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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哑榴

[其他] 【美学快餐厅】(哑哑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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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8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一直舍不得流出,
我一直在向自己的心脏流入。
这样我的体内的血液,
雨水一样丰沛,
在风雨里不要白流。



哑哑的心脏装得下天下有情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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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8 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哑榴情诗选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9-28 19: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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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8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滴水*爱你爱不完



露珠从天空降落,一律不打草稿
一滴,一滴

昨夜那些情话,一律不打草稿
一滴,一滴

无意之中说出我爱你,灵感来自虚空
水滴连着水滴,一律不打草稿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不像人们说话
生怕说错了,总在打腹稿,想说的结果说不出
一滴,一滴

水滴笑嘻嘻滚落下来,错了就错了
至少它说的是真实的
一滴,一滴

一滴水脱口而出,不打腹稿,我爱你
只见一行一行诗从云中飘落
一滴,一滴

爱了就爱了,毫无怨言
一滴水说掉下来就掉下来,风中断线的珍珠
一滴,一滴


错了就错了,大地花草虫为媒
花开花落,都是风雨的残稿
一滴,一滴,幸福是湿润的,爱也爱不完


*我是一滴水(1)


一只鸟嘴里
喊着一滴水
她一开口
不得不让人们相信
她的声音是从水里发出来
或者是从云端坠落

春天里隐藏着
这么多水滴
都听见了
一滴水的,歌
将这个春天的早晨
鸣叫得
雪一样亮

所有的水滴
都受到感染
坠落的时刻
泪花闪闪

*我是一滴水(2)


活活泼泼,亮亮晶晶
珍珠一样美丽

珍珠习惯被人们珍藏
我却深爱在凡尘
无忧无虑地奔跑

丢失了自己
才一次次换来了
黎明里重生

平凡了人生
才一回回精彩了
闪光的足印

我是一滴水
映照着
大自然的全部色彩

我是一滴跃动的诗思
喊醒每一株小草
拥有黎明的愉悦

我是一缕无邪的光线
每一朵爱的花蕾
都会将我珍藏在记忆里

我坠落了
还会有一滴闪烁的思想
这就是我——一粒“活”的珍珠

我是一滴水
输入血管
就是一滴小小的生命



    2.24,哑哑

*我是一滴水(3)


无关痛痒的冷风
吹皱了一首首情诗的容颜
我是春风里的一滴
从天空无声降落
随风潜入谁的喉咙
大地的那首歌
纷纷发芽


     2,26,哑哑。

*一滴水的去处(回觅雪)




滴答,滴答
整个夜晚的融雪
都在打听
一滴水的去处

四野响起
滴答
滴答
融化了
黑夜寂寞的心

一滴水
荡起黎明的窗前
温柔的涟漪


          2011.情人节。祝福觅雪快乐!!


*一滴水从未被另一滴水喊醒

一滴水在月光里沉睡
柔风的脚步
不愿打搅
静止的时光,流水

一滴水梦见
树梢的一滴滴闪烁
从幻觉里
被四溅的月光惊醒

月光流入体内
在森林的暗处
一滴水从未被另一滴水喊醒
一觉睡过了头

一滴水活在
娇姿欲滴的嫩芽上
睁开毛茸茸的眼
忍不住 尖叫

*给水滴水:《钩》

眼泪滴成了湖波,
谁似水,
谁还只是那一滴晶莹。

谁是心波里的动物。
兴风作浪,
来去自由。

谁是那轮月,
钩着这颗心。

*给水滴水:一次偶然擦肩而过

两滴思念的水株
温柔的肉体
滚落到一起
从天空
掉下

亲爱的
我们有缘
在一起
一种魔力牵引
机不可失地融入
对方的怀抱

亲爱的
我们玲珑剔透
合二为一
慢慢渗入
泥土的


亲爱的
从此我们的爱
难以寻觅
只因为
我们忙碌着
将爱的元素
搬运到枝头的
花朵

亲爱的
每天将自己
蒸干
从每一片叶子
又在夜晚
化作露珠幽会
笑吟吟的月光

亲爱的
花朵上
露水的眼
探头一瞥
每一个黎明
我们相视一笑

2010,10,12,

*稀释


一滴,一滴,时光溜走。
水滴堆起来。
水滴堆砌少女温柔的肉体。
诗歌的蓝湖。

灵魂疯长水草。鲨鱼。

一滴,一滴,灵魂进入水体。
白的,红的,黑的。
诗歌还是透明的水。
让灵魂裸露。

一些灵魂苍白。
一些漆黑。
一些血液鲜红。粘稠。
混合。交媾。疼痛。无力自拔。

忧郁,枯萎。灵魂受难。
羊水干涸。
死胎。

一些灵魂风干。
木乃伊。
一些淫欲,腐臭。
一些血痕醒目。红眼病。
一些病入膏髓。绝望。
一些在地棺千年不朽。一律
渴望雨水复活。发芽,开花。

瘟疫。灾祸。惨叫。
世界一地血水。
灵魂萌出新绿。

一滴,一滴,水滴堆起来。
灵魂稀释。
一滴,一滴,洗涤灵魂,
无限稀释。
一滴,一滴,韬光养晦,
心镜倒影思想的美人。
一滴,一滴,泛起
少女的潮红。

苦海。多少淡水,
才能稀释?……

泉水叮咚。叮咚——
白云,蓝天,草地,
一滴,一滴,澄清混浊。
灵魂走失。

         2010,10,11,哑哑。

*费洛蒙呢

世界
人人
都得了
怪病
健忘,昏沉,精神低落
一切药物也
无济
于事
坚贞的
爱情
迅速阳痿
梦想
化为泡影
夜夜失眠
倦怠了,真的
倦怠了,真的
真的真的

忽然,夜空
传来
猫头鹰
的叫嚣
一只只
灵感的
小妖怪
在窗外的草地
跳起
赤裸裸赤裸裸赤裸裸
赤裸裸的舞蹈
费洛蒙的气味
扩散弥漫
最煽情的
白色肉体的月光
湿了
一大片
石榴的裙子
野花纷乱,迷离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
唤醒
大地
温柔的体贴
露水
勃起
勃起勃起
男人雄壮的根

白日的头痛
昏沉
统统抛开
我要走到月光的水里
淋浴,享受温泉
我要和月光
赤裸裸
做爱
我知道
我所患的
重病
所有的药物无济于事

只有那个医生
懂得我的病根
我要和她
接吻
从她的舌尖
吮吸活命的
那一滴
渴望
我要采摘
那个花骨朵的乳房
在口里吮吸
活命的乳汁
我要
白色蟒蛇的手臂
缠住月光性感的身子
香汗淋漓
我要
将太阳的阳根
深深地
深深地
在肥沃的月夜
扎下去
隆起地表

我们一夜花落知多少
遍地狼籍,潮红

*挖掘虚无的时光


我幻想着湖波浩淼
连一滴水也干涸了
我干脆吮吸
一滴
一滴
露珠
竟得到
涌泉

我总想将来有一天
连爱情也失明了
我收拾
一句
一句
残羹剩菜
竟相约
白头

我构思着宏篇巨作
连生活也聋哑了
我扑捉
一只
一只
蛙鸣虫趣
自己竟跳出了
诗行

我挖掘虚无的时光
连生命也枯萎了
我流下
一颗
一颗
眼泪
竟得到
复活

*给我一杯女儿红


给我一杯女儿红
她有酒的颜色
酒的香醇

一千杯不醉
只是爱在心里
浓了一千倍

给我一杯相思味
她有红的樱桃
红的心肝

一千盅不够
只是时光之水
悠长一千年

醉了还要醉
贪喝爱的酒浆
心里美不美

爱了还想爱
不作生的囚徒
宁为花下鬼


*只因误食了含毒的花蜜


只因误食了含毒的花蜜
摇身一变作一条痴虫
一味贪婪的索求“爱”的浆液
懵懂吐出内心的情思……

这情丝总将自己缠绕
吐不过气,难以分身
长出一身俗世的疙瘩臃肿
哦,怎么能变成这样幸福懒惰的蛹虫

快点长出翅膀,蜕变成她的心肝
她是那自然的花草,香气
她是那林间的甘露,鸟鸣
她是那地底的喷泉,月光

真想吞服一粒灵丹
告别醉虫一样生活的过往
这样对自己说——
“清醒以后,在花丛里忙碌,低飞……”


*假如还有一颗幽闭的心


假如还有一颗幽闭的心
我又怎能不化作一缕熏风
蝶儿一样飞入
飞入,飞入

那里有桂花树
那里有月下泉——
独自饮了这泉水
吃了这花蜜
谁还醉颠颠
说出那偏僻的乐土
沉浸着处子的幽静
月下的深闺
只留一条幽径……



*给一缕幽香:到处粘贴的花魂

文字的缝隙,
一缕幽香飘逸。
你的魂四处游荡,
到处是熟悉而陌生的人类。
而你,将自己的芳魂,
四处粘贴。

世人不认得你的名字,
只认得你的芳香。
而你的芳名,
早已化作香料,
浸入了诗人的骨髓。

*醉了,醉了,醉了……


月光倾泻如水
想起远方月下的美人
这月光
怎么就变成了甜美的酒浆

在酒里泡
骨头变得酥软
一种神奇的元素
浸入血液——
是火焰么?……

不需畅饮
只需静静地沐浴
浸泡……
一轮明月流入腹中

今夜,心内,心外,
尽是
酒香,花香,伊人的体香
醉了,醉了,醉了




*高山倾泻而下的激流

她的黑发如瀑
高山倾泻而下的激流
旋涡里的野花
比不过她的青春
多么纯洁,靓丽

那么深,深情的一潭
来自那雪莲盛开的遥远
她周身有莲的气息
泉水的活力——
哦,假如自己是一条蛟龙
搅动那日夜翻腾的处子心波……
这一条生命的河流
还将迸涌出多少热恋的赞歌

蒹葭萋萋,活在
激流里……
蒹葭苍苍,活在
夕阳里……
倾听高山流水,知音
那一条蛟龙,蛰伏



*还用热血烧一把火焰



天凉好个秋!……
叶儿单飞,孤雁单飞,思念单飞。
凉凉的秋雨,
泪水没有温度。
凉凉的感触,
世界没有庇护。
凉凉的内心,
还用热血烧一把火焰。

秋雨浇来些许忧愁,
只管用火来烧。
潮湿的内心,
只管用血来烘暖。
也许还要一壶酒,
还要一首诗,
给冰凉的血液加一点温度。

世风每况日下,
冰冻的夕阳无语。
我们在暮色里,
一次次点燃青春的篝火,
歌唱,舞蹈,
叫星星从漆黑的天空,
坠落在大地。
我们趁着内心还不曾冷却,
在冷风里,
醉饮生命的欢欣——
舞蹈,沉醉。

还用,还用热血烧一把火焰,
叫白骨变成沃土……



*月不相思我却醉

月,你不要这般明。
明朗的时候,
伊人却混沌如昨夜。
昨夜相思,昨夜星辰,
到今晨,
醉的一塌糊涂。


月,相思也好,不思也罢。
不要这样明艳。
太明艳了,
叫伤心人看不分明,
花好,月圆,只当是幻影。
醒来时分,
一地狼籍,错怪秋风。


*宁愿……

宁愿相信世界是水,
是水的喧闹,音乐。
宁愿相信自己是水中花,
水中因果。

开了就开了,
榭了就榭了。
不是镜中花,
亦非水里月。
有血有肉水里泡,
缘来缘散,
宁愿相信烟火人间
熏染这一身
水的冰凉和温度:
——
越过水的激越,
抵达水的沉寂……


*只是深秋的一片红叶


只是深秋的一片红叶,
在迷雾里,在梦里,疏忽,在眼前。

她带着闪烁的爱情,在风中撒播……
不知道即将坠落,在风中飘摇……
她带着神秘的预兆,在密林里偶偶私语。

只是一片,心脏的颜色,穿越了梦想的丛林——
像一片急促的风,坦然,落到足下:
鲜艳,淋漓,比落下的太阳毫不逊色,洒落一地波光。

哦,真爱。只是深秋的一片红叶,吾愿足矣。


*蚯蚓(一)



我是
一条
燃烧得
发烫的
蚯蚓

寻觅一个
和我一样
燃烧得
发烫的
女人

在城市的
垃圾里
睡在一起
裸露着做爱
这就是
天堂

不怕风
卷起枯叶
曝光——
跳舞
跳舞
跳舞
一起跳舞

我们是
这个城市
卑微而渺小
陌生的
幸福

没有爱
等于
没有泥土
我们
不能活


*蚯蚓(二)



一条情欲的蚯蚓
找不到一朵花瓣的出口
她在苍蝇铺满的地面
她在鱼头丢弃的腥臭氛围
她被突然揭开湿漉漉的枯叶
赤裸裸曝光在尘世肮脏的空气里
她是感到了惊吓?——
还是自找瞬间的刺激?——

她伸了一个S形的懒腰
猛地从地面弹跳起来,——
一阵眼花缭乱迷死人的舞蹈
一个路人感到她的行为滑稽可笑
想象不出这么纤细的动物身体里
埋藏着这么多密集的荒唐的小鼓点——
是不是这堆垃圾里含有摇头丸?……


*给昙花,1


每逢夏秋夜深人静时
娇小的昙花
孤零零的
独自待在园子的角落
生怕错过钟声
在一声叫唤里醒来
清香四溢,光彩夺目

漫长的时间长河里
生命就像颤动不安的昙花
顷刻轻轻绽放——
一个幽灵这样说
:“最美的容颜,你的美丽只能绽放一次。
如夏夜划过天际的流星
一闪即逝。为了这一刻,我已等待千年。
看见你迷人的贞洁,不悔长夜的憔悴。
哪怕从此,陷入无休止的黑暗、丑陋和孤独……”

*给昙花2:怎么想不起前世因缘


花神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凡人
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
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
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
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每年暮春时分,韦陀
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
昙花仙子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
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
绽放在那一瞬间
只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

一年年下山来采集朝露
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
错过了缘未灭
错过了未了情——
有一天花神来到佛国
韦陀却怎么也想不起前世因缘

*给昙花3.小小的幸福如此短暂


小小的幸福如此短暂
在甜蜜的暮春
在夜晚的灯下
昙花啊——
瞥见那个浇水除草的年轻人
你不得吝啬你的妩媚

一夜秋雨过后
只留寂寞


*给昙花4:在黑夜点亮一盏灯



平凡到不起眼
无人将目光认认真真投向你
直到有一天
他出现

看你,看你
他说为了看你
在黑夜点亮一盏灯
窥视你的秘密
不将良宵虚度
花期错过

为他漫长的等候
夜夜也不曾合眼
而你果真就开花
在墙角
颤栗的一刻


*赠蜀道人生:还是将鲜花插在白发的两鬓


在人生攀登的蜀道
长满荆棘,也开满鲜花
风说什么?雨水说什么?
休管它吧——

还是将鲜花插在白发的两鬓
做每个春天如痴如醉的新娘
足下的血泡留给风雨洗涤
纵然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那记忆力深深的足印
化石一样镶嵌在
行走过的诗行

水不疼人花自美
连那些逝水里掠过的影子
也迷人的花朵一样新鲜


*赠粉红色的雪:我们只有一把钥匙


打开那把锁
打开你
也打开我
打开我们的昨日
今天,和明天
我们共同拥有一把钥匙

假如是谁不小心丢了
我们愿意用生命去寻找



*给代容:我的雾



我确信
你就是我的雾
你个小妖
雾一样迷惑着我
我只是一株芦苇
白发苍苍
你却弥漫着
在我的周围
唱起挽歌


*和树边上的人:缘非缘



缘是缘
缘是飘落到你的足下
一粒种子

萌发过的幼芽
种植在你心中
一起慢慢变老

缘非缘
不是流过你的影子

缘来缘散
缘是终止的故事


*给白樱:内心里的春天




1


多么适宜的温度
林间富足的氧气
雪水滋润着她白皙的身子
一齐唤醒那粒潮湿的相思


2


那一粒种子在枝头
吸足了水分
它梦见暖烘烘的太阳
坠落在绿茸茸的春天
萌芽

醒来
雪花飘飘

3


积雪消融
春风吹拂少女的心

萌芽。快点吧——

一粒种子
受到寒流的警告


4


当心!那些虚假的阳光
萌出的幼芽还会
霉烂成墨



5

一粒种子说
我们结婚吧
泥土,阳光,水
还有这春天的温床

那颗心灵迅速枯萎

6



出不了芽
别说爱的穗子




7


怎能辜负大好春光
一粒有生命的种子
恰逢一个百年难遇
正适合萌芽的知己——
老天呀,不萌芽怎么行?……



*给荷蕾心语


我来看你。
你不在这里,
你在哪里?

说好了,
一起玩到天亮。
夜色深沉,
听不见你的声音,
在网上将你寻觅。
没有心情,才不写诗,
留下这些文字,
没有翅膀,
像在我的书桌前爬行着
相思的,虫子。


*解剖

一次次将真爱深埋在心底
她的锋芒却屡次长出了荆棘
一回回将心痛埋在诗句里
猝然断裂成爱 和恨

一个人用时光的丝线缝缝又补补
小心翼翼穿针行走在血肉之间
爱与恨皮包着骨头筋连着筋
哪一针不是扎在自己的心脏一样

挑明真理。每一次外科手术都要入骨三分
失去的血球只待身体恢复造血的机能
相信骨头的断裂依然可以合拢
彻底疼痛之后才会彻底新生


*水影


流水弄碎了石头
模糊了美丽的轮廓
树的影子也是水的影子
水的灵魂融入万物的灵魂
水是水,也不再是水
有一种自然之美,人性之美

揉碎的灵魂
在水里完美揉合
万物之灵
迅速分解又合成
虚幻而又真实
冻结人间不可思议之境



*活在水体内的影子(给跳舞兰)


那些亮闪闪的发夹
绿色水草里的鱼儿
在眼里穿梭
你的黑发似水
也是水草

你的爱情
只是一些水里的浮游生物
看不见岸
寄生在你的水草里
或者泥地,活着

那么我呢
让我成为风
为你扬起水面的细浪
水底流动的线条
让你的水体
时而湍急,时而安详

不过我还是愿意
成为活在你水体内的生物
经风沐雨
我自逍遥

*爱是我心里流淌的光影

卧底在水里
我就会爱你
我用我的水的血液爱蓝天
我用我的空虚的流光爱白云
爱你爱得如胶似漆

你有树的线条
我有水的温柔
我的水只为你
融化女儿的柔骨
从此我的水里容纳你的容纳
你的爱是我心里流淌的丝绸,花朵

*树的影子沉溺在水底(给郁郁)


树的影子沉溺在水底
水的思念沿着树干生长
郁郁,你是水边之树
一个人的思念
只是你的植株内部的那些水
据说叫做饥渴的爱情

树啊
仰望天空
也要看见足下
在清澈的水底
永远刻画着
你的真容

树啊
低头看水里
刀子割不断
一具诗人的
风骨

而刚


*我有一颗水做的心(给郁郁)


我有一颗水做的心
郁郁,你像一棵桂花树
倒在这一团粘稠的液体

在这香艳的春波里
飘摇着你的碧绿的手臂
水里的影子
不要太明晰

郁郁,悄悄潜到我心里来
在水的心脏挠痒痒
看你深入到我的身体
和灵魂
多么深

就像树木站立在水边
每日潜到我心里来
白云是棉花糖
水里游着糖葫芦
水里的石墙是桂花糕
这颗心也是
甜甜的,可以喝,可以充饥

郁郁,亲爱的
任你游来游去
爱情没有岸



*素色心情


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
没有一种颜色
能表达
此刻对你的心情

看你成一幅素描
简单的轮廓
真实
如同笔下的碳素

真的 生活无需太多
奢华的色彩
只需寥寥
几笔写真
相看两不厌

在一条船上
我们都别无选择
只有
静默


*我们只有一把钥匙



打开那把锁
打开你
也打开我
打开我们的昨日
今天,和明天
我们共同拥有一把钥匙

假如是谁不小心丢了
我们愿意用生命去寻找




*蛹和蝶

     


蛹体是一把锁
世界在身体之内
在身体之外
我的灵魂是一把钥匙

所有血肉的文字羽翼丰满
真的能飞翔?——
我说我是幸福的
只是由于我为她保留
那颗滴血的心

上帝一生只给与一个机遇
就得咬破这只苦茧
让她飞离——
是的,还有一口气
我得在断气之前找到钥匙




*解药


最初的相遇。露水,香花,女神的眸子
最初的饥饿。饥饿时感觉到空空的胃,多么空
最初的吞咽。囫囵吞下爱情的甜果
亲爱的,最初的火焰。乳房。浑身散发女神圣洁的光芒

燃着了。这里,那里。肌肤,樱唇,或心脏
燃着了。一个人恍若在梦里。空中漂浮的火焰
扑灭了这,那里又燃起……熄灭的灰烬一次次燃起
扑了一夜火,热汗潸潸。整整一夜——

黎明。灼伤的肌肤。一个烧焦的灵魂
一地蹂躏的桃花。最初的,她的果实,她的毒
已经被融入自己的血液。最初的芬芳
在时空里散尽。泥土里不留痕迹

亲爱的,为什么在每一个噩梦里醒来
竟然很害怕,很害怕。我不知道害怕将会失去什么
难道我们的爱情出现了危机?难道真爱就是这样
燃烧——一直到死。为什么一次次厌倦了。烧焦
裂心的疼痛过后,我还是要这样永不厌倦地喊着
一个露水瀼瀼的芳名。忽略了所有刚刚经历的痛楚

亲爱的,亲爱的。最初的乳房已干瘪
在最初的迷幻之地,迷乱之夜,一只飞蛾
中毒不浅,在夜色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灯下的验尸,没有解药




*江水向前


江水向前
忧愁是水里的黄
黄皮肤的黄
黄土地的黄
江水流到哪里
那里就有忧伤的
沉积
*捧出一身女儿香


1.


想喊一朵莲花
陪我红尘老
只怕笨拙的笔尖
描不成
她的天姿

沙哑的声音
又怎敢惊动
连天碧叶的幽润

我从红尘来
自到红尘去


2.

