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彼岸诗歌的印象

全鼎子

青蓝彼岸诗歌的印象

全鼎子

一

青蓝是个另类的歌者，因此，她的诗歌也是另类的。
起先是读她的临屏诗。事实上，笔者对命题写作是持排斥心理的，尽管我很尊重这种创作形式，大约缘于性情和作文的定势，未免觉得它是大大的束缚，在某种层面是于作者的戕害。读青蓝久了，莫名的情绪涌上，也跃跃欲试，想从此打开个缺口，否则便是严重的落伍，因为各大论坛都有临屏和命题，要想立住脚跟，不就此下些功夫不行。试个几去来回，终有梗阻，心理障碍作祟，只在诗歌报试过，偶尔在其他论坛，望风而逃。临屏诗好比古体中的口占，没有心口（手）上的功力，几个回合便会露出破绽，而从青蓝为诗的注脚，得知她通常真的是临屏抒情，在键盘上噼啪敲打，耗时少，出产快，还有一定的质量，确实不易。
青蓝临屏诗（同题）的创作，原物已经不单纯是起点，在与其若即若离间，两相契合上还是自有一套的，但主观的东西还是多一些。为此，青蓝的临屏诗歌不配原图来看有些伤脑筋，一旦联缀上图，则往往令人拍案而起，不能自持。它不是简单的按照各感官运作上的机械叠码来表达她的意绪，摒弃了常见的叙述、描绘、表白，甚至是条理性，代之以广阔的生发：不囿于图或形，在酝酿的顶端，多写形而上的触动，加之她惯用的大开大合的遣词作句的手法，气势上是很吸引人的。

二

青蓝诗歌中的情绪很复杂。
也难怪，荣格和弗洛伊德利用所谓的精神分析法专门研究人，笔者觉得但就认知方面来讲，对于“人”的了解大约也仅限于皮毛。人是很复杂的。作为敏感多虑的诗人，她的脑世界何等惊人的辽阔（本观点绝无打击非诗歌创作人群之意）？俗语说：相由心生！类推：文如其人。人的交际有时真不如“文如其人”，所谓以文会友，纯之又纯，虽然这有悖于社会学。我们籍靠原文管窥作者，说无奈也无奈，说幸运也幸运。那会让人产生多少遐思啊！故接下来笔者完全由诗歌感知青蓝，即便及表不及里，也图个囫囵。
青蓝诗歌的情绪再复杂，想来也有个主流。笔者认为，唯美至上，固守自己精神上的花园，应是她很多诗歌中的主导意识。据猜测，生活中的青蓝是个很随和的人，还是猜测，这却无法掩盖她的孤傲、清高、出世、别树一帜的气质。我们在读青蓝的诗歌时，有时甚至觉不到她具体表达了什么，但你在阅读中真真正正有所享受。我们收获了感觉（诗歌有时就是写感觉）。的确，诗人就是入俗与脱俗临界上的人，入俗是法则，是定理，脱俗是精神层面上的挣扎，是惯性，是难以启齿的渴念。青蓝诗歌中善用有节制的对比和否定句式，为达到某种目标，她还毫不避讳地使用各种问句，以造成一种特殊语流：即便是长句子，也使语言的速度加快。给人的印象是：她必须为了什么而去却什么。这样诗歌章节会很冲，然而她在情绪的平衡上一定有些诀窍，不至于因为前者而使自己的诗歌在某处塌陷。有时在你感到她的某一处营建略显毛糙时，她总能极其隐蔽地抹平，这大约就是青蓝前期诗作为什么偶尔给人以有句无章的感觉。那么，究竟青蓝在诗歌中为了什么？就笔者的阅读感受来看，唯美是她诗歌的主要倾向，这个“美”，不只是单纯的情调，也不仅是简单的自我主义或概念化的东西，我视其为一个决绝的歌者向上的不竭运动。在诗人的主观里，世界是美好的，起码她要坚守自己“美的花园”，这与当前许多“小我”、“深度内省”等旁若无人式的诗作形成鲜明的对比。青蓝诗歌中的消沉抒情极少甚或没有，即便在宛转的刹那，她也会陡然避免，使人不禁为她捏一把汗。至于她为此而必须于诗歌中去却些什么，为免陷入狭隘的相对主义，笔者尚无把握给予准确陈述。或者诗人的笔力不屑于此太过痕迹化（从而有时导致诗歌生涩坚硬？），她往往没有明确的通过再造意象明示，意欲不言而喻？
坚执隐忍，强调特立独行的“我”，也是青蓝在诗歌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主要意识。这也是笔者推断青蓝外柔内刚的主要依据。当然，推断有时近乎臆测，无异无中生有。不过，青蓝诗歌中常有个主观意味极浓的抒情主人公“我”则毋庸置疑。虽然我们决不能幼稚地认为这个“我”就是青蓝本人，但基于诗歌这种文体的独特性，诗歌中的“我”却最近似于作者，使读者绝不能在阅读中轻视作者的本体性。请看：
丢出的石子很轻，它微弓的脊背
蹭着山峰，不要以为那是云朵的旅行
它应该是云朵的小触角洒落的荷香
这种深处的暗示传递出更多想象
一鸿高过千尺的羽毛发出巨响

