存档：石生诗歌自选

石生

一定是有什么回来了

我们把头压得很低
我们把空房间想像成是
一架钢琴
在旧日历的一角
悄悄写着：我爱你

多么年轻
哦，这正是花瓣不凋的季节
从舒展的身躯中
选择词语
给她们一一回信
在一封信中写着：昨天消失，今夜将加倍思念

就是这样。我情愿独自复述我们的青春
二十平方米的空间
一个下午的时间
仅仅用一双眼睛
一场梦境就把生活要说的话完整记录

还会剩余下一点空闲
我的手指在钢琴的肋骨上摸索
一点不嫌累，认认真真，忙着修正其中的杂音

终于回来了
我在内心中暗暗惊喜
这正是我所要表达的：我们都感到思念象是蜂毒一样
的又疼又麻又甜蜜
都还没有老
勇往直前，不惧怕也不退缩

2003/5/24

母亲

母亲昨天打来电话了
我正在工厂上夜班的时候
声音暖沉满是若无其事
提醒明天是儿子的生日
可要记得煮几个鸡蛋给自己吃吃

刚好白天买过一些
我就笑着大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对她说如果不是提醒
还真是忘记生日是什么时候

母亲忽然压低声音，听得出一种
对幼年孩童的磁性
告诉我白天和父亲一块
去替我算过命

你们会合得来
属羊的和属鸡的
那瞎子说正好能做一家人
少灾多福，诸事无忧

我的儿，她最后说道
我和你父亲都感到高兴
出门在外，要记得让自己身影端正

2003/03/21

驴子

从远处坎坷的大路上来
驴子们踩着坚实的泥土
当主人把生活的重压偷换成鞭影
忠实的伙计立即用泪水作出回应
整日在乡村游走
这些被蒙住双眼的盲者
只好用竖起的双耳来表示友善

我是怎么也笑不出声音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鄙夷和嘲弄
顽皮的孩子开始投掷石块
他们在童年时就已学会打击的乐趣
所有的人似乎都已忘记
那些在社戏中扮成驴子的艺人
为我们的生活做过怎样
的祈福

“你们打击的那头驴子，
其实就是我。”
我的诗人朋友曾这样写道
他在年轻时就用他自己的句子
描绘出我此时相仿的青春

但我和他稍微有些不同
只要我一想到驴子
我就会想起我们对爱情的愚蠢
和我们共同多难的心灵

2003，06，18

我不能发现美

石块在溪流的喘声里平躺
像印痕在青木的箴言，发着亮光
我背对黄昏，面孔却插满抑郁

那都是些失败的荒草
生长于走调的青春歌吟
若能被你的足音采撷
即不必燃烧、生灰，又重生

失败的亦是我，内心中的流水
苍茫无法呼应和谐
忽略大地的沉暮，任它如同野马奔腾

何必今世来生，只借一晚。
我痴迷于对荒草的收割
却恰将错过最羞涩的发芽
2003，06，19

工业区的路

像是农夫走进了他的麦田。闪着光的早晨
因为一只小鸟的飞过
而抬头望望天空

看到的是碧玉的蓝。澄清安详
生活要伴随疲惫开始
机器的运转是季节和时令

兄弟和姐妹
请你停驻片刻
问问雨水，问问婚嫁
问问眼角的痕迹
再问问昨夜睡梦中的呓语

这条宽大不泥泞的路上
我们要像邻居那样
握手言欢。停下马车
快乐地对火然后交谈

田埂上盛开着迷人的花朵
熟识的芳香引领蜜蜂归途
我们走啊走啊深入山谷
没有谁知道美丽到底
是隐于前方还是被搁置在身后

2003，06，22

你来到我梦中

空荡荡的田野是秋后季节，种子沉入泥土
他累了睡得仿如大地
宽阔远方比邻的房屋在舞蹈
摇晃的风触摸着枝头发冷的暗绿

我已离开柿树林
沸叫的大鸟啄取深红色果实
曾经握手和吵闹的隐秘花园
暗淡无人落下轻盈碎屑

你为何来到我梦中
弃置不问的往事荒草拥堵
有人缺席有人重回青春
只信是偶然从未记起如此约定

想你可能只是归雁中的一个
顺路落在从前
不声不响
目光流转，离去又凝视不舍

但我已不在
你来过片刻接着展翅向南
梦中空荡啊胜过醒来后
的清清嗡鸣
2003，06，22

广场

在夜色中与你分享
内心黑暗的夜晚
我像是你的一只路灯
有时熄灭有时又闪闪发光

他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
树枝原谅了风
亲密如初
没人再想起曾经的暴雨

可是我无法适合这拥抱
走不进的是心灵的门
四个季节都为一把丢失的钥匙
苦恼而辗转不眠

只有孩子们依旧欢呼雀跃
奔跑穿梭把泉水洒给青草
他们领略到真实的快乐
如同我终于领略到
懊悔之后的真实暗羡

夜色中，我也是在轻轻奔跑
在你荒芜的草原上
不肯停歇

我看到爱情的暴雨将要来临
那遗失的光芒正亲吻着
久违不见的一束闪电
2003，06，22

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
我喜爱“一如既往”这个词儿
当我提笔想要书写
大山，河流或者草地这些事物
不复再现。
纸张上只留下嘴巴，饭菜
烧酒这些与生活密切
相关的叙述