我从水岸经过
匆匆
留下一抹
浅浅的  香

黄沙掩盖不了
青青的笑颜
风里雨里
记得那晶莹的玉珠

出污泥而不染
我知道
水的骨子里
珍藏着一份真爱

到老 不悔


3,

你可以薄情寡义
忘掉羞涩的莲花
指责她
身陷污秽不堪

却怎么可以
嫉妒
一粒粒
珍珠白的
莲子

4,

风尘里的女子
污水教会了
你们
出人头地

花为谁妍
骨为谁直
捧出一身
女儿香
唯独不为自己

*给依依:停在她散散挽着发上的风


停在她散散挽着发上的风
这时候也停在一朵花上
停在一只绿眼蜻蜓的翅膀

风,轻轻飞起
穿着蓝布碎花衣裳的妹子
也如那只蜻蜓
或者风中的花瓣,轻轻飞起

*致如风1:在风中


被风吹
不屈的头颅也会
压得很低
压低了
才有一种气势
被风
一次次扬起

行走的女人
顶着风,不时
在风中加速
草木起伏
鸟鸣惊慌四散——
一行
心酸的足迹
被风甩得很远


致如风2:毒不死我


喝毒。毒不死我
说爱是毒?——
谁来酿。
为了毒而生,
为了爱而活。
爱了很久,
从未被毒死。
想死在一个人怀里,
才寻觅更毒的女人。
酿造吧,
秘密的……
再毒一点,再毒一点,
你亲手酿造的——
我总会毫不犹豫,
一饮而尽。

*野生的诗


野鱼,野鳖,野兽,野鸟
人类总在
捕捉自然界里的动物
豢养
说是野生的

我在草地上
捕捉一些会飞会跳的诗句
养在城市的花园
对朋友们说
“野生的,真的不容易养活。”

*生吃


文学宝库里
储藏着数不清的珍宝
每一件都是那么奇异
每一次饕餮大餐之后
如同惯吃珍稀佳肴的醉客
我只想品尝一点儿
青菜的芳香

在自己的处女地里
我的诗歌也是这般嫩绿
每天采摘
那些沾满露水的芽尖
不需要蛮火久炖
甚至不需经过大脑思考
拿起来还可以生吃

这就是我不起眼的劳作
注定不会被藏入世界的宝库
我懂得这些青青的诗行
吃到了肚里
真的可以强筋健骨

*蔓草

欲将一株蔓草
写成一句诗
欲将一个人生
写成一条路
一节一节
岁月青青
就像一天天
脚底下生出
无限的依恋


攀爬过的湿壤
纵然想连根拔掉
那些根深的固执
还会再次萌芽
将一个“爱”字
写满一颗诗心



*虫和草

水水,哑哑和你在一起就是冬虫夏草。

       ——题记




爱,也是一种孢子
经过水渗透到另一颗心
专门找蝙蝠蛾的幼虫寄生
吸收幼虫体的营养,快速繁殖

真愿意做这样一条冬虫
情丝一样的菌丝在体内慢慢成长
直到菌丝繁殖至充满虫体
幼虫就会死亡——那个幼稚的“自己”
长大了,一个人的体内迅速长出
夏草——美丽的爱情
她的头部含有子囊
子囊内藏有孢子

冬虫,夏草
大自然造化的生死之恋
离开谁谁也不能活


*雨之吻

雨水,如同揭开睡衣的苞米,模糊视线
一瓣,一瓣,湿透怀春的花枝。沐浴后
干净的花茎。乳房。额头贴满亲吻的花瓣
世界是一只躲在那里避雨的蝴蝶,色盲

一个女生,就这样闪电般割开了
昨日的梦境。疑惑。恐惧
剥落灵魂的外衣。遍体散发
湿漉漉的兰草的幽香

一把雨伞,迫不及待
滑进羸弱的青草



*爱是血液里的尼古丁

吸入香烟的时刻
飘飘欲仙
对一个人的情感
难以释怀
初闻爱的香味
吸入却是苦涩
眼看着烟灰
一节一节叼落
从未想过掐灭
对你的思念

染上了香烟
染上了思念
爱情也是尼古丁
浸入了血液
吸入了骨髓
麻痹着自己
不悔冷却昨日的温度

*给木木:杀毒软件


每天坐在电脑前
思想的“病毒”入侵你的体内
内心里总有成年累月的积雪

木木,忧郁的朋友
我要在自己阳光心灵的磁盘
寻觅杀毒的心理软件
为你扫描,清扫木马

可是,干完这一切
该到哪里
为你重装心灵快乐
幸福的系统——爱情


            2010,12,8,哑哑习作。


*血蚌

  
纯属天意。不安的刺激侵入体内,爱你
源于一个灵犀,一滴露水。就像我心间的
一粒沙。一滴火。一道闪电。磨得我好痛
孕珠,孕珠。借谁柔弱的软体?孕谁的珠
是谁将一生的痛苦孕在风暴的内心?——

疼痛了你,也熬坏了我。撕裂的疼痛
宛如少女的初红。一心想把沙砾变成珍珠
从此合起坚硬的壳,任时光锈蚀
把心津脐血一道输入你的动脉
溫暖你,呵护你。泪液倾注一种粘稠的爱
一心想排斥彼此的痛苦。彼此包容创痕的隐痛
成就了砂的土色。晶莹的光芒,连自己
也难以置信——一只血蚌,一生恩爱
一个家,一个命运。在意料之外
铸造一颗世间罕异的珍珠。朴素而真实
——一天天割开烂泥,纵横在水底
终究还要割开老蚌,珍珠落地

谁懂玲珑剔透之血珠
皆染着丝丝桃花的经络,网脉

*指南针



她的告白。尽是带有异性电荷的蛊惑
两颗被磁化的心
相互吸引相互排斥
无论我走在哪里逃不出这相思怯怯的磁场

恼火的磁极也有排斥的时候
正如北极对北极两个人背对背
两颗心的抗拒经历一场劫难
永远无法强求无法强吻
直到一个人迅速掉过头来

将两个粘连的磁极强行扯开
才懂得需要克服多么巨大的磁力
相爱这么难舍难分真的很不容易
分离往往伴随着痛苦的滋味

假如纷飞的劳燕
分离了太久的距离
地磁会指引回家的路

*出逃
  


  赐我神力吧
  坏习惯宠坏了我
  我要逃出生锈的爱恋
  越是想逃脱
  越是感受到
  磁力线规则对铁屑的束缚
  就像一块球形的大磁铁
  吸附自己
  掉进黑暗里
  
  爆发出来,让自己得救
  就像叶子要逃出命运的漩涡
  让身心彻底解脱
  从许多呆板的时空抽身
  将空间在枝头重新安置



*送我一匹马




送我四只疾风的蹄子
送我膘肥的健体
送我一声长啸
送我飞天的马匹
亲爱的

送我一匹白马
驮着雨露和粮食
送我一个不羁的岁月
驮着为你疯狂奔跑的理由
亲爱的

驮着你的爱
你的爱让我马不停蹄
迷在野花深处
又抽来一鞭子

*空城


钱钱钱
垒砌
空洞的城——

却容不下
一个
孤独的


爱爱爱
构筑
一个空巢

却枯萎了
一朵
迷人的花

真想逃出
这座空城


*水开,续茶



一纸空杯子
盛满沸水
侍奉着
好茶

未曾泡开的心情
一次次等待沸水来续
留齿的芬芳
越喝越浓
越过瘾

如同真爱
第一次喝不出
浓烈的相思味

真的,好茶就得
沸水多冲几次



*唯一



一把锁拴住两个相爱的人
唯一的一把钥匙
在你手里,在我手里
谁能随手丢掉

哪怕有一天钥匙不小心真的弄丢了
这把钥匙不可能在另外一个人手里
这样的钥匙也不可能有第二把
……

历经沧海桑田,回头是岸
一把锈锁,一颗心
只等心有灵犀的你来开启
忧郁变欢颜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我将自己打包
交到你手里
你竟撕裂了
这包裹里的甜言蜜语
洒落了一地

近视,找不到北
在风中寻觅
拾不起的诺言
你头也不回



*情书



一粒种子
在记忆的扉页
寻觅生根的土壤
那些变化的日子
黑色的泥土一样
多么深情蜜意
穿过那些飘落的树叶
一朵花神秘绽开



*搁浅的鱼      




我是一条搁浅的鱼
这个下午,反跳在沙滩
假如我回不到爱之海
就像没有氧
早已无法呼吸


*渴


嗜酒者的杯子空着
我的寂寞亦空着
渴望诗意来临
相思浸入我的每个器官
每一条毛细血管
在一场酩酊大醉之后
痛哭失声



*割腕



用刀子割开时间的血管
吮吸自己的血液
兑换一首首小诗
让自己保持一种痛感
不至于麻木
在昏睡里死去而不知晓



*盐


不吃盐只是疲软,而
一个星期不被诗意袭击
就像死木头
春天已经多余*用一条河流去爱你



春水爱你
爱你水性杨花
夏日的风暴
爱你泥沙俱下
秋天变浅了
爱你清澈见底
最爱冬日白雪皑皑
一条河流满眼风霜
春夏秋冬
溢出了,也接近干涸
你却流不出弯弯的河床


*梦*桂冠







在梦里,在哪儿?——
怎么会拾到一顶桂冠
除了我谁也不知它的盖世价值
它似蝴蝶的翅膀那么光怪陆离
像蝴蝶,路过一片翻耕的土地
野人一样纯朴的陌生人
有的默默播种,有的说话
他们丝毫没看见诗人的经过
我的前面的路忽然被挖掘截断
一大堆新土填埋着麦地
夹杂着,几只红辣椒(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春天为什么还有红辣椒
我弯道溜进另一条偏僻的小径
在独木桥遇见两名嬉笑的姐姐
暧昧的眼珠,眨动梦的眉毛
眼里花瓣闪烁灵犀……
我不是色鬼,但我的确飘不动了
像迅速被一种无形的魔力控制
自己变成无力的空气,或
脱离枝梢的一片枯叶,灵魂
跟随她们流星滑翔的指尖,游移,迷失
是风舞动花瓣?是花瓣追逐风?——
我想起太极图,但不是黑和白
是不能言说的美的交融,在一起
我记得梦里一种香味,来自于
一个姐姐凸起胸前的一朵红梅花
像个放牛娃,我的耳根发热
另一个姐姐浑身散发出迷人的乳香
紫色丝绸包裹的紫罗兰,有点怪异
我想这乳香应该是牛奶的白
不知为什么是紫色的,不明白
我无意偷偷看了她一眼便脸色灼热桃红
我说,我说,我有事,真的
虽然嘴里这样说,我不想这么早离开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但夕阳西下,时候不早了
我得在天黑之前过河,以免夜间涨潮
眼看着那洪水怪兽一样
就要漫过那独木桥……
可是姐姐,丝毫不懂得我的心急如焚
非得仔细看看这顶古怪的花帽子
我故意说有什么好看它不值一文
她们却戏以为真,笑得开心
一把抢了过去,用指尖
顶在头顶,飞速旋转
一不小心,戳了个大洞
仿佛那马王堆里出土的丝绸
顿时变色了我的那个心痛哟
一件稀世珍品就这样
毁在自己手里,嗯,还不敢出声


*你的来访也许不是太迟





寻寻。觅觅。夕阳西下
一粒萤火,是你,是你
携带着幸福的微光
怀揣着莫名的惊喜
深一足,浅一足
猜不透爱情的含意
路过稻花,掠过小村的枝梢
一间瓦屋被栅栏围绕

谁?一闪,一闪,在篱笆墙
你的来访也许不是太迟——
俺娘在厨房里忙碌
灶台上用清水漾掉白米里的沙
用青菜伴着豆腐煮
还有一只老母鸡炖汤
灶台下烈火烧得荆棘噼噼啪啪
俺爹在门槛抽着旱烟
一闪一闪地照亮不喝酒也红彤彤的脸
白日里喘气的耕牛
在草棚下面反刍青草的香味

还有一扇透出灯光的窗口
一个女孩春天一样朴素
比不得那城里的千金娇嫩欲滴
没有贵重的金银首饰化妆品
露水洗脸皮肤散发着青草的光泽
攀不上权势不巴结富贵
活着就靠一个农家女子的勤劳善良
她只有一双会播种收割的手

是你!是你!误入了她的窗口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蚊帐
这丝绸的被褥干干净净
散发着一个少女最珍贵的处女香
一闪,一闪,萤火虫
你不适应吗?——
落在绣花床头,飞起
从天花板掉落到地面
她用温柔的双手捧起你
*星空下的告别

   


我欲挽留流星
爱却在飞逝
那一瞬摩擦的火花
天边划过一道伤痕

如何拾起
乱草丛中的珠泪


*归途中的女人


还是那件瓷器
倒空了爱情之水
布满细碎的裂纹
还是那样好看

归途中的女人
一碰就会心碎
打碎了
就不再完整

一些蛛丝马迹
一些灰尘
掩盖着她的青花
越看越有价值
不必经常擦拭
那只是徒劳






*淡淡一片云




淡淡一片云,
飘在现实和梦境里。

那么远,在天边,
那么近,在眼前。

淡淡一丝爱,
缠在大地和天空里。

似花朵,带走了流水
如飘带,捎去了岁月

云淡了,风轻了
岁月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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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8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哑榴哲理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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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8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生命开花只有一次

   

花朵一齐说话
炸开鸣雷

根曝光
裸露闪电,河流

我看见文字里
一株小草的呐喊
引起天空巨人的应和

我触摸诗篇里
一颗大树的怒火
将自己烧成焦炭

从此,我不稀罕
时代卓越的功勋
巨匠完美的史诗
只关注一棵诗草
和一个小小的生命
是否成活——
因为,生命开花只有一次



*那棵树,那个头颅



那棵大树
你总想占有它
砍吧,砍吧

真的,那颗头颅
属于你

你所仰望的树冠
被锯子锯断
不再生长

你拥有了那棵树
空出那棵大树所覆盖的
土地,空气

这时,你发现
你拥有的
只有死

你放弃的
才是生,生长的生
先前你怎么也想不到

那棵树
你会不会放弃
假如生命从头来过

那棵象征世界的大树
总有人想独自砍掉它


*活过的“生命”



你可以砍掉这棵诗歌的大树
多么容易
你得到树干了吗

一口气挖掉
埋在土壤里的树兜
你便觉得得到了
一首诗歌的全部“精髓”
那你就错了

再挖一次
那些细小的根

追索到 四面八方
很远很远

越挖越深——
竖直“钉入”地底的主根
怎么也
挖不出

还能挖出什么
即使你刨了一辈子
你挖不断
这个活过的“生命”
与土地的联系——

就像生命的
坚韧





*崛起



当一株小草
伸直在春天
闪电一样
谁还会看见
天空的含泪

当一棵老树
在秋天
闷雷一样
谁还能遏制
诗歌的孤喉

岁月的流逝
江水混又浊
盛衰与荣辱
等闲而视之
荒凉的更加荒凉
不朽的更加不朽
大地珍藏着
真理的种子

哦,我懂得
一切生命体
表面温柔孱弱
皆在沉默崛起
最可敬畏的
是那人格的力量
像当初,种子萌发一样


*老朽在这里……



老朽在这里
庆幸还会呼吸
青春的气息——
不要燃烧,不要
腐殖质对于这些后起之秀
超越自己的天空
尤为重要

我不会死去
甚至每一个死亡的细胞
都会在身旁的树干里
活着
我属于未来的森林
从每一棵树木的年轮里
都会找到
遥远的记忆


*哑树




它站立在麦地里
曾经为谁遮过荫凉
无人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再在春天吐露绿色的语言

干枯的树皮
错过了第几个春天
它的根依然活着
一直有话要说


*幸福





一截朽木
在森林里风化
一点点散尽今生的香味

哎,熊熊燃烧的幸福
多么短暂




*不朽


纵然无法越过
力不从心的命运
心的气势依然
在山尖崛起
崇高的信仰——
攥紧不朽的岩石
将鹰钩一样的手
雕刻在云霄

*宝刀


一把生锈的刀子砍伐森林
这些诗歌的大树纷纷倒下
手掌长了一层层老茧
红色的血泡在长大
流出钻心的疼痛

刀子磨亮了,也钝了
砍伐的速度越来越慢
直到消磨掉最后的意志
一个人想离开
不想搬动这些倒地的诗行

回想起先前这些轰然的倒下
对于一把宝刀不过是三下五去二
引以为骄傲和荣耀的昨日辉煌
真的算不了什么
面对受难的夕阳
一个人还能不能回到未来生活的熔炉里
冶炼

失去了年轻的锋芒
一个人只想抽身逃离
到逝水里去寻觅磨刀石
他知道,活着
当一把好刀
就得找回那薄如蝉翼的 芒

他的生前所有的努力
大刀阔斧拓展的空间
还会被新的森林  占领
……
最后时分
还得磨砺自己
无与匹敌的犀利


*坑



像一棵树
活过
一些人乘凉
一些人拾得枝丫
一些人得到主干
最幸运的
连根挖起
那个白色的头颅

是谁得到
那棵树留下的位置
是谁想起坑里
一条条带着伤口的小根

像一个人死后
萌出
不死的 魂


*白发


白发在白
白发挤掉黑发
一些数字
悄悄积累
白发全白的时候
我才发觉
这个过程多么迅忽

过去狠狠撤掉
几根白发
现在总在计算
还剩几根黑发
细看它慢慢变老
我欲将这不多的黑发
在未来的日子
狠狠拉长


*一把旧时光



手里握不住的
那些色彩艳丽的憧憬
如波浪里的幻想
稍纵即逝

手里刚刚攥紧的
新鲜的日子,诗句
摊开来,已经是
一把旧时光

当记忆枯萎
灰尘覆盖着
除了它
什么也不会留下


*老屋



说水的透明,生的清冽
说岁月是甜的又是苦的
说光的讯忽
老屋什么也没说
却也什么都说了
像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
不轻易说话

门上的锈锁
一碰即开——
光,每天跑来
跟老屋说话
温暖着


*影子


一天天真如
一滴汗珠飞舞
在灰尘里
有它的影子

当灰尘沉寂下来
在地面
掉落一只蜜蜂
它的翅膀僵硬

原来,飞过的地方
都是翅膀的影子
幸福的人儿
都是飞行的影子

当一生沉寂下来
风不再遇见翅膀
风中的影子
已经凝固


*那扇漆黑的门

那是一扇什么样的门
我是在梦里
用手指叩击
落下一地铁屑
用拳头擂击
掉下一些血肉
用心在摇晃
连心也累了

我是在梦里入睡
在一扇漆黑的门里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从“死亡”的门槛逃出

我干脆放弃了
连梦也不再造访
直到大脑醒来
我的手
我的足
也一起醒来

原来
我就睡在门外


*石屋上的巢


小到一块石头
一排石墙
大到一间房子
一座城市——
人类赖以生存的石头
多么沉重

每一只鸟
一个人
一个国家
都是地球这块大圆石上
的巢

像一只鸟
栖息在树枝
鸟飞走了
树活着


多么轻





*裂隙


昔日繁华的水泥路
一株蒲公英独享此刻的寂寥
龟裂,凸起
蒲公英荒诞盛开

细微的缝隙
越裂越大
谁能窥见这渺小之生命
竟也储存着
神奇崛起的力量

脚步,匆匆,重叠
一粒飞翔的种子
生根何其不易
蒲公英
你却用四射的热力
诠释着被践踏的生命
决不会从此被遗忘的含意

这世界从来不单属于
钢铁水泥一样的禁锢
人类机械化的履带碾过
让一株小草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义
蒲公英啊——
我听见你在流泪控诉
这铁面无情冰冷的世间

蒲公英啊——一声冷笑
告诉人们真理

*未来的废墟


有人吗?——无人路过。风化了人类构筑的钢筋水泥城堡
历史不过是一条龟裂的道路。不见古人,只见缝隙里
蒲公英,一朵,一朵

人类遗弃,毁灭美丽家园的历程
不也如此
匆匆,太匆匆——


*粘稠的……


这些年
灵魂粘稠了
我四处找水
稀释自己的凝固

这些年
我被自己的灵魂
紧紧地粘贴
在手掌

这些年
我的手接触的
都是甩不开的
亲情

这些年
我手里粘着
自己的
良心


*唯一



每一朵雪花
都是大地的毛细血管
每一缕阳光
都是植物的毛细血管
每一丝情感
都是体内的毛细血管


每天我从上帝手里
偷来一点活命的息壤
堵塞时间的沙漏
在河水冲刷的不毛之地
开一朵生命的小花
活过了此时,此刻


*昆虫们在叶子上歌唱


生活是甘蔗,甜菜
越嚼越有甜头

诗歌是虫子
不时被牙齿咬碎

你不热爱生活
虫子会钻进你的灵魂

你热爱诗歌
昆虫们在叶子上歌唱




*灵魂绿着去旅行


阳光,风
灵魂绿着去旅行

我的躯壳留在
哪一处沙滩



*只是我


绿着
我不是草
芬芳着
我不是花
我只是我
在大自然里
我只是人群中
进行光合作用的健康的
语言,绿的灵感


*透过



再小的孔
都可以看见天空
再小的心
都可以容纳海洋
再小的点
都可以无限复制成
    一个世界的版图

我很小
你却可以透过我
看见我的蓝天,白云,和海



*底色


阳光里,制作面包
暗箱里,烤熟诗歌

白与黑
都是生命的底色

爱与恨
凝成一生的成品


*水开,续茶

一纸空杯子
盛满沸水
侍奉着
好茶

未曾泡开的心情
一次次等待沸水来续
留齿的芬芳
越喝越浓
越过瘾

如同真爱
第一次喝不出
浓烈的相思味

真的,好茶就得
沸水多冲几次



*蘑菇伞下的忧伤


一顶蘑菇伞
漂在大路旁
无情的人
踢翻了伞盖
还说——
“一只毒蘑菇。”

既然是有毒
何故你来惹

*歌者


手指轻捻琴弦
珠玉飞瀑——
你的身体里蕴藏着
这么多的火热

你不用歌唱
胸中的熔岩
滚滚溢出

你还要舞蹈
将火山的能量
倾泻到万米的高空

直到
将自己冷却下来
你的内心依然是不死的火山湖


*喂诗


诗歌,我来喂养你
你这头牛犊
我用我的痛苦喂养你
我流下的汗水
兑换钞票
买来自己的蜗居
还有面包

而你,只有吃草的份
我还要对你乱发脾气
要从你干瘪的乳房
挤下奶水
带血

诗歌,我不是不爱你
我爱你又怎么样
不能给你盖奢华的圣殿
生下来
你是“草根”的名字
你的肉,和血液
还不是要白白
送给富裕的人们吃喝

有时候,你活得真累
一心将你从我身边放逐
去寻觅自由自在的岁月
而你,究竟念着旧情
从远方回到我的身边

诗歌,等到你老了
还会被五马分尸
你的眼珠被挖掉
你的皮毛被诗人们分赃
你的老骨头究竟还值几个钱



*杀诗——祭我青春


诗歌
我恨你
爱了你这么久
你却欺骗了我

看见你很美
你只是诱惑我
让我魂不守舍
又将我
一脚踢开
都说你善良
你嗜血
吸干年轻的心脏
是个獠牙
满脸皱纹的老巫婆

可是,诗歌
我还希望你活着
还是决定要杀死你
趁你活着的时候
杀死你,用你的血祭我青春
诗歌,你也只有一条命

我们生来就势不两立
杀死你,我就活着


*埋诗


我们爱上同一首诗歌
为了证明它活着或者死亡
我们为此决斗到底

白刀子进
红刀子出
一刀刺进诗歌的心脏
我们将诗歌埋葬
将心血埋葬
将爱埋葬

我们在碑文上铭刻
自己的姓名
誓死继承汗血浸染的衣钵
我们爱上同一个春天
相信流淌的鲜血
必将烂漫身后无限春光



*春草



被埋的那首诗
发了芽





*我是一滴水


一滴,一滴
是你
渗入了我的
肉体

灵魂

是你
一滴 一滴
滴尽了纯情的岁月
将真爱
滴落进——我
这草木一样
潦草的一生

只有你
我的心跳呀
从原始的山涧密林渗出
一滴 一滴
解开岩石一样禁锢的


有了你的
滋润
一个饱受风尘侵袭的灵魂
就不会萎靡
像烈日里迅速枯萎的花朵
坚信在黎明的露水里
一次次笑醒

一滴 一滴
没有什么力量
可以与你的
坚持不懈
媲美

所有痛着的爱
还有爱着的痛
都经不起
一滴水的仔细推敲
何况沉痛的岩石
也会最终
被一滴水
洞穿

活着,像一滴水
这就够了
一滴,一滴,滴落在
尘世——
在腐尸
在鲜花
并没有什么分辨呀

活着,洗出干净的白骨
滤去腐臭之气
散发到大气里
在一滴水的湿润
和分解里
幸福或痛苦
必将统统化作乌有

活着,像一滴水反复击打
穿透生锈的铁钉
穿透自己所凭借的锐利
穿透落叶般的哀怨
夕阳一样的叹息
岩石一样的
心灵

经历过鲜花一样的生
经历过腐尸一样的死
我们都是一滴水
痛苦而绝望过
最终该回到
快乐的
一滴,一滴
如同一滴滴雨水
从天降落

活着,像一滴水
从生到死
活得纯粹而简单
最初的一滴
最终的一滴
都是如此
晶莹剔透
像爱的
眼睛

一滴 一滴
多么幸福啊
一滴 一滴 无孔不入
我是一滴水
不再敢言永恒
和完美
我只是一滴水
这就足够了
我终将穿透
草木。人生

我的眼里
不见万物
只有一滴时光之水
穿过漆黑的宇宙
一滴 一滴
穿透
永久
和无限

*静养



我为自己保留
一块青草地
长年累月
飘出“悠闲”的香味

我的身体
被尘世的负累
劳伤
多么需要静养

我的思想
被世界的垃圾
空气里的细菌
入侵
多么渴望注射
或给灵魂以针灸

我为自己保守
一个秘密
在心灵的一隅
静静疗伤和养生

倾听心灵的独语
只记得唯一的星辰
断绝了所有的欲求
操守最后的底线

*渗出


从厚厚的落叶
从黑黝黝的土壤
从一个人的成熟的肉体
从他走过的旅途
渗出幸福和甘泉

从被玷污的大地
飞翔的蚊虫
隐蔽的蛾子
从渺小人类嗜血的“欲望”
还有更丑陋的思想深处渗出
死血


*一刻的幸福



没有一种姿态
活得容易
在人间
生存就该
忍受痛苦
收获的依然
不全是幸福

从空中抛下花朵
这一刻
放松每一根神经
跌在
爱的怀抱
死也愿意



*复制



给我一个点
譬如这就是小小的我
复制自己连成一条线
用优美的线条复制个人空间
和一只只眼睛
我要活动起来
无数个彩点在舞动
这不就是
流光溢彩的世界

复制
复制
哪一点遇见
都是另一个我
地球上哪一只眼睛里
都有陌生的相逢

*生活:一堵灰暗的墙


生活就像
一张
潦草的水墨
泼出去的水
毫无新意

残存的红颜
颓废的目光
找不到
一扇绿色的窗

哎,没有飞翔的翅膀
何不
用自己的利爪
在这灰暗
命运的墙壁
抓一道血痕
破墙而出

*哒哒哒,哒哒哒


文明,总似一张旧报纸
燃成
天空的灰烬

一架纸飞机破碎
并不比
一架军机的坠毁更容易

小时候放飞的绿梦
到头来
只是一场褪色的游戏

世界在折叠
在梵烧
一架纸飞机

哒哒哒,哒哒哒


*风遇见


风遇见万物
万物愤怒
风遇见我
我让风穿过胸膛
这样自己感到舒畅

我想挽留风
不料风消弱了能量
我一松手
风在哪里卷起海啸


*六月的海风



风是咸咸的
海在远方
一场风暴提醒
六月的船
要么躲进港湾
要么加速抵达

海风吹翻了
六月的帆
海浪淘洗着
六月的碎片
海鸥的歌声
沉入漩涡里

六月的海风
在天涯海角
抛下自由的锚



*和机器对抗


机器总想松动
或者干脆垮掉
我一次次拧紧
绷紧的神经
……
总在幻想着淘汰
彻底拆卸自己
迅速变得一文不值
未必不是最好的结果

*真理


说世界只有一个上帝
上帝可以拥有战争机器
想开到哪里就是哪里
看不顺眼的都要被履带碾压,血肉成泥

在地球上种植累累的白骨
将贫铀弹投向贫瘠或富饶的土地
地球上所有的财富都得重新洗牌
归上帝和它的走狗管辖
违抗上帝的命令一律格杀勿论

上帝的子子孙孙就得富贵万年
上帝的国土绝不容忍飞过一粒子弹
成吨的炮弹倾泻在远离国土的区域
哪管那里生活着同样智慧却一文不值的人种

上帝遭遇的对手都称不上真正的对手
手无寸铁的人民敢与飞机大炮过招
现代化的杀人武器真叫人眼花缭乱
陆海空一齐登场表演血肉横飞的荒诞盛宴
吃过了圣徒们的鲜血,还要将骨头贱卖