这不是春天的一闪而过，难以割舍
泪浊成墨，它承载的黑超过诗行
不会有其它道路了，另一个自我
再次翻入围墙
——青蓝彼岸《另一个自我》
在本诗中，我惊诧于不经外力的干扰，作者关于“我”的抒情意识之强之烈，岂是“洒落的荷香”所能概括？最主要的几个意象：石子，山峰，荷香，墨，围墙；与之相谐的几个延续性场面：丢，轻，微弓，巨响，翻入。短短九行，诗人便不显山露水地许下毒誓，令人难以忘怀。而意象间的组合，少了青蓝以往的扑朔、过于跳、抵牾，更平和，更有机，向我们展示的是：石子再轻，与山峰（多么突兀）相对，产出荷香、巨响，尽管这是冒险的产物。它的正面意义在于引导另一个自我（我想绝不是本我的附庸），做出翻入围墙的决绝举动。而从此谁又能忍心再把围墙想象成黑和迷失？这首诗歌最特别之处在于它强化了青蓝的固有，而又吸引我们重新审视青蓝，从阅读的承接上感悟一个歌者在不断地褪。当然，题目重拟，第二小节再锤造几番，会更好。另当别论。
异样的光怪陆离的小情绪，也是青蓝诗歌里比较迷人的。请允许我摘几枚果子：
瞧，花瓶在桌边走动
我倒影的角度里，藏一枚月亮
——青蓝彼岸《七日词》之六

你偶尔还会想起石子上的雪
它们再白
也逃不过红枫的火焰
——青蓝彼岸《红枫的火焰》

你捏着芭芘娃娃的脸蛋
眼睛看着我说：
“妈妈，等你老了，你就是她”

我只笑一下，就白了头发
——青蓝彼岸《琥珀心》之六
笔者向来认为，作为女诗人，是有着过人的洞察力的。“诗歌比散文更接近生活”（艾略特语），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女诗人更接近生活？因此在青蓝的诗歌里，我们不能单纯地注视这些顿悟，这些偈语、箴言般的句子常常表达的是感怀、友情、爱恋、彷徨、礼赞等复杂情绪。奇怪的是，稍不留意，我们会沉浸在她的抒情里，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做到如此之冷峻。基于这一点，笔者不得不再度承认，青蓝是另类的，她的诗歌也是另类的。

三

关于青蓝的语言，乍看上去，与古典是脱不了干系。但深究之，断然不可泛言之。有人说，青蓝不折不扣地将现代主义奉为圭臬，笔者也不否认。综合来看，青蓝的诗语言充满古典美，也常化古典而用之。诚然，这在于使用汉语写作的人是幸运的，因为汉语言的沿革是温和的，是藕断丝连的，像拼音文字的流转而致断代的现象在汉语的发展中尚未出现。使用汉语的人或多或少认识古文，不容置疑。有良心的汉语言文学的创作者从未在主观上割裂与古汉语的联系，反而变通的利用，巧妙地幻化，掉书袋掉得不让人生厌，真的很好。青蓝彼岸无疑读了很多古诗词，这可能是她的爱好，也可能是有意地积累。但不管怎样，这对于她的现代诗的创作大有裨益，造成她诗歌创作中新古典主义的美学意义，已成文友的共识。青蓝是狠狠地敲了古汉语剩余价值一笔的诗人。不过她受后现代诗创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她或许大量阅读了八九十年代的作品，个人感觉从诗架构和表现手法上看，受西方诗潮的影响也不绝如缕。爱尔兰？俄国？还是……当然，网络诗歌解放了许多，在文友作品的交流中，她也会吸收许多优秀的技法，这于她近期的写作尤为感觉。正基于此，她在多家论坛自成一格，很是招摇。
其实，语言是表象的东西，失去的它们的暗示和倾向，语言是毫无意义的。但考虑语言的社会功利性，这个假设几乎不可能成立。在汉语言表音、形、义三维的层面上，研究写作者的语言特点是很有必要的。一旦我们承认青蓝彼岸的诗歌语言的古典意味，或许会一叶障目，触表不及里。因此，承认她语言的新古典主义美是在于她的创造性：不仅在于她对古诗词、古典意境的再造，在于她对古典文学语言的现代化运用，也在于她于诗语言表述时流露出的古典气质。所以，青蓝诗歌中爱用的意象常常是：各式颜色，明月，水流，烟花等（常辅以通感的手法），还有大量的单字词……也因此，她在自己的笔名下总有七言藏头诗注脚：青蓝彼岸，蔓芷清扬，清浅小溪……
至于她诗歌中频现各种繁复的意象，一度也为部分看官所诟病。事实上，这些意象当然还是为表情达意服务的，我们无法循着作者创作意识流的时候，批评她不是吹毛求疵，应该是渴求阅读中的平衡法则，期待共鸣。青蓝在诗创中意象使用上的确有时有过多过滥现象：不能只追求创作上的快感。当然，诗歌写作是很个人化的东西，倘若没有矫枉过正，笔者在读任何诗人的作品时基本都能理解个别晦涩的地方。因为那个“个人化”，我们才得区分开来，才会有诗人的千面，才不至于“一花杀尽百花”。
话讲回来，“个人化”也不能做挡箭牌，写诗还是不能 “太任性”的好。