甚至有一天，你将同我一样
厌恶起过去的修辞句
比喻词作恶多端
比喻体面目全非
象征意义更是一触即毁
这都是年轻时代的浮华表象
源于各自仅有的一点虚荣心

从现在开始，我将重新爱上陈述句
人们可以说我已成为
生活忠实的奴隶
看上去毫无生趣
愿意从挖掘一方泥土
来起始自己的耕作事业
是用自己的双手
而不再使用笔和键盘

一如既往
我有些沉闷，不善言辞
一如既往
我生性忠厚，愿成为你的挚友
一如既往
我倾听诉说，分担他人愁苦
一如既往
我满脸笑容，面朝世道艰辛
一如既往
我感情洁净，无意名誉和荣耀
一如既往
当我们握手问好，目光能够直达内心
一如既往
当众人欢乐，只剩一人远离

我在沉默的地方
为爱情怀着沉默的悲伤
2003，10，21

手该放在哪儿

仿佛这已经不是我
身体的一部分
它有它自己的语言
它从来不说爱
它能把火浇灭
把冰煮透到沸腾
甚至在睡熟的时候
它也一直向下摸索
它拒绝在上面成为摆设

我一定是生病了
我的呼吸不再平缓
我内外统一
毫无隐藏
大海上稍微有一点波浪
沙滩就不会安静
水中的女妖在发号施令
我听从命运
来到欢鸣最大声的地方
开始用双手表达

它自己的意图和立场
甚至必须得怀疑
它可能是生错方位了
它应该在下面
而不是在上面
它的存在已经无情地
嘲弄了上半身
不知不觉，它却和下半身
结成同盟

手该放在那啊儿
为什么不去放呢
那就快点行动，由着它去
看费心想了老半天
青春已经枯萎生灰
２００３，０９，１３

镜中人

对带有召唤性质的日光灯
一定要闭上眼睛
暗示意义总是隐藏在字典的角落
永久合闭，抑或被快速翻过

有一天不小心触碰到特定字眼
灼伤人的光线扑至面前
像在一首诗中集合诸多词语一样
梦中人，争吵，欢愉，过往之泣
均被集合于明亮发白的一间居室

一个人演绎一场盛大舞会
潜伏在床上
面壁沉思
走来走去
临窗入定
任何方式都不能摆脱纷扰
耳朵中充满阴柔笑语

最安静的还是一面镜子
从背后开始，慢慢翻转
像是在举起酒杯
目光中泛出盈盈波涛

是的，那里面是一个英俊男子
透过怀念深处竟然看到的
仅仅只是一张英俊男子的脸

２００３，０８，２７

一个下午：暴风雨

打雷，刮风，下大雨
老天在用双手急切抚摸
他自己造就的这块土地

树木拼命摇晃
窗子一声一声颤抖
正好是在这个午后
远处的夏天
吐露出一句揪心的呜咽

我祈求再猛烈一些
把我的房子吹走
但很快又诚心忏悔
渴望宁静，恢复到事物本来的美

从来都是这样矛盾
我并非不知道只能
选择其中一种
但那呜咽之声
预示的到底将会是什么

整个下午我看着漫天风雨
感到秋天正在骑马到来

２００３，０８，２９

一个词

一个词
被我遗忘身后
又婉转记起
一个词
有她自己的生命
零落成泥
孕育童年，青年
幼芽时期的生长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曾经涂饰神秘光芒
她曾笼罩我的周身
羞涩矜持，敬若明珠

但在那夜
却由另外一个
男人的口中说出
他喝醉了
显得轻巧，而自足

多么不情愿
我竟然睡在
一个时代的末端
多么不情愿
就是那么一瞬
世界令人心灰

这么说吧
一个词，就是一个人的十年呵
当我抹脸醒来
往事沉寂
她已随风潜入夜雨

2004，01，30

词语们活过来

收拾好衣服，鞋子，三只水盆
属于我的生活用品
还有两只凳子，一张床
打算后天下午
搬到新的地方去住

仅仅是离开十天。再回到这里
到处落满灰尘
地上，桌子上，茶杯里
灰蒙蒙仿佛一座古墓
人呢？笑声呢？她呢？
怎么也不像曾经是热火朝天

猛然看到墙壁上，依旧留有字迹
我的杰作，一笔一画用心刻下
“11月30日，150度”
“1月10日，330元”
“永远爱你”、“别生气”、“大展宏图”
全部都是，关于昨天生活的缩影

这些词语留在屋子里
度过一个阴冷又孤独的冬季
另外的一些词语，是我内心中的
它们同样经历过冰冷，黑暗，和遗弃
此时嘟嘟作响，吐出温暖水泡

我的手心里钻出——“劳作”
我得嘴唇里挤出——“思念”
我的眼睛里泛着——“未来”

冬眠之后，它们都又活过来
跟随我一起活过来
我们都活在这一年之际在于春的今天

2004，1，29

天空

总是以为
肯定会有什么事物为更大
大于我的头颅、心脏
大于我的血液和灵魂
比我的存在大出无穷

也总是以为我小于草根
那些蚂蚁在环游世界
狼以及虎群在草原上吃肉
花苞经过受孕开出花朵

我和美丑同生于此
烈士墓就在身边
独裁者一样死于非命
所有人都将在沼泽中相遇

有时候抬头远望星空
星星们会比眼睛细小吗
沉默无声的天空
远远高于最挺拔的山川

我们甚至早已经忘却事实
再高昂的精神
都将低于一棵树
低于一块浮游的云朵

而我们所能朝向致敬的
不是旗帜、遗像
哪怕只是一颗粒子
当它出发时：人类都还尚未产生

2007，5，5

潜规则

在我们的世界之外
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有一个中国
与此相对应，那里还有一个潜中国