*诗人




他们切割成片的麦子
他们切割成片的稻子
他们是一把把好镰刀
将成片的世界切割

他们将自己报废
变成轮胎
将漫长的道路切割

他们将自己旋转
变成齿轮
将咸涩的海水切割

他们将自己摩擦
变成疾风
将太空的星星切割

他们将自己磨砺
变成尖刀
将世界的冰山切割

他们将自己埋葬
变成垃圾桶
将人类的尸体切割

他们用眼泪切割心胸
他们变成了眼泪
他们用诗歌切割生活
他们变成了诗歌



*正午的阳光





这个正午一个人潜伏在
金色的麦秆内部
凝听头顶上弯弯的麦穗
经历所有昨天的风雨
灌浆  变色

一个人的内心
那么空
金色麦秆一样空空如也

作品成熟,麦芒犀利
谁的内心饱满
不断弹出炸裂的轻响

麦丛里,蚂蚁们忙碌



*生活



那些翠绿的话语
浮萍一样找不到根须
那些亲人的脸悬浮在空中
那些温暖的指点
那些星星闪亮的叮咛
在哪里流淌

那些汗水湿透的衣衫
风吹来了成熟男人的气味
脊背风干的盐粒白霜一样
生活有点苦有点咸

那些刚刚洗涤过褪色的时光
弥漫着一种洗衣粉的清香
那些热恋的火风
激情燃烧的日子,思想的岩浆
窗前始终拧紧时钟的发条
那些生活,诗歌和爱情
多么像一件干干净净的白的确良衬衣

一个人的诗被时光反复淘洗
譬如衣领和袖口
那些最容易粘着污渍之思想
恰恰是最需要特别用力搓洗的地方
浸水的灵魂被拧干

那些汗滴滴落在稻田里
成了一行诗的标点
麦地里镰刀割破诗人的手指
又将这一行行倒伏的诗穗染红
包扎的布条粘着爱的血痕
谁的疼痛不知不觉丢失在风中

累成一滩泥,再来一口呛人的黄烟
手指染就了诗的烟渍
再来一口高粱酒沉醉
再来一阵酩酊的呼噜
让酣梦吵得漫天星星睡不着

哎……不见了
醒来的时刻
我的诗成了一个十全十美的
沉睡者

血液循环变得缓慢
手足变得冰凉
思想像一只懒惰的肥猫
对过街的老鼠也失去兴趣
越来越缩手缩脚被老鼠耻笑

诗歌的颈椎疼痛不止
爱情的背脊骨正在加速弯曲驼背
再多的中药也不能补足思想的肾亏
药丸子药瓶瓶再也不懂得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蜜蜂们忙忙碌碌
累死也是值得
毕竟采过花酿过蜜自由地歌唱
一个怀抱痛苦的诗人梦遗在花开的季节
流汗的日子成了久远的记忆
语言的嘴唇说出僵硬的谎言

那些水里的星星
多么虚无
生命似一朵幽灵
悬浮着


*暗火






躲藏在圣体内部
黯然
我一直用时光之水
浇灭
这赎渎神灵的
邪恶的
欲望

古老的城堡
烟囱
不时冒出浓浓的黑烟
水啊,水
在更深的古井
一桶一桶
提上来
浇灭体内的明火
——耗尽
虔诚的圣徒
一路路
来回的
毕生

不料,手提金袋的
谋杀者
提前吃完最后的
晚餐——
无所事事
毫无顾忌
在天堂圣洁的宫殿
纵火,狂笑
升腾起
阴森森的恐怖
罪恶
在风中蔓延
担水者
在中途听见
冲天冒火的消息
一声绝望的呻吟

这个世界总有“邪恶”在放火



*记忆




回想起遥远的一生
竟然只记得几个
风中忽略的瞬间
犹同毫不知觉的枯叶
纷纷坠地,——



*冻土


飘呀,飘,恩情
让我们活着厚重
生命!——
在冻土里知恩知热

假如春天还远
在足下0°的雪水里
爱会懂得萌芽



*鸟鸣



看不清的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越来越浓的迷雾
打湿怯生生的炊烟

一只鸟鸣,被露珠滴落
在不知名的秋草丛中
那么远,那么近,声声入耳
那么细小而清晰

*倦怠


原封不动
老化的
轰鸣的机器
五颜六色的商品
天天必修的功课
都是无聊的风景
绑着我
一寸
一寸
挨过每日的光阴
我正在变成一堆锈蚀的
垃圾

没有思想
没有灵魂
只有每日的订单
催赶着倦怠的齿轮

假如
停止转动多好
我总在这样幻想


*一次死亡的旅行



从未与“死亡”谋面,
我真想见他一面。
可是无论我走得是快是慢,
死亡停在我的前头。

从未与“死亡”有缘,
死亡,在那头等我。
我飞跑,
只想看看死亡究竟长得咋样。
一不小心,
将死亡甩在自己脑后。
我停下来,
足下,
这只是来到死亡休憩的地点。

从未与死亡握手,
我真想告诉他在人间的烦忧。
我倾诉,啜泣,
只想从他的那里获得一些回答。
可是无论我走在人生的哪一步,
死亡总是走在自己的前头。
他总是不吭声,
留给自己一个陌生的背影。

我知道一日我认清了死亡的面目,
他也会认我这个温和的兄弟。

*潜伏者


他走在人群里
谁也不认识他
他潜伏在灰尘下面
无人替他擦拭
他却是一粒好种子
只等适宜的气候
吸足了水分
迅速萌芽


*在路上




向远方追赶落日
夜色加深一个人的恐惧
那些路旁粲然的野花
等不到回望
她们瞬息的美
若流星,似火把,迅速退后
一些鲜花诗行猝死在路上

一粒粒信念次第燃起
脚下,越来越亮
*漂亮的盒子





每天将自己
放进一只漂亮的盒子里
很多人来看看
从这只盒子捎走一些什么

原来自己的时间
一串串珍珠
被他们怀疑的目光
盗尽

我蒙在鼓里
自我陶醉
这样一天天
我的盒子里的宝贝
已经不多了
我的青春越来越空虚


*火焰如同光进入水体



酒精泼在树木潮湿的忧郁
酒精燃在树木忧郁的面部
它还不会进入我的朽木
只在树干的身体留下
一个烤焦的痕迹

那些不起眼的
诗。火焰。烤不透我
还需要多少时日的火苗
才能点燃我自身的木炭
就像光进入水体。我在笑
潮湿的,阴暗的,发霉的青春
越来越温暖,急于燃尽
燃得爆竹一样“噼啪”作响


*部分




我知道,身体里一部分细胞
不属于我
它们活着或者死亡
与我毛发无损

思想也是这样一些细胞
组合成我的灵魂
像一个器官寄生在我的体内
吸干心脏的血液

我的思想不属于我
那该多好
我的灵魂不带给我痛苦
那该多好
我只要一些简单的指令

附着在我的肉体上
一起辛苦劳作
毫无怨言



属于我的细胞
自生自灭
属于我的思想
新陈代谢
属于我的灵魂

不再是我的

它们隐忍或者痛苦
与我毫无牵连
我不再叹息

将它们最终从身体里剔除
留下健康和快乐


*作茧




一条蚕。坐在黎明的窗口
积雪覆盖圆圆的草垛,矮瓦
生长着一只只蘑菇形状的银茧
雪,雪,雪。一场感情的大雪
逼迫这个冬天一直在下——
风啊,织着,蚕丝一样亮
雪啊,织着,蚕丝一样厚
手掌上,老茧一层层加厚
心灵里,苦难一层层加厚
诗歌里,祈望一层层加厚
坚固着白色的城堡——死亡

漫天飞扬。杂草丛中,灵魂
受霜。谁会相信一把钥匙
藏在一粒普通的石茧内部,只等开锁的
那人。石棺内的美人复活




*心灯

花朵照亮面部
蝴蝶美丽面部
世界在面部浮光掠影
如同阳光,阴凉

恩情照亮面部
爱情美丽面部
生活在面部涂抹
树木从内部开始腐朽

潮湿的木头
拥挤在一起
最先点燃自己的
是一片干燥的枯叶
和木头风化的伤口

烘干,这一群
湿漉漉的灵魂
火苗从面部
钻入木头疼痛的躯体
移动一盏灯
到心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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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8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哑榴诗选



著/哑榴





*世界是一块碧玉

  
世界是一块碧绿的石头
太阳的白骨,骷髅,化石——

人类是蕨,苔藓,流水,活的
绿意,死的思想。

心灵,是碧玉,是我。





*滴吧,滴吧,……

一滴,
一滴。
哭过,
累过,
我是一滴水。
足下的岩石,
——阻隔我的理想。

滴吧,滴吧,
透过命运的坚壁,
将深情传递到
一生的背面。





*尘世的光芒

      


只是一块石头。它却割破了地壳
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它用眼睛盯你,不寒而栗
它比刀锋锋利,它是
隐形的翅膀,谁能忽略
它让世界红了眼
也让一轮红日,刮目
我想私藏它,却不小心
泄露了它举世的锋芒——
我让它黯然,它却偷偷说话
其实它是一粒沙砾,或者一滴水



*绿玉


自然的,造化。一快灵玉,传承千年血脉
在原始森林里,千年等一回,——
月亮的霜,月亮的雪,月亮的苔,月亮的蕨
替石头生根,开花。愚昧的石头绿了,温柔了
石头铸绿玉在石头身体内部。清风,山泉,洗涤
血色的玉石,月色的玉石。她的历史隐蔽得很深,——

她生来就是石头颈项的宝石,古老的太阳
生殖,烧裂的陶器。风化。裸露。被一个诗人无意间
拾起,抚摸,佩带,自己的,灵魂。



*掌中玉

   
这样的时代,无尽的嘈杂声亦如潮水里的枯叶般
纷纷挤入门缝。人们习惯于卖掉古董。拆迁
精神的故居。购买价格飚高的商品楼。栖息
在虚空下的一盏盏孤灯。幽灵晃动——

在哪个故道,哪家典当,围绕。抚摸一块掌中玉
内心隐秘多少殷红的历史。王侯将相,宫廷血光
谁的内心不将历史烽烟渲染,儿女情长浸泡
千年的传承,千秋的红叶,生与死,血和泪
唐诗宋辞,老树昏鸦,成与败,诗与酒——
淘尽多少豪杰,热血依旧滔滔。多少吟哦
多少壮丽的诗篇,多少人生,也不过是将一块块璞玉
反复洗涤,锃亮——让真爱在手掌心里千年古典

世界,假如丢失了这块掌中宝,漂浮,再也沉不下来









*我们的名字

——谨以此诗献给不朽的诗人们!


珊瑚虫的骨骸所组成的名字。石化的树脂
我们还会蜕化一次,翅膀将凝固在幸福的琥珀
出土那些坟墓里的碎陶片,釉光

刻在悬崖上,石碑上。我们的名字
还会风化,被岁月吹尽。我们的名字
变成石头——还会消失

愤怒的火山。一次次摧毁岁月的尸骸
或深,或浅。永恒的思想凝固在历史的
山脉。缝隙。跟随流溢的岩浆
我们流入石头不可知的秘密的内部

是岩石里不朽的元素。古老的史诗
是碧玉。是红宝石。是绿玛瑙
是银杏。水杉。大鲵。中华鲟。是活化石

我们用石头砸碎石头,取出珍稀的动植物,人类
我们都是一块思想的榔头。砸掉
丢失钥匙的锈锁,砸烂捆绑自己的可疑之物
我们绝不会用石头砸在自己的双足,堕落
就像不会凭空砸向无辜——毁灭地球

给石头命名。我们用石头建造城市和诗歌
我们用砸碎的自己建筑阻隔风雨的堡垒
迁移剩余的身体居住在里面。我们给自己的
爱情命名。我们的家居拥有唯一的经度和纬度
我们的名字拥有唯一的坐标。我们给恒星唯一的姓名

就像不可预知的未来。我们,现在活着
给世界所有崇高的山脉和河流重新命名,我们
还是绿色的平凡。用流水建造碧绿的世界
深知活在诗歌里的姓名也不会活得久长
就像斑驳的长城,还会流回海洋

我们所命名的一切必将被新的命名替代
但,我们像火山一样活过。即使沉寂了,历史
还会留下凝固的火山岩,和湖泊


*陶罐

(一)

这只陶罐盛满水和灵魂,水挥发散失,一年一月
灵魂随着香水的飘散,在空气里氤氲香味
眼泪沉积,风干盐粒或血丝,爱,恨,在看不见
摸不着的底层难以曝光。这就是盛水的肉体消失过后,留下
空洞的陶罐,像一种无形的岁月
有限的躯壳老了,不知不觉布满看不见的裂缝

(二)

我前世的真爱,两只陶罐相互利用
一只倒入另一只,总是一只满一只空
两只空是寂寞,两只满则是厌烦,毫无意义
虽说比钢精脆弱,倔强的钢精却活不过陶罐的寿命
小心翼翼捧着,哄着。越老的陶罐越有价值——

(三)

在人间行走,时间将带走一切我心之所爱
生命之水,与水中养育的文字和鲜花一同消失
这世界层出不穷的各种偶像,纷乱的世人
脸上堆着肉笑盲目崇拜——冷落了一只陶罐
迅速离开,宁愿永远孤独决不顺从
回到古墓,一些陌生而奇怪的念头疯长
不平的道路,地狱,天堂,神秘莫测的微笑

(四)

瑟瑟秋风,千古英雄东逝水
热血总在泼洒黄昏,不起眼的陶罐比城堡
隐蔽得更深,只残片瓦铭刻着历史残酷的真相
像一种文明时代的谶语沉睡,往事越千年
像一瓣,一瓣脑壳,不分帝王,庶民,一律
盛满悠久的岁月,等待后来者发掘——
只留下,风在细说前世,和来生











*劈柴


咔嚓。咔嚓。咔嚓
有点意外——一行诗劈下来,变成两行
铁螺的松节,寓意人生的扭曲
被切削成光滑的圆面
手指抚摸刀刃。昭显老刀的犀利

虫子还活在松木里
如龙鳞整块脱落,干净,裸露
木干表面爬满一条一条蚯蚓的形状
白蚁爬出一堆细细的粉末

袒肉,暴骸,热汗淋漓
踢开,一地时间碎片的痛快
这个下午。艳艳的太阳。照着
无名的时间。迅速
燃起一个人火炉一样的内心
光洁的火焰,比外面的太阳
炽热  多少倍



*注射器*血


没有表情,冷若冰霜。无辜刺破手指
一丝隐忍。写一个字:爱

没有这么做,不是怕这点小痛
为一个能懂自己的人
一次付出心脏所有的血液,亦不为过

只是这样每天收缩,挤压自己
就像从注射器推出,释放
红血球,白血球
这些透明的,粘稠的液体
知己者会读出它是红色的小溪

涓涓,细细。在血管里
容不下一个空气泡泡



*简单是多么好



一粒米
一把盐
再加一片大白菜
这就够了,可以活下来

一株小草,只需一点土壤
留下,几粒干干净净的,诗意





*铁匠

一条红蚯蚓在铁砧有节奏地蠕动
韧性的汉子波浪起伏优美的线条
一块火山岩被一鼓作气狠狠锻打
胸膛里熊熊燃烧飓风的炉焰——
一次次将灼热投入真爱的冷却水
定型的男子掷地有声铿锵成一把宝刀


*铁砧


锻打镰刀,星星一样的真理。绝不动摇
我是铁砧。说我无用,早该与废铁融为一炉
只当耳边风。无须反驳,行动迅速抡起铁锤
立即获得一个反作用力。有人将生锈的良心
投入熔炉,还会看到岁月深处一个倔强锃亮的“我”
有人被灯红酒绿腐蚀,到头来烂铁皮找不到
立锥之地,一回头,依旧羡慕
我还是一块厚重的铁,拥有
唯一星空的坐标,这么些年
从来没有松动过自己坚贞的信仰!——





*叮当!叮当!叮当!——


噩梦坍塌现实的悬崖——我明白
手中要紧握的是一把大铁锤。将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起
狠狠砸在一块块挡路的顽石上——

顽石比铁更加坚固吗?——第一锤也就砸下一点火星
第二锤还砸在震裂虎口的疑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无效功
等我再砸下了第三锤,我欣喜地看见这块顽石有了
细微的裂缝。它似乎想说什么……叮当!叮当!叮当!——
每一锤都找到了坚实的足音。要砸就要顺着一个信念
巨石的内心正在喊出古老的热情。一刹那,我听见
所有的巨人有了回应,懵懂说话。仿佛我内心忧郁的石头落下
在静静的山谷,裂成一朵朵巨大的荷花

我悟透要从脚下的困境成功突围
就要一百万次高举这把瘦小的铁锤
将一堆堆丑石粉碎成通向天堂的阶梯
叮当!叮当!叮当!——







*春天的约会


鬼鬼祟祟,蝴蝶同春天有个约会
把高傲的身体略一弯折
扎进那朵最美的花蕊

无法言说的亢奋,刺激,疼痛
世界静得没有一丝风……

款款起飞的时刻,变态狂
摄走  她的魂魄


*把心愿折叠在花瓣里

这袖口,这衣领
折叠着记忆的风
抚摸着他的脸颊,胡须
深刻了他的头型,肩膀
时间的花瓣分分秒秒
模拟成汗血身体的幽香
直到,折叠出前方一棵大树
那是英雄的哨岗,锋芒出剑鞘

*雪*白萝卜



白萝卜雪一样白。白萝卜
雪一样甜。白萝卜雪一样活过冬天

一个萝卜一个坑。白萝卜从小就甜
甜了就甜大了。甜大了就裸露出
洁白的乳房。乳房上长出一张口,瞧一眼
白萝卜又白又脆的身体就笑裂开来
留下很好看的柳叶眉毛形状的裂缝
有的白萝卜干脆裂成了两半。就像一半
留在泥土里,一半被用力拔出来。乡村
白妹子的笑声里外外都是甜甜的,脆脆的
荸荠或雪梨一样可口,乳汁一样丰沛

下霜了,雪豹看见地里白萝卜们
不爱说话。一天天冻裂,乳房膨胀
都说裂开胸怀的白萝卜更甜呐

雪豹雪豹雪豹。那是白萝卜们看见
野男人们在风雪里挺立,行走

*雪*卷心菜

从内到外膨胀。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黄黄的,嫩蕊。假如不是这点雪花
还真看不出她忍受过什么沧桑
卷心。一层一层包裹处女般
羞涩,纯白,诱人。她
怀抱着乳香滋养大地——

谁的刀子锋利。抱着她回家
地里只留下几片老绿叶。那是最初的
少女的憧憬,依然贴紧冰雪融化的泥土
还有几棵来不及卷心,好似
村庄里的老处女——孤零零,想哭


雪*足印


一夜间,雪豹
从森林里纷纷下山

村庄所有的脚印都看见
昨夜雪豹溜达的痕迹
不知道雪豹为什么到村里来

那么多脚印,漫山遍野
雪豹在收割后的天地徜徉
雪豹在打酒喝的田埂滑到
雪豹在岩石间悄然活动
雪豹在小溪间找水喝
雪豹遇见黄昏迷雾
雪豹在静夜里频繁活动

老鼠,兔子,野兽
认不出是什么珍禽的爪痕
昆虫爬过写下的诗行
都说没看见雪豹下山
他们不知道自己
说出的话里露出了破绽
不懂得雪豹大智若愚
不懂得雪豹硕大的足印
在雪白的稿纸上写得明明白白
不懂得还有几只正打闹着
滚作一团,在地面
他们是爷爷,孙子,雪人
雪豹雪豹雪豹
哪一行才是自己留下的珍稀兽蹄


*雪

a。

冷酷了一个冬天
苍白了一生
才懂得
融。化。尽释前嫌



b。


冷一点
变成伤人的刀子
热一点呢


c。


包容万物的污点
却依然冰清玉洁


d。

垃圾堆很美吗
诗歌在上面萌芽



*病历

一张病历
爬满黑色的相思
何以解病忧?
唯有一朵雪莲……





*蚯蚓



一条情欲的蚯蚓
找不到一朵花瓣的出口
她在苍蝇铺满的地面
她在鱼头丢弃的腥臭氛围
她被突然揭开湿漉漉的枯叶
赤裸裸曝光在尘世肮脏的空气里
她是感到了惊吓?——
还是自找瞬间的刺激?——

她伸了一个S形的懒腰
猛地从地面弹跳起来,——
一阵眼花缭乱迷死人的舞蹈
一个路人感到她的行为滑稽可笑
想象不出这么纤细的动物身体里
埋藏着这么多密集的荒唐的小鼓点——
是不是这堆垃圾里含有摇头丸?……

*残灯*一只皮囊



无边的旷野。残灯明灭
那灯传来爱的信息
灯光里一个孤独者看清了自己的灵魂:一只飞蛾——

只是一只小小的皮囊:窝囊废
一盏残灯暧昧,总在这样说
不知我却有无数个长着翅膀的小梦,小灯

扑火!扑火!飞出去的,总会落入她的掌中
叫你逃不出,无法呼吸,溺死在残灯下布置的温柔
这已成了习惯。生活,或身体
不也就像一只生了厚厚老茧的皮囊,迷失了月光

只要有一个空隙,我总在这样妄想——
有一天残灯熄灭,她还会不会引诱,还会不会松手
一只飞蛾还会不会找回属于自己的星空,月亮

这些年,一直在皮囊里疯狂,做爱,生活,创作
死去心中的,月





*拾贝


贝啊,你无意曝光
从浩瀚的苦海样爬到
沉积了无数星星的彼岸
只为裸露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瞬间


