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长诗）

仲彦

回家（长诗）
                         仲彦（土家族）
一

尘世的体验，漂浮在漩涡中心。沉静的外表
穿戴华丽的噫语，朝我走来。爱了就爱吧
像光潜入河流。像梦想照亮黑暗。

二

怎么啦安安？我是仲彦，我是一个要去和未来交换现实的
醉酒人。酒歌飘扬，红红的醉脸，在时空穿梭

情人和眼泪，一切都醉了。我献给你美丽笑容的头颅和四肢
化身夜晚的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倾刻之间，
我粉身碎骨，生命散落一地。为了你瞬间的微笑，
我把自己燃烧，化成彩虹
站在你面前，住在你心里

三

终于醒来。把一切给你。生命，泛着红晕
在身边跳动。一粒粒血液，一声声呼唤
等我醒来。疼痛，在体内翻滚。神秘事物的内部
血肉割裂脉管，骨头撑开肉体，伤口泛滥成灾
日子，比烈酒更为疼痛

好在我还有你。有你，在身边，等我醒来
爱情就在眼前，理想还在照耀。明天，还会缝合
跳动的心脏，被你捧在手心，等我醒来

四

光芒开始沸腾，梦想迸出岩浆，头颅仍在燃烧
然而现实，比现实更为残酷的，还是现实

活在这里已经很久，内心的空，比天空
比心空。地平线挣扎着，光的起点挣扎着
燃烧的光明挣扎着，扭动的火焰，站起来
又摔倒在地。人，从哪里起源？痛苦，
有没有尽头？无法解答的困惑，敲打着神经。
活在这里很久了，内心的空，比天空，比内心更空

五

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看见我活了下来，
像心一样活了下来。

心脏，仍然还在人世间跳动。我写满乡愁和痛苦的未来
告诉我，来到你面前，还有好久

六            

危险，像受伤的碎片，划过异乡的河流。记忆
像
一串串历史，刻在山洞里，刻在岩画上，刻在风雨飘摇的额头

沧桑和岁月，都已经很老了。我目前的老，像一个老人
时间的脚步，追逐着他的眼睛，很多东西，逝去了，找不回来

我找不回来，一个我，找了我很久，没找到理想
没找到你
是我一生中最难过的事情。找啊找，虚无和梦想，都没有告诉我
你在哪里？我和我的痛苦，住在一起

七

我该怎么办啊？复杂的人生，长满疑问
眼睛，点不亮现实。阴云四合，
时空在旋转，心里一片漆黑
一条条闪电不停抽打高傲深思的头颅。身体啊，心灵啊
眼泪这样易碎

八

在心上飞来飞去。遥远的远，穿过黑暗和生死
来到我面前，一个不可复制的梦想              
划动窄窄的人生，长在我面前。我面前的大地，写着一颗心脏
写着我的墓志铭

九

睡吧。夜晚，扑腾着翅膀，在上空盘旋
屋顶的星星，一颗一颗，像移动的灯盏
守护着心灵，温暖着梦境

梦已深，情更浓，你的身体更亲。睡吧
明天，很快就会回来。人永远都会，活在明天

种子，点亮理想。花朵，照耀着夜晚
尘世的睡眠，活在人的一生，真的很好

十

穿行在歌谣之中，你的甜美，流淌在心灵深处

黎明很快来到我们身边，打开窗帘，
地平线升起来，天边，太阳，澎湃的火升起来

大风吹动的地方，无数暗红、晶紫的光芒              
缠绞着，在家的那边，喷薄而出。尘世的亮光升起来
心底的黑暗，伤害和痛
开出嘹亮的歌声，对不起，我的疼痛，把你弄痛了

十一

劳碌的日子，沿着岁月的藤蔓，踉跄走来
无数疲惫扭成一团，心里不再晴朗
到哪里寻找安身立命之地？时间像水，划破心脏和肌肤
我像灰尘，到处穿梭，前行的脚步，没有未来

我总是在这里疲于奔命，但却命在旦夕
亲爱的，我想回家。

十二

向南，永远向南

熟悉的地方，
梦想
一次次到过的地方

十三

那就回家吧。地平线升起来，太阳升起来。心里，所有的光，
跳起来。呼吸在流动。梦想在飞翔。故乡
痛痛的乳名
穿透神经
在耳边荡漾

终于可以回家。不是现在，但后来会有。
你秘密的笑，左边是礼物，右边是我
我知道你心事。在大街小巷行走
前方，永远向前

来世，你仍做我的好女人

十四

你是我世界的中心。追逐。拥抱。在世界的中心。

光芒开始沸腾。梦想迸出岩浆。头颅仍在燃烧。

十五

明天我就要回家了。带好你飘飘的长发，带好你白白的脸子，
带好你姹紫嫣红的微笑
带好你幸福的泪水，带好你性感的快乐，明天
我就要把你装进怀抱，
把我的诗歌和灵魂也装进去
                  
