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我的一位同胞兄弟

身后眼前

一

北岛，是我的一位同胞兄弟，正宗的
出门在外已经好多年了，却一直没有能够回家
为什么？-----

兄弟他出门将要远行的那年，我年纪还不算大
我懂得的事情还不多----或者懂事了
大了，也未必-----在村子里，我们是一个大家庭
我们家兄弟原来拥有很多很多，除开不幸夭折了的，剩下来的
劫后余生的至少也有十一二三口。因为人口太多
最不值钱的就是生命，兄弟们就象一只只野狗
米虾与臭虫，可以随意地遭受人类，或同类动物以及自然界里面
任何风沙一类灾害的掠杀。所以，无论多一个少一个兄弟
也无论是什么时候，在我们家里都不太引起注意。

也许，正因为如此。至今我不能够确定的是北岛
兄弟他最初出走的时候是哪一年，哪一月
哪一天，哪一个具体的日子----正象我那无数个消失了的兄弟
沉寂了去，不知道究竟都是因为了什么----是的
我得了健忘症，过去健忘，今天健忘
明天也许还将继续健忘。健忘在我们家族拥有广泛
而深厚的传统。健忘症在我们村子里原不曾大流行，但是
惟独在我们家---我们这里几乎人人拥有。

二

但是，北岛不健忘。这家伙是我们家里
少有的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一旦太突出了，就不受大众欢迎
爸爸妈妈不欢迎，连带着
我们也讨厌他。爸爸妈妈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听话的孩子最容易受到宠爱。然而，爸爸妈妈最热衷的还是权威
权威即使是仅仅局限于一个旮旯----他们的小小家庭里面。

另外，爸爸还是一个放风筝的高手。妈妈则对制造模子特别有兴趣
这模子本来属于鸡笼一类，特别适合于圈养小动物。但是
妈妈有时候爱以它来驯养她的孩子。我们兄弟们都在这模子
这个笼子里面呆过。有的被窒息而死了
妈妈也毫不怜惜。爸爸也认为妈妈这样做很对
在教育与管制孩子方面，爸爸妈妈观点从来就是
----高度一致。他们并非不爱惜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是有大爱的人。这一点
从他们对待村子里别的孩子的态度可以证明----

那一年大饥荒，兄弟们淹淹一息。爸爸妈妈不管不顾
他们在忙着招呼同村子里别人家里的孩子，并将家里
剩下的唯一一丘禾苗----救命稻草----捐了出去。于是
我们的兄弟，一些眼睁睁看着被活活地饿死
一些则继续在妈妈不断为我们制造的花样翻新的模子中睡去，安详
即使仍将有窒息而死的危险，也浑然不觉，在所不辞

三

忽然，旷野里一只萤火虫扑腾了几下。接着
一排闷雷滚落下来。闷雷滚落
一直到达了我们的床底下。北岛兄弟陡然坐直了
----其瘦弱的身子。他双臂抱膝，眼睛钉子一样
镶进了近处的墙壁。片刻的宁静之后
他嗫嚅了一下。终于，一种声音从他的胸腔里面喷发了出来
----在这黎明，黑夜与白天交接，万籁寂静
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最难熬的时刻。

是的，这时，北岛还未必是第一个觉醒了的我们兄弟
我的难兄难弟们中，放开喉咙呐喊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但是，谁的力量又能比过他呢？他的声音尽管低沉，
沙哑，却又具备了金刚石一样的力量。其洞穿了
四周铁桶一样坚硬而致密的墙壁，越过山峦，掠过太平洋
拥抱穹苍与大地，叩响了地狱之门。

其声音来自遥远的天际，来自岩浆聚集的地心，响遏行云
消融冰山；似平湖巨浪，死海鱼跃
但见六月飞雪，松柏凋零，苍山老去。当深夜----
风高月黑，一只独腿狼在广漠与寂寥的旷野里，时而疾奔
时而孑立，引颈放出的长嗥，伴随着
一长串的血珠，滴答滴答，一声
一声，一声......