*海滩印象

大海笑出了声
缺鳃的人们
在海滩上窒息
有鳃的影子
潜入海洋


*盒子


每天将自己放进
一只漂亮的盒子里
很多人探头来看
从这只盒子捎走一些什么
一串串珍珠
被他们怀疑的目光盗尽

这样一天天
我的盒子里的时光  宝贝
已经不多了





*刀子


刀子
用刀背说话
木头
却很害怕

*锁*钥匙


a.
一把铁锤轻轻一砸
锈蚀的锁自动松开

b.
门上一把锁
那把钥匙将一生寄托
在口袋,毫无用途



*野火

那根狂风里死死拉曳乖戾命运的缰绳
一团荆棘,被生命的烈焰追打
内心梵烧不屈的骨头
噼啪,噼啪
一匹烈马掠过枯死的草丛,疾驰



*流星雨

黎明那条草船借走了
诗人们愤怒射出去的箭

倾翻一只空中火炉。掉落的松土


*越来……越清澈

一片片枯叶,溜走了
一刻一刻的时光随陈年枯枝一起泅渡
流啊流啊流啊

时空闲了,心里倒影着明净的天空
越来……越清澈
白发。忽梦一夜春风来
思念,在记忆的潭水
纷纷开花



*露

门帘探出她的黑眼眶
静止深绿的露珠
一粒光,一眨
睫毛,暧昧的诱人

一回头,对视
那么一瞬间
傻呆的,柔风
久久,不肯坠落

这世界只剩下
温柔的转动



*洋葱



剥开繁琐的礼节。一层紧裹着一层
是什么令生活和诗歌越来越虚无
越来越老,越来越辣,越来越作怪

谁有这么好的眼力
薄薄的刀片一样
切入一只世俗唬人的洋葱
一层层形式主义的包裹
一眼看见那只空空的  核

*划伤的苹果

被一个刀子嘴
无意间划伤
说出来是错
不说出来
这个伤口
纠缠着

先吃掉我吧
莫等到爱你的心
慢慢散发出
果酒的味道

*表象


看起来脸色红晕
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这只是表象

所谓癌症
就是看起来没病
等到剖开内心
已经来不及拯救

比一些表面的黑斑
更可怕



*表白

被一个刀口
无意间划伤
说出来是错
不说出来
这个伤口
纠缠着

先吃掉我吧
莫等到
爱你的心
慢慢散发出
果酒的味道





*双杠


一场小雨。双杠上的锈迹
在锃亮的昨日表面
绽开雨点渍透褐色的小花

而这一切,仅仅
发生在一夜之间
一个人握紧它,生长决意
时间铁臂一样老得哪么快
不禁问自己:难道我抓牢的仅仅是掌中的锈水

此时恍若听见磨刀石嚯嚯的声响
我感到咬住无畏之后的某种愉快
一个信念在大脑里
钢铁一样干脆,——
不因为风雨而阻隔每天的行程
哪怕是心灵生出一点点锈痕
决不允许!亮翅!亮翅!亮翅!——
完成冒险的动作,劈柴般凌利
刀剑一样轻盈。经历这么多年风霜

鹤发。童颜。还是一把宝刀啊
轻易劈开  沉睡的时间





*失落的……


他发誓,压根没想去,却无奈捆绑在
失去理智的人群里,感到失落,惶恐如惊弓之鸟
夜幕降临,独自梦见黑漆漆的
欢乐的火光找不到的偏僻之地
徘徊。彷徨。林间偶来几声怪叫
直入毛骨,欲断魂。他不知道
为什么总是与一大堆人马格格不入
自己究竟丢失了什么?两手空空
就这样一个人掉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黎明。队伍前头传来杀戮的欢愉
嚎叫,淫笑,一具具动物死尸
被烧糊,留下一地死亡的焦土
时光之路躺卧成堆风化的白骨
大地上到处是无名的骷髅,灰暗的灵魂——
他的心丢失在哪里?——
一匹白马出发之地,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记得那时自己佩戴着宝贝

—回头,一双暗淡岁月里哀怨的眼神
……他的魂,丢失在哪里?——





*鱼化石
      
一条鱼在岁月之河
寻觅。鱼鳔的呼吸

剖开鱼腹,刮净清清白白的鳞甲
斩断鱼鳍,将鳃盖和内脏一概抛弃
血汗累死在最后羸弱的挣扎,记忆苍白
这些该保留:鱼鳔的呼吸,血液循环,心跳

一瞬间统统消失,只剩下空腹的裸体
黑眼珠,整整齐齐摆搁在瓷盘
世界早已褪色,冰袋冷却
美人鱼病中的伤痛,复活的谎言

那场戴着白色悲怆的婚礼如今已变成
灰尘的祭奠。世界早已褪色,没有鲜红的
血色,从处女的第一滴血到最后一滴
一群白色面具的生前好友假惺惺游来

打探呼吸,赠氧——结果纷纷跳入“哄抢”的宴席
喝干炖熟处女或少妇鲜嫩诱人的汤汁,白眼珠
挥霍一空,还有卡在每一张现实喉咙里无言的刺痛
留下这一具完整的鱼骨化石

那个打网的男人,诗歌一样在人间消失



*血鱼

每次经过菜市场
大白鲢鱼被摊开在光滑的地面
触电般,反弹,上帝的婴儿
用尽吃奶的气力,最后一次跳到
水面一样的高度

挣扎,浑身缠满网状的血丝
这些鱼是多么新鲜啊
一定是野生的吧

直到这个早上,无意间
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动作
谋杀者将一只被宰杀的兔子涂满鱼身
不断用杀死的动物的鲜血
涂抹剩下的大白鲢鱼
黑色的鱼眼统统变成杀过人的红眼

新鲜,美味。但是这还不够
还要涂抹一层同类的鲜血
欺哄一大群购买者的心理
拐骗观众的眼睛

像闪电,掠过脑际
我感到震撼……



*痒痒的

——谨以此诗献给一位失学的女童


幸福是痒痒的冻疮,女生皲裂的双手
小毛鸭破壳的喙一样,切碎破晓的
鸡鸣,冰凌窸窣的萝卜,山芋
升起村庄最早的炊烟——
打碎池塘的凌冰,搓洗光溜溜的青石
搓得一颗青梅的心痒痒得,生疼

幸福是痒痒的课堂,农家的孩子
手和脚,皮肤,耳朵,站立的姿态痒痒的歪
那用尽吃奶力气发出痒痒的读书声
更不用说那窗外失学的女孩
心思是怎样痒痒的,生疼





*抵达指尖的血液

所有的外界失去联系
如喙的尖叫咬不破
尘世的蛹体内飞翔的欲望
一只帝王蛾一次次扩充无望的出口

咬噬咬噬咬噬,煎骨熬髓
每一口只徒增自己惨淡泣血的孤独
帝王蛾如何挣脱漆黑坚壁的绝望
破壳   出逃

用体力无休止挣扎一张破网
挫而益奋,狂舞,狂舞,狂舞
用心脏的血液淋漓洒遍
苍白的记忆,一齐流向薄薄的羽翼

抵达最后一刻,指尖最后的一滴
绝然松开生命的瓶颈,提起
一次性穿越天堂美丽的幻想
抛弃一地破碎铅灰的蛋壳,诞生红日的意象

在天地间  喷薄的热血
打开  打开  打开



*庖丁



庖丁,你解牛,手脚肩膝
配合进刀,意念与那公牛一起舞蹈
刀刃刺入有空隙的骨节
绕开筋骨交错,股部的大骨
在诗歌的体内流星穿梭,騞然响动

飞舞飞舞飞舞,一把刀
十九年游刃有余,越发犀利
或慢,或急,轻轻一动,诗句
就已经分离,感情的骨血
泥土一样哗啦散落,痛快淋漓
无与匹敌,提刀环顾四周
快哉!那一头头壮牛死得其所

如今,吃草耘田的诗人们
躲进坚硬的城市,很少见到
一条原始的耕牛,一匹烈马
见到的都是宠物猫,小狗
在车轮下——
砸伤,碾死,血肉模糊

庖丁,你的空穴使刀法
却使本该简单的当代人生难以下刀
诗人们焦头烂额,穿梭于水泥钢精的城堡
回不到自己羸弱的体内,灵魂,如同行走在
堆满乱石的荆棘丛中,迷茫,迷茫
挥舞挥舞挥舞,一刀刀砍在石头上
叮当!叮当!叮当!到处堆满了卷刃的刀口……


*故土*石窟

烈日。叮当,叮当,石窟像巨大的鸟巢
裸露光秃秃石头的山下,传来
铁锤打击钢钎的节奏,声响
七月流火, 石窟里透不进一丝微风
三五只蚂蚁,成倍举起体重石头的男人
高举铁锤,震裂虎口,在岩石上凿出窟窿
叮当,叮当,岩石上,火星四溅
尖锐的钢钎,钝了又磨,短了又换
一寸,一寸,用铁的粉末战胜石头的粉末
一尺,一尺,竹竿垂直,伸长,钻入岩石
壮岁的男人,用凉水冷却发烫发红的钢钎
石头的血液粘稠,洞口流出,一条浑浊的小溪
成箱的火药,小心翼翼,填塞窟窿
导火线牵出石窟,点燃——
绝壁倒下成吨成吨的巨石,飞弹,沙土

蚂蚁们,在巨大命运的裂缝下面,偷运石头

*故土*土窑

厚厚烂泥密封的碉堡,顶盖。黑夜冒出明火
冒了一个星期的白烟,烧了一个星期,这些
被煤火烧红的石头,这些被烧成龟裂不堪的砖头
糍粑一样的煤饼放出火焰,统一烙下了黑鬼的手指、手掌印
或者独立,或者骨肉不分。像魔鬼地狱里凝固的铁饼
没有什么比喻比它更能说出刚刚熄灭的火焰

掀开土窑,内存的冲天热浪,一瞬间
在炎日里,火山一样,逃窜,四散
哦,油亮的皮肤,大哥,大嫂,黑鬼们
比一块块高温的石头更加坚硬,纷纷
似扑火的灯蛾,前赴后继,跳进窑窟里

这瓦窑四壁镶嵌着烧不化的砖头。釉彩恰似古典稠血浸渍
没有哪一种火焰的颜色可以与之媲美,与之抗衡
它比陶瓷更耐久,不被烧烂。它比钢铁更坚硬,不被熔化
它烧透了一茬一茬成熟的季节,成堆的石灰,白银

哪怕一块无比丑陋的石头,轻,膨胀,微微变型
还有它那被烈烟呛烈火熏浑身皲裂的脉纹——它燃烧的美,令人颤栗
哪怕一丝微风,甚至没有一丝微风,在白晃晃的
烈日里,这些被世世代代传承的祖传秘方烧得炉火纯青的
石头,你也能从这里听见他们内心爆裂的,轻响
没有哪一种收割的响声听上去如此动感,真切

他们是真正,清白的骨灰。这一口一口土窑,已被
替换,遗弃,可能还在冒烟。黑鬼们,像小鬼的舞蹈,越陷越深
挥舞着,满脸漆黑的釉彩,从瓦窑里跳出来……

(背景。麦子,轻了,熟透了,——颖壳炸裂,麦粒飞迸火星
黑鬼门放倒一望无际的麦浪,将又一个齐刷刷的秋天送回娘家……





*醉刀


今夜心空一树繁花
蝙蝠——落下碎影
嘀咕,数落,对影双人
这瓣,那瓣,尽是
一地女尸——雪白
记忆的墓地被时间忽略
扶不住那一柱倾斜月光
醉鬼眼里头脑感光的默片
回闪过往尖锐俗语的对立
一把醉刀就这样狂热的切割
走不出远方的伤口满嘴的酒


*雨之前


鱼们正成群结队赶来
眼看那一只到手的大鱼
因禁不住诱惑而上了钩
风起,吹皱了平静的河面
乱纷纷黑云从远处
向头顶迅速集结
一个热爱垂钓的人
两手空空
怎么也舍不得迅速
将凝立不动的姿势提起

一个热恋中的人
沉浸在一场感情的瓢泼大雨里
直到雨水慢慢淋湿了
自己的长发,衬衣,裤子
回头还念念不忘——雨之前
一条正在吃钩的大鱼
在突然加大的雨水里
一个漩涡,转身惊慌逃走





*只用流溢岩浆的嘴唇倾诉



只用流溢岩浆的嘴唇倾诉
心脏在咕噜咕噜冒出火山湖
在爱吗?——压抑一万年柔情的话语

说出来,竟不知从何处说起
内心冷冰冰的岩石
被漏穿脆弱的  隧洞  冒烟

掀开思想沉睡的地壳  死灰
深邃的喉咙
蹿起一条条火龙
咕噜  咕噜  岩石的舌头
说  说什么  脚下的  温泉

远一点  围观的冷漠的过路人
不必恐惧  惊慌失措  四散
小心  一瞬间
死神  复活  地动  山摇


*玉树:永恒的怀念


血尸,散尽余温
不见鲜活的灵魂
冰凝血痕
瞬息是废墟
雪花飘落下来——
死去的,瞬息是坟墓上的湿泥,青草

瞬息是鲜血盛开的花朵
饶幸活着的,长夜漫漫——
玉树,在重建中复苏
善良的人们痛苦的记忆
还会雨后春笋般
在未来黑漆漆的夜晚相继出现


*让我们为玉树祈祷

玉树第三完小
70余名学生遇难
老师走进废墟里
翻捡孩子们遗落的书包
看看书包的主人是谁
这惨痛的一幕
让人不忍将细节述说

玉树,将在重建中复苏
让我们为玉树祈祷
更新审视人类究竟该怎样活?——
少制作一颗导弹
就能给天下的孩子们
建立一所永久抗震的学校

钞票,钞票
买不回逝者的生命
人类为了无用的钞票
用水泥和钢筋制造那么多空盒子
却无法对一次地震进行准确的预报

让我们为玉树祈祷
为地球上所有的苦难呐喊
人类的思想也要来一次强烈的地震!……




*格萨尔,请再次降临人间

在三江圣洁的源头
那黑颈鹤的乐土
雪线附近的草坡上生长虫草
美丽的格桑花随着季节变幻颜色
那是格萨尔的故乡
降妖伏魔抑强扶弱的故事
在蓝天白云的青藏高原
从遥远的古代吟唱至今

格萨尔将害人的妖魔和鬼怪杀死
功德圆满,返回天界
他看不见如今草原沙化
流失的水土和萎缩的湖泊湿地
那些珍稀的鸟兽一天天难以寻觅
他看不见地壳一日忽然抽搐
飓风搅浑了古镇清澈之水波
惊慌失措的的臣民们奔走相告
镶金边的衣裳被残忍地压埋
在残垣断壁下窒息了鲜活的生命
飞溅血色的碎片溢满宽阔的河道
三江之源流淌着亿万颗碎裂的心

格萨尔王,你听见了吗
流淌着热泪的同胞
跪倒在死去的冤魂面前赎罪
不知怎样才能感动普渡众生的菩萨
叫地壳再也不要莽撞乱动
叫地表恢复复格萨尔时代的绚烂美景
叫人类再也不要为了填不满的欲望
在这片净土肆意妄为——
被灾难重创的同胞
真的怀疑4.14地震是不是上天的报应
拟或是又有什么神魔妖精下凡
执意给人类一个惨痛的教训
格萨尔王,你若是明白请降临人间

格萨尔王,请巡视这震后的惨况
一切都倒塌了,一切都凋谢了
城市和村庄陷入无比的恐惧
张牙舞爪的死神迟迟不肯离开
雪花飘落在未曾干涸的血痕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什么灾难降临

格萨尔王,你若是获悉请来到藏民中间
像一道神光撕裂黑色的夜幕
施展天威,驱除人们心头的阴霾
赋予臣民你的特殊的品格和非凡的才能
让一度遭到死神恐吓的孩子们
安安心心坐在琅琅书声的校园
让眼角不断涌流出泪水的妈妈
在失去亲人的遗像前摇动转经筒
让赛巴寺的僧人依旧在吟诵热爱的经卷
那些走失的灵魂在佛祖的掌心夜夜安睡
让龙子龙孙都来到蓝天下做客
看见你的高高翱翔在雪线以上的雄鹰
让在风暴里摧残的玉树被华夏之手神奇般扶起
一座阳光的生态新城崛起在多彩的高原
让虫草年年丰收,黑颈鹤代代繁衍
静谧的夜晚点燃一盏盏硕大的酥油灯








*鳖


暗绿,浅褐,就在那么短的一瞬
被发现,便迅速潜入水底淤泥

隐士高洁,喜爱洁白的沙滩
远望去,小岛的鳖,远离喧哗
那种安谧,令人匪夷所思

*活着


一条鱼在污水里寻觅
鲜红的鳃

*黑眼

等不到亮眼浑浊
让刀俎下清醒
黑眼珠的鱼——



*地衣

只要有雨水
蝌蚪复活
死亡也要靠边、等待
就像烈火梵烧过
草地。诗句——
黑衣肥美、猖獗,新诗一样

*萤火虫


一粒萤火虫捉摸不定
黑暗伸出一枝枝手臂迎接
仿佛是倏忽掠过星空
移动列车的窗口,一闪,一闪



*鸟鸣


看不清的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越来越浓的迷雾
打湿怯生生的炊烟

一只鸟鸣,被露珠滴落
在不知名的秋草丛中
那么远,那么近,声声入耳
那么细小而清晰


*闲

只有今夜,内心的松弛
让灵魂得以彻底放松一次
我垂下一根思念的线
有没有鱼儿上钩
不再我的考虑之中
我就想垂钓
神秘的,不动的
星,还有一份悠闲





*春


黑色的葡萄藤蔓
裸露冬眠的黑蟒蛇
一样油亮的皮肤
雪  悄悄融化

推开小楼窗外
开始刺眼的阳光
凌冰从玻璃一下子
刺啦滑落,——

有累累葡萄的幻影
像她黝黑的诗歌想象
少女嫩嫩的触丝
伸出温柔的欲望醒来


*蝴蝶、枪声、夜



麻痹。目光暗淡。世界是一口死寂的钟
一颗时代的大树日渐枯朽
蝴蝶的眼睛只是一种装饰
那些所谓的光明,光彩夺目的假象
一律吸附在木乃伊一样黑色的表皮

这时,要是有一声枪响
那该有多好,那该有多好









*在文字的废墟里:地震!地震!……

   ——向海地死难者默哀





蝴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
太子港瞬间变成破裂的陶罐
悲痛迅速在时间急逝的水面
烟花般,弥漫

在文字的废墟里,寻觅
饥饿的眼睛,呼吸
十几万具血尸。一片希望的绿芽

没有粮食  水  药品
瘟疫拍着巨大黑色忧患的翅膀
正向停电的太子港上空飞来

军舰,导弹,杀人的武器
强大的军队,强大的世界
面对一只灾难的蝴蝶
竟然难以供应面包  止痛的良药

在文字的废墟里,记忆
一次次模糊了惨淡的鲜血
想起的只不过是一些陌生的地域
太子港,也不过只是流入历史血河的一滴





*一滴水*爱你爱不完



露珠从天空降落,一律不打草稿
一滴,一滴

昨夜那些情话,一律不打草稿
一滴,一滴

无意之中说出我爱你,灵感来自虚空
水滴连着水滴,一律不打草稿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不像人们说话
生怕说错了,总在打腹稿,想说的结果说不出
一滴,一滴

水滴笑嘻嘻滚落下来,错了就错了
至少它说的是真实的
一滴,一滴

一滴水脱口而出,不打腹稿,我爱你
只见一行一行诗从云中飘落
一滴,一滴

爱了就爱了,毫无怨言
一滴水说掉下来就掉下来,风中断线的珍珠
一滴,一滴


错了就错了,大地花草虫为媒
花开花落,都是风雨的残稿
一滴,一滴,幸福是湿润的,爱也爱不完


*一枚小磁针遇见知己

一枚小磁针遇见知己
时而被经过的磁场
“砰然”心动

感触,颤栗,偏移
吸引或排斥同样无法抗拒
对另一枚的好奇
倏然,放弃两颗心的距离





*给代容:我的雾



我确信
你就是我的雾
你个小妖
雾一样迷惑着我
我只是一株芦苇
白发苍苍
你却弥漫着
在我的周围
唱起挽歌


*戏和《如何面对》




秋风里
谁言妩媚

眼窝深陷
犹同干枯的树枝
栖息着那只黑鸟

世界是冷霜色调
灰姑娘憔悴的面容
粉饰着一颗空荡荡的春心

冰冷的大地无言
又该如何面对





*赠小雪:给我一朵千年不化的承诺


给我一朵白的纯洁
小雪啊小雪
我愿走进你冰封的故事
那是一只梅花鹿
用梅花的蹄子丈量
你的心灵的世界如此纤尘不染
一白到底是你的浪漫情怀
我只想做一粒雪被下的莲子
化作一朵雪莲
分享你带来爱意的刺骨寒冷
假如我萌芽了
那一定是吸收了你深情的泪泉
我只想在此久留,芬芳
远离了污秽的人间
也不再担心被“欲望”的蛇咬伤
给我一朵千年不化的承诺
小雪啊小雪


*即使生命像彗星那样讯忽
——给小凤仙

即使生命像彗星那样讯忽
小凤仙,你莫要怀疑你的眼里
那一路照亮如同白昼的璀璨光华

掠过了。一个星球的震惊,——
它从宇宙未知的深处
滑向更加辽远而神秘的空间

那颗彗星,也是你的唯一
它有一个永不褪色的名字


*献诗:水边葫芦

a.

水边,一只小毛葫芦
猜不透儿时的羞涩  
没几天,就长大了
像个少妇

直到秋天,从最细的柄
被打开一个隐喻的洞
  
漆黑  却也
明明白白


b.


风,慢慢吹干

葫芦里盛满
田园诗的
种子


c.


哎,葫芦里卖的
什么药,说白了
还不是两只
水缸里的


看不见时光的皱手
泅渡袅袅炊烟


d.

春天,总会遇见
一只醉鬼
仍然垂挂在干枯的藤蔓




*山城子。泉



山涧藏沃土,
城外闻远香。
子笑吟幽谷,
泉芳风清扬!