四

青蓝的诗歌是另类的，另类的有时也是矛盾的。
矛盾的才会是丰富的，丰富不代表没有瑕疵。笔者在前面夹叙夹议中，端出的几大盆好菜，也捎带有不太可口的，无非想证明笔者意图中肯地谈论青蓝的诗歌。
《七日词》应是青蓝最近的一组，在下看来，与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真理就会被颠覆。青蓝委实是个勤快的诗家。就整体看，一贯的风格得以保持，整组可开可合（最好不开的好），其间的内流脉络还是有迹可循。这或许是青蓝刻意追求的，相对她以前，有时即便在一首诗歌里，也让人眼睛仆倒骨折过。太突兀太旁逸斜出不好，容易使读者产生阅读疲劳。
个别句子亟待诗化（这个意见提得相当露骨），尽管我尊重她的“个人化”。假若青蓝听进了这个不成熟的看法，改动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风险本人可不承担。笔者只为在本文的末尾几乎全盘端上了不可口的菜肴向青蓝致歉。无论怎样，青蓝的诗歌揭示了天赋加勤奋对于诗歌写作的重要意义。
“反而求之，不得吾心”，一家之言，贻笑大方。供青蓝和大家参考，就写到这。

2009-8-3

这里有阳光

精湛的评论，值得好好阅读。问好。

乡巴

全鼎子朋友的点评，行文扎实沉稳，观察独到深邃，论述得力，是难得的一篇评论，学习了

青蓝格格

谢谢全兄。全兄的才气我一直了然于胸，这篇评论更是证明。写得全面而用心，在不露声色中锋芒毕露，把应该提醒青蓝的地方都提醒了。青蓝会在以后的创作中思之，勉之。全兄是青蓝过来挑战以来认识最早的朋友，我知道你对我的诗歌也一直关注着，青蓝感激。你选的那首《另一个自我》我自己都忘记了，难得全兄还记着呢。全兄，有时间多来与大家交流吧，青蓝等着你哦。

青蓝格格

嘿，关于给我定位为“另类的歌者”的说法，我特别提一下。哈哈，真有你的。

踏雪迎风

很好的评论，学习并问好鼎子兄！

福建老刀

评点不错,有说服力.

木中巷

这样的评看完,心里也有了另一种"悟"

这里有阳光

原帖由 福建老刀 于 2009-8-12 07:35 发表
评点不错,有说服力.

同意老刀的。

云飞儿

呵呵，也坐个板凳，读楼主赏青蓝

北溪高羽

评的精到。学习，问好。

全鼎子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09-8-11 20:04 发表
精湛的评论，值得好好阅读。问好。

精湛不敢当，个见
。谢谢阳光读。问你好。

全鼎子

原帖由 乡巴 于 2009-8-11 21:22 发表
全鼎子朋友的点评，行文扎实沉稳，观察独到深邃，论述得力，是难得的一篇评论，学习了

谢谢
乡巴读。问好。

全鼎子

原帖由 青蓝彼岸 于 2009-8-11 22:55 发表
嘿，关于给我定位为“另类的歌者”的说法，我特别提一下。哈哈，真有你的。

你的勤奋有目共睹。向你学习。

全鼎子

原帖由 踏雪迎风 于 2009-8-12 00:27 发表
很好的评论，学习并问好鼎子兄！

过奖。多日不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