向南，永远向南

熟悉的地方，
梦想
一次次到过的地方
            
十六

明天已经不远了，你遥远的未来已经从天空走过来，走过来
请对我含泪一笑，笑完了，再走，不管你走得多远，
不管你走向哪个方向

十七

又怎么啦，安安，我是仲彦，我是你梦想的开始，我是你明天
全心全意爱着的明天

没有结束。你把手伸向我长长黑发的时候
我看见了你美丽的身体
化身美丽的彩虹，在我回来的路上，告诉你的心，
告诉你眼睛看着的地方

十八

时间，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时间，长着翅膀
犹如死亡，在黑夜中飞翔。时间，无边无际

十九

告诉我，你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幸存者，你的幸存
是为了让我活下来。并且写诗，并且歌唱。
我总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
面对明天和死亡
尽情歌唱。

我跪下了高贵的头颅。我跪下了我唱歌的身体和四肢

一把土，把我埋了起来，一把把土，把我散落在人世间的音符和骨殖
掩埋起来，你的眼泪把我掩埋起来。掩埋起来，我是你今生唯一的幸存者

我是你的身体和歌喉，我是你伸向苍天的那只手，伸向空空的来世
来世，空空。把我牵挂，把我做成你今生唯一的幸存者，围在你身边
给你写诗，给你唱歌，给你把自己的好身材，从地里长出来
我是你今生唯一的幸存者，围在你身边

二十

我今天回家。我今天带上你。在北京。在青岛。
在重庆。在广西。在长沙。在靖港
生生死死带上你。在宗教。在哲学。在艺术。在诗歌。
我一生的信仰，都是你的名字，回家啊，和你回家

现在我们走吧。上午八点，一生之中，回家的部分
踏上梦做的土地，故乡，我来了。故乡，我带上安安
回到自己
做梦的地方

二十一

现在，我们得走路回家了。这是一条
农村的
简易公路
从很远的地方来
又走向远方，远天远地地远

上坡，下坡，风轻轻吹动
路上的风景。太阳，把一处处阴凉
放在树下，空气很清新，除了幸福，迂回的弯，越来越多

小路的作用，就是让我们离家更近了。一条条小路
把一些石板和泥巴
刻上很多脚印。让路更美了。让你我的路途，更加乡土

亲爱的，好美啊。回家的路，更美

二十二

你在我回家的路上。南方，永远向南。

南方，好身材和美丽笑脸
簇拥着田野和庄稼，簇拥着越来越远的地平线，一些木屋
在向我们招手，向我们招手的，我们和她说爱

爱脚下的泥土和山歌
爱身边
南方
一条条
回家的路

                      二十三

田埂，走在前面，我见过很多田埂。我见过那么多田埂
我就要看到它了，我就要看到一些流水，我就要看到一座座水车
我就要看到一条条河流
我就要看到一座座碾房
象一块块漂漂岩
打着水花
它们都走在前面，一座座村庄，一丘丘秧田，一声声山歌
在前面，没有痛苦地
慢慢成长

我要为她们准备很多甜言蜜语
我要为你准备很多甜言蜜语

没有虚构，没有华丽词藻，没有空洞的赞美，没有海誓山盟

没有行云流水。只有开头，没有结尾。
没有大脑，只有语言。没有眼泪，只有心跳

二十四

我的天空呢？我的梦想和彩霞呢？我的安安呢？你们都在哪里？你们的心
都在哪里？我的大地呢？我的泥土和风调雨顺呢？我的安安呢？
我一年四季的眼泪和呼唤
都在哪里？我的村庄呢？我的庄稼和五谷丰登呢？我的安安呢？
我前世今生的追求和梦想
都在哪里？我的木屋呢？我的农具和汗水呢？我的安安呢？
我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情和诗歌
都在哪里，喊我的小名？喊我你痛吗？喊我你们心碎吗？
喊我你们真的还记得我吗？

向前走，继续往前走。眼泪，我带你回家。心，我带你回家。安安，
我牵着你白晰、美丽柔软的小手回家

回家，我让我们的舞蹈一起飞。我让我们所有的拥抱一起飞。
我让我们所有的热吻一起飞
我让我们的肌肤相亲一起飞。我让我们所有爱的艺术一起飞
我让我们的阳光和温暖一起飞，我让我们所有美丽的地平线一起飞
我让我们的心一起飞

我就要见到我们想见的地方了，我就要见到我们梦想的地方了
所有我们想见的梦想
都朝我们
飞了过来

二十五

我不知道，你藏在哪里？那块石板路，和他的花草
藏在哪根藤蔓深处。一朵泥土
探出头来，和我长久地深情对视。我从他的眼睛里
看见了命运，起早贪黑粘在土里。逃脱不了命运，命运
其实也很辛苦

