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动水影 情涌气象——云垂天《同里组诗》赏读（原创）

王士斌

韵动水影  情涌气象
云垂天《同里组诗》赏读
痴 山
近年一些地方打着发展旅游的幌子，罔顾客观条件和百姓死活，大兴土木硬造西洋景者比比皆是。也怪，越是瞎折腾官升得越快。可从揭露出来的案例看，此类官贪腐比例又极高极高。人工新建的“古城”呢，不是像乌镇，就是像周庄，也有的像极了同里。
说起同里，诗人们好像不把同里写得大地飞花不休似的？你读啊，钟磊《江南调》奇峭；姜慕水《同里印象》舒畅；云垂天的《同里组诗》呢，睿智中涌动醇厚气象。
《同时组诗》前四首，东南西北师心独具，万千气象翻涛涌波。
读《东溪望月》，沿光阴长河逆流而上，浣洗那一抹遥远民间传说。必然的月光如水银河般渲泻，当然就有“偶然的月，偶然的鸟，偶然同飞；”“思亦糊涂，念亦糊涂，听千羽滑过天空”；更有“有多少人孤独到天明，就有多少滴露珠留在草尖”。
读《南市晓烟》，其诗趣让人回味无穷。晓烟如一抹烟霞，如江南流水，如灵珑太湖石，亦如一曲江南九孔竹笛的清吟；更如妖娆的湖光山色，如黄了的芦苇，也如沉入湖底的大雁的翅膀。一句结语“医生微微一笑：‘暂戒女色’”，比“云深不知处”意味，又多了几分空阔。
读《西津夜渡》湖水与游船亲近，一条船抒发对湖水的吟哦。“匍匐”二字传神，船踏波潜入夜色。乘船的诗人“摇晃着肚里一瓶不满半瓶摇的石子。倾听它们，彼此发出抱怨声响。披苔雕纹，把几尾红鱼送入永不孵化的梦。”诗意中吞吐几分哲人思索。
读《北山春眺》，诗中无“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美。优柔的“把白云放牧在草场上，吸饱上午的阳光；红花镶嵌在绿松木的画板上，我们是两枚黑褐色的棉籽”的诗意图画，让读者感受些许忧伤。“这仅存的田野”，是今天“诗歌和大雁的繁殖地”，或许明天化为乌有，寻痕无着。
接下来四首，顷刻间从东、南、西、北自然转入水村、山廓、花园、岸居。
读《水村渔笛》，感受从“太湖石，一身水制的笛孔；斑斑点点，漏过日月星辰”（《南市晓烟》）顺承而来的思绪。如宋词又如元散曲的余韵，一组“霜才露，花已忘情。奴家身藏九尾，与君结白眉”的渔笛意象，深情哲思逶迤摇曳。
读《长山岚翠》，诗意中充溢天人合一的忘我。“青丝结满白霜”，“背着发白的布袋，沿路采集桂花香气，拣拾草丛里的石子”；“翠岚”用生命“酿坛美酒，约你坐悬崖，听松。”可惜哟，“风把我们吹下悬崖，扯成一绺一绺的月光。”空灵如是，说乘物游心当不为过。
读《夜花园听琴》，如听一曲古歌。物我合一，琴否，人否？当然，我抱琴兮，琴也抱我。至读到“我是你的怀里无声的名器，你是我的胸中千古的狂人”，倏忽间我也化作一架琴，任天簌之音脉络中流过。
读《水居岸》，古调俪歌染民歌风韵，更有民间说唱的底色。但更多《好一朵茉莉花》的细腻柔软，四溢《西厢记》不离不弃的痴迷。读诗：
“那次第花开花落，有枯有荣
要白发，要千年
奴家依然是十八的身子，
碧玉的心”
“待奴牵过君的手，签字按押
不反悔”
《摇撸的少年》，可能是年轻诗人的爱情王国。青春私秘，不该窥视，还是请读者徜徉回味，如何？
读《江南劫》，力透纸背，面稍嫌窄。你想啊，至1978年之前， 5000年华厦土地保护基本完好；尔后30年劫掠恐远远超过之前5000年战火兵燹水侵总和；而躲过千年战火兵燹水侵的珍贵人文遗产，在金钱贪欲践踏下又能撑得几时？是的，靠画家的生花妙笔留一丝人文情怀，这可能又是文人墨客仅能的选择。读，全诗如下：
“河流蜿蜒地穿过古镇
沿岸有许多白墙青瓦的楼屋
不知名的画家，早早来到这里
他们在河岸的柳树下
支起画架。我拉着水牛
经过他们，看见白色的亚麻布上
堆起五颜六色的硝烟
他们像群孵蛋的母鸡，孵化着未来
失踪的村庄。偶尔停下，抽烟，喝水”
云垂天《同里组诗》十首，整体思维方向和表达方式更多传统色彩；缪斯温馨的馈赠，青春隐秘的萌动，跟着诗人在同里移步转景点状呈现。至《摇撸的少年》，感受动感青春写真；压卷之作《江南劫》，一“劫”字写尽无边忧思，思想光芒穿透被贪欲遮蔽的人类智慧。最终结果呢，是在“劫”难逃，也可能是万劫不复！世事难料，又岂是诗心文笔所能说尽？