*我们洗涤,冲刷……


——回忘云观我1。


我们洗涤,冲刷,
在污秽的沼泽杀开血路——
我们是青春和热血
汇成的滚滚洪流
我们从莽莽的森林里
流经,渗透,奔跑
我们从生命的高山上
跳下时代呼啸的大河
我们不怕还是混浊的激流
流过今天,梦想明天的清澈





*突围,从鳄鱼的腹中

——回忘云观我2。

   

沼泽的鳄鱼
一次次偷袭得逞
人类贪婪的欲望
正张开凶残的血盘大口
静静地死守着各自霸占的地盘
几欲吞噬全世界的生灵
吃肉不吐骨头

沙漠。成群迁徙的食肉动物
被泥壳下的饥饿拖入烂泥
血腥。一具具动物
腐烂的尸体,骨架
旁边。一具具鳄鱼
腐烂的尸体,骨架——
人类霸道,与自然为敌
也不过打了一个平手

意识,潜意识,正在干涸
人类如何摆脱自身布置的
死亡陷阱
噩梦里纠缠的
恐怖的欲望——
像一头血淋淋瘸足的怪兽
突围,从鳄鱼的腹中
爬出来,直立行走





*我有一页绿色的肺




我有一页绿色的肺
像一棵大树
源源不断的制作新鲜的氧气

打开心灵的窗口
阳光透过树梢  耀亮
梦的花瓣鱼贯流入
正是爱情开花的季节

充裕的阳光来自于外界
就像知识和雨露  闪电  雷鸣
在暴雨里清洗爱情的穗子  成熟

一年四季都不会寂寞啊
关闭窗口的日子除外
那些黑暗的片刻
在煎熬里怎样度过如年

我有一页绿色的肺
我的血脉都是绿色的
我的根的名字:生命





*指南针



她的告白。尽是带有异性电荷的蛊惑
两颗被磁化的心
相互吸引相互排斥
无论我走在哪里逃不出这相思的磁场

恼火的磁极也有排斥的时候
正如北极对北极两个人背对背
两颗心的抗拒永远无法强“吻”
直到一个人迅速掉过头来

将两个粘连的磁极强行扯开
才懂得需要克服多么巨大的磁力
相爱这么难舍难分真的很不容易
分离伴随着痛苦的滋味
越是想逃脱
越是感受到
磁力线规则对铁屑的束缚
就像一块球形的大磁铁
吸附自己掉进黑暗里

赐我神力吧
坏习惯宠坏了我
地磁会指引回家的路



*带电的飞鱼

那块电磁铁的磁性来自于电流
红红,你就是唐时的一块带电的磁石
你那美妙的歌喉发射无穷的磁场
将渺如铁屑的听众吸附在舞台的周围
曼妙的舞姿流萤一样轻盈
霓裳飞舞,鳞片闪闪烁烁
你是带着生物电的物种吗
要么你就是盛唐的海洋深处
一条会发光的飞鱼
你的魅力全来自于你自身的电流
打着迷人的灯笼,眉眼穿梭,
在盛唐辉煌的心脏游弋
不时将迷人的光晕游弋在海平面上
带电的飞鱼。如何寻觅
你那飘忽不定的行踪
一个梦游者潜伏在深海渴望
一次奇遇,被一万伏的
高压,迅速击晕
你是带电的飞鱼生活在巨大的磁场
你是磁力消尽的飞鱼沉寂在盛唐的海底

*解药



最初的相遇。露水,香花,女神的眸子
最初的饥饿。饥饿时感觉到空空的胃,多么空
最初的吞咽。囫囵吞下爱情的甜果
亲爱的,最初的火焰。乳房。浑身散发女神圣洁的光芒
燃着了。这里,那里。肌肤,樱唇,或心脏
燃着了。一个人恍若在梦里。空中漂浮的火焰
扑灭了这,那里又燃起……熄灭的灰烬一次次燃起
扑了一夜火,热汗潸潸。整整一夜——

黎明。灼伤的肌肤。一个烧焦的灵魂
一地蹂躏的桃花。最初的,她的果实,她的毒
已经被融入自己的血液。最初的芬芳
在时空里散尽。泥土里不留痕迹
亲爱的,为什么在每一个噩梦里醒来
竟然很害怕,很害怕。我不知道害怕将会失去什么
难道我们的爱情出现了危机?难道真爱就是这样
燃烧——一直到死。为什么一次次厌倦了。烧焦
裂心的疼痛过后,我还是要这样永不厌倦地喊着
一个露水瀼瀼的芳名。忽略了所有刚刚经历的痛楚
亲爱的,亲爱的。最初的乳房已干瘪
在最初的迷幻之地,迷乱之夜,一只飞蛾
中毒不浅,在夜色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灯下的验尸,没有解药







*那日的风头也不回


我将自己打包
交到你手里
你竟撕裂了
这包裹里的甜言蜜语
洒落了一地

近视,找不到自己
在风中寻觅
拾不起的诺言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那日的风
头也不回



*情书


记忆的扉页  一粒种子
寻觅生根的土壤
那些变化的日子
黑色的泥土一样
多么深情蜜意——
穿过那些飘落的时光
一朵迷人的花神秘绽开

*冬眠的蛇

记忆里
它被焐在农夫的胸口
想起从前的爱恋
冬眠的蛇怜悯的眼神


*空杯

酒已酣,为什么要畅饮
爱已醉,为什么要烂喝
心已碎,这苦酒为什么要酿
亲吻,岂是为了浇愁
相爱,岂是为了麻醉
心儿,这空杯为什么要痛

相爱一场,只剩空杯
可空杯——为什么忧郁





*人生


它是闹钟吗?——上紧发条吧。不要
让它一觉睡过了头,不醒

它是弓箭吗?——时刻拉满弓弦呀
当“机遇”的大鸟掠过头顶的天空——
囊中还有没有箭翎

它是弯道吗?——
人生是多么悠长,总在拐弯处
冲刷,掏挖岸边的松土
石头,信念,在这里被急流洗涤,归然不动

它是暗礁吗?——水手的眼睛会更加明亮
驾御的船,颤抖着,总是有惊无险……

人生是沼泽——鸟的国度,思想飞翔的海洋
它有无限的潜力



*窗


四面尽是冷冰冰的石壁
时间,空间雕凿的一间石室
囚禁着心灵,和梦,——
打开窗子呀,——
朋友们,我恍若在天堂
为了在石壁上,凿一个窟窿
放射一束星光,向你们问候
看见大地上,春暖花开
惊叹一个世纪,或者
一百光年,一万光年
以后的地球繁华,——
我已洒尽一生心血,在这间石室

*世界

我是世界的微粒。但世界却只是
我的,身体的,分子——我,是分母
世界越来越大,总是比分母小一点
这是因为,我创造了——新的世界,诗歌





*无题


春天是病木的医生

*残缺

一条懒虫的幸福
是一片忧郁的绿叶
一名诗人的快乐
是一颗不容亵渎的心灵
一首诗歌的痛苦
是这首诗不再有一丝疼痛



*暮雨

灰尘里  钥匙  埋怨
热窝上的  蚂蚁
一只  生绣的  大脑
该如何回到  琐孔
城市的  暮雨  洗亮
路灯下的  钥匙
回不到家  的爱
哪里  找到一把  雨伞
黑夜的  大街  积水
倒映   楼群的  冰冷
一声  长长的  叹息
烂泥里  沉睡  不醒



*渴望*荷

黑夜沉默,大地无语
打开窗口,打开遍体伤痕
浑身散发生活霉烂的气息
星星在远方荣誉说话
关怀备至的光芒却也无关痛痒
体内千年睡莲在污水里萌动
谁能知这心湖一朵欲死觅活的莲花
溺在浅水沟里,腐臭不堪的氛围
旱鸭子在荷叶上留下掌印
水牛烂泥裹身,一次次鞭打苍蝇
谁都难免无聊,无力拯救自己
红塑料袋,白鹅毛,垃圾
渴望一场特大雨水冲刷
内心淤积的委屈,创伤
水草寻回初恋的记忆,迅速在
神秘涨潮的春夜,一起复活



*老妪



无法言说。淤塞的伤口
说出来是伤口撒的盐
不说出来是化脓的情感
你的语言如一把刀子
直接插入心灵里
你是一只黑色老乌鸦
为我啄食腐肉
流出  鲜血



*乌鸦

我所凭借的美貌涂抹成黑
我所恃持的骄傲遁入平凡的灰尘
唱得最甜的鸟儿只只成双而栖
我在孤独中迷失了方向
爱的翅膀已经断折
无力飞翔,目光黯然
鹦鹉和金丝鸟在笼中
黑乌鸦离不开“丑恶”生活的腐尸
像一种不祥之物四处碰壁
我甚至无法控制
一种腐烂在村庄上空继续扩散

*一叶红枫


像一片红枫居高临下,说出风中谦虚的话语
不要求太多,真的,真的。只要一丁点针尖的快乐
叫我保存这一点傲,或叫一点嫩
我不是要故意抬高自己炫耀满天红艳
只是一场久违的秋雨打湿了爱的记忆
红得有些异样,有些不近人情
就像刚刚吐出新鲜的诗歌,鲜血淋漓
直面世俗飚飞的流言蜚语——讽刺的话语
不屑的口气。一丝丝薄薄的尖锐
这是我活着的勇气,象征

一滴滴露水让霜打的枯萎复活,延续
直至告别临终的天空,脉络清晰,红透半边天


*破晓

破晓时分,黎明睁大发狂的眼睛。如水的清光里
洒下了万颗珠泪。草地,松林,河岸的桃花,庄稼地
噙着的泪水,等候,滑落。这雾霭里恍若隔世的鸡鸣,飘渺
是什么时候,雾里的山岭,出现比雾的灰色更黑一点的剽悍的耕牛
仿佛是山脚下的圆石,或者牛虻躲在牛毛一样的草丛

堵塞河床的河流疯长油草,沼泽一样
荇草,虾草,鱼腥草,水花生布满嘈杂的水面,荷钱羸弱不堪
绿蛙浮出幽绿的水底,皮肤与草色并无分别,分不清

地里。大片,大片,模糊视力的油菜花比远处的村庄醒得更早,花瓣飘满地沟
花丛里的电线秆连接着村庄,和城市。头顶沉甸甸的乌云
低哑的天空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传来无声的惊雷

透过漫天飞絮的浓云迷雾,冷清,孤寂,——
掠过一丝迷人的闪烁,光芒。一霎那——
蛮荒的太阳露了露脸,将大地爆光,将天空响彻





*掌上莲花


a.

掌上莲花:放飞白鸽。衔一枝橄榄梦,飞向蓝天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等到你回来,掌上莲花才开
我的花园里,人头蹿动,仙人们等到你回来,堂上筵席开放

从清晨到正午,夕阳快下山。我的高堂上,高朋满座,仙童们
等到你回来,点燃鞭炮炸开

掌上莲花:望眼欲穿。乘坐一挺花轿,天神护架,归来
漫天星光,为你,为你喝彩


b.



八百罗汉,憨笑如来,神态安详。都在这里,等待,观音下凡
等观音下凡,口里莲花才开。

等到观音下凡,酒水就会天上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杯觥交酬,人头蹿动。从子夜到黎明,通宵达旦

洞房里,烛光红颜,青鸟殷勤。只等观音开口,举案齐眉 ,我的新娘
关住一帘幽梦,鲛海神游,不负这一生,有你,莲花盛开


c.



十月怀胎,一粒笑泪,一粒痛汗,观音送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等观音送子,怀里莲花才开。一道闪电,割开天空,幸福诞生
煮开艾叶,香水洗礼,我的心头肉,我的,我的童子

红稠包裹玉米娃娃,揭去苞衣,裸露双乳,喂养哇哇啼哭
从爬行到站立,长出翅膀,飞过稻田,麦地,水塘,河流

回首,怒放,一朵红莲花,一轮红日



*葬礼
        

a.

大鬼,小鬼们,你们来呀,作了一辈子牛马,微不足道
的劳作,——重轭已经不再,野马已经脱缰
我对上帝说:是去,是留,看着办吧

上帝回答:难道你在人间的疾苦还嫌不够
回想在世,甜蜜而苦涩,幸福而痛苦的时光
在这一刻,竟能领受上天的垂恩,不禁潸潸泪下

一条春蚕,出壳,争分秒,嚼嫩桑
为丝尽,长夜不眠,一只银茧,已经完成。灵魂,化碟
让我,粼粼飞起

b.

大鬼,小鬼们,你们来呀,向老鬼作最后的告别
疼痛,如同泥壳下的白蚁,噬空朽木
想起昨天,曾为春天献出绚丽的华光
让魔鬼的斧头为我彻底收敛尸骸,在天国的火炉里,再放一次光明

地狱,电话铃,早早响起。在连接“生”与“死”的电话线的
另一端——“喂,老伙计,老地方,不要迷路。”
我不知道我在“生”,还是,他们早已经死亡
是谁先离我而去,又是谁紧跟着我——会面,在老地方

c.

大鬼,小鬼们,你们来呀,这一次,让老鬼重做一回——人!
在人世活着,活得,人,不像人
人间的门槛,横着一块块条石。大门封闭,一把锈锁,魔鬼们,一律
摸黑,慌慌张张,从后门——进进出出

我碰破了几回头,瞎了几只眼。人生白白耗费在,走后门
这些无谓的关卡,拦路狗,无辜的弯道
现在,我命令你们,用斧头砍碎锈锁,撞开大门,抬出棺材
堂堂正正,气宇轩昂,让鬼魂们一涌而入。让我静静安息

d.

大鬼,小鬼们,你们来呀,请聆听我临终的遗言:
我最疼爱的小鬼,听我耳语,秘密:

做人难,做鬼,的确,也不易。那么,请姜子牙,蒲松龄,钟馗
这些先贤,让他们,在世,护佑你。做鬼不易,这一回,你得做个人
那么,请伯夷,叔齐,书呆子,回家
兄弟,姊妹,姑嫂,妯娌,耄耆——让他们,听你的吩咐,——

为老鬼更衣,入殓,点燃红烛,梵香。
跪拜在灵堂前,泣不成声,一声起棺的吆喝,灵魂出窍

         
e.

大鬼,小鬼们,你们来呀,今天,我起了个黑早
沿着生前留恋的风景,上山。这一次,何等风光,你们
一群银狐,一路银色的灯笼,行进在漫天芦花,飘雪,这个美的氛围之中
你们,银狐们,高高抬举一只黑棺,出了村庄,田野,河流,小镇

惹出狐狸精们,探头,——上山,上山,这是最后一次
连累你们,让你们在乱草纹堆里
下葬,下葬,下葬。一块无字的碑

f.

大鬼,小鬼们,你们来呀,我在坟墓里,忍不住
想念你们,物价飞涨,汗滴不值钱,你们,过得还好吗
这一座黄土的新坟还未长出青草,旁边,又添了另一座

一座坟头,开了,一朵,两朵黑色的小花
这是,我的,黑色的,思念

也许,我还不习惯享受这种闲适,我不能长眠不醒,霸占
这一块稀有而珍贵的泥土,我要挺身起来——骨灰,撒向大海


*掌下繁花

今生注定,赤足走一路荆棘。走过的荒野,一路,一路,繁花
无人走过的路,到天涯,海角——
这里的草木人类,敛尽了锋芒。不敢说,不敢做,不敢开异类的花
千篇一律盛开在媚俗的花园里。不沉思,不反抗,沉浸于意识潜规
他们将一个锋芒逼露的诗人说成花疯子,将一朵亘古旷世的奇葩扔进垃圾箱
他们麻木,羸弱,懈怠,病态。嫉妒,红眼,堕落,绝望里呻吟
他们跨不出一道“尘世”的门槛;走不出一路掌下繁花,疼痛的,记忆

掌下繁花,掌下繁花,披头,散发。天地同春,日月共眠,遍体奇香异味
掌下繁花,掌下繁花,裸胸,赤膊狂歌浩浩,醉舞翩翩,满身冰风剑气
掌下繁花,掌下繁花,谁能一见倾心,抛却那人间繁华,一同去看那蝴蝶飞舞
掌下繁花,掌下繁花,谁能生死与共,淡忘那凄苦悲凉,一起去观那夕阳西下
掌下繁花,掌下繁花,跟我,一起走,走遍天下,走遍神州,走出一幅美的地图
掌下繁花,掌下繁花,跟我,一起跳,千里河山,万古奔流,跳出一个少年中国









*郎啊,心向哪边生?——



妹问,郎啊,

  心向哪边生?——

    你知,我知,魂知。

      当肉体消失,魂是否犹存?

         空气里谁能闻出最浓最香的一缕?

              走过,我看不见花朵,只闻香味。

                如我消失,变成另一缕芳魂,

                             那也是为了混合你的气息……

                                     妹啊,让我们的肉体

                                            彻底消失之前,若

                                               蝴蝶双飞——

                                          灵魂,一起栖居。



*贴着圆鼓鼓的肚皮凝听胎音


贴着圆鼓鼓的肚皮凝听胎音
妹妹,撩起松散野花的站立
鸽子的眼,眼里的落鹰
说一声,郎

那娃儿,听你说话
你听见了吗


*醒来

蛇,扭曲一团
在乱丛中慵懒醒来

一夜间,野花
纷乱,如稻草叶子

青草尖,谁的口水
隐隐作痛

*心儿呀,心儿


心儿呀,心儿
作一万只“相思”蛹吧

一万次放飞五彩斑斓的蝶儿
送给我的妹,一万个真真的自由

这样,我的空间才会飘满快乐的风儿







*不再有痛


灵魂找不到可靠的肉体的栖息
痛啊,痛

反过来想想,肉体空了
为什么不能容纳灵魂呢?——

心灵的伤口,敞开破碎灵魂的花香
我不再忧郁,肉体的疼痛肤浅


*透过


再小的孔
都可以看见天空
再小的心
都可以容纳海洋
再小的点
都可以无限复制成
    一个世界的版图

我很小
你却可以透过我
看见我的蓝天,白云,和海

*那一抹蓝

  

我用一滴蓝水
在一叶白纸涂抹
无论怎样糟糕
都是美丽的画面

白的是云朵
蓝的是天空
白云怎样覆盖蓝天
都是幸福的向往

从此我懂得
苍白的生命里
那一抹蓝
永远书写不完



*蚂蚁


那人睁开眼
草地的蚂蚁在
耳朵边,喊他

别吵,小家伙
他轻轻将蚂蚁
放到一棵小草上

蚂蚁不甘心
爬到他的眉毛
怪痒痒的

眨巴一下眼睛
那个梦掉落到
风里  不见了





*恶


在菜市场,我看见
打扮时髦口红艳丽的女子
同年过六旬的卖菜老妪
讨价还价过了大半天——
新鲜的白菜,没有掺水
有几滴露水

不知为什么,那口红
将称过的白菜扔了一地
后来据说是看见一条青虫






*底细


拨开尘世的荆棘行走,玫瑰
刺破了眼帘,浑身长刺——
她用绣花针挑出肉里的刺,如同
吹出眼里的沙粒

流血,和疼痛。她并不畏惧
只怕那细微的刺尖挑得越深,越往里钻
侥幸的心理到死也不承认
游动于体内的针尖,真的会溃烂化脓

一次次挑开,一次次,怕。真的害怕
抵达纵深,不知底细的疼痛,与生俱来的恐惧
她想——与其痛苦一生,就像爱情隐隐的忧郁
还不如找到它,一次性挨上疼痛的一刀


*痛苦


心儿啊,心儿,抽丝,作茧,在爱的心间
将每一颗心脏创作成甜蜜的蜂房
将每一只日子孵化成雪白的茧
带血的茧。在爱的胸怀

一只血茧卡在了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
一根鱼刺卡住了生活。卡在声带里
隆起一个一个血泡,无法呼吸,危及了生命
还是要唱!还是要飞!——

毫不犹豫,指甲刺向自己的喉咙,血泡破了
痛楚是心胸的鲜血,咽喉里放声哭出的鲜血
满口带血的歌儿。出壳的蛾子,释放的蛾子

还是要飞!还是要唱!——





*白开水


手捧白开水渐渐冷却的温情
寒冷的杯子  我心升温
爱是否如烫手的山芋
等待的过程怎能省略

看似没有内容的白开水
拥有不加修饰的品行
它最解渴  多喝不腻
似少女的吻一样单纯
通过并不奢望的嘴唇
缓缓地流入  温暖

这世界层出不穷的各种偶像
纷乱的世人堆着盲目崇拜的笑容
五颜六色的饮料,香精诱惑
太多的甜蜜泡泡,品若苦味
还是饮白开水吧
甜甜的,纯纯的,清新的
滋润着饥渴如烟的咽喉

咂一丝凉风,心已醉
补水的脸颊泛起温柔
经过这样久的时间啊
一只流汗的空胃摒弃荤腥
弥久的深爱总在彼此相溶,淡淡飘香





*真爱1000分


我爱缺点,才赢来了爱情1000分
我用999个优点弥补了她的999个缺点
她所有的不可饶恕的缺点都被我填平了窟窿
你知道这一点真的很难做到。简直不可思议
简直比登天还难,比上刀山下油锅还惨
——忍受一个拥有999个缺点的姑娘
我却很容易做到,而且很快乐
很简单,很简单,并不复杂
譬如说,这一次,这把刀子嘴
硬是要把一块豆腐切成稀巴烂
我就干脆做这块豆腐,切就切吧
这方块做人与一锅粥作酱
并没有伤我的心,确实没有
刀子嘴还欠点点火候,不知道
其实,我最爱喝的还是豆腐脑

刀子嘴常常砍在铁钉上
坚硬不过人家,笑缺了牙
我得赶紧过去给她弥补缺口
就好像给破损的表皮敷药
万万不可让细菌深入灵魂里
刀子嘴毕竟还是豆腐心
刀子与豆腐脑毕竟还是一家
可是刀子嘴毕竟还是刀子嘴
夜里将豆腐脑折腾的不成人样
早上醒来,迷迷糊糊
我听见刀子嘴有说有笑
一边在井边洗衣服,一边
跟邻家漂亮的妹妹
说:“懒虫,整死一回呢。”

是的,为了活,为了爱
死一千回,才明白
做一只蜜蜂,她才美成了花朵
她说只准采这朵花
你这花心花肺的家伙
我说我会饿死的难看
我飞到草地上,带回家新鲜的蜂蜜
我告诉她只是为了采蜜
才不得不沾惹了路边的野花
虽然这样说了,晚上
她还是让我螫她的花心
哎,还不是弥补她的空虚
可怜的蜜蜂丢了一回一回性命

送了命也有值得的
况且这命也是她
给了我一千次重生的机会
我说让我作淤泥吧
让我的爱开出千朵莲花
一朵莲花怎么会忍受一点浑浊
和污点。我因此没有出头之日
我从淤泥里打探星光,让她
在静夜里展开,仙女一样
纵是夜晚像一只黑色的棺材
我愿意睡在里面,凝听
黎明的池岸,捣衣的姑娘们
取笑睡眼惺忪满脸羞涩的莲花……

弥补的缺点,已成为我的优点
但总是一味弥补却成为我唯一的缺点
这如同我是盾,总是最先受到矛的攻击
浑身上下,被扎了999个窟窿
矛还说为了考验我的爱情
一句话,有点暧昧
矛说:“死了这条狼心吧。”
一句话,瞟一眼人家妹妹
矛说:“色眼,有色胆么!”
一句话,逆了上帝的旨意
矛说:“是否活腻了。”
一句话,盾被戳了个血窟
这一回,是被单位领导戳的
矛说:“好好在家呆着
既然无法无天,这狗日的
让我这挺劣矛好好当一回法官。”

不只是刀子嘴,或矛
你可以找到999个证明的物品
譬如锯子爱上木头
木头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譬如镰刀爱上磨刀石
镰刀亮了,磨刀石也瘦成镰刀
譬如达克宁爱上牛皮癣
让我奇痒,让我惨痛,让我病态
奇怪的是,我产生了抗性
血液越流越年轻,我的脸色红晕
大脑里诗歌层出不穷
我有999个抗体
早已失去了痛的感觉
我还有一个抗体没有产生
那就是她还有一个致命的优点
她还不变的爱我
让我心疼,欲死欲活……







*秋



没有一片秋叶,不说秋的公正
没有一棵树苗,不谈秋的宽容
没有一条溪流,不赞秋的透明
没有一弯小路,不叹秋的深遂


*拾麦穗

小鸟,唧唧喳喳
小鸟,啄呀,啄呀
孩子们,吹起——
一朵,一朵,蒲公英
拾麦穗,拾呀,拾
在收割后的茬地
拾起小小的胃口
拾起一个时代的黄金
一抬头,夕阳
落入松林,往事如烟