你的命，比我重，但比五谷轻。就象爱情，冲垮的堤坝
在夜里哭泣，但在早晨醒来，第二天
我仍然得去寻找你藏在我生命的那一截岁月

二十六

好了，你看面前的繁重农事，很多事情都不值一提，我不值一提
我俩共同的泪水
感动谁？苍天已经很老了。农事仍然很累。

当然，还有一些庄稼
脸上流下的汗水，苦苦的，做命运的肥料。世上没有比肥料更好的东西
你也没有，我也没有，我们只有共同的呼吸
打湿露珠

现在，我，慢慢来了。现在，我带着自己的新嫁娘，慢慢慢慢，走回家

二十七

路，好远哦。一个夏天的早上，回家的脚步，永远回家

二十八

我得和你说说话，我得和我的心，说说知心话

安安，我牵着你的小手
我背着你的身体和灵魂。我可以听到你的心跳，但听不见你说话
因此我想说，我很爱你。面前的土地，也想爱你，爱你，没有尽头
但有来世

二十九

陶罐里，一些水的翅膀，在里面轻轻飞翔。清亮的声音
无边无际。水，我们和水，渐渐地，越来越亲，越来越亲

水罐，住在田头，住在稻田怀里，象少妇的乳头
奶大银质的水香。此时，一个男人正静静走向田埂
把陶罐高高举起，一些水，开始慢慢流出来，滋润焦渴的土地

苍天，坐在头顶
没有说话

这一刻
细密的阳光
一层层
把他的身体镀成金黄

这样美这样真
这样让人流泪和心疼

三十

一条狗走了过来
又一条狗走了过来
第三条狗
远远地看着我们

一朵花走了过来
又一朵花走了过来
第三朵花
看见陌生的人
赶紧捧好红红的脸
朝我们微微一笑

三十一

原来我们也可以走得这么快，我们的激动
带领我们
带领你飘飘的长发
带领你白白的脸子
亲爱的，快走啊，前面的路，还有很远

三十二

后来我们都长了翅膀，心，长了翅膀，汗水
也长了翅膀
在空中飞
风调雨顺
也在空中
飞翔着漂亮的飞翔

像你飘飘的长发
像你白白的脸子
像
我们的脚印
相亲相爱地
在空中飞

三十三

这些天我仍然要想很多事情。老天，看着我，你也看着我
看着
苦苦思考的人。把你和心肝装进梦中的大地。大地，还在我面前
走来走去。向前，在一棵枫香树旁边转弯，走一步，再走一步
那条小河伴随我们，从早上走到现在。时间，还高高悬挂在
我们手牵手
不停走过的地方

把头埋在故乡
把灵魂种在地里

我会好好守着所有乡情和种子
慢慢醒来
醒来
做好些爱你的事情

三十四

一只鸟栖在前面的枝丫上。一枚石子
在天空
划一个弧线，碰痛小鸟
美丽的枝丫，翅膀飞走了。那粒鸟鸣，从头上落下来
住在另一棵树上。鸟儿的眼睛，望着我，象水，深情地望着我们

鸟儿，你把我的乳名
喊痛了

三十五

后来我们都停了下来。后来，我们坐在一处水井边
用木瓢舀水。水井旁边，围有很多栏杆，时间和风雨
一次次洗涤着水井
古老的往事
开满树皮和野山菌，一条条打碗花，从身边绕过来
喝水的时候，我看见太阳
一滴滴
落下来

三十六

前面就是土地坛了。几块石头，横几块，竖几块，支撑在那里
盖一些土瓦，写几个大字
一只土碗里，落满香灰
这就是土地坛了。家乡和农事，一年四季
靠它养活风调雨顺的丰收

一朵旋风吹过来。旁边的庄稼，俯下身
看风中的字，写下了什么。锄草的时候好锄草，追肥的时候好追肥
二十四节气，每一天都那么重要

告诉你，我过去在这里种有很多秘密。包括对庄稼许下的承诺
我都对土地坛说。站在这里，我说过的话
苍天都会为我作证。土地坛也可以为我作证。

现在，请你为我作证。来吧，请你细心看好我的只言片语
在风中开花，在阳光下结果

三十七

请细心照顾好我美丽的新娘。在我身边，你
像朵好看的庄稼，摇摆着迷人的腰肢，风
很响地走在前面，风，想一个人的心事
风，漂亮的黑头发，在风中飘

庄稼，绿色的舞蹈，还在继续

风，把庄稼的裙裾，吹向田野
一望无际的田野
全是风在飘，全是绿色的舞蹈在缓缓飘动，全是你的舞姿
住在风中，住在田野，住在阳光下

三十八

茅草面前的土坎里，一条条沟渠，从水里走来

阳光，映照着波光鳞鳞的水花。阳光，好看的影子
划过水面，阳光划过水面时有一朵朵漂亮的水花，把涟漪
捧在怀里，象你被我，捧在心里，安安，你要细心走好在农村的每一条路
包括脚下这一条条沟渠，我怕他们把你的花裙子弄湿
我怕他们把你长身细腰的舞姿
弄得很痛

三十九

又是一条沟渠，站在面前，等我。沟渠是用一块块石头和泥巴垒成的
有些石头是松的，有些泥巴很稀，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田埂

田埂两旁
长满一丘丘稻田，水，是这些稻田
最重要的肥料
一年四季，在农村，忙着追肥

你看，你面前的庄稼，住在田埂与田埂之间
住在水的中央，身边，除了水，还是水。那些水的脚印
到处流动。你面前的大地，人和牛的脚印
到处流动，你的脚印，也会烙在上面
和田埂心连心。和我心连心。