2010-1-23于鲁南



附：《同里组诗》（十首）

作者：云垂天

《东溪望月》

偶然的月，偶然的鸟，偶然同飞
无望之处曾搭无望之桥
思亦糊涂，念亦糊涂，听千羽滑过天空
踩着鹊鸟翅膀，他们
在短暂的拥抱中传递古老病毒
人间已稀，世上已少
偶然的月，偶然的鸟，偶然同飞
桥上目光拥挤，寻找属于自己的星辰
有多少人孤独到天明，就有多少滴露珠留在草尖

《南市晓烟》

医生说：“余生，再不能喝酒”
但我可以痛饮江南的雨水
像块灼热的火炭
被秋霜打湿了葛巾
太湖石，一身水制的笛孔
斑斑点点，漏过日月星辰
是谁在岸边？黄昏里
吹奏微薄的爱情
和烟云妖娆的湖光山色
芦苇黄了。大雁的翅膀沉入湖底
医生微微一笑：“暂戒女色”

《西津夜渡》

离开风云后的天空
匍匐。用流水胸膛包容鲜花，荆棘
毫不犹豫，吞下它们，吐出它们
细沙总喜欢尾随，软软垫在我的腹下
承接向往，激情。一路点数
过往时光。弯腰捣白古巷深处的月色
我摇晃着肚里一瓶不满半瓶摇的石子
倾听它们，彼此发出抱怨声响
披苔雕纹，把几尾红鱼送入永不孵化的梦

《北山春眺》

把白云放牧在草场上
吸饱上午的阳光
红花镶嵌在绿松木的画板上
我们是两枚黑褐色的棉籽
在春天的风里骑着辆破旧的永久牌单车
城市，远在画面之外
我们已逃离时代的喧嚣
我们沧桑麻木的心可曾复苏
在这仅存的田野，诗歌和大雁的繁殖地

《水村渔笛》

以磐石为床，双手为枕
听钟声送佛

霜才露，花已忘情
奴家身藏九尾，与君结白眉

湖冰薄，堤岸柳暖
荷未出水，燕子一对已过桥

袋里松子壶中云
清腹一杯醉春归

《长山岚翠》

青丝结满白霜
有些人无法看见钻石化成朝露

背着发白的布袋
沿路采集桂花香气，拣拾草丛里的石子

酿坛美酒，约你坐悬崖，听松
风把我们吹下悬崖，扯成一绺一绺的月光

《夜花园听琴》

抱我上高峰
抱我临苍浪
轻抚夕阳西下
狂歌逝水东流
左手按，右手弹
林中月摇影
船头浪滚波
我是你的怀里无声的名器
你是我的胸中千古的狂人

《水居岸》

水中我是蜿蜒的蛇精
岸上我是猫步的绝代
亲亲的相公，细思量
莲花容颜怎抵奴家妖艳
那次第花开花落，有枯有荣
要白发，要千年
奴家依然是十八的身子，伴你
碧玉的心
亲亲的相公，细思量
千古佳话在眼前
莫犹豫来莫徘徊
待奴牵过君的手，签字按押
不反悔

《摇撸的少年》

你坐船，我摇撸
在江南古镇的一条小河里
我们，迎着落日黄昏
迎着石桥上，行人目光
“百年修得同船渡”
在黄金般的河面上，
我们同船，却并不为渡

我假装失足
跌入
你的怀抱，迤俪，蜿蜒
从此，做你怀里一株招摇的水草
做你心底，一枚沉默的石子
不去管你是百年的鲤鱼，还是千年的蛇妖

那河畔青石上醉卧的白衣秀士
那月光下捣衣的妇人
若我们永不上岸
他们是否，就不会失踪
两岸楼窗，半开半闭
那日，我不该说出，那是你美丽的闺房

《江南劫》

河流蜿蜒地穿过古镇
沿岸有许多白墙青瓦的楼屋
不知名的画家，早早来到这里
他们在河岸的柳树下
支起画架。我拉着水牛
经过他们，看见白色的亚麻布上
堆起五颜六色的硝烟
他们像群孵蛋的母鸡，孵化着未来
失踪的村庄。偶尔停下，抽烟，喝水

王士斌

第三组评写同里的诗，欢迎诗友斧正。

王士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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