*打捞

苔藓,水底扶摇
幽清的情感
在铁板石上
被红色的
厚厚的灰尘
呛得
死鱼一样
裹着这些渔网打捞上来
的螺丝发臭

如果有雷声
闪电
下起瓢泼大雨
地面流一道小溪
这些诗意
栖居的铁螺
在太阳
曝晒之前
还可能悄悄溜走,复活



*发现


一条蛇长出四足
鳞片变成金色
在梦里,吐出一粒龙丹

哎,说出来
蛇笑我花蛇添足
他们哪里知道

我正在宣告
一个惊人的发现
一瞬间之后,蛇蜕变成飞龙

从自己冬眠的身体之内
昂起头,决不再匍匐在俗世的眼底

爬行


*母亲


哦,妈妈,用星光的杠杆
“诞生”是一个支点——
撬起一颗恒星

这星光是您的爱呀
您放飞的梦想,孩子
稳稳站立在杠杆的终端

可是,茫茫太空里
从来没有终点——
您的星光手臂真乃大手笔

伸长,伸长,伸向无限
您就这样猴挂在
杠杆的另一端,从不放手

从春到秋,从生到死
您的重量轻了点
那也是一具有分量的木乃伊

哦,妈妈,一轮苍月
这苍白的月光
您还将他返回给——宇宙

*狂日



落日枯萎,垂死的枝头。残阳耷拉临终的头颅
她不肯,也不愿意——直到风起,吹起暮色
吹烂残霞破碎的旗帜,天边告别溃败的黄昏军团

落日呀,受难之花呀,呵一口气,彩霞漫天
吸一口气,吞吐瑟瑟长河
狂日呀,夜幕放逐天狗的狼牙,你却不畏它惨烈的咬噬

狂日呀,飞溅的血火,嘶马的哀唳。天堂漫过来死神的黑雾
你还怒瞠爆裂的血目——
汗血的天空,一口枯井喝干最后的血泉
轰然倒下剽悍不羁雄性的马匹

喝血的草木,哪里见你那颌目的一瞥
你将满腔的血液洒遍群山万壑,遍地鲜血淋漓

狂日呀,这苍白的死月
哭成一团模糊的血肉,不知
你已驱赶太阳之灵——日出东山

*黑暗中的白马


黑暗中
它闪电般出逃
一片白光
跃过古老的城墙
它逃向哪里?——

掠过郊外的大树
白色的花束惊呼着
被流汗的风声带出了很远

直到精疲力竭
终于低下桀骜不驯的头——
白马挣不脱眼前的黑暗
一条黑色的纤绳系着黑色的命运

月光继续在马厩的木门上涌动
幻想,幻想,沿着开满
水仙花的水岸——
一路黎明前陌生的马蹄


*在荒原上


走在无人的荒原上——
每一行脚印都是陌生的问候
每一个说话都是神秘的恐惧
这些诗歌,如不起眼的青草
枯死了,谁来再一次点燃?——
当我走过人生诗意枯竭的秋天
回头不见自己浅浅的脚印
打马而来的人们早已分道扬镳
躲入那些经不起推敲的繁华盛世
一个人双目噙着朝圣者般的热泪
还得依然庆幸自己
成为孤独的荒原唯一的探路人
即使迷失,我已不再沉默

*老茧


些年,来到疏远农活的城里
一双手蜕了一层层皮肤
又白又嫩,变美了
心,却长茧了

这个早晨,回到一片庄稼地
从一双长老茧的清澈的眼睛
手里接过一把闲得无事的锄头
拉开了全身酸痛的关节
大汗淋漓,仿佛热血一下子放飞

直到,忽然感觉那根手持的木柄
湿漉漉,我以为是汗水
松开,淌下一条红色的小溪

手掌上,破了一个大血泡
还有几个小血泡正在悄悄生长
那么红,好像粒粒红豆
而这一切都是在毫无知觉中
就像没有疼痛地活过了
那些相思的岁月

一阵钻心的疼痛立马袭来——
一块皮松动,很快裸露出
将要取代自己的
那嫩嫩的,新肉,和思索

老茧,老茧,老茧,
从内心回到手掌,握住
自己的钢笔,不缀耕耘
枯死的老茧蛹壳一样纷纷脱落

*肩

血,渗透了肩膀
感觉不到扎针的疼痛
直到卸下沉重的负荷
这件旧衬衫已经血迹斑斑

等不到伤口结痂
还要再次挑起幸福的负累
就像投向天空的泪眼
闭上,一个人去默默忍受

直到肩头长出鳄鱼皮
磨平坚硬的骨头
就像那架着重轭的犍牛
拉曳一条蛇形营造家园的甜梦

天塌下来,依然举重若轻


*丝瓜



“又老掉了一条一条丝瓜。”
伯乐说这话的时候
另一颗年轻的心
急得喊叫起来

一片丝瓜叶
遮挡了他的视线
那些被疏忽的
它们竟是未来的种子——

伯乐笑了:“今日不知,焉知非福?”。

*荷语




那么多那么多
黑色的诱惑
水里的污渍和泡沫
从远方源源不断
多么烦人

谁扔来麦草帽
谁丢弃唯一的旧鞋
我的草裙也破旧
比起那些飞舞的尘埃
内心里喜欢这样冷清的衬托

我爱着霜,和雾
深深地爱着
也许,只有霜是洁净的
也许,只有雾是一种寄托

我爱着荷的残骸
爱着一种无声的消失
没有痛苦



*南瓜睡在摇篮

南瓜,黄熟了
还恋睡在青草的摇篮里

故乡的田埂
到处是睡卧的草垫
乡亲们的日子
瓜藤一样疯长

霜,落下来
藤枯死了——
坟头的摇篮是空的



*种薯



越过冬天,地窖里腐烂的危险
上帝说,每一只红薯
都有成为绝对良种的可能

扦插,在空白的土地
春天给种薯少妇的美
芽尖暴涨旺盛的生殖力
时间吐出黑,演变成如瀑青藤

直到母体全都松疏
变黑,锅烟子一样
膨大的种薯完全抛弃
前世储存的自己,裂变
全新的称砣,盛开荷花的形状

不怕出丑,拱破沧桑,不再是女儿骨
像是老妪当了婆婆满脸疙瘩
新生的羞涩依然桃花般红晕
死到临头惦记空白的大地,和
脚下几只小红薯还牵着她的黑心

但依然在生根,萌芽,繁衍
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在粪土里
大地重复燃起一簇簇绿色的火焰

大块地里的红薯都是她的子孙
一律都是含着浓稠白浆
一只只脸色鲜红,愣头愣脑
藏在并不深的松土,等待,一条犁铧



*春天的红薯


地窖里的红薯
等不到掀开土盖
在黑暗里曝光了幼芽
它们一齐呐喊出有毒的空气

一只春天的皱手
慈祥的面孔
将诗人们
安置在黝黑的泥土

就像红薯浇上一些大粪
出苗出得更快,等候
扦插诗苑空白的土地
阴冷,空旷,苍凉

就像荒芜的内心
找回一些人世的亲情
走在春天的田野
温暖,辽阔,生辉

还有几只红薯
被遗忘在地窖里
暗自饮泣——诅咒
春天是一位恶毒的婆婆



*那头牛


那头牛迷入芳草凄凄,野岭深处
沿着一条汩汩流淌的岁月之河
河岸黝黑的松土留下坚实的脚印

那些长形的野草下尖上阔,喇叭口
细丝针尖一样扎入春天整齐的雨脚
密密麻麻,麦苗一样绿油油,肥美光鲜

咀嚼咀嚼咀嚼,一头牛
用舌尖割倒身后的流水,切断,一茬茬
咕咚咕咚,无暇惊诧提前落水的绿蛙迅速爬回溪岸

这头牛走过的一路误入的惊喜,蝴蝶,这份清闲
可以确定,今年从来没有另一头牛来过
抬起头望望前方,草更深,撩起草尖

干脆向前迈开几步,再舔几片羞涩的柳叶反刍——
走啊,走啊,一路怀胎,一只调皮的小牛犊神秘降临
它不懂得两岸被雷雨疯狂折断的油菜花,反复怀孕的麦子

不远处的村庄,桃花,升起鸡鸣的炊烟,一律
架在这头牛的脖颈。力量来源于这些被忽略的青草
它不懂得秋风萧杀来临,自己还会留在

这里,咀嚼遍地野菊花,野菊花
霜和雪花下面萌出的苦菜花,一点点青芽——
一回头又望见另一个自己踏青而来,赶走自己

咀嚼咀嚼咀嚼,胃里,一茬茬,一截截,流水
那个村庄,那头牛,那条河,那些翻新诗草
一去不回头,只留下,隐隐约约雾里的背影,依然

*复活

一些疼痛,生活的蚊子一样
咬一口,再咬一口
忽略不计

一些疼痛,裸露皮下的血肉
自己跌一跤,或者被尘世的坚壁创伤
只须等候表皮愈合,苦难自动分离

一些疼痛,折断了骨头
打上石膏甲板加固
长出新的爱情

一些疼痛,浸泡着酒精
麻木了忧伤的灵魂
害怕哪一天惊醒

一些疼痛,让石膏裹头的木偶
在发炎与滋生痒痒嫩肉之间蜕变
一次又一次替换血水浸渍的纱布,一生用药

一些疼痛,逃不脱乖戾命运理性的瓶颈
蛹体内放飞柔肠百结惨淡的诗意
一直在挣扎,到临终

眼球,心跳,肾脏,活着的器官
一切的,爱,疼痛,生命的零件,思想
从死尸里转移,诗歌一样移植,复活,重生幸福的翅膀


*一根铁丝*葡萄藤




葡萄藤伸出初恋的触须。处女的手指勾引虚空
虚空有就近的瓜藤,绿叶。被触须攥紧,还有委屈一团的壁草
统统卷成筒子。越缠越紧,直到老死也不松懈
一种痛,叫爱,喊救命

冰冷的墙,没有攀援的寄托
在黑暗的缝隙里,毫无长进的感情分支
瘦了少女的心思,萎靡又变黄的生长点,叹息
拥塞,狭小,放不开手脚,只有放弃,死亡

缘分,是一枝神来之笔。迅速布置一根铁丝牵引新的起点
葡萄藤一眼望见输送的方向——动力来自根部
生命源头脉动不息,向理想的高空传递生机勃勃的信息
尖叫,喜悦。内在的强劲,推动,以致后来它的庞大的体形
蟒蛇一样蜿蜒变粗,始终贯穿着,——一条盘曲的青龙直上蓝天

玻璃,亮晶晶。从此在虚空年年枝繁叶茂,硬化嶙峋的骨架
骨质黑蟒蛇一样光亮,矜持,越老角龙的触角越嫩

这夜,经过它,它正在雪被下面冬眠。而那根铁丝早已锈蚀
老了,无关痛痒——而那根看不见的感情的线,不正如
早年的那根锃亮的铁丝,轴心,一鼓作气穿透峥嵘的岁月
这庞大的角龙一样的骨架呀,定格,令人回味

它还在等待春天吗?——在小楼之上,盘延 ,野心
勃勃,一直妄想勾引高空的粉蝶,蝙蝠,星星——

*鼠标


闪动的头像,女人的心是魔鬼
大海的章鱼一样张开吸盘,张牙舞爪
一句句远离红尘的诗词,女人的樱唇
吸铁石一样吸引一块无用的废铁
声音是磁力,惺惺相惜
误入了游戏的漩涡想逃已经来不及
只有被吸附,逃不脱
虚拟感情的日夜折磨,鼠疫一样猖獗

点击点击点击点击点击点击
自己的寂寞,网络海水里的贝壳肉,被章鱼刮食


*光



看见光的时候,它一下子跑开了
河水从上游撵过来
光却在一瞬间贴紧湍急的水面
从下游飞身上去

一片秋风里的黄叶懂得光的所有色彩
光从来想不起倏忽经过的地方
却给心灵镀上丝绸般流动的愉悦

光在清澈的河水里最活跃
在死气沉沉的池塘里
像绝望者的白眼

光——挤入黑暗的看不透的沧桑
总在轻轻扣动心灵的门闩
世界铁一样沉重。真如掩盖不住的历史。锈迹斑斑

*救活与扼杀


吹捧
诗歌的太阳
冉冉升起
从春天到秋天
太阳死了

一个骂太阳的疯子
看见吹鼓手
帮凶
刽子手
杀死了太阳
却毫无知觉
因为他们孤傲
不屑,惜墨如金
从来没有说错
也从来不对恶俗的荒草
动用纯朴和高贵
锋利的刀刃

井水不犯桃花

*黑河


荒诞的河流。人类在岸边居住
捞起白鱼,扔下黑色的鱼刺,鱼头
人类打个喷嚏,黑河里水变绿
干脆排泄一些黑色的毒素
黑河里水有毒,鱼有毒
吃到人肚里,繁衍的下一代
一个个更黑,羸弱
少不了那些猖獗偷盗暗夜的死耗子
吃药的,毒性发作想喝水的
在意象里,像黑色的诗歌
漂泊的魂,四处闲荡

幸福的阳光。美人鱼在岸边曝晒
白的肌肤,香水和肥皂的泡沫
欲洗净一脸灰尘,满身鱼腥味
要么,是怀孕的猫咪的臊味
沐浴露,洗洁液,又能洗净什么
还不是加深水里有毒的成分
一条黑河穿过麻木的心灵
远远望见风浪打来时代的兽尸
也习以为然,既不欢喜,也不忧伤

恩惠的雨水。一些人在岸边雀跃
思想的彩虹总似那瞬息的谎言
只给心灵留下一道未来的炫目色彩
艺术和诗歌,沉积在河床里
咕噜,咕噜,不知道究竟如何表达
这些分解物,和气体,冒出来
诸如甲烷,据说可以点燃激情岁月
硫化氢虽然有毒,再次点燃
还不是照样在大气里产生酸雨
地表继续腐蚀,流动锈水,铜臭
恶性循环走不出时代的怪圈
黑河,你想流到那里去?——

唯有这满池莲花呀,莲花
在黑暗里撑起一片忧郁的白,分泌月光
流动的暗香伴随着河水一去不回头……
*黒湖

黒湖,污染的时光
注入历史,现实,和未来
飞翔的小鸟抵达终点
抵达死亡

兽的骨头,人的骨头
英雄和奸臣
不死的灵魂依然在湖面决斗

比黒湖更黑的淤泥
比淤泥更黑的漫漫长夜里
是谁催生圣洁的白莲花,浮出水面

洗发水,香皂,带来
女儿幽幽的体香——在此
多么不合时宜,那些芬芳千年的灵魂

是谁的鲜血染红朵朵红莲
是谁在说话,说出
那是不死的捍卫的英灵呢

梦一样肆意盛开,花香飘满世界
但分明,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垃圾
月下,分不清究竟是对是错,是生是死——

原来,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白色的死夜
不见白莲花低语


*黑血


  1994年1月18日,在西部工委书记索南达杰的带领下,靳炎祖和另外两名队员一起深入可可西里进行巡逻。这是他们巡逻的第十天,十天中他们截获了两个共20人的盗猎团伙,缴获各种枪支11枚、子弹8000余发、藏羚羊皮1300余张,大小汽车6辆。当晚,18个盗猎者发生暴动,绑架、残害工作人员、枪杀了索南达杰,劫走枪弹、物资后全部逃窜。当时,这一事件成为震惊了国内外,也让索南达杰的名字和可可西里永久地联系到了一起。如今索南达杰烈士纪念碑依然屹立在昆仑山口,向每一个过往的人诉说着他的故事。


  

*黑血


鲜红的血液,流在
草原上,开出花朵
这是自然的竞争与搏杀

羸弱的血,流入更加强悍
动物的血管,血的竞争
虽然残酷血会变得更红

然而,人群里混杂着黑心的狼
野生的动物纷纷倒毙在黑色枪口下
流出悲愤的血,顷刻  变黑

人类只是喜爱那些毛皮或者象牙


*黑枪



我们仍是那样无知与善良
常常悠然地卧在雪中
或是在猛烈的冰雹下
嬉闹一只只乌黑的枪
已经,对准了
我的同伴——大杀戮早已开始

每当吉普车开过
同伴们依然会一跃而起
一霎那间
枪声一次又一次响起
没有谁逃得过
一粒子弹的精准和速度
雪山陷落  无声坍塌

一批又一批的盗猎者纷纷而至
一群又一群的藏羚羊纷纷倒毙
成堆的尸体眼里只有临终的恐惧
竟不知道黑枪后面躲着那只凶残的眼睛
那也是一口人类为自身制造悲剧的黑洞
巨大的看不见的邪恶的磁场

像旋风里的枯叶掉入无底的深坑
命运的惨剧纷纷跳水,不会自动停止上演



*黑手



是谁的黑手伸向你污染你的血
神经麻木,良心丧失
脑瘫,你被耍弄,成为
一只猴儿,你还是不想
成为被把玩的对象
你,错就错在
将罪恶的黑手伸出去


洗都洗不干净
一次又一次想收,谈何容易
捞那镜中花,水中月
捞那填补宇宙的私欲
这罪恶的渊薮
捞不完美人鱼的诱惑
你就这样一生匍匐在悬崖
越陷越深,直到

风起,树影晃了晃纷纷坠入河底
鬼影儿,咕咚,像一只夜耗子
掉入腐臭的一团——死无葬身之地


*要走就走一条认定的路


要走就走一条认定的路
你是雪山上一只黑色的蚂蚁
望着远方
望着雪山

向前走,向前走
雪山塌陷
绝不眨眼

只为寻觅驱散了的羊群
你下不着地狱  
上不着天堂
摸不到亲人的手
喊不出声音
流不出泪水

是谁
留下你守在最后的草原
做个万世的鬼
站在多风的高坡,把骨灰飞飞扬扬

血光之后,太阳湖边一片宁静  



*我用这卑微的性命换取你的生



我用这卑微的性命换取你的生
每一滴血使眼泪变得苍白
哭黑了夜晚
白天依然看见的
是善良无辜的倒毙
一只邪恶的眼睛总在瞄准  猎物
太阳湖里一年四季都荡漾着藏羚羊的鲜血

无边的荒原,血色的湖光
打破延续了千年万年雪意的宁静
一代代藏羚羊逃过了
无人区的冰雹、雨雪、干旱
逃不过人类可耻的贪婪
四周,满是蹂躏的尸体,扒光的皮
地上血流成河,在夕阳的照耀下愈加显得惨烈

我用这卑微的性命换取你的生
假如由此触犯了你的大忌
注定要用自己的胸膛
堵住那射杀美丽的子弹
在我必死的那一刻
请允许我依然望着远方许下最后一个愿

草原啊,蓝天,不融的雪山
万世的和谐安祥
让我还能看见啊
与羚羊
在草原或山岗  的恋
此刻之后



*乳母

在石头上
种草,开诗歌的花
石头减轻了
忧郁的重量
一千年
一亿年
石头变成泥土
我是诗人
想起自己的前世
是一只古猿
不知道古猿
同猫或狗
同虎和狼
同鱼和虾
同海星和鲨鱼
甚至海洋里蓝鲸
各种动物
是不是拥有共同的祖先

我是诗人
是它们
供奉我在金字塔的顶尖
多少植物
多少动物
变成煤和石油
我说,那是祖先
留下来的尸骨
恐龙庞大的支架
远古生物的遗留:
踩在祖祖辈辈的脊梁之上
我自豪
我骄傲
我要佩戴他们悲情的骷髅
这只是一种象征
一个胸前戴着文明骷髅的诗人
——现代人
吃植物的肉
喝动物的血
肆意地
挥霍
淫欲
既不感恩
也不知羞愧

在地球上
开凿,救出火焰
让火焰
充塞在子弹里
炮膛里
火箭里
人类被推向茫茫太空
我是智慧生物
充满灵异的想象
今夜,将诗情
填满
这颗心脏  
向世界
吼出  
震耳发愦的邀请:
我们是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地球
是忧心忡忡的乳母

*鱤鱼



小时候,盼望过年了
雪落下来,抽干荷池
水面向淤泥深处一落千丈
说浅就浅了,水面划出大刀的背脊

岸边看捉鱼的
跺脚,搓手,哈气
吆喝着,兴趣不减
陶醉在抓起活鱼的愉悦

忘了自己鱼一样雀跃
鱼群遭到围殴
在水里制造暴乱
自己冲杀上岸边

并列排在白冰覆盖的
雪地上,人们围拢过来,一条
一米多长的鱤鱼
令大家惊叹不已
它来自远方的河流
吃掉青鲢鳙鲤

很多年了,故乡的
那条河流已经干涸
池塘里鱤鱼绝迹,呆子
浮现在没有危机的水草边
漂浮着红白垃圾
也不再长大
水浅了,呆子多了


*大鱼

它不孤独吗,如此空的荷塘
瞧瞧它到底多野蛮多厉害
每年一次次拉网
看见那首诗在网里
飞扬跋扈,心想今年该收网了

鱼塘中央翻起比灵魂更混的泥浆
它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溜掉了
溜掉也好,有点变态和庆幸无意这样想
记忆里那条大鱼始终打捞不起来

每年除夕夜,我想起捕捞队
排在岸上的大鱼,最大的
像它,根本就不是它

等到春天放鱼苗,我又看见涨高的
水岸,荷钱,黑色的脊背
脚下不期而遇的孤独

大鱼,大鱼,在梦里
拉网,雀跃,雪白的裸体女郎舞蹈


*涸鱼

无论在深水里
说过多么大的泡泡
现在,露出了背脊

最浅的时候水体最浑浊
也是离收获最近
的日子

想想从前清澈见底
并非什么好事情
真理总是浑浊

烂泥里,大刀
划开人间最多的快乐
这时,最痛苦


*乌鱼

a.


鱼宝宝争相游进
因生产失明的鱼妈妈的嘴里
直到鱼妈妈复明
绕着他们住的地方一圈一圈地游
幼鱼成群游动
雄雌亲鱼一后一前
有来犯者必决死战
雄鱼先上阵,失败
片刻雌鱼又挺身而出
只留下鱼宝宝
诅咒这无情而血腥的世界长大


b.