四十

回家的人，走路的人，耕田的人，挑着肥料
从家里出来的人，提着陶罐
在农村走动，水在农村走动。水，从天空走来，水被吹向天空

就这样，风调雨顺
从天空落下来，丰收的仓库
把丰收
从田野装回家。所有的农具都在农村走动
土土的步子

回家的人，走路的人，挑着丰收
从田野回家的人
和你一起回家，和我一起回家

四十一

我们呼吸着空气。树林，花香，稻田的香，呼吸着土肥养育的空气
我呼吸着你身上甜美的爱情，我们呼吸着大地的呼吸，多么新鲜

四十二

一首情歌，从稻田边走来，来到我面前。情歌你好，情歌，你流汗的模样
让我想起操劳的乡亲
脸上
那一条条皱纹，唱歌的时候微笑，微笑的时候
岁月和风霜，就像这首情歌，一生没变，一生都在唱歌，一生都在微笑

四十三

情歌，把往事，从心里画出来。眼泪，让开心，留在脸上

情歌，怀抱着庄稼，绿色的飘带
缠绕着村庄的梦想，我的梦想
眼泪，我带你回家，梦想，你也在回家的路上，等着我。你看
老家，喊我们回家的路
没有尽头

四十四

走啊。走，我多象一双眼睛，走过眼前的景物

四十五

一条河，结在岁月的藤蔓之上，老家，开着儿时的花朵
在记忆里飘香。弯过来绕过去，上坪村的那条小河，就象眼前的藤蔓
穿行在大山之间
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我的泪水，像眼前的河流
没有止境和尽头

四十六

我看见一滴水，就要飞起来。纷纷扬扬
水汽迷蒙的细翅膀，抬着忧郁深思的头颅
往天上飞

阳光，从很远的地方升起来。绿叶之间，甜蜜的笑容
注视着从地平线上升起的人
我的头颅，就象太阳一样
从地平线上升起

一群鸟儿，托起我的飞翔。那棵树上的那滴水
和我一起飞升，正在慢慢升起。树上的鸟巢
展翅高飞的时候，我的目光越过天空。我的目光穿透地平线
看太阳，和我的头颅一起
在地平线上，正在燃烧

四十七

老天，看着我。看着在回家路上
苦苦思考的人，把头埋在故乡，把灵魂种在地里

四十八

你看我。我看你。牵手。拥抱。沿着河流奔跑，我，
是你的一朵目光。遮掩。追逐。看你在前面奔跑。

阳光
融化了一块石头。三生石上，
一朵浪花在大地上跪下。

这朵浪花
海枯石烂的歌谣，沿着河流，往家乡奔跑。

我俩的影子，在阳光之下，放着光芒

                    四十九

走吧。我们的脚步可以停下来。我们的头，可以聚在一起。我们的笑，
开心点，再开心点。
面对故乡我不知道到底要做哪些表情。
我只能说，走吧。走吧，下一个路口，等着我们。

五十

前面是路么？为什么找不到。通向你心里，最近的那条路，好远啊。

一辈子，找不到
你望着的方向。没多久又要走了。没想好怎样告别，
痛痛的，眼前人，你就说要走了

好远呢。故乡，风，轻轻地吹。秘密，轻轻地
长在前面
心痛的地方，秘密的地方

那个人与你无关，那个人和我有关。那个人，
决定了我的命运。那个人，
让我从故乡走出来。那个人，使我，
把你带回故乡。路，真的很远呐

五十一

接下来就遇到了一个老人，和所有老人一样，
像一张弓，头藏在身下，眼睛看着地下

田野，很宽阔，老人孤单得像一截木头

我用官话和他交谈，他没听清我要说些什么。
我只好再说一次土语，这回他彻底听清楚了
抬起头，望着我。看样子他真的很老了

土语，现在很少有人听得懂，基本上没人会说。
我只是用书中找到的土语，和他说话

恍然间，我回到很远的远古。在家乡，
做一回土著人。你看我，很远。
我看你很近。那个老人，他还在地上走路。遇见了，就遇见了

五十二

夏天，结识的人，蹲在路边。
身旁，岩石做成的背景，叫高岩壁
在大山深处，慢慢移动。

没多久就要告别了。走进他家，无数农具
挂满屋檐。发出铁的声音。发出木的声音。一条小路，
告别的声音，指着不同的方向

五十三

我有无数理由为你准备很多甜言蜜语。秘密，
藏在心里，纹丝不动。小女子
长出头发。长出好闻的香气。长出牵挂的未来。
我靠近你，我不停地靠近你
我不停地把你双手拿在自己手心。好的，就这样安静地等待
今生和来世，我都要做带你回家的男人，走进去，再走进去

五十四

现在，我们走在万坪到沙坪的公路上。身边，
民族的建筑，越走越多
当然，还有花衣裳
也在走
还有她好听的名字，叫西兰卡普，也在身边
走来走去

土话，越聚越多。你从没见过的，从没听过的，
潮水般涌来。一个民族的展演
潮水般涌来

我让民族走进来。我自己的民族，是我的神圣使命。
民族，从迎聚新娘开始
就有你意想不到的风俗，现在身边提前上演

五十五

他说，这是脸，这是眼睛，这是你好听的名字，这是你要穿的漂亮的花衣服
他用土话赞美你。他是在赞美你。他说，这是脸，这是眼睛
这是你好听的名字
这是你要买的漂亮的花衣服，多好啊