不能不说，只要有光
我们还会有一个影子
脱掉所有的衣服
还是看不到人类的裸体

对于农民来说，他的裸体就是一头猪猡
对于领袖来说，他的裸体就是一个暴君
对于美女来说，她的裸体就是一次排卵
对于诗人来说，他的裸体就是一次意淫
对于画家来说，他的裸体就是一种阉割
对于导演来说，他的裸体就是一点精液
对于公牛来说，它的裸体就是一个人样
对于槐树来说，它的裸体就是一具棺材
对于麦子来说，它的裸体就是一堆大便
对于金钱来说，它的裸体就是一场战争
对于火光来说，它的裸体就是一次烫伤
对于石块来说，它的裸体就是一粒子弹

在所有词语
都纷纷在向“潜规则”折腰之时
这个汉语王国最伟大的败类
它的裸体就是两个字：操逼

2007，5，6

    一首诗修修改改
　　
　　人民的公仆出现在电台的画面上
　　说是要更正他昨天说过的话
　　真理被浓缩成手中的几张草纸
　　随便可以从第二页翻到第三页
　　
　　和我保持通信的女友
　　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她
　　那个傻瓜洗心革面，爱情是什么东西
　　她马上要去参加父母安排的相亲
　　
　　我的幼小的心灵早就经历过变故
　　母亲说到过年的时候给我买新的羽绒袄
　　我期待着丢掉穿过多年的旧式手工棉袄
　　我渴望漂亮一些。这些到现在还没有实现
　　
　　还有我的那些伟大理想
　　哭泣也没有用。我不能成为自己设想的每一种人
　　成为教师、医生，或是冠冕堂皇的统治阶级
　　在市场时代的今天，身份并不等同于一张名片
　　
　　就是在刚才，我的客户还在打来电话
　　说我把传真给她的报告给弄错了
　　只需要修正其中的一个数字
　　我们就还能继续维持合同中表述的良好关系
　　
　　包括这首诗也是这样
　　为着表达的本意，我已经涂涂抹抹了很久
　　好像整个世界给我们的教训亦是如此
　　一首诗修修改改，别指望它能够始终如一
　　也别指望上帝的主题都能是善意的
　　
　　08，09，2004


    在未来
　　
　　在未来一棵树终于结下了果实
　　经过浇水，培土，剪折和杀虫
　　它结下的是自己期待的、属于青春的果实
　　在未来一棵树可以不再听从于园丁
　　
　　在未来土地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阶级
　　大红大绿，大起大落的是为奴隶的过去
　　市场喧哗，一双手来自上天
　　泥土正变成政治与家族兴衰
　　
　　在未来收音机的喇叭得到大大改善
　　它可以传播到四面八方，不再是一条直线
　　隔壁的傻子声音响亮，担负起主持人的职责
　　他将着重讲述自己精神病院的牢笼生活
　　
　　在未来一是一，二是二
　　一加一等于二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我们的身份完全打乱，赶着印名片
　　我们的履历上面写着“一年级刚刚开始”
　　
　　在未来花园就在工厂的内心
　　城市发作阑尾炎，心脏病一直未能治愈
　　迷路的人越来越少
　　天黑时都能获得一顿有据可查的晚餐
　　
　　在未来他是爱你的、他和你同怀一颗心
　　被打发的爱情在马路上闲庭信步
　　没有人指责它正准备闯红灯
　　它的两手是空的，不需要领取任何通行证
　　
　　关键是，在未来我们不用整天念叨着“在未来”
　　妈妈提心吊胆的日子结束
　　我们就是未来本身
　　不用再像宣誓一样对谁说：我们的幸福在未来。
　　
    08，09，2004

   
    我们都来到大街上
　　
　　一场飓风，炎热夏天的及时雨
　　昨晚刮临这座城市
　　风卷黑云， 大雨眯住汽车的眼睛
　　人们都像船一样行走
　　行走在这短暂的、梦境般的江南水乡
　　
　　你生活在哪里？
　　我忘记多年前的一个诗句
　　心情平静，只顾得欣赏世间万象
　　
　　可我们还是不能忽略风的存在
　　它伸出手掌，告诉我们它来了
　　高楼在颤抖，电线扭曲成一团麻花
　　
　　在我居住的小区：情形即是如此。
　　人们纷纷走向夜幕下的街道
　　停电使大家变得像电器一样紊乱
　　吵吵闹闹，围成一堆在相互高声交谈
　　
　　另外的，KTV歌厅里的姐妹
　　也都个个走到大街上
　　拿着手机专心发着短信
　　一闪一闪像是天上星群在开会
　　
　　真心地，我真希望天天都是停电
　　好让看见她们就生活在我们中间
　　我们的姐姐和妹妹
    不用再生活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2004，07，13

