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黄凤莲

麦子熟了0

文／吉尔

这是麦熟的时节
这是我应当回家收麦的时节
可是我的麦田，你在那啊？

我看见水渠里洗澡的孩子
我看到我的影子在这些孩子里
我身上的泥巴，驳脱给泥人做了盔甲
柳条里抽出的白枝,生育了几代树，
垂老的昂不起腰板
唯独麦芒刺穿时间，与时间一起存在

几只青黄的鸟飞过金色麦田
它的短鸣让时光迅速倒退
与远方,再远方重遇
爹娘谈着收麦早起的时辰
脸上的微笑触手可及

高悬的月光照着每一个拱起的土包
这是蟋蟀的花前月下
他们的初恋从孕育开始
胎儿的生长紧紧握住雨水
握住季节的衣襟，它们
已闻到土壤丰硕的呼吸

那时的星星清晰,明亮
它是历代公主的闺房
她们擅长刺绣,一针一针
绣出山河 稻谷 麦田
金黄一夜之间裹住大地
银白下的金,是梦境牢固的温床
使皲裂的手指瞬间愈合
姐姐的的确良衬衫洗的发白
这个时候，她早已清扫好粮仓

天空湛蓝
咸碱的空气走了几万里
滚落成一滴汗  一棵麦子的
露。愿望的根
牛车一直等待，它那虚空的怀谷
敞开 等待拥抱亲人
它要编写最大的词汇
让夏天在笔墨里扎根

麦田没有舍弃一个孩子，
麦田养大了孩子，我的回归
仅需要一片麦田
仅需一片麦田

一种浑浊正在过滤，沙漏立在土地
旋转的蓝光慢慢走向墨绿
它托起时代的月盘
饮露的天使衔起发霉的鸟尸
为静穆的麦子
为庄稼地里的父母

镰刀和父亲一样苍老
父亲在一个比谁都早起的清晨病倒
他的咳嗽震疼了夏天的心脏
留给夏天一身的病,夏天干燥
结痂。在麦茬上呻吟

水缸在绿绒里发霉
父亲的扁担停在屋檐下。躲避雨水
躲避穷困，躲避老鼠的撕咬
季节发黄，唯独粮仓安抚醒着的残缺
麦子熟了，麦子熟了

坑洼的田埂，只需在一次灌溉中
塌陷，家书在邮筒里丢失
家书失去字迹
风向握住痛楚的发髻
她喊着乳名
跌进一只消瘦的麦竿

一只昏黄的马灯
醒来,醒在夜晚清脆的扬麦声
只有饱圆的麦粒帖着着手心
贴着吉木萨尔的苍穹和恬静的夜

夜在寂寥的胸膛上思忖
回忆一点 ,一片.占去整个夜晚
的情节,它布满幼年的山腰
而那一声从山顶滚落下来的驴嘶
撞击山峦的处子之痛
而后,它凌驾麦田的高处
托起麦田金黄金黄的梦

世界在我眼里是一个村庄
少年一步未离
漏雨的家,摆满脸盆 水桶和缸子
俨然衰败的杂货铺
雨浇湿裤管,浇出腿疾
浇出痛楚,我在方格本写日记
我在方格本上画麦田
麦子熟了
麦子熟了

新疆库车县人民医院手术室　　　　黄凤莲　　　　８４２０００

五里路

生育了几代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