在一片荷叶下面
一群小鱼出世
温馨的一家
被邪恶看见

鱼钩从青蛙的肛门穿进
朝上翻过来,四肢用线捆起绑在鱼钩上
投入水中,迅速提起二、三次
再投入水中,不动
黑鱼会突然咬住,并且不轻易松嘴

这叫咬死食,就像那些诗人们
不怕错误,不怕上当受骗
自己咬紧人间饕餮的罪恶——

黑鱼,不要让步,等自己驯服
你才像个真正的守护神呢
在寒光闪闪的刀子下面,喊一声上帝

*鱼王


在群鱼里,鱼王吃紧的小鱼虾
不会轻易放弃
直到吃了上帝的鱼钩也不曾后悔

      ——题记


群鱼里有了你
便时刻警觉
无风,你在水底
搅动一阵阵惊吓
像个幽灵

吃紧一千次
吞到肚里的鱼虾
赢得了鱼王的称谓

想不到这一次
将鱼钩吞到了
胃里

你不悔
因为
你属于鱼王家族

在上帝滴血的砧板
还能最后反弹一次
鲜血淋漓
诠释成也鱼王
败也鱼王


*大刀

  

鱼,看见了什么
一把大刀刮过深水里的
风波,杳无音讯

每一次跳跃
搅动丝绸飘动的漩涡
在水中央,虚张
更加浑浊的灵魂
一些惊吓纷纷蹦出水面

一定还会在别处出现
就像爱的身影潜藏在
一个人风平浪静的水体
随时可能制造一些无聊的游戏

岸上的人,又能看见什么




*清空



每天有什么流入体内
又有什么流出体外
死水就不会悲哀

抽干秋天的血液和骨髓
还可以将冬日的脑细胞抽空
向体内挖掘
叫无家的河蚌顺水而下
叫吃鱼的鱼王横冲直撞
叫莲藕不再藕断丝连
叫泥鳅无泥可钻
叫池底露出红泥
再来洒遍生石灰
杀死洞中钉螺
灭绝细菌
无罪的螃蟹
和黄鳝龟鳖
跟着遭殃

从底层裸露清泉
再来一场春雨哭泣
蝌蚪喝杨柳叶长大
鱼苗是野生的雪水
来自远方的河流
爱的饥饿
一眼见底
无人垂钓
一首野趣小诗
却可以
放养家鱼
青鲤鲢鳙鲫


水鬼日记(二首)


a。征兆

有鱼吗?有鱼吗?——内心的澄澈,见底
从春天到秋天,无人关心河池,浮面的鱼儿戏水
在水底王国,水草的城堡躲着白鳞,诗意一样闪烁
咕噜,咕噜,吐出水面,池底的沼气,有点似鲤鱼的呼吸

暴雨冲刷清幽的湖泊一团浑浊,雨后的空气新鲜
诗歌的水体夹杂着上流的花草。旋转着,杂乱,鱼群更加空前活跃
脚下大鱼划出镰刀的尾鳍,遇见路过的陌生人
神话的诞生岂能出自凡夫俗子之信口开河,一次次偶遇
那条水边的大鱼。巨大的感叹触手可及
说出所见所闻,也无人相信

只等日后诗歌里的惊魂再次浮出水面,静夜里
水鬼倏然窜出,落下。叫路过的庸人哑口无言,确信
先前的那个冤家说出都是实情
仿佛那些年走在匆匆旅途,到手的机遇悄然从身旁溜走

此刻,多么希望昔日死对头依然活着,上门陪个不是
——谈何容易,轮到自己解释不清
自己推翻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厌恶先前的傲慢,盛气凌人,不可理喻



b。白茫茫

秋天,诗歌的落叶布满水面
一寸一寸干涸,浅了
水中央浮现的坚果,葫芦,骷髅
诡异的思想一天比一天浑浊

灵魂的浑浑噩噩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莫非鱼也难得糊涂?——
相信一些混沌思绪蕴含更加肥美丰腴
含糊的话语潜到水底旨意不明
吐露藏有大鱼的征兆——
像那冬日的天空,模糊不清
直到雪花飘落,将白冰覆盖
白茫茫,什么鱼也看不见
就像一首诗最幸福最隐秘的时刻

有鱼吗?有鱼吗?——
一片白茫茫,是的,可以确定

*花瓣缘


飘到空白的地面
这样呈现给你
心灵的完美

吹开一无所有
花瓣无意而无绪
爱情,靓丽地堆积

你看见落花的尸体
只是等候你的一瞥
而你愿意轻轻踩在
她为你铺垫的锦绣

一阵风吹过
千年难遇的惋惜  
生,和死
一样芬芳,干净

细雨,织入
空白的地面

*血蝴蝶


一辆疯狂的出租车
躲闪不及,她溜开了

你看她飙风一样
一眨眼升到更飘渺的树梢
落下一圈圈枯叶的幻影

出租车啊,出租车
记得天空的翅膀

是红色的,就像
灰色记忆里的一滴血



*雪蝴蝶


荒园里,一只雪蝴蝶
栖息在白色的木桩

从围墙外走过
她倏忽飞起,表演
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纹丝不动

在风暴前夕
黑暗笼罩这片
白色的氛围
那根一直疏忽的
白色的恋情
会不会发新芽——
大风和雨水在路上
世界一片黑色寂静


*恋

积雪的面部
似一片枯叶
她带走了
柔风飘过的
形状

冬天居住在
一次偶然的失踪
卷起,或者逃逸
这种感触,是
爱么?——

如果是,绿芽
感触,冷冷的
在哪里升温,融化

如果不是,心灵
蠕动,暖暖的
在哪里冬眠,爬出


*欲


鱼的媚眼
暗示
沾腥的
野猫。

刀子。

卧室里
传来
猫的
呻吟。

处女的




*那只蝴蝶


那只蝴蝶,柔风
在玻璃窗之外
在积雪的树梢

就像寒冷挤进了玻璃
渗入温暖的房间
她的冬天
也有一颗杉树
覆盖着白皑皑

她的内心
也有一丝温柔
蝴蝶一样缠绕
处女纷飞的心思

春天来时,那只
蝴蝶不见了


*决绝

关闭一扇尘世的大门
锁死,丢掉钥匙
悄悄离开

屋里的人们
乱哄哄交易
那个瘦高个子
俯身对属下密语
一群人故作高深
不屑向我吐露半滴
人间总有阴谋
在黑暗里潜伏
我想大声喊出
注意自己的口袋啊
愚人们却用怀疑的
目光打量着疯子

趁着夜色
有人扛着一袋袋
黄金,从后门溜走
进进出出——
而我已身无分文
深知尘缘已尽
决意离开,锁上
心中那扇
斑驳的大门
从此,上下求索
四处飘零
一去不回
梦见乱草封门



*无名花


我会很快老去
尸骨无存
我的“狗屁”诗歌
也不值一文
那是低贱的生命
开出路旁的野花




*一个网友问为啥最近不写诗歌


哑哑写诗
写一写无关痛痒的落叶飞花
如今他不写了
他想让头脑彻底变空一回

哑哑不写诗歌了
他不想忽悠自由的诗神
可是这家伙却钻到他的体内
让他神不守舍
眼里淌满诗意的泪花……



*选择



没有选择
走在人生的旅途
没有退路
也不管前路倏然迷失
山遥路远苔滑
怪石狰狞可憎
我选择
一颗星辰的指向

平坦的大道
挤满羸弱的灵魂
哭声震动
呼天抢地
他们一脸愁容
愁老了春秋
愁落了夕阳
在墨色的黄昏
回不到
生长青春的那个家
面对死亡的洞窟
毫无选择的余地

我是落伍的孤雁
也不愿做飞黄腾达的鸟人
我是落难的枭兽
绝不献媚人间豢养的豪猪
我选择艰辛的生活
那就铁定了心
也铁定了爱情
所有的付出都是必然
所有的孕育都经历痛处
毫无怨言

没有选择
便是唯一的选择
当内心里充满窒息的
黑暗
总会看见
天堂里的那颗泪珠
告诉我走过的黑夜
并不孤单

走啊走
我看见逝去的时间
发亮的河流
那颗星星
总在跟着我
永远相随
走啊走
我选择
没有选择的唯一
我告诉自己
这双足
就是通向天堂的阶梯
这双手
就是摘取星辰的动力
跟着内心里那颗启明星
从黑夜走到天亮


*葵花


将太阳
  像葵花一样
    扭曲——
愠怒的圆脸
燃成一团
喝叱
太阳的恶习——
愚昧的人类
悄悄顺从的惯性
宁愿断折颈椎
捍卫……
你看他倔强的个性
死也掰不回
曾经盲目追逐的转向
顽劣的夕阳
面对独立
正直的晚秋  叹息
将诗歌像葵花
一样死去
忖度
沦陷的人性——
动物和植物
吞入污水烂河
石头的城市
吞掉地球的泥土
将人生像葵花
一样颌目
你看他临终
耷拉的头颅
垂着
整个世界难言的悲哀
谁能磕出
遍地阳光的芬芳……



*野草



为什么生长?——
烈士一样死难。
风里痛,
雨里苦。
谁能体谅。
地球的主宰,
现任人宰割。
践踏,
自生自灭。
被文明人掩埋。
在黑瓦上站,
在青砖缝隙钻。
在垃圾堆开花,
在大街边
依赖一点灰泥扎根。
在黑暗里,
点一盏灯。
在铁屑里,
用骨头抗争。
没有那一块石头,
不曾害怕亿年的坚韧——
到处是水泥和固墙,
你生来蔑视它们。
我看见野草,
吞掉了古老的城堡。
人类在干啥?——
枪杀野草的精神。
野草正义的呼唤,
野草流血的惨淡,
野草生命的奇迹。
野草在沉默里爆发,
吃掉一切死人的骸骨。
地球从来不只是属于人类,
野草才是笑到最后的主人。

*屈原:五月的河流


五月的河流,从没有停止过追求的脚步
炎黄子孙为你的精神竞相折腰
溜走的是历史的屈辱,愚昧,污秽的浮沤
澄清的是屈子的磐石之心

一曲《离骚》,那回旋沉郁的旋律令我魂牵梦绕
一双慧眼,穿透重重迷雾
一把利剑,劈开关山万重
一个信念,不到东海心不死
一个身影奋力一跃——跳入滚滚的汨罗江
染红了万代千秋奔流不息的诗歌

是谁还在叩问,晴天里响起霹雳
铿锵如兵刃的撞击
将移山倒海的能量汇聚在五月的大海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逝去的,还将逝去
五月的河流——
瑟瑟江水里不见了屈子的背影——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那个披头散发的先驱头戴高冠,插满兰芷
依然活在人间。


*那一句天问



那一句天问
似晴天里一声霹雳
响彻了三千年

今天,疲惫的问一声
这个干涸的世界
还有没有一滴清泪
能够真正渗入屈子的诗篇

大地火烧火燎
得不到半滴雨



*后来




我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在那里
风,霜,雨,雪。见到那个我等待的
她是个少女。戴着迎风的头巾
像一团火。她从卑微劳动的间隙
逃出来,约会额前掉落的汗珠
后来,变成一个
朴素的妇人——
后来,打着石膏绷带
拄着拐杖,她搀扶着
后来,躺在病榻
魔鬼缠身,呻吟,她喂水
我还会准时出现
在那些与她交谈后事的地方
后来,我被火化了
我还会准时出现,幽灵
悄悄来到打湿的孤枕边,谈心

无论死去或活着
我还会准时出现



*原以为我可以这样安静地离开



原以为我可以这样安静地离开
亲人们,你们却死死地拉拽我的灵魂
长辈们,年龄比我还大的耄耆,鹤发童颜
孝子,孝孙,懵懂的孩子,吃奶的婴儿
一律跪在灵堂前,满脸泪水
一叩,二叩,三叩

凝望着这张微笑的画像,说出
所有内心的愧疚,平生
愧对了,对不起

不再寂寞。燃放鞭炮
二十四个小时,从未间断
不再清贫。燃烧纸钱。披麻带孝
倒茶,斟酒,供奉仙珍,海贝
黄昏点亮红蜡。子夜时分
传来断断……续续……嘤嘤的啼哭

天亮了。白色的群狐护送着他们的首领上山
不要让破碎的太阳听到撕心裂肺的哀泣,嚎啕
亲人们,这么多泪水快要将我淹没
我会忍不住——从棺木里哭出声来!……

原以为我可以这样安静地睡去
亲人们,你们却死死地守候着石碑,春的灵魂

*春天的坟


无论,多么,蛮荒的,谷地
无论,多么,清幽的,禅寺
无论,多么,熟识的,村庄

一个失掉魂的人
看见一夜间,千树,万树,梨花
就会忍不住从坟墓里溜出来

蜕变。一只蝴蝶。村前,屋后,恍惚,迷离
那是春天的,魂

一个病痛、潦倒、失魂落魄的人
在春天总会找到自己失落的那一只



*一行行情诗里藏着露骨的刀锋


我总是在不知不觉写下流水
在流水之上写下一行一行涟漪
在漩涡的中心写下白晃晃的刀子

刀子切割的暗流迅速合拢
有时候我的刀子不得不插入淤泥
搅动浑浊的底层散发出烂味和腥臭

我总是在有意无意诋毁爱情
在白云上面故弄玄虚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那么飘渺
一转眼白云被工厂的烟囱染黑

我总是在记忆里铭刻一行行诗句
在诗句里缀满一串串闪闪的星星
一瞬间发亮的星星全都生了锈
洒落到土地的雨滴具有酸腐和毒性

我总是在一些诗句里藏着呐喊的刀锋
每吃进去温馨的一行
你的心脏已经割开了隐蔽的口子

一行行情诗里藏着露骨的刀刃
心爱的人啊可要小心


*沉木


雷电击中,一场天火
我是未曾烧尽的树木
我是人类文明强取豪夺的残留
在污秽的泥沼里
未曾腐烂

不要打捞我的残骸
我会彻底风化,消失
就让我变成一个谜底
在日过千帆的江底

虽然我渴望重见天日
只怕这浑浊的江水呛得我不停地咳嗽
还有那白色垃圾长途漂流
空气里有毒的气体
会很快酸化这身裸露的黑色肌体

不要打听我的集体
峥嵘的原始岁月早已黯然沉寂
我是时间埋没的证据
提醒未来



*流星雨


他感觉到一大队人马正一步一步
被某种神秘的魔力控制。先前投入大气层的零星的流星
引来地球人引颈仰望——一刹那曝亮满眼目不暇接的火花
寻死的飞蛾,莫名的感动。有人看见了也就遗忘了
他只记得风,一匹天马掠过,如风

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磁力的黑洞。燃烧,燃烧,燃烧,一团团火球
他感觉到不只是一个人在燃烧,一大队人马,扑火!扑火!扑火!——
从钢花一样通红沸腾的炉膛里,向地面飞溅,松土落到四面八方
他感到恐惧,一匹天马践踏,如风

那些恒星,只是宇宙虚假的摆设。与今夜诗情彻底无关,永远
抵达不了小小寰球——他只想念,一个如风的青草女子
今生,今世,在一个个不经意的瞬间,照亮自己

*旧居



畸形的根,如蟒蛇
在倾颓的土墙蜿蜒——无人栽种

旧居只是一只空蝉壳
大树撑裂腐朽的
檩条,掉落黑色的瓦片
黑幽幽的瓦泥,荒草

一只白棺材被漆黑
变成黑棺材
抬走了

墙壁的藤蔓重复着
那只抚摸棺材的瘦手
生前说过的话  夕阳的余温


*独不见

我在时光里奔走
在山村,在田野,在城市
在桃花艳娘的足下,在怀孕的
麦子。灌浆的奶子
在运输阳光的麦秆里

最先爬上山丘的新坟
是蒲公英的黄花
最先哭醒小村的
是昨夜初生的婴儿
稻子还会低头
麦子还会成熟
腰杆不弯
齐刷刷

独不见  造访
那个陌生道人
向我耳语来世的秘诀

*耳语森林


一个烟蒂可以梵毁万顷森林
这不是危言耸听
现代的守林人
要当心

不是天火,绝对不是
甚至一个诗人在这里说的森林
绝对不是众木
成林的那一种
是人,人

人类居住在森林的边缘
要当心
走入森林
身上带着“嫉妒”的火种
“仇恨”的火种……
就像一个人走进人群
点燃了香烟,随手丢掉
自己竟然毫不知觉

更糟糕的是人类,总也
走不进森林内部
只是在外围打转转
枉费心机,扇风点火
或者制造红白黑的垃圾
  
一场天火从森林中心燃起
那是上天的震怒——
渺小的人子啊,要当心!……



*最精彩的闪烁就是我的人生




人世间花花绿绿,秋风写下了无数的红叶
诗人们猎艳叼怪,各怀鬼胎
诗歌溺死在病老的唾沫和处女的尿液

上帝不说话,一说话
凡人就会找茬子打官司
谁也不服气谁,只想自己流芳千古

苍蝇吹嘘那世界上最好的诗,一窝蜂
伟人放个屁也得研讨一年半载
萤火虫根本就不该发光发热

读诗的人不知诗人粉饰的生活
更不用说慰藉即将死亡的羸弱蜜蜂
那淫欲的女尸还能制造点阴森森的花边艳闻

哦,他们说我,就是一只卑微的青虫
却不知诗歌给我蝴蝶的翅膀
最新奇的诗行就是我倏忽蜕变的命运

最精彩的诗篇诠释着自我怪癖的人生
我要向一万次与我一样怀着虔诚的梦像吵醒
天亮醒来,从此刻起,一切变成真

我不再爱那些看不见影子的伟大穆斯
纵然是他们主宰着地球的繁荣昌盛
我只歌唱那些人间啜泣的流萤,一首小诗

哦,为自己喝彩,为小草,或小花
我的诗歌里看不见宫廷贵族的血液
诗人拥有同样的快乐是泥土,太阳,空气

巨人的诗歌,枯死昔日的枯藤老鸦
让出一片片开花的草地来生长最精彩的河流
平凡的日出创造伟大的森林,只等伐木者的锯子

在岁月带雨冒烟梵烧感情之地,灵魂
在哪一天,一旦掠过命运疯狂的枝梢,消遁
诗歌说:她已释怀,她已安息


*价值
        ——读贴有感


这年头,脱光的值钱
不足十分钟——最不值钱的
抵得上一个农民工一天
拼死累活的血汗钱
爱情的股票一跌再跌
一生血本无归
唯独房价是飙升的牛股
房奴们还贷还到死
抵不过开发商丢掉一个零头
农民的命不值钱
三万元一条,还嫌贵
伤残补助标准城乡差距大
上帝说了算——除非上帝的儿子死掉

鲜血的献出的血
感冒了,医生说
可能是血液流感
扁鹊说没病不算
医生说要进入长征的打算
与病魔决战——医疗费要一次交清
没病的吓成了心脏病
卖血吧——谁叫你参加
爱心献血,没人给你付费
建筑工地,矿井,煤窟
那稠血凝固的小命
比贪婪的主子眼里一块煤还轻

被大火全部烧坏的手脚
手指脚趾被截掉——找谁?找谁?找死吧——
根本无法在单方“达成”的协议上签字按手印
等死吧,等死吧——
乐死XX医院和重新激活太平间床位预约热线……




*尘肺
            ——读贴有感


农民工,兄弟,我说你命该贱
干什么工作不好,非弄那硅石破碎
那小孩干嘛非得上学,交纳不起学费
那老娘干嘛非得要治,死了不就是一缕烟
离不开这能见度不到两米的碎石机台
耳朵尖锐的叫喊着失去听力
鼻子上的灰塞到喉咙里,呼吸
不是空气,是灰,罪恶的灰
眉毛看不见,你原先不也是个美少年
眼睛不用睁,免得看见
大把大把的钞票流进老板的腰包
你为老板节约每一分钱,哪怕一块几毛钱的口罩
你抗得住,咬紧牙关,不相信灰尘还能坑死人
你啊,满足每天工作十到十二个小时
每月工资700多元——你自己没动一分
这钱没有赌博,甚至舍不得抽那劣质烟
想喝二元一瓶的高粱酒,还是省点

兄弟,我说你,千个错
错就错在你不该突然感到胸闷不适
好好的身体,怎么突然就身体不好了呢
厂里对你多好,每年对工人进行了体检
为了你再多赚几个月的工资
工厂已查出张患了尘肺病
向你隐瞒了病情,不炒鱿鱼
留住你这个老实巴交的下里巴人
如果不是这魔鬼在你肺里作乱
你会一直干下去——有个美好的未来

三年啊,高污染,几乎断送你的命
几家医院都诊断你得是尘肺病
这无疑过早的判了你的死刑——
但根据有关规定,这种病必须
由患者所在的工厂出具相关证明
职业史,粉尘接触史,……
可是厂领导翻了脸,不认识你
说明明是肺结核工厂不必承担任何费用
这尘肺病就得按肺结核治疗
早点要了你这条不值钱的命——
为了确诊自己的病情,不得不
再次向亲朋好友借钱
到权威性医院,黑的白的全由它说了算
做第二次鉴定——费用了6000多元
还不是白费——要这个医院
推翻自己的诊断结果——历史没有先例

兄弟啊——你干嘛还要用这条
奄奄一息的性命同滑向深渊的命运抗争
弄那开膛剖腹——只是为了证明
一个显然易见的事实——这就是尘肺
开胸手术要二、三万元,你已经分文没有
卖光家中的稻子,得了六千多元
向亲朋们借,从银行贷款一万多元
才凑齐了手术费——血淋淋的一刀
多么痛快啊——开胸验肺,确诊为尘肺三期


这下可好了——杀死农民工的刽子手
人脏俱获,小偷还不承认自己是小偷
等死吧,等死吧,——
狗屁不通的的游戏规则说明,农民工病了就该枪毙


*战士


每天练习刺杀,吼叫
我是个诗人,不是战士
周围的人们将有限的生命
投入到无限的兑换
兑换钞票,美女,房子
兑换忧郁,烦恼,疾病
兑换笑声,眼泪
兑换幸福的生活

我的生命,耗费在
这一张张白纸的日子
在白纸上滴血
我的血液浸泡着文字森林
有时哭,有时笑
更多是笑不出的泪
哭不出的呜咽——
一个个陌生的影子穿梭
有敌,有友,一场血刃
有生,有死,长歌当哭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终于,流尽我的鲜血
死后欠下了厚厚的账单
欠对父母的孝心
欠对妻儿的关爱
欠温暖,欠热爱
欠了很多很多
唯一不欠的
是一个誓言
是一张生死状
是一个诗人的名誉
——我是战士



*栽种天堂的人


栽种天堂的人
只问耕耘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种子萌芽
梦开花了
风雨打湿了
含泪的眼睛
年年岁岁
岁岁年年
栽种天堂的人
将自己栽成
只会开花的苦日子
…………
苦日子的秋天
属于一个空空的黄金的梦
总是被远方的风儿嘲笑
……栽种天堂的人
却不相信世外还有个别样的天堂
只坚持——既然播种了
就已经将绿梦天堂种植在大地上
我们都曾经都是栽种天堂的人
只是太在乎一些虚幻之物
燥热,刺激,疯狂,失去理智
人世浮华终究移动了做人的根基
煎熬不到这天堂之树
结果的那一天,——
就一气之下亲手砍掉了这生命的“无用”之废物……



*乡间小路




一条条乡间小路
那是滋养我的小肠
路弯弯水弯弯
稻花麦穗滋我血
太阳月光养我胃
风雪冰霜坚硬我的骨头
长大了,我就变成了
这块土地,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走不出夕阳下一条条万里愁肠



*静夜的灯盏


就这样一个人
坐在黑暗里
口里吟诵纤尘不染的诗句
如兰花丝丝吐香
这些幸福的根,味蕾
生长在我的身体之上
这些星星盛开在内心的黑夜
岿然不动的理想之净地
孤独照明

我宁愿这一生
微风燃尽
野蘑菇
                文/哑榴
…………………………………………………………………………

1.



松林里野蘑菇一夜疯长雨水,我就像一粒萤火,惊喜
目光掠过树梢,露水,雾,在草丛仔细照亮

眼睛难以辨别,耳朵可以听到:野蘑菇生长在匆匆脚下
俯下身子,草丛到处躲着。双手沾满花瓣,和露水
真是不忍心惊动这山林的酣眠,温度,湿度,软软的温床

没有方向,所有的小径都会遇见意外的惊喜
没有人走过的地方,大地开口,野蘑菇缄默无语
在刺丛里硕大无比,耳朵们躲藏得越隐蔽越不容易暴露

我看见毒菇五颜六色,栖息在毒菇子实体的蝴蝶光怪陆离
不知是否沾染毒性,神经兮兮,飘忽无定,凄艳
看上去像山鬼恍惚迷离。但她们是林间真正的主人

随便踢翻红艳的伞盖,裸露雪白的,乳黄的菌褶
直到自以为走出很远,回头还猛然想起自己
只是回到原地捡拾的菌柄,标示。其实
在密林里很少回头,一心向往才会越来越深深的迷失自己

我只有一颗小小的胃,却妄想装得下莽莽的森林
然而一只耳朵怎么可能听清四面八方,野蘑菇一起说话
同伴们的笑声肆意回荡。看不见人影,偶尔
在苔藓上面认识一下熟悉的脚印,随手丢弃的野花

瀑布,流泉,鸟鸣,恍如隔世。跟着感觉走,一眼望穿
便很快到了与山林依依不舍的恋情分手告别的时刻
浓重的墨色很快降临之前,像脱兔,我得逃出更加深邃的
无人抵达的冒险,纵深的诱惑,夜幕里无处不生长漆黑的恐惧

慌乱之中,跌痛了脚踝。我的魂丢了,最后回望一眼
听见野蘑菇自言自语:仿佛在说那个自由散漫的诗人,也不仔细一点
满天繁星,顷刻落下森林。一日望穿秋水,十年不忘……


2.

谁能在自家的花园栽种野蘑菇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我的童年看见松林里厚厚的苔藓下面
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一片
譬喻说成年的,青年的,儿童
恍若繁星,争先恐后冒出土层
像鸡蛋,鹌鹑蛋,像伞,像耳朵

气候适宜,温度适宜,山林里
阳光是阴凉的绿色,或是淡蓝色
松针漏下细碎的影子,庇护
蜜蜂,蝴蝶,蟋蟀,不知名的山鸟
那孩童真的很爱这些未曾长大的野蘑菇
连同一大块青苔和青苔下面的泥土
一起铲起,搬运,移栽在自家的后花园

那时,我的花园毗邻采菊的南山
篱笆外面的草丛常常生长一些牛粪菇
我想既然牛粪菇可以生长
这无毒的野蘑菇定然可以移栽成活
这温度,适度不也相当,还有
童言无忌的精心照料,我在
自家的花园模仿山林的诗意氛围

第二天下着濛濛细雨,赤足
查看野蘑菇的动静,在雨里
一只只仿佛一齐复活,觉得这环境不错
那天真的孩童自以为找到
野蘑菇的天堂,只要这一次成功
第三天,第四天,雾霭笼罩
野蘑菇没有丝毫动静,幻想犹存
等到再过一天,雨后的阳光照耀
野蘑菇们再也打不起精神
翻开苔藓,丝菌,一层霉烂的气息
丝毫没有生命复活的征兆

牛粪菇在后花园活得得意洋洋
有毒,是不是吸收了某种人类的毒素
以毒攻毒,食它的人定会顷刻致命
无毒的野蘑菇则没有这种幸运
像一种善良的品行,躲藏在
人们看不见的刺丛,诡秘之地
凝听着轻似蝴蝶的脚步和笑意悄悄靠近
落花的薄唇轻吻,闭上,睁开眼睛:
野兽的蹄印,脱兔的踢翻
哪怕作孽的蛆虫穿透子实体,腐烂

都只是自然的生生不息的代谢过程
怕只怕那黑心肠的人类
连根铲断滋生的环境,土壤
将恐怖的黑的,红的塑料袋,白色泡沫
还有臭屁,漆黑的良心丢弃在漫山的翠绿
人类啊,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学会善良

人类的足印到达的地方,满口谎言
大脑里的毒素随之播种在那里,生根
就像屎壳郎复制牛粪,生长牛粪菇
象征纯洁,善良,无私的野蘑菇
将苟延残喘,直致无法生存,日渐消亡
(这童年渐渐长大,总是梦见
那倾颓的土砖,瓦片,篱笆外面
一场雨水过后,草丛里
野蘑菇,疯长,在人迹罕至的后花园——

野蘑菇啊,野蘑菇
在山林里被愚昧无知掀掉的那一块诗壤
裸露的空白之地,还在深深思念它们……


3.