   
    在这条街上，生活着我的兄弟姐妹
　　
　　我的堂兄，鹰
　　在歌舞厅里当打手
　　整日吆五呵六
　　维持着私下交易能顺利进行
　　
　　我的家姐，莲
　　在理发店里当店员
　　她的双手纤细，双乳蓬松
　　老板一直在让她做领班
　　
　　我的表弟，文
　　赖在桥头当乞丐
　　举着牌子声俱泪下
　　考验过往市民的善恶良知
　　
　　我的小妹，荷
　　跑来跑去向情人们兜售玫瑰
　　她的汗水伴着红色的云流淌
　　每天生意要做到大剧院散场
　　
　　我的堂嫂，霞
　　在拐角的地方卖光碟
　　遮遮掩掩若隐若现
　　挺着大肚子，书包里装的都是A片
　　
　　我的二哥，牛
　　走街串巷替人缝补漏屋
　　他的手艺精湛
　　只是不会缝补自己穿的破裤
　　
　　正如你所见
　　在这条街上，生活着我的兄弟姐妹
　　背井离乡，忍辱负重
　　我们都应该把他们好好来歌颂
　　
　　07，07，2004

怀  旧

右手时常要摸上鼻梁
那里遗留有眼镜沉沉的叹息
眼神要不停地漂向虚无
更加虚无的是大海涛声

这个人，坐在树下
仿佛树枝正在回到幼芽

他的耳边充满振臂和口号
手掌在翻动
贫瘠的泥土生长映山红花
喊声在广场上播种
空荡荡的，此时却空无一人

他诉说光荣的
与时代交合的众多激情
诗歌的粮仓
电影的沃野
小商贩的泪珠
都在纸张上使人蒙羞

我们怀旧的文学
无法不奉献给那些
老少男人们的单相恋情
而那些女人们
一夜之间
都成为珠光宝气的大嫂

我也宁愿尾追着
80年代的诗歌志士
革命烈士
来死命怀旧

我只怀念简单的一点
仍希望在童年最初
我躺在故乡的麦堆上酣睡
有个姑娘纯洁美丽
她对我爱得很深很深

2006，02，20


关于梅

梅是一种树木
我们的冬天：正是属于她的春天
她在寒风中，站立在童年的那个
砖瓦砌成教室的窗前
她一边微笑一边将腰身斜扭

梅花在故乡开放了
梅花身上落满了白雪
梅花从窗前移植到庭院中
梅花的一生是姐姐和妹妹的一生
梅花的坚忍
胜过她脚下的灰暗石头

在绵羊进入到羊圈的时候
在肥猪嚎叫被宰杀的时候
在炮仗炸出一地红纸的时候
在炊烟低绕屋檐不肯离去的时候

梅花沉沉睡着了。
她梦到泥土潮湿，人们的身影只剩下一个
这逝如流水的年龄啊
这前世今生的悲欢离合

是的，是的
谁都无力偿还：梅花幽香守候的情义
当他千里迢迢赶回，她却早已零落成泥。

2006，02，12

我爱你霜叶如花！

我在等待中
感受世界消沉
西风瘦马
脑海中有一幅思念图画

再向前一些
让我们回到童年
穿上毛绒绒的厚衣
站在落叶中间
突然觉得如此忧伤

呵出的呼吸
瞬间化成水雾
眼前白色茫茫
大地没有尽头
蒿草绵延不绝
我于此时此地
成为你的忠实信徒

你是雪片
你是冰花
你是整个内心的白
转身就会消失
我爱你却惟有怀念

在树林里
在枝头上
在叶的手掌中
柔静、缥缈、清淡
呵，年华轻轻逝如寒霜！

2006，03，29

梧桐树

啾啾，啾啾
这是我在模仿飞翔的姿势
在故乡
游子们找不准土语的发音

我醉醺醺走过院门前面
脖子一愣一愣
哗啦哗啦
呕吐的是对大地的相思

很多人不在了
很多事物消失
幼苗茁壮成林
朽木抱病身亡

就在我停下去的地方
多年以前
应该是生存着一棵梧桐
大的叶盖
花朵的芳香至今令人心碎

每当我走过这里
都要傻愣片刻
曾经在这里满地打滚
我站立的地方也曾是梧桐树的故乡

2006，02，22

石生

田瓦房

没有比这更微小的单位
国家的一个针孔
人民的一滴眼泪
回到这里：我哑口无言，寻找着词语河流中的母亲——我的母语。

我的母亲也是在这里：赐予我自由之身；
我的父亲，滔滔不绝，但远不如他的麦子饱满。

传说中的大户人家聚集地
他们以田为姓，面色红润，盖起象征旧时代的青屋瓦房
都经多少民国风雨，征兵跑反，饥饿的红色年代
这个村庄只留下它的名字
它的过往，已远非如我辈者所能复述

断壁残垣，都腐烂在泥土里
炊烟犬吠，都涂抹成历史的壁画
繁华、盛世、民谣、男欢女爱——能剩余多少？
唯一永恒的：
还是这些蒿草、柳树、田野……更深的甘甜井水

田瓦房，多令人费解的名称
多么贫穷，卑微，呼应着我们这个种族
最敏感的——“国家大一统”的那根神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在中原大地
在我的故乡——我的出生地
一个被命名的村庄：田瓦房

我常常听到热风呼号着穿过身体
庄稼们在生长：它们的交谈滋润了田园子孙的心灵。

2005，6，16

1994年前后,你都去过哪里

是那片梨树林吗?永久开放着白色花朵
傍晚时人群安详
朝向大地的统统是内心洁白
要么是坐在参加竞赛的考场:安静,拘谨
花一半的时间答完题目
想起过什么,用剩余的时间写下一篇诗章
也有可能是正在前往大李庄的路上
三只小鸟儿,迷失在早春时的晌午
一份情感尚未启口,就怀揣着它的
鲁莽去看望一对受伤的恋人
或者是就在她的家中了,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好呢.
一个下午无法展开,这可能指的是
眉头多年紧皱,将再找不到
比这更为直接的根源
那就是已经游逛到繁闹的夜市了
对本身未来的怀疑,归结为是郁闷和单薄
生活的指引:桌球房,游戏厅,通宵电影
皆已成羞愧而无法述说的回忆
当然也会有独自垂询
美好前程的片刻.那是在繁星满天苍火红彤的夜晚
收割后的麦地,沉郁且哗哗作响
这个人想着:
他必须得走向博大的幸福
他必须得将自身牢牢抓握手中
2002,07,26