五十六

很多人都在看你。土土的人，画满精美的风俗。很多少数民族的首饰
戴在你身上，很多人都来看你。那些
叮叮当当的声音，围绕你美丽的身体时歌时舞。看啊，
面前的一切，多么美妙

美丽，从脸上飞来。一朵红晕，长上枝头。很多看你的人
像画，在你身边舞动
很多漂亮的首饰。我少数民族的家乡，看着你，和你一样美丽

五十七

是谁，把一首民歌
放在你面前？那首情歌，说你很美。我不能阻止一首情歌
说他爱你。这是我善良的亲人，带着短刀，接近你。五彩的服饰
一看就是这个地方最耀眼的后生，眼里淌着泪花，这么深情地献上他的心跳

像我，爱着你，没有畏惧。没有起点，更没有尽头。

五十八

我呼吸着你绯红的笑脸。我呼吸着你激动的心跳。
飘扬的长发。穿戴少数民族的装饰。
一群目光深情呼吸着你静静走动的身体。好安静啊。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停住自己的呼吸

五十九

桃花树下，一条小河在身边流淌。两旁的草坪上，
坐满青年男女。对歌声，
从两岸流来。阳光，拥抱着炽热的目光。感情越来越浓
所有笑声都在开花。所有心脏都在结果。
风调雨顺的故乡，成熟的爱情，在今天丰收

六十

心跳越来越快了。一阵锣钹声，由远而近。
那队人走过来了。很多娶亲的风俗
也走了过来。马灯走了过来。西兰卡普走了过来。
哭嫁声走了过来。环佩叮当的新娘
一步三回头，从我们面前走过。出嫁，为什么要哭呢？你惊奇的样子
慢慢变得沉思起来。对不起，我的家乡，
引起了你的乡愁

六十一

我要抱紧你。我一生只抱紧你。潮湿的手心，
围绕一束鲜花。左手献花，右手握着你
微笑的面孔这样真诚。这里的行人，有很多个，还有几个外地人
笑，或者不笑。起哄，或者没有起哄。很多人看我跪下来
抱着你，我要不停对你说，我爱
和爱一样完美，和爱一样有个好的结局

六十二

一辆马车，刚刚从远方驰来的那辆马车，现在停在这里
车夫从上面跳下。很多山货从上面走下来。野猪，麂子，野兔
夹在一堆药草中间。它们睁着眼睛，看面前的乡场
看流动的人群，看你。许多伤口睁着血红的眼睛，看你

大山离它们越来越远，大山在它们眼里越来越像做梦，
梦没有醒来。梦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这辆马车，带领它们，停在你面前

它们一定很痛。它们一定很累。它们一定
伤心极了。它们是一群带血的伤口

就是这群伤口，让它们躺在马车上面，这群伤口让你
越来越痛。现在它们只是乡场里面的一堆山货，你伤心的时候
它们没再喊痛

六十三

这么多人一下子跑过来。一只狗子，摇着尾巴
也跑过来。这是要做什么啊。几个人，细心地化妆，细心地穿衣服
细心地戴上木做的傩面，这么多人，这么多面具，吓你一跳

不要怕。这就是傩戏了。那么多人，才跑过来。那么多狗子
也跑过来。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动作，一个接着一个
全是神秘的仪式，全是真诚的超度，全是真心地祈祷

这是呜呜声，这是牛角，这是土号，这是司刀，这是铜铃
这些声音洞穿遥远的未来，这些声音接通远古的脉搏
这些声音靠近你，这些声音靠近所有人，这么多人，一下子，才跑了过来

六十四

一个人打鼓。一个人敲锣。一个人奔跑。一个人越跑越远。
“呛齐卜齐卜呛”
戏台上，土土的风，跳着诡异的舞步，从符语中来。风，
掀动衣裙的一角。风。吹干汗水和彩妆，露出真诚和颂辞：
“神呃，五谷神呃，请保佑肉肉肝肝的庄稼，从地里长出来。”
“天灵灵，地灵灵”
请细心保护好面前的子民
在人世间，好好成长

一个个人，在人世间敲锣打鼓。在人世间跑来跑去。风，也从戏中
跑出来，这些风调雨顺的风，
吹动傩神保佑的五谷，在你面前，认真奔忙

六十五

现在，我得和你说说家乡的集场。你所看到的，
种种民俗都在上演。所有美景都在汇集。
所有目光都在看你。这是传统的盛会，这还不是节日
要不这乡场会更加神秘，要不你所看到的民族，会更加艳丽

所有人都从四乡八寨赶来。所有山货，在这里走着
油油的脚步。那是盛装。那是兽肉。那是皮货。那是五谷杂粮。
那是用一地风俗酿出来的美酒，在歌声中，越飘越香。
那是人们幸福的笑脸
那是你的目光，流着眼泪。一次又一次

六十六

一座铁匠铺。一座舀纸作坊。一座榨油坊。一座水碾房。在乡场两旁
站成少数民族的姿势。一个麻妈蹲在石磨前，
磨着她的豆腐，真白真嫩啊
就象这个姑娘的臂膀。忘记告诉你，
麻妈，就是我们这里的姑娘