四

晨曦中，雾正浓，湖太白。只见----
一辆牛车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着
忽隐忽现。江面上，一条死鱼的哑白的肚皮翻过来
还复翻去。老船从长期搁浅的沙滩挪到了江中----吃水
起航罗。霎时，江面被犁开了一道黄色水域
江水因此变得更加地浑浊与流畅

于是，蜻蜓选择了荷叶，白鹭选择了青天。唧唧喳喳
麻雀们开始了歌唱；蝴蝶们打扮得花枝招展
翩翩起舞；蛰伏一冬的毒蛇，蠢蠢欲动。当然，蚂蟥
与蜜蜂，母鸡与旱鸭也都很忙碌

一切都是如此地猝不及防。兄弟我们大都张皇失措
而北岛兄弟他选择了流浪，从妈妈经营最得意的鸡笼里走出
越过墙壁，翻过篱笆地到达了村西头。从此
几度寒暑，北岛兄弟就这样地在村西头踅来踅去，象一个精神病患者
又象一条丧家犬，或者属于一名标准的流浪汉。其游离于家族之外
数过家门而不入，俨然大禹的追随者

五

爸爸的墓地木已拱。渐渐老去的妈妈性格
也平和了一些，但是固执依旧。家里的画眉鸟
在重复千年的古老歌谣。鸡笼一类的模子
以及小脚女人的绣花鞋排列整齐，一如既往。剥落的墙壁
该粉饰的还需要继续粉饰。窗户，灶台和瓦罐
---- 一切需要修补与堵塞漏洞的地方也绝对不能够马虎

流浪汉，丧家犬以及精神病患者一类的北岛兄弟还总在家门口
游荡。他的呻吟与歌声已倍显凄凉与苍老。妈妈竖起耳朵
脸色严峻，一言不发-----她的敏感向来一流
从没有松懈的时候。只见一只苍蝇停留在青花瓶上----这是元时期的宝物
老太太也毫不犹疑地给以一拍子。立刻，宝物香消玉陨
而苍蝇无踪。老太太笑靥如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

远处，钟声悠扬，江水呜咽，汽笛声声
挥之不去的还有手帕。长河与落日
极地与死光。人类可见、可感知，最是孤寂与路途迢迢的海王星
冥王星也好，与太阳，与光辉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若即若离，亘古不变

落雪飘扬

好长,沙发先

风筝没有风

红一下吧,为了其中不可明说的寓意

落雪飘扬

过去的就过去了!向前看吧!无论对或错,历史有见证的

风筝没有风

忘记过去是一种背叛，忘记从哪儿跌倒过只管向前看，那么在前方不远处，还会跌第二跤第三跤。落雪愿意把人当成小白鼠吗？只用来做跌倒冲击实验的？？

落雪飘扬

原帖由 风筝没有风 于 2009-10-22 22:21 发表
忘记过去是一种背叛，忘记从哪儿跌倒过只管向前看，那么在前方不远处，还会跌第二跤第三跤。落雪愿意把人当成小白鼠吗？只用来做跌倒冲击实验的？？

当然不是啊,只是觉得,一段这样的事,既已形成,难道继续的呐喊,就能为自己讨回来吗?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有多大?哪怕现在可以啦,有好多人的支持,但最终给历史留下的东东是什么?

一头熊在歌唱

乌鸦 这也的碎片 纷纷扬扬
唉

身后眼前

以上朋友顶，以及“风筝没有风”兄厚爱。

霜儿

象征手法运用的很贴切，只是语言在叙述上平了些~~

又一村

少平了些。少长了些。能读完也需要耐心。呵呵，问候。

阴阳鬼

好诗 欣赏

星星小倩

挺长的，是否该这么长，我说不出，但喜欢这组诗：）

情感饱满，渲染得挺好。北岛，我的一位同胞兄弟，这一句本身就有温度。

孤独与流浪，独立特行与坚持，有些品格是不该泯灭的。

墨西哥大臣

长诗,拜读学习

渔郎

长，又不觉其长，构思细腻，铺排也有章法。
这个妈妈是有几千年的传承了，从这个角度看，历史的积淀对妈妈的性格产生了作用。所以妈妈的爱也有些变态，哈哈。
妈妈主导下的社会，更像一个蚂蚁社会。主张团结一致、荣辱共担、儒家一套，更有封建思想产生作用。性格何时更人性化，这就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