一朵花

为何还要怀念一朵花
是梨花，或者是槐花
我在少年时代忠心迷恋过的
这些美好事物

都多年过去
我还记得一场春雨
把故园的泥土打湿，把大地上
散落的麦草浸染成褐黄色
走在寂静村庄
看得见成堆的炊烟铺展四周
细小的雾滴爬上屋舍的额角

门前孤独生长的树上
一朵花斜斜伸进春天
使我睁开双眼
抑止不住内心中的翻涌

她的头发都湿了
脸上挂满晶莹水珠
一瓣比一瓣洁净
腰身上穿着轻柔得体的裙
频频向倾慕者示意
风吹过用手臂荡起秋千

我所要怀念的即是如此花朵
开在早春时节
以她的甘醇未染
同我们的早年光阴呼应

哪怕就是今天
我也很想来诉说心中理想：

这花是我
也是你
我们都因忠诚于圣洁之美
而得以宽广无限
2003，04，04

豫北平原

若你在傍晚时分来到
我熟知的这片土地
请你务必留意飘往身后
的那些槐树，柳树，和白杨树
还有随处就可遇到的
许多村庄，屋舍，绿水池塘
它们郁郁含情   敞开怀抱
象我一样会成为
你的忘年挚交

你可能遭逢的是一个多雨季节
淅淅沥沥，一连经月
浓密雨水甚至浇灭了广袤田地里
隐约闪烁的黄色花朵
乡村人站在路边田埂
担忧着他们的秋后收成

但你也可能目睹的是一个持久的干旱
烈日炎炎，当空无云
柏油马路幽暗松软
远处是些耀眼白光
像蚂蚁一样忙碌的人们
正忙着把快要干竭的河水
老远抽到花生地

你还会经过一个个的小城镇
聆听一下它们的大声喧哗
对于沿街摆放的货摊和快餐桌
决非是源于人心市利
那上面飘扬着朴素生活的本来雾气

外乡人，请沉默片刻
诚意为这片土地祈福
若你是还乡者
亲人，动情时莫把胸襟打湿

2003，08，21

风雪里

风雪里回到大白大白的村庄
风雪里踩着“哗啦哗啦”的泥土
风雪里握一握自己的冰冷双手

更远的远方弯弯曲曲
阳光照耀，找不见心里面暖暖收藏的
一颗儿童时代的葵花籽
大地上唯剩我一人
向南向北，向东向西
千里平原，处处滋生焦虑和不安

母亲说：就别找了
找不到了，也将找不回了
葵花籽落地生根
在另外的村庄，在一扇窗前
亭亭玉立，开花并且结果

2003,05,05

坐船到西安，或者非典时期的爱情

我得坐船到西安
给这座王者之城送一束鲜花

我不管我坐的船是否够坚固
最好是木头制成
我要在船头挂一张红色帆
因为这时候正好是我的本命年

也不管我要遇到多少风吹雨打
哪怕一路会经历致命疾病
我走过千里得以到达
看到城头上卷起堆堆尘土

我甚至希望是
那潮水将在今夜高高涨起
淹没山岭和平地
急切的风呼呼奔腾
远离身后象是人群在欢送

真的，我所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坐船到西安
给她送上一束鲜花

2003/05/04

幽暗

轿车在清晨阳光中疾驰
事物向后飞去
整个前方大地
只是剩下未来

这使我想起诸多过往
记忆中模糊的杂草
那荒野墓地的一缕磷火
冬天深夜的一盏油灯
早晨天空的第一丝霞光
槐树林里群鸟的第一声啼叫
在长长的乡村睡梦中
穿过幼年岁月

我又想起了我的祖母
对不起，请允许我把她再次悼念
她告诫我：
必须学会忍耐、期待
消解来自尘世的打击
她总是眉头紧锁
带领我们经历洪涝和干旱
然后露出笑容
与我们一起分享生活的恩赐

由此，在热烈之中
我度过了晃荡的客居生涯
有时候摆弄些诗句
有时候低头沉思
有时大声欢笑
有时爽快喝醉
沉入多梦的城市丛林
感受着飞升和坠落
一些慨叹是清脆的
一些热泪是发自内心
当露滴终于转变成嚎啕
仿若肉身已安然返回到泥土

也请允许我怀念那些迟疑的孤寂时光
一个人平躺在房间里
耳边呼呼生风
两岸繁花似锦
缀满熟知的黎明星辰
在恍惚中，到达过更远更深

毫无征兆，我时常梦到我们的裸体
像两根柳树枝条
亲切而疏松
更像两只白色绵羊
卧倒在油绿的草场

是不停穿越，还是
极目凭栏？
唉，人世太多伤感
愿此刻好好恩爱一晚！

2006，03，29

我怀有世界忧伤

男人们试图从历史中
获得言说经验
可靠的和稳稳当当的
真理如同晚霞般充满内心

但我时常在内心中哭泣
为着那早已经消逝的一切一切
存在的时候微不足道
怀念的时候又毫无凭证
到底是什么在缠绕不休：
我血液里流淌的国家田园？
我遵守的无形道义？
我渴望的正直忠诚？
还是那枯萎掉的爱情亲吻？