这是农具。这是香米。这是兽肉。这是绿色食品。
这是在交换货物。那些
把手放进双方衣袖，摸摸掐掐的人，
是在谈论牛的价钱。我用土话给你介绍
你怔怔看我的样子，差点让我
笑出声来。安安，这时候我得叫你麻妈，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

六十七

她说，这是帽子，这是银铃，这是金链，这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一件漂亮的花衣服。她用土话赞美自己的衣服。她说，穿吧。
这是你优美的身材，这是你漂亮的脸。多美啊，
她正在用土话赞美你

六十八

太阳越升越高。我停了下来。你还在走。

六十九

接着就来了一群跳舞的人。他们身披茅草，手拿木棍
从面前疾驰而过。瞠目莫辩的吼声，
把地皮抖痛了。这群浑身是毛的男人
长得像野兽，又长得像人。
走过的地方，像远古，留下很多秘密

抖动。跳跃。追逐。驱赶。在森林。在岩洞。在田野
野兽，和人的动作
一个个跳了出来

叫声，喊声，唱歌的声音
铺天盖地，无边无际。心，跟着一起抖动
呐喊和疼痛跟着一起抖动，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你看见他们朝你跳过来了吗？你看见他们锋利的声音
划破集场的喧闹，朝你跑过来了吗？跑过来，
我就要见到这些毛谷斯了
我就要见到这群跳舞的野兽，像人，
从地里，绕过漫长的时空，一下子长了出来

七十

我一动不动。我从遥远的城市走来。我离开家乡已经很久。
我把骨头放在地上。我把血肉放在地上。我把心跳放在地上。
我把眼睛放在地上。久违的眼泪，
一动不动停在我脸上

七十一

它掉下来，碰痛我的眼神。这是我时刻想念的阳光。我伸出手心
我伸出回忆和头颅。好热啊，风，
轻轻吹过来。我伸出我的汗水和疼痛
我的心跳呢，我的血脉和大脑呢，
我的泪水和呼吸呢。阳光在旋转
阳光，总是让我梦见回家的人，还在做梦

七十二

一个神，一个像人的神，一个像神的人，坐在对面
那个神龛里。这是他家的祖宗了。那个人，坐在家的
神龛前，看着走路的人，脸色凝重，此刻，他是人，守神的人

神，在这里，比人重要。比天地重要。

神，穿过香火和历史，来到他家里，
所有祖宗和牌坊都在迎接神
所有祖宗和牌坊都和神心意相通
所有人都和神心意相通
天和地，人和祖宗，
都在等候神神秘的召唤

心，
真的
连着心呐

七十三

现在，我得向你说说我的家乡。众神之地的村庄，
在山上起伏。鸟雀衔来的火种
点燃黎明和黑夜，风，慢慢熄灭。
众神之地，很多人种下篝火和太阳
很多人种下劳动和歌唱。神秘的故乡
一个我，在众神指引下慢慢醒来。翅膀，开始飞翔

现在，村庄越来越近。梦，在梦中升起。
理想，开始新的燃烧。一个我
举着头顶的太阳，在风中奔跑。所有河流都流向远方。
所有山脉都流向远方。众神在这里起源，所有的脚印
带着我为故乡奔跑

云，源源不断。阳光，源源不断。呐喊和呼吸
在天空行走。彩霞，赶动马车。轰轰隆隆，
无边的巨响碾过众神之所
村庄居住的地方，无数神话和传说包围着我的故乡。
现在，我很想和你说说
众神创造的村庄，火种点燃的故乡。
彩霞，驾着马车，把我带到我想去的地方

七十四

向南，永远向南

熟悉的地方，
梦想
一次次到过的地方

七十五

乡场，像一张张画片，在身边，一路悬挂。走啊。
越往前，人越少。风景，也
慢慢改变了模样。就在这里吧，一座米豆腐店
停住脚步。所有美食，都住在这里，等着我们

累了就歇下来。一只土花碗，这样
对我们说。一碗凉茶递过来。饿了就吃点东西，女主人
从那边走过来。她的一生，和你一样，让人爱恋

美食，在阳光下展露，动人的身体。所有目光，数不过来

来点，再来点。好多声音，响在耳边。一只只铁锅，一排排土碗
开心地做好多事情。包括看你，
包括和你说话，包括把我们的爱情
在美食中传递，好香哦，真的比梦还香

七十六

走吧。往前。一副箩筐，带着他的泥脚杆，继续往前
很多山歌，和汗水一齐，和丰收一齐，带我们回家

七十七

对面的山峰，一条石板路又高又远。
一座山神庙，在那里住了很久

守庙的神殿，和它的香火
一辈子都住在山上

七十八

故乡越来越近了。眼前，令人心跳的疼痛越来越近

七十九

我找不回来，一个我，找了我很久，没找到理想
没找到故乡。没找到你
是我一生中最难过的事情。找啊找，
虚无和梦想，都不肯告诉我
你在哪里？让我走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我的痛苦，住在一起
我一直和痛苦住在一起

