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独白（组诗）

敖晓波

内心独白（组诗）

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喊我

小时侯，当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时
总觉得母亲在背后喊我，我应了一声“唉！”
回头一看，大山空空
偶有几声鸟鸣，几缕风
青草低低，夕阳很长

长大后，我常常喜欢一个人走路
走着，走着，忽然感到有人在喊我
回头一看，墙角深深
偶有几片绿叶，几横铁丝
灰尘蒙蒙，风很大

再后来，当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时
总觉得背后有人喊我，于是
我常常一边走路，一边回头张望
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说：
这个人有偏头症

现在，我把两只耳朵塞住走路
有一天，一个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
说：“喂，你这是往哪里走？”
回头一看，不知在哪里走错了
一脸尴尬，几声苦笑

我在内心深处扩建房子
从小时侯起，我在内心深处修建一座房子
这座房子说大，它大得无边——
世界每一个角落都装在里面，甚至能
隔着时空听见坟墓里奶奶的说话声
说它小，小得只要我一伸手
能将里面每一个角落摸个遍。


这座房子我修了三十几年，虽然简陋
只要里面的人安然泰之，任何
狂风暴雨，甚至山崩地裂
它都岿然不动。有时只要一个身影
冷不丁地转身，它就开始剧烈地摇晃……


现在，我的房子已经住满了人
每到下雨天，总有许多人在屋外徘徊
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用余生在内心扩建房子，让世上的人
搬进来住，沐着温暖


其实，我也知道
我正坐在别人的内心深处

在另一座城市我看见了自己
一座陌生的城市，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张报纸难掩一张疲惫的面容
要不是他还在对着手机说话
(这是他留给这座城市唯一的声音)
也许人们会把他当作一缕风

路中央，一辆辆车呼啸而过
扬起的灰尘像一张网，将人群罩住
模糊中，我看到许多人张着嘴
像他一样，我却什么也没听到
迷惑中，内心释然了许多

或许他跟我同是这座城市的过客
或许我跟这座城市里的人们都是过客
出发点可能不一样，经过也可能不一样
最后,我们都像一缕风一样离开这座城市
有什么能逃过被时间湮没的命运

一个声音在说：“赶快拿出你的手机，
对着它吼几声，或者拿出你的笔，
在纸上写上点什么……”
我一惊，猛地一转身
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


一只蚂蚁，爬进我的心里

一只蚂蚁从土里爬出来，沿着裤筒
肆无忌惮地往我身上爬。它爬过我的
小腿、大腿……直奔心口爬去
我的内心开始慌乱起来，生怕它钻进里面
把一些隐秘的东西搬走

我用手去挡住它，它就从手上
直接翻过去。我把它攥在手里
它用嘴狠很地咬我……无奈之下
只得把它放回地面，看着它
一次又一次地朝我身上爬……

这只蚂蚁拿着钳子，气势汹汹地
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四处敲击
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我的肌肤
由苍白变得红润，骨骼发出声响……
当头颅再次从衣领里伸出时，我看到
一只蚂蚁从一个毛孔里钻出来

多年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从身体里爬出许多小蚂蚁
正抬着我，一步步地向泥土深处走去

在我体内，有一根红苕藤正在疯长

“哇”的一坠地，母亲便将一截红苕藤
沿着食管插进我的体内。我吮着奶汁
一天天长高，那截红苕藤也一天天变长
……直到有一天，我把母亲吸得像一根红苕藤时
我发现，我的血管里有一些根须一样的物体
吸着内壁，朝心脏、大脑……长去

我揣着这截红苕藤，先溯着历史
从文明的现代开始，走过民国、清、明、元……
一直走到远古的人类。在那里，我看到了
我的祖先，看到了一根和我体内一样的红苕藤
上面长着茂密的叶子。我顺着这根红苕藤往下摸
摸到了几个硕大的红苕，它们是儒家、道家、墨家、法家……
再往下摸，我看到一条条根须长在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里
像我身上的血管一样……后来，我又揣着这截红苕藤
一一造访世界上其他国家，我惊奇的发现——
在世界很多国家，我都能看到这些根须的影子
我顺手刨起红苕，塞在嘴里……

许多年后，我感到那截红苕藤
正在体内的疯长，似乎还结了许多小红苕
我在想：当这些红苕苗从我身体不同部位长出来时
我应该把哪一根留给我的孩子呢？

作    者：敖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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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如风

来自内心的呼唤是心灵的语言。凝练些会更好。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