兄弟们，和姐妹们
渴望与你们相逢
围坐在草原上谈论世间万物
风吹过额头
像平静的水面一样
微笑是人们共同的花朵
彼此相互谅解
怀有诚挚的关爱
眼神代替文字的光辉
朝霞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我但愿我们都未曾
受到过教导
世界存在在那里
我们都怀有普遍真诚的忧伤

2006，6，5

可靠

他的身体还没有老
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苍老
越来越感觉到恐慌
越来越失去对位置的判断
年龄成为最大的问题
在忙着敲击文字的时候
他要不停朝后张望

那都是些什么呢？
无知的，也是无谓的
无形的不确定感，和不安全感
越来越多，对世界丧失信任

就像酒醉后的呕吐一样
我也时常呕吐出
对于自身和这个世界的
不耐烦

总是以为某个器官生病了
总是以为
那些不舒服的因素
只是遗忘了花开花落

那么就为这些事物
寻找到一颗钉子吧
还要亲自动手
把手掌都钉在墙壁上
每天可以看到
千真万确，时刻都存在在那里

反正我就需要这种可靠
叙述是虚假的
语言能够让人感到安稳吗？
在被一把刀子割伤之后
我崇尚这种比较可靠的疼痛
而不是修辞或者别的什么抒情

2006，11，08

地下

想到艰难、节制和沉重的呼吸
一个人的内心
在一棵葱荣的松树上面
落满厚雪

往下。越往下，越让人感觉到可靠
平躺在打麦场
热风穿行过原野
整个大地在眩晕：听到身体的缓慢叹息

就像是地火在草根下孕育
一只蝉蛹，在洞穴中啃咬泥土
蚯蚓越钻越深
槐树的根须，牢牢抓住未知的黑暗

还有那些游鱼
在水草的根部吐出气泡
老鼠们打通狭长的通道
刺猬要蜷缩成一团：躲回到最隐秘的巢窝

因此我时常想，这样多好。
最好不留下什么
我们的过往青春，爱情和给与
我和你
就像是两粒葵花籽
埋藏到潮湿的菜园
生根，发芽，偶尔露出一只眼睛

这个时候，刚好能看到一缕晚霞
看到整个世界都面含微笑
暖风在吹动山脉的发梢
那么平静，一无所有

只是或许：在天空空荡荡的胸膛深处
白云们在四处游走！

2008-06-16

泪水

我爱上你的泪水
洁白的，清澈透明的
带着幽怨的体温
在一张旧信纸的文字上面
突然消失不见

我也看到母亲们的泪水
在今年，2008
随着大地的一个冷战
家园变成灰色
那些泪水：最汹涌也最难以吹干

记忆中，难得看到祖父的一次泪水
那个夜晚如此之难熬漫长
祖母的身体在灯光中沉寂冰冷
我看到一个90多岁的老男人
混浊的眼珠，有更亮的灯光在闪烁

如今祖父也已归西。
中土河南的某个乡村
祖父在地震后不久咽气
我能想象得到，5月12日的3点某刻
父亲和姑姑们泪如雨下
哭声在村庄惊走了盘旋的鸽群

我还能想象得到
对于每一个人。一匹马，一只猪猡
池中鲤鱼
一打飞过的归雁
世间万物任何生灵
总有暖流在它们的身体内涌动
每座活着的山脉
都有一股洁净的泉水

因此当我在纸张上写下：泪水。
我要努力寻找
我们所有人共同的
最不如意的一点柔软

隐藏得最深
打磨得最平
不是愧疚，不是怨恨
不是野心，也不是虚假
不是因为生活艰辛
不会想到梦境中爱
不是忍受和承担
不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而成如今

此时，世界突然下雨。

你哭了
她哭了
我不哭

你们哭了
我不哭
你们都哭了
是替我在哭

世人皆哭
我却只是想想词语：泪水。

2008，06，16

三十岁

如煤

埋在离太阳很远
离地火很近的深深地下

就让它们挤压
踩踏
像苦胆一样地紧缩
向无尽的黑暗偎依和拥抱

可是我情愿
此时，就是如此

你我不相见
兄弟们不喝酒
仇人相忘
花朵怒放

我在流汗的人群中穿梭
在商务楼喝茶
在菜市场上买鱼
在挂红灯的地方给钱

只是我的心
如煤
此时正在地下浓缩！

2009-04-11

女儿

在我的窗外是一株枝叶茂盛的香樟树
叶子一年四季常绿早晨时沾带着晶莹的晨露

窗子的里面有一盆春天时刚刚苏醒的君子兰
亭亭玉立清瘦简洁吐露出晚霞一样的花朵

我抱着女儿在她的小床边走来走去
吻她、拍她，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呵护不够

可是女儿却不怎么理我，小脑袋转来转去
四处张望如我不在。她仅仅只有两个月大

女儿也总是喜欢不住地凝望着窗外：那一片碧绿
有时候长时间地盯着窗内：那一盆火红

她总是会莞尔一笑，清清淡淡
额头、嘴角上面，都会流淌出对于世界的好奇

我也是这样。紧紧拥抱着她，目光幽远
仿佛看到更葱厚、更生机盎然的故里田野

2009-04-17

千手观音

从一个简单的笔画开始
一横，一竖
一点，        一撇，一捺
从一个平静的眼神出发
上，下，60度，90度
左，右，30度，180度
诗人，我的佛，要用虚空之空
在虚空中画出：千，万，一切在于不在
浩瀚的尘埃，以至众生

