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睫毛上的村庄（组诗）

朱文科

1、浮在睫毛上的村庄

　　远山如黛的睫毛下，太阳
　　已闭上发红的眼睛
　　我的梦飘飘袅袅，沿溪逆流而上
　　来到夜的村庄
　　
　　溪水洗过的月光
　　把梦的倒影清晰再现
　　木格儿窗前，母亲的情歌
　　依旧走掉，又压断一根
　　条条框框
　　
　　粼粼的水声，在油灯下流淌
　　母亲的笑容哪里去了呢？
　　童年的稻草人哪里去了呢？
　　斑驳的土墙找不到答案
　　
　　梦的影子反复折叠
　　东方鱼肚白渐现
　　而我也该归巢了
　　此刻，失眠的村庄
　　正浮在青山的睫毛上
　　
　　2、黄土路

　　一部被村庄遗忘的古籍
　　安安静静躺在草丛
　　被岁月磨损得残缺许多菱角
　　在傍溪的市井陋巷
　　在春雨下，早已潮湿发霉
　　
　　只有水泥路面传来的汽笛声
　　压得它的创口，隐隐作痛
　　
　　3、村魂

　　不用打听，村庄的灵魂躲在哪里
　　青壮年都走了，那些老人和孩子
　　肯定找不到，也弄不明白
　　
　　去问问季节抖起的风吧
　　和风后的节令、农时、阳光、汗滴
　　去问问老水牛，沉重的蹄印
　　也许会找到谜底
　　
　　渐绿的禾苗，知道青山有多惦记
　　渐黄的麦穗，懂得田野有多焦急
　　连月亮都伸出了瘦长的枯枝
　　在井水里测量异乡的距离
　　
　　菜地越种越少，山坡越来越荒
　　村庄越来越矮，越来越轻
　　比庄稼还要茂盛的狗尾巴草
　　夜夜发出忧戚地呼唤：
　　“快回来，快快回！”
　　
　　4、炊烟

　　一条倒立的河流
　　滋润了村庄的日子
　　
　　城里孩子下乡。灶火旁
　　掉了门牙的老爷爷会告诉他：
　　“孩子，你要准备一副钢牙
　　这里的日子，好长，好硬！”
　　
　　5、麻雀

　　村口古槐树上有十只雀
　　淘气的孩子射落了一只
　　其余的，仍然在枝头
　　
　　如此简单的答案
　　却被别有用心的人
　　炒作成零
　　
　　剩下的九只雀懒得
　　和人们争论这个无聊的话题
　　拍屁股一走，再也没有回来
　　
　　6、两个村庄

　　任何一个村子都有两个村庄
　　山上一个，山下一个
　　
　　山上的村庄，祖先挨着祖先
　　山下的村庄，晚辈牵着晚辈
　　
　　山上的村庄常常惦记山下的村庄
　　山下的村庄常常忘记山上的村庄
　　
　　山上到山下，是一条遥远的路
　　弯弯曲曲，几代代走不完
　　
　　山下到山上，是一条短短的路
　　撒一泡尿，就能完成一次升降

水边青艾

两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