姐姐在草坪上遇见雷打菇
不去关注别人欣赏与否
只在乎自由自在舒展性灵
几张狂摄的照片
我可以猜想得到她那眼里
那一刻露珠一样纷落的刺激和惊喜
雷打菇爱纯洁的青草丛,打伞
喜欢一夜之间疯长雨水

我曾在山里居住多年
那山上的蘑菇是自个
每天采摘的大白菜
只不过大白菜不富含
这么多鲜味诱人的氨基酸
野蘑菇似各种颜色和形状的耳朵
如蝴蝶缤缤纷纷,眼花缭乱

我曾在深山密林掀开青苔下面
窥见蘑菇生长的秘密
恰似满天繁星,大大小小的梦
拥挤在一个窝里,有的梦
在未有手指采摘之前慢慢变老
内卷或反卷,上翘或延伸
我的确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惊喜
躲藏的越隐蔽越不容易被发现
有的正好赶上采摘的时候
更多的还是珍珠米粒大小
懵懵懂懂,等待人类小心呵护的明天
我之所以这样越来越深入密林
而不感到害怕,因为牵着爱人的手

在大山里多次迷路,时而感到恐惧
那些猩红惨白颜色迥异怪癖的毒菇
猖獗糜烂,吸引蛆虫
表面的粘液真叫人恶心——
夕阳下沉,走不出迷惑,回到原路
爱人紧紧拉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我壮着虎胆说大自然有很多天然的指南针
朝一个方向走,便很快走出原始丛林
一些惊吓和虚惊让两颗心脏贴得更紧
她还是被一路路新鲜的发现逗笑了
蘑菇还似诗歌生长在熟悉的小径
走过了,便不再陌生


4。

爱上野蘑菇,纯属偶然
初恋的松林里对于我一直是莫名的诱惑
直到走进草地,直到牵着她走进记忆的深处

哦,第一只蘑菇不知不觉暴露在她的草丛
紧接着,我们发现了第二只,第三只,……
我熟悉了野蘑菇生长在这片山林的感情区域
就像天上成块的云朵在大地上留下
一片阴凉,云朵遮不住的地方依然日光强烈
拾到野蘑菇的地方下次还能拾得更多
拾不到野蘑菇的地方依然是枉费心机大海捞针

每次走进山林,紧紧跟随着她
漫无边际的探险,一条小径已经洞悉
一个女生浪漫的故事,像蝴蝶,飘忽,迷离
也许,是我,呵护,寸步不离
她一路为了让我看见,尽情绽放
狂奔,撒野,像蝴蝶狐步掠过
她的每一次玩笑你都得当真
一次小小的疏忽都会受到惩罚
看不见的树干,故意丢下我,茫然四顾

直到又一次我们出现了严重意见分歧
我说回家吧,时候不早了
她坚持要翻越一座大山去看看山的那边
说着,一阵凉飕飕的冷风蛇形着不见踪影
我拼命叫喊,回声在山谷回荡
一口气翻阅大山,像一块石头从山脊滚下

一瞬间,停泊在陌生而熟悉的公路,回头
她还是像那只暮色里单薄的蝴蝶,啜泣
究竟,飞下山了,在一起——上帝保佑

从此,手牵手,生活再也没有越不过的尖峰


5.

苔藓是大地的处女膜,亲爱的
初生的欲望蠢蠢欲动,像龟头拱破土壤
这种感觉,像原始少男骚动的渴望无人知晓
一场并无淫意的雨水来得正是时候,湿透四月的丛林

野蘑菇,野蘑菇,躺在草丛
像微风煽动粉色花瓣,轻轻解开她的罗裳彩衣
无声无息,裸露大地温柔性感的乳房
这处女的肌肤抚摸起来只是感觉纯洁
小媳妇夹袄丝绸一样滑亮,凉爽,绿的诱人

野蘑菇,野蘑菇,大地悄悄洞开永恒之初恋
从她秘密的内心的深处伸出长长的菌丝
那缠绵的菌丝体取得足够的养料就开始形成子实体
成长的耳朵,喜出望外凝听
爱情在一夜雨水里复活千年不变的思念,野心,梦

我说作一只野蘑菇是幸福的
不只是诗人获得了新鲜爱情的呼吸
还有第一次遇见太阳底下阴凉的绿色的月光
缤纷的花瓣在绿荫里镀着沁凉的甜蜜
浪荡的蝴蝶,轻盈,安洋,诗意栖居
也仿佛只是一些透过密林里恍惚的影子
这一切的一切,整座望不穿尽头的森林
都只是她的隐喻,她带给我未来的布置
带给野蘑菇生生不息的思念,爱也爱不完的恋
在那湿漉漉的隐秘之地,凸显

我这样比喻,野蘑菇,和亲切的苔藓
没有什么比这更自然,更幸福,爱得更长久


6.

雨后,疯长的神话,她是飘忽不定的行踪
生长在一片气候适宜的,幽禁
一棵少年的松树,脚下,那块苔藓的心灵下面
生长着无数小小的呵护,小小的情话
这么多年,松树还是保留着难移的本性
雨后,松荫下,一颗启明星每天同天空神秘说话

这片土地,山林,雨雾弥漫,空气氤氲的氛围
适合爱情滋生,也像我的脉脉含情的博大胸怀无须豢养
哦,亲爱的,是野花,是野鹿,是野蘑菇
陪伴我,经过我,一双眼神,无助,惊慌
四处张望,迷失在林莽,忽然想起什么
回头准时出现在这里,生殖的鲜血流进松树的根部


哦,亲爱的,是山风,是雨露,是雪花飞扬
吹拂我,滋养我,活得苍老而翠绿,摇曳风云
像一棵松树那样活着,流露琥珀的爱恋的眼神
我已经饱餐她的秀美,将她一身的山花明艳
摇落在眼前,自然的腐朽不是她的过错
所有的腐烂的花花草草的日子
枯叶一样肥沃,飚飞遒劲的生命之崛起

我是谁?充其量是个路过山林的猎人
野花迷我眼,一只母鹿误入野花的小径
别小看她毛色光润,神态悠闲,比较友善
警惕性很高,一生对我这个陌生来客“敬而远之”
最终,我放下抢,做个兽之俘虏让她缴械,舔啖
我别无所求——除了,每次见到她的
野性开花,无性繁殖,像这只唯一的母鹿
天黑,想起这棵松树是她可以信赖的栖息

哦,爱人,一颗松树下,是你的家
离开这快爱情的泥土,到哪里我们也不能活得长久


7.

哦,亲爱的,你问,你问
这些蘑菇难以分辨,有毒或无毒
我只能说出我所证实的有限的毒性

人们对于未知的毒性不敢轻易品尝
尽管那些菌褶齐整,与无毒菇模仿毫无二致
我说人类也这样,不知底细的人
也不能轻易托付终身,说着,说着

我们看见一丛红豆,秋天的火焰
你加快蝶步,飞身落入那块旁边的岩石上
这时,几乎在同一瞬间,我们瞥见

一条黑色眼睛蛇横卧在你我之间
我们屏住呼吸,对视了片刻
幸好这毒蛇并不主动攻击,从眼下溜走
虚惊一场,就差那么一寸,你就
无意踩到毒蛇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你吓哭了,我说
这毒蛇只是患了热烈的“相思病”
并不咬人,除非你强行摘走它守护的相思红豆

上山,我们看见一座青砖琉璃瓦尼姑庵
将刚才的冒险告知尼姑,你又在一直问
这次遇见蛇究竟象征什么?——
我只是个旁听者,听尼姑答非所问
这毒菇,毒蛇,与人类一样
被激怒时,将身体前段竖起,颈部两侧膨胀
你不沾惹它,想吃掉它,非要它的命,如何染毒
尼姑说那窗外一丛丛相思豆她只能远远的静静观赏
不动凡念,无欲则安,祸孽亦远之

人类吃毒蛇,却不知最毒的是人类标高的自己
眼红,动辄不顾一切,却不知危险时时潜伏在脚下,——


8.

松针铺满绿草丛。松林里的香樟,红枫
燃烧着盛大的火焰,多么热烈而浪漫啊
漫山遍野的落红,厚厚的铺满山林

哦,亲爱的,让我们一起走进童话的世界
我们看见一个男孩和女孩
姐弟俩脸上染上了三九菇的桃红
用小手在掏挖成堆的红叶
女孩一边说上次看见的那几只
比一元硬币还小的一堆小蘑菇
怎么就不见了呢,明明是这儿
用一堆枫叶掩盖着,明明是这儿

不料那个男孩最先惊喜地叫了起来,这儿
枫叶里裸露出一只硕大的三九菇
浅浅的红,浅浅的绿,带着泥土的香味
有一圈圈似树木年轮似的水渍状同心圆
看见我们走近,小男孩警觉的用枫叶重新掩盖

只想看看。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啊
那女孩年龄大点,小心翼翼重新翻掉枫叶
让我们仔细瞧个够,说这种三九菇味道之鲜美
任何菌类都无法比拟,上个星期在这一片地才发现了它们
只想让它们长大,竟想不到大的长的比茶碗口还大
(三九菇外侧光滑有油腻感,内侧齿状辐射的菌褶整齐
毒蘑菇大多颜色特别鲜艳,以红、绿、黄色居多
而无毒蘑菇一般颜色不鲜艳,菇盖较平,伞面光滑
小女孩说这片枫林里的蘑菇只有她和弟弟知道
那些顽皮又淘气的孩子在嫉妒谁拾到一只大蘑菇的时候
总是连那比小扣子一样大的小蘑菇也给残忍地毁掉
才不让他们知道呢——让我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我们点点头,到成了听话的小孩子,小女孩说出丰富的内容

小女孩让我们在这一片枫林里寻觅
一个下午,发现彼此之间很多陌生的信任,惊喜
这一对小姐妹就像融入那苍翠葱茏中
童年的诗意的野蘑菇,打着小伞的精灵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只有那住在山边
常常亲近大山的人,才能有如此的福分
而我们,不也就是被他们寻找出来的大蘑菇
善良的天性一次次在无视的枯叶下复活,长大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笑得无声无息
直到黄昏一阵阵冷风吹起,我们依依惜别
(小女孩将那只最大的三九菇送给我们,换了一只蝴蝶结——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9-28 21: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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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似水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1-9-29 09: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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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0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旧鞋*蝉蜕(戏和猪猪)
1.


每一次穿新鞋
总会想起
那双
扔掉的
破烂的
旧鞋

旧鞋
不再令你
疼痛
她如此容忍


2.


每一次出壳
亮翅
抵达新生的
土壤
那一只蝉蜕
依旧悬挂在
故乡的
树梢

一生幻梦,抵不上故土三日
脱皮
换血
刻骨铭心

      10,29.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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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0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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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0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千朔妹妹:那个月,那口泉


那个月亮,每夜滴着水
滴在一朵梦上面
我的幸福
被月光打湿一片

夜夜开花
一千朵,一万个

夜夜沐浴
你的爱

夜夜呼吸
乳房的气息
犹同生命的乳汁
流入
酥软的大地

我的夜晚
丢了梦
才会惊醒:

惺忪,恍惚间
心底溢满深情
那个月
若一枚鲜果
依然显露
在眼前,天边

在心的私处……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10-30 13: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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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0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空壳
“不是空的。”说这话的时候
我看见一句空壳。
“我的人生也不是。”——
看见一只人体蜕化而出,
有些疼痛。

“还是空的。”——
我感到一些声音
在体内震动……

“最终,是空的。”——
昨天,今天,未来——留下的空穴,
谁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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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0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2.

哪一句不是一句空壳。
很多昆虫的声音,
在空壳里活着,溜走。

哪一个人生不活在
一句句溜走的话里?——
我所记录的这些话语,
你可能不曾听见,
恰恰是一些自然界最响亮的声音。
我写作的这些诗行,
你可能不曾看见,
它们活着爬行的足迹……


3.


将一个人填满,
是爱吗?
将一个心掏空,
是恨吗?——

爱着,恨着
并没有什么区别,
掏空陈旧的,
装满新鲜的。
这样,
爱才不会枯死。


4.


我说“爱”的时候,
体内已经飞出了什么?
我说“恨”的时候,
那个飞出去的又回到空壳体内。
爱过,恨过,
我已经熟悉——她的城堡
每一条死巷,
每一条毛细血管一样的溪流,
还有自由的小径……


5.

我用情丝结网,扑捉一些爱的叹息。
在音箱里放大。

当爱飞回了家,
饥饿,立即爬向这被缠住的尤物。
享受多美妙的错误……她在徒劳挣扎。

…………………………………………………………………………

*好心情

忘掉一只茧
在秋天的森林慢慢飞
任落叶埋葬一身尘土,灵魂出窍


*童年

被知了活捉
被僵蛇蜕变
被犟牛拉到,偷吃庄稼
被野兔子追赶,没入秋天
被凌驾的女孩骑着,当牛当马,学习写字

童年是一条蚯蚓
躲在露水侵蚀的枯叶下面
太阳一晒
又钻到板结的地底打洞

晒不黑,冻不死
熏不枯,雪不怕
成天想着被爱吃的鱼
钓起……


*心湖


沉沉暮色笼罩的湖波
白天鹅被毒药药死
她们只是来此短暂过夜
不料留下污秽的尸体

那一轮明月也是瞎了眼
看不见乌黑的枪口
从篷车里射出
罪恶的子弹

白天鹅,在漆黑的夜晚
惊慌失措
惊起,躁鸦一片

*租赁月光


负荷的劳作,吐血的夜晚
租来一片月光
燃起篝火

依偎相思的人儿
掌心的诺言放置在心坎
抚慰心底的寒流

听一听秋虫的弹奏
回到初恋的一颗心
忘掉不堪回首的愚昧

租赁一间天空
还有曾经在草地丢失的星星
将陌生的未来打探


*秋叶哗变


等不到天亮
一匹白马从枫林里杀出
遍地白骨闪着寒光

哗变,哗变,鲜血从空中飘落
一叶,一叶
写不尽泣血人生的赞歌

大地,在一夜之间,白发苍苍


*找个借口,让爱黑白分明


累了,厌了,倦了
一遍一遍念着的紧箍咒
找不到借口
也好去西天取一回经

一会儿妖精
一会儿良父慈母
真的不懂得爱情
是个什么怪物
难道相爱的人
也彼此需要一双火眼晶晶

黑是黑的,白是白的
可惜自己不是孙悟空
没有金箍棒
何况爱情的天空浓云迷障
看不分明

找一个借口
谁来表演唐僧

*以镜窥身,不做悲哀的留滞


枯草,是一面镜子
溪水,也是
以镜窥身,不做悲哀的留滞

幸福,是一面镜子
愁苦,也是
过得好与坏,不怕霜,不畏寒

春草,惊蛰,萌芽起
血与火,肝和胆,舍我其谁?——
大地白时身皆白,留清爽,在人间


*以水的温度唤醒雪的热度


万物无语,北风愁
大雪封山,涧底流
谁能唤醒人类
那颗温暖的心

白皑皑,心灵
覆盖着悲哀的积雪
谁能横空出世
高举思想的艳阳
让干涸的沙漠天天萌芽
让冰山的雪莲岁岁开花
让人类的恶性幡然醒悟
让消失的种群倒回历史

以水的温度唤醒雪的热度
看不见的冰河隐约流动——
思想者的太阳如熊熊火炬
如炭烧的红日,融化世界太久的冷漠


————————————————————————

【大家都来写】洗洗脑子
1、我们醒来之后


醒来之后
刷牙,然后点一支烟
将牙齿继续熏黑

然后,从空空的胃里取出饥饿
填充空空的大脑



2、没有回声


死木——
一条虫子爬出洞口
又缩了回去

失语的火焰
被绝望的目光淋湿……


3、讽喻时刻


一截枯木,看见虫子爬出胸口
对一只啄木鸟说:“哪里运来的一只虫子?想栽赃吗?”

这时,虫子们受到惊吓,纷纷爬出……


4、冬天里的虫子


一条蛆虫没有被一场冰雪“双规”
他告诉生蛆的鱼肉:“苍蝇是咱爸,越臭的茅厕,越安全。”


5、被拆除的往事


至今,被撤除的红泥灶台
黑漆漆的锅沿,青砖垒砌的烟囱
草灰里冷却黑漆漆冒烟的红薯
那些久居的黑瓦,经年的黑烟灰
那些祠堂,一代代不朽的木梁,雕花的旧床
那些被岁月撤散消失的黑幽幽的面孔,往事
依然肥沃着记忆里绿得发黑的诗草


6、隐喻


玻璃内的人
向窗外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溅在玻璃上

窗外,一片死寂


7、穿过黑暗的鸟儿

一盏车灯扫射
穿过黑暗的鸟儿
流萤一闪

从此,灵感
向深邃的夜空轮流照探
渴望那稍逊即逝的,相逢


8、虚构的事实

虚构一只替罪羊
为群狼赎罪
虚构一只纸老虎
为灭绝的生灵恐吓
虚构一首诗歌
为人类日夜唱着挽歌



………………………………

*粘稠的……


这些年
灵魂粘稠了
我四处找水
稀释自己的凝固

这些年
被化不开的灵魂
紧紧地粘贴
在手掌

这些年
我的手接触的
都是甩不开的
亲情

这些年
我手里粘着
自己的
良心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11-6 16: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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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7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暗香
文/哑榴


第一次迎面碰见那株桂花
惊异于她发梢间的暗香
那时,那地,那流年

过了很多年,不知为何爱上了酒
身体里沉积着太多酒精
一种道不白言不明的疼痛
越来越浸透了自己的骨髓

常常在毒瘾发作的时刻
在烧酒里掺入桂花瓣
品一品枯萎的幸福
在醉意里真实地舒展
……
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梦游
不知不觉,就走到那株桂花树下
近一点,再近一点,闭上眼睛

真的,那时不觉得,醒来,想起人生一梦
那天,那地,那分离,留在
衣襟,鼻孔,嘴唇,肌肤,心房的暗香
片刻也不曾离开,味道,依然,很浓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11-7 11: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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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7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沿着一条枯藤倒走,回家


一条枯藤,两只
睡在摇篮的南瓜
成熟了,还连着枯老的根茎

那金色的南瓜只是一种象征
仿佛一对孪生姐弟一起长大
一头连着头发花白的双亲
南瓜长大,断掉了枯藤的牵挂
多少年被荒草淹没

那森林里生长着原始的故乡
苔藓,和蕨,蘑菇,花花草草
亲切,被相亲相爱的雨露洗涤
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一片纸屑
一条回到故乡的小路青了又黄
也如同枯藤一样被荒草时光淹没
还有一只童年的小鹿
没有长大,更像一种奔跑的记忆?……

那条怀念的小鹿呀
谜底一样隐藏在森林里
这么多,这么多年了
只要用双手掰开一年一度
青草夹杂枯草的花花草丛
似乎那潮湿的枯枝枯叶
沿着它可以倒走回家的藤蔓
还不曾腐烂,丢失

枯藤四处延伸,忙碌的双亲
催熟了两只南瓜娃儿
吃南瓜饭喝南瓜粥
忘不了生养自己的黄土
走遍天涯,多少次梦回故乡
为什么寻不回当年的枯死路径
遇见当年的自己
那只蹦蹦跳跳的小鹿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11-8 22: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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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7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玩一下,
哈哈,飞了,飞了
花飞了,飞了
泪飞了,飞了
哈哈

花,为何还在开?
那些破灭的梦幻……

嘻嘻,飞了,飞了
梦飞了,飞了
心飞了,飞了
嘻嘻

灯,为何还在走?
那些无知的夜晚。

……………………
*憨


瓜熟蒂落,南瓜
一别故土就是三十几年
沿着一根枯藤倒走,回不到
三十几年前的泥土

当年的瓜秧秧
双亲的双手播种
如今还是一脸南瓜成熟的憨厚
走到天涯海角,内心里还保留着一把南瓜籽

从小到大——一连串
掏心剖腹的话语

*致剑客:《擦拭锋芒》


月下挑灯,挑起陈年的蛙声
窗外的月亮,稻田,露水
依然是你内心梦想的焰火
抑或,闪烁的剑光

舞剑,挑起这一生风尘
挑起这一世沧桑
多少疾苦埋没在水田
不吭一声
多少野菊花被霜刀摧残
白雪皑皑覆盖
……
看剑,看剑,擦试锋芒
看你眼中凸起的星星毕露
挑起这莽莽森森
原始的苔藓,蕨下,古老的情愫
挑起这关山重重沉沉暮霭
埋没的稻香,野菊花
挑起这长年累月封冻的心情
网开阻隔的荆棘,枯枝,烂叶
挑起这雪被下
复活的,嫩芽

——————————




——————————


A.金风吹来玉露重

文/白骨精
1.

起风了,一阵秋雨一阵凉
蝶儿,花丛中低飞的你,是否浸湿了翅膀,是否安然无恙

细腰的红蜻蜓,是我前世的渴望
沿着诗经的河岸,跋涉千年。蒹葭苍苍
与你相视一瞥,误入时光隧道,惊觉一刹那换了明艳的时空

让我为你点燃篝火,跳最后一次草裙舞吧


2.


后花园早已荒芜。只有海棠,烂漫枝头
有月光敲门的晚上,海棠花的眼睛格外明亮
被你抚摸过的酥胸,波涛起伏

一场秋雨,熄灭了幸福的呻吟
你恣意拨弄的火山口,依然冒着烈焰

3


每到秋天,金灿灿的田野,也会变得一无所有
一粒露珠,心有多透,情有多重
大地上到处忧郁着那些空洞而无聊的野菊花,一律无人问津

亲爱,让花园继续荒芜吧
我只是希望,你爱我时,心无旁骛
哪怕是栖息在一株白露瀼瀼的草叶,或者枯死的瓜蒂

哪怕只是七天,多一点


4.

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有多疲惫
还会走在哪一条失魂落魄的荒郊,地头,十字街头

思念的水汩汩。汩汩
白骨在笑,爱情就像冰清玉洁的光线
在秋雨里春蚕不死,鸣虫弹腿,跳跃


5

即便在诗歌里,爱得昏天黑地
亲爱,明天太阳出来时,换上新床单,开始新生活吧

——————————————————————

。我

我只是一个逝去的半截死人
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
我只是一个路途遇见我的情人
将我的妻子远远抛在身后
我只是一个走不回过去的黑炭
刚刚与未来的火花碰触,亲吻,伤灼内心
我所说出的爱如同彩虹架桥
没有她们我无法泅渡命中的一劫
我只是一串连接的生命之珠
每一粒都是另一个爱人的名字
我在断弦时分如断线的珍珠
误入不可预测的未来
向九天悬放一根飘渺落空的情丝
梦想穿过此刻
大地,一粒新生的珠子

我只是灵感
忽然爱上身边的你
亲密拥抱,亲吻,说出唯一

       2012,8,23。提前进入时光隧道……,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2-8-24 00: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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