我于是茫然四顾
如若无我，无处不在

在北方之北，北斗星辰上画点
几颗耀眼的恒星，由点而线
在泰山山腰一抹
尼罗河，阿尔匹斯山脉
漠河身后的黑森林
在长江，黄河，太平洋和大西洋的缝隙之中
中间的一块草地，耕田
平原和小溪里面一擦

最后我要回到沉睡的母亲身边
我的父亲在打麦场上扬麦

我用泪，用肉，用汗
用血，眼睛，心脏，和骨髓
在父亲和母亲身边
缓慢圈写下一个：句号。

然后我也倒头沉睡在干草堆上
一缕风，一朵云彩
轻轻把我们吹散
化成灰，作为土壤的肥料
深深地扎根在大地，村庄外面

几千年，一无所有
一万年，青草丛生

我展开四肢，飘浮，鱼游
四面八荒

我的文字，父亲母亲
土地，草木，山和水

聚拢而来
呵，诗篇得以完成！

2009-05-01

春天里贾宝玉

春天里贾宝玉
面色红润
在老祖母的养猪圈边上
观看青菜、大葱
一地的荠菜白花

还有那些柳絮
让整棵的树变成一株芍药
闭上眼睛
把《红楼梦》也合上
成群的鸡
在大观园里搭台唱戏

春天里贾宝玉
想着怎么能做个顺滑的水手
要么就去做飞行员
驾驶一辆马车
或者脚蹬掉链子的三轮

春天里贾宝玉
想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要去接回那些散落于炕上和高楼里的
每个丫鬟每个姐妹

