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等

量山

《黑心》


屏幕是黑的，喉咙是哑的
王家岭在心里暗生霉菌。跑出来
就变成了清明的泪水
那些铲车，那些石头命里的硬
那些估计或者瞒报的数字
那些黑。那些旁观者的眉飞起来
聚成小小的矿难
写不下去了——
我的心神似挖尸现场，太轻
一阵风就可以吹走


《不远的灯火》


那小小的火苗
是墙角的海棠还是爷爷的旱烟
在一条道上蜿蜒


火会分叉，轻易便分成兄弟姐妹七个
灯是煤油灯
奶奶始终没能把灯捻拨长


倒是坟头上的草高了
清明，雨纷纷跑出来
把麦苗的脖子一个劲地往上拉


这小小的火苗
转眼，就漫山遍野了


《鹅》


把它拆开
一只鸟就属于我了
扑扑楞楞


水草凄迷处
弯向我的颈那么高傲，优美
我的心里荡起层层的波


它爱上这人间烟火
夜里，星子落下来
我为它解开炊烟的绳索
天鹅绒扑倒在我中年的河


咳咳——
小村向后看
池塘，小树林，芦苇
青绿中一抹白影


《春天》


油菜花已纷纷经过田野
一朵花就是一座小型榨油机
三月，他立于河岸
倾听她内心的轰鸣


周遭的泥土
因春雨的缘故着了油饼的色彩
膨胀，翻滚，酥软
草叶逐渐椭圆


春天太美了
不小心露出乱跑的粉腿

《黄昏，在乔庄路口》


桃花长得像幼儿园的阿姨
儿子的小身影尾随着
东拐拐，西拐拐
摇摇晃晃地奔向田野
麦苗就比长颈鹿的嘴高了
化妆盒在灰喜鹊毛刺刺的嘴里
叫一声天就矮一分
最后天小成一株桃花的伞
我忙找来棉签做伞骨
蘸瓶装的炉甘石
夜幕降下来，空气粉红了。


《与父书》


那是一棵树
一棵吃了壮阳药长大的树
被做成一张床
橡木的床头柜里至今藏着伟哥
多少次我充当母亲的间谍
把树墩做的凳子垫高
看见了玻璃下飞瀑的长发和喘息
我也喘息着掉进了深渊
从此我和你不共戴天
你这个让我跪在碎玻璃上的男人
你这个把老虎钳伸进我大腿根的男人
你这个买断工龄呜呜哭泣的男人
咔嚓一声断了
你从枝条上接住了我的儿子
给了他我不曾有过的桃花的吻
然后大骂我酗酒，赌博，败家子
再然后就蹲在梨树下
把头发染成梨花
村庄围拢过来
我又是你的一亩三分地

健如风

第一首很沉重，以致影响了后面的阅读。可以分开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