八十

一块石碑没有说话。它身上的文字没有说话。

“前面沙坪村，后面杉木村，左边毛坝乡，右边后寨村”
这是一块古老的路牌。“家有小伢、易养成人”
善良的人们，把善心，寄在这里，把祝福刻在碑上

这块石碑没有说话。这块石碑上的文字告诉我
沙坪村，不远了

八十一

走过一道弯。再走过一道弯。老家到了。

心，跳了起来。眼泪，一次又一次
打湿心脏

八十二

握住你手。紧紧握住你手。一滴滴眼泪不言不语
我面前美丽忧伤的情景不言不语

八十三

就是这条路了。就是这个坎了。就是这根田埂了。就是这条河流
让我成为一个人。就是这块做梦的大地，让我把你带回家，回家真好

八十四

河，静静流淌。河中，浪花，美丽的脚印
从天上来。一粒粒石头，住在沿河两岸
其中有很多做了脚下的跳岩，一步步走向岸边的芦苇
和草坪。和田野。和庄稼。和仓库。
更远处，是一排排吊脚楼
住在山边。我一直痴痴看着的地方。
我一直看着并且心痛的地方。心真的很痛

八十五

一个河口。又一个个河口。一座座跳岩
铺在河中。水浅的地方，你涉水而过

河水，流过你脚心，好开心啊。你看，这些璀璨的浪花，
绽开幸福的笑脸，欢迎这里的女主人回家。旁边的鱼群，
拍着双手，迎娶它们的女人。安安，
鱼的小嘴，亲吻你脚心的时候
你笑，你玲珑的笑声，洒下很多激情，开心不已

你不要停下来。你的长发不要停下来。你的笑脸不要停下来
你的开心不要停下来。对，就这样站好了，就这样笑
阳光四散开来，河流越来越美。
所有激动人心的事情
正在发生

八十六

清澈幽蓝的河面，波光，一朵朵波光，在眼前跳跃
这些映在水里的阳光，长满耀眼的翅膀，不停飞翔，飞翔
是我的梦想，在水面起飞，
在人世间舞动，美丽的倒影

一些水鸟和鱼群，划动心醉的舞姿，从来的地方来
一个人，一个叫我的人，从这里降临人世，没流眼泪
是我一生最想做着的事情，包括把你，从远方带来，
你迷醉的目光
在水面闪烁，多么生动

八十七

慢慢长大的地方。我活着，终于没流眼泪的地方，就在这河边
就在两岸草甸沿着河流生长的地方，记忆，像历史的种子
沿着人生，一望无际地不停疯长

小时候就在这里种满愿望，很小的时候，无数个理想
在这里自生自灭，像我的生死，和这片草坪无关
和这条河流无关，和任何人无关，我只是和自己无数个小小心事
做很多游戏，包括把我弄丢了，包括把伤心的往事掩埋起来

河水静静流淌。两岸
青青的草坪
耕开大地
艰难的岁月。我要感谢无数颗种子
生长的力量，养大了我的乳名

八十八

一座鸭棚，带着它的竹条，带着它的食物和水
住在柳树边。又一座鸭棚，关着一只陶罐
在旁边，看着我们走过去。风声，住在这里，不会呼吸

八十九

水碾房，在这里，越来越老。往事真的很老了
历史，只剩下噫语，嘎嘎嘎，转动着岁月。这座水碾房
像水一样，像大木闸一样，在家乡日晒雨淋

茅草，糊满屋顶，竹篱笆，围好一年四季
丰收的汗水。一群箩筐，带着五谷从田里走来
多年的光阴就这样在身边慢慢溜走，没留下脚印
没留下草帽，没留下木风车

只看见一堆石头，刻着谷壳写下的誓言，在青草中倒伏
历史看来真的十分无情，历史真的会在我们脸上刻下
风刀雕满的誓言

九十

就是这条小路了。离开河边，往村庄绕行，
一个弯，又一个弯弯
碰痛了呼吸的神经，心跳，越来越痛

一丘丘稻田在脚下走过，一弯弯秧苗聚拢来
水，让路面残缺不全——

泥土，一块块湿透
只有石头，还立在地面，做回家的脚步

九十一

突然，一阵大风，在风中奔跑起来。大风的原始和张力，
看着大风
奔跑的速度，无休无止

阳光点燃的彩霞，一层层，从天空站起来。
张开翅膀和飞翔
大地，一浪浪水稻，翻滚着四面八方的舞姿
跳跃的身体多么迷人

一个稻草人，跌倒了，再爬起来。心底，
丰收的舞步和歌声
装满沙坪的粮仓

风声，流满稻田，刚才的大风
只是一阵大风，在我们身边奔跑

风调雨顺，沿着田野，在稻谷中间奔跑
擦汗的姿势，多么迷人

现在，大风追赶着对面山上的那群牛羊，在山中
满山遍野的青草里时隐时现。风，风的奔跑和脚步
从大地飞回天空。故乡的这些风调雨顺
在身边，有滋有味地继续成长

九十二

终于出现了一栋房子，吊脚楼，住在路边，除了一些地基
很多建筑，都离开地面，做天空的风景

古老的美，雕梁画栋。转过一条巷子，
又看到了一栋，接着看到了一群
殿宇挨着殿宇，楼接着楼，巷子连着巷子。家就在前面
一条石板路，转过身，家，终于到了

九十三

家在我回来的路上。这栋房子，在我把手伸向木门的瞬间
我看到自己的眼泪打湿天空的屋檐。我回来了，我终于带着你
回到你一直相见的地方。
我见到了，我多次见过相同的场景在梦里出现