春天里贾宝玉
抱着一根圆木在搭建牛棚
他的湘云，晴雯，袭人还有妙玉
在忙着运送水和泥土

此时林黛玉又在抹眼泪了
她在那里葬花呀
焚诗呀
捧着胸口跺跺小脚

都过去好几百年了
连累得我还傻傻站在槐树下
内心中充满懊悔
连连哀声叹气

2009-05-01

桃花庵

我独自一人在桃花庵里喝酒
深蓝裤子，白衬衫
胡须刮尽
黑的头发

面如桃花
目光如水
向后一仰
白云悠悠

感觉化作一缕清风
疾驰，翻转
绕过浅斜的树枝
吹起地上落红

微微有醉
在高粱席上平躺
无梦无惊
飞鸟在身边歇脚

上午作诗作画
挥手而就
开始向兄弟们敬酒：义山，仲则
达夫兄，海子弟，请了请了

下午就读读竹简
一地的家国春秋
亚洲史，全球通史
万物简史，红楼金瓶

趁着傍晚凉凉的草木气息
要走回到栖身之所
朝着父亲母亲做饭的院子
朝着炊烟：婴儿般一路蹒跚。

2009-05-02

斯人独憔悴

猫在春天骑着大马
隐匿于冬青乱草
我在QQ头像中
守卫着文字节制和害羞
这世界风声无边
要来为少年的失败情书送行

所以这匹草原马俯身耕地
奔腾的只是一只蟋蟀
他在友人的一杯酒里浓缩
醉卧暖床
向每个过去的人问候
你好吗，她好吗，她的翅膀沾满落日之懊悔

惟剩夜晚时的一缕薄雾
惟有一去千里
握紧大海波涛的心脏
向着一根槐刺进发
我咬紧舌根
不肯泄密
一颗爱情的种子在泥土里夭亡
可是这泥土仍在怀抱着尸体

88，晚安
连我都要拔掉电源
目光比液晶屏幕光亮
胡须在此日出之前犹如麦子倒伏
2009-05-10

市府广场

兴高采烈在喷泉的浪花里捉鱼
像水晶灯一样剔透
偷看女孩子们的丘陵
使劲闻着芳香扑鼻
我是婴儿手中的那粒玉米
鸽子们的翅膀在抖动

我还是这座城市的一声汽笛
启程了，永远留在岸边
我的本本里储存着客户数据
以酒精、甘油、芳香烃的纯度
飞快计算出成本和市场报价

我也甘做人行道上的一块水泥
汗流浃背在往泥土里铺展
你们都从我的身体上踩过
醉意朦胧拉着情人小手
只有青青草在安慰我的脸庞
无法自拔：我奉献了你餐桌上的一棵茼蒿

是熟知这一切尘世熙攘
熟知一根光纤通往世界彼端
顺着风筝的绳亲吻到白云
在手机铃音的指引之下
一次次与未来称兄道弟

他们从过去打来电话：翻滚的旗帜
这里曾经喇叭刺耳流血
也曾经有过手的海洋
夹杂着哀婉、怒吼、哭泣
夹杂着炊烟的清新和火柴的药味

当我试图转身搜寻，如这爱情
她拒绝了眼睛抵达肉体的真相
我感到迷惑又遥远
仿佛一个教徒的祷告：隔着整个世纪的幽秘。

在那座神的教堂里，灵光一闪
使内心疏远，备感陌生
宁愿在它的对面：与溜冰鞋一起跌倒
跌倒的还有学步儿童，结结巴巴

结结巴巴：那座房子只是祖先遗留的家产
躺在这座古旧的建筑物里
他们都早已过世
并且停止了布道和训斥！

2009-05-11

西湖泛舟

飞鸟深入林木
四周只剩啼鸣。都不见

岸上人们在相互穿梭
楼外楼的白色屋顶，远远酣睡

侧身，扶水，一声船桨
思念的荇草呼呼生长，清晰呀

一路的波纹微荡
暖风如纱，覆盖住些许心事

老船工的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
西子何在？使人想要孤独

过断桥，水打堤岸。绿柳低垂
双手抱拳，雷峰塔近来安好？

藏身到荷塘深处。不见荷花
五月还早，胡须在淤泥中破土

双眼一闭，天生生漆黑
化身作一尾银鱼，在小舟之下吐泡

打着灯笼吧。我在湖水中搜寻
走了整整一晚，就是不见那条水蛇

2009-05-15

诗人以及诗歌朗诵会
  ——谨以此抚慰一种心酸

不能再赶着马车周游列国
带上弟子三千
住在钓鱼台国宾馆，谈情说爱
晚上就着灯光
编本传世的诗歌合集

不能把茅屋盖在草塘边
或者南山脚下
不能一路游山玩水
坐着帆船提笔写诗
岸上都是崇拜者在欢呼

不能进京赶考，得个一官半职
一边带着群众修堤造湖
一边带着三陪喝酒
推开柴门就听到狗叫
不能再做个风雪夜归之人

不能去置上良田百顷
忙了起身收租
闲了炒炒地产
住在属于自己的庄园里纳凉
可劲招待饿肚子的落魄诗友

不能再去卧轨、投湖
然后被后人模仿语气
不能在口号的浪尖上闪光
对着低诚的耳朵们布道
享用着香案上的一点贡品

我的可怜可窘的：兄弟和姐妹
于此时此地
你们又该何为？

你是刚从儿子的睡床边离开
生怕他惊醒
你是从证券交易所的屏幕前转身
不计盈亏
你是从工厂的机器轰鸣中请假
坐着地铁，转公交，寒风袭袭
你是停下手中的商业报告
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
你是忍着头疼和心脏病
忽略掉医生的忠告
你是抹平妻子的嘲弄嘲笑
暂时遗忘对明天生计的焦虑
你是从衙门的某个侧门里挤出
没有向老爷通报
你是从江南的一棵垂柳下隐身
风尘仆仆

你们，从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
像幽灵一样潜行、聚集。
从背包里颤巍巍拿出纸张
露出婴儿般的彩霞
害羞登台
并开始朗诵

诗人们呐
被当作痴呆，怪物
不务正业的懒汉：应当饿死之辈
被当成精神病者
异端，不安静份子
窗外街道上的一片落叶
这个国家的阑尾

于此时此地
你们又该何为！

2009-05-19

文字悲欢

顺着一串省略号的末梢
月亮挂上一个人的眼帘
在长夜凝视中
无意间摸到腋下珍藏的
一颗清泪

金戈铁马
世界如梦初醒
在另外一长串破折、惊叹号
的虚掩之下
爱恨被轻轻收拢
在一个引号的那丝闪电下面
把大地上的葱荣草木
照亮于内心原野

轻轻，轻轻
复述着一个人的身世、家国
复述着一个时代的表情
像一群密密麻麻的白蚁
走到更深的泥土深处
钻入到泥土的血液和骨髓

你，他，我或者我们
谁不是
在沙滩上修筑楼阁

在一段枯树枝上
骑高头大马
在一页纸的折角里
偶遇良缘
用一条横线
实现对敌人的消除
急切地，拍打着键盘
拍打着，哎呀，哎呀，哎呀呀
这，这，这，虚词和叹词
故国今昔，真是令人可恨可恼

止住！
不得不抵达一个句号
用力——抵在心脏以下的腰部

隐隐作痛
就是在那里
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2009-05-31

了无痕迹

晕，，，看的我发晕

无为人生

用诗歌来书写生活是诗人的特质。呵呵，很喜欢你的《一如既往》，流畅，看了很舒服。读了更舒服。

“我在沉默的地方
为爱情怀着沉默的悲伤”

最后一句限制了诗歌给读者带来的无限思索和回味。

[ 本帖最后由 无为人生 于 2009-6-12 10:35 编辑 ]

无为人生

阅读要花很大力气。精品有被淹没的风险。

风筝没有风

粗看了一下，竟然有了这么一个第一印象，石生似乎前期作品的写作状态，比现在的还好，呵呵。要出门去了，也先给本贴上色一下，回来再细看

杨兴昌

在缓适中记忆和感悟，喜欢这样放松而自然的写作。学习！

花语

驴子特别好。问好石生。

莫求

看了一半，先赞一个！回来再评！

全部看完，感觉有个别诗和整体风格不太相符啊！

以后继续欣赏，尽管刚刚被诗歌的精神喂饱···，我仍得喂饱自己的胃···

[ 本帖最后由 莫求 于 2009-6-12 12:09 编辑 ]

鱼飞蝶舞

有生活质地.来读,问好!

温经天

风格多样，但都真诚有力，这是第一印象。晚上专心来读评。挂起来

骨笛

来学习，读了几首。太多，得慢慢來。。

霜儿

风格前后不是很相同的，03年多，质量也不错，06年之后有些断流哦，现在09年了，继续吧~

若小曼

好好看看 ，祝你快乐

刘诺

太多了 不能一下子读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诗歌就在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