九十四

炊烟，笔直地走向天空。炊烟的家，住在天空

炊烟，从天空来，又走向天空。一个我，从来的地方来

九十五

谁在叫我，是谁，从门里走出来？泪水
一声声喊着我的乳名
一双双眼睛
把我的心看痛了

九十六

终于可以坐下来了。这是一种圆木做成的椅子，在身边，
一群群坐下来。一些陶器也坐了下来。一堆土特产品看着你
所有的微笑和满足也看着你。安安，娘说你真是好媳妇
娘亲说出的土话，我知道你能看懂

真的有很多话要说啊。最亲的人，把我送给你
把故乡送给你
把无数的甜言蜜语送给你，最爱的人，你幸福吗

九十七

火炕四周，坐满木椅、木桶，还有你从没见过的炊具
酒菜们，按照家乡的风俗，一种种
从锅子鼎罐里走出来。所有的亲人都围拢来，
所有的仪式正忙着进行
娘，是最忙的一个，带领所有的食物，把民俗，摆满木桌

接下来我们就该敬神了。感谢苍天送来一个好女人，亲人们
站在神龛前，面向祖先，用土话介绍你
安安，我的好亲人，为了迎接你，我笑容满面的祖先
举行了最盛大神圣的仪式。你看他们用这满桌的风情，
宴请家族
最美的亲人

九十八

喝酒时是要唱歌的。敬酒歌有无数种。无数个人
端着酒碗，踏歌起舞，来到你面前。歌听不懂不要紧
端起碗就行了，跟着唱就行了。左边站着姐姐，右边站着妹妹
巴心巴肝的两姐妹，晃动叮当的银铃，像你喝酒，像你唱歌

家，是过节的地方。你的到来，亲人们
度过了隆重的节日
所有人都醉了。其中就有我，伏在你怀里，被你抱着，还好想你

九十九

在家乡活下来，是世上最好的事情。故乡，做出种种表情
欢迎你住下来。一栋栋吊脚楼
活着的地方，我们一起活了下来。阳光
很好。一群牛铃声到处走动的时候，前面的风，前面
奔跑的歌声
飘在一望无际的秧田。田埂两旁，青枝绿叶的水，
行走的脚印
留下深深浅浅的笑容，一朵朵浪花
在脸上开。你这朵笑容，开在我心里

一00

故乡，村庄和梦想的诞生地，脸和笑容的诞生地，
我和你爱情的诞生地
宁静，美丽，充满幻想和希望，充满想念和歌声
爱情的甜蜜，只有你才知道。
只有你才能把我从对故乡的一堆思念中
喊回来，心，真的不痛了

天，仍然很老。海枯石烂的诺言
住在我一直住着的地方，我和你住在一起的地方
风，或风，爱你的模样，
把村庄抱在怀里，把你抱在怀里
把身边的稻香
做成很多诺言
献给故乡
梦做的大地

一0一

最后，我得再次向你说说我的家乡。众神之地的村庄，
在沙坪村起伏。鸟雀衔来的火种
点燃黎明和黑夜，风，慢慢熄灭。
众神之地，很多人种下篝火和太阳
很多人种下劳动和歌唱。神秘的故乡
一个我，在众神指引下慢慢醒来。翅膀，开始飞翔

现在，村庄就在家里。梦，在家里升起。
理想，继续着梦的燃烧。一个我
举着头顶的太阳，在故乡奔跑。
众神在这里起源，爱情在这里延续

云，源源不断。阳光，源源不断。呐喊和呼吸
在天空行走。彩霞，赶动马车。轰轰隆隆，
无边的巨响碾过众神之所
村庄居住的地方，无数神话和传说包围着我的故乡

我一直喃喃地对你诉说
我的家乡，众神创造的村庄
爱情点燃的故乡，彩霞，驾着马车
把我带回我想来的地方

心，真的连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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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仲彦，男，土家族，1971年生。迄今已在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以及中国大陆、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数百家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3000余件，获沈从文文学奖等各种奖励80余次，入选2001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2003年度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等各种选集100余次，著有诗集《浪迹民间》、《生存归宿.仲彦诗歌选》、《把我的思考从烈火中心取出来》、《仲彦诗选（上、下卷）》、《请小心看好我的粮食和火种》、《我要为你准备很多甜言蜜语》，中篇小说集《你待我是否真的很好》，散文诗集《苍茫大地》等。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委员。

幻中行

初看了一下，语句热烈，很有感染力。 问好！

天涯孤鹰

这样的长篇需要靠内心的激情去支撑，需要丰富的内质才能引人入胜。看到十，回头有时间再细看。
问候朋友。

仲彦

谢谢各位兄弟，因为有刊物要首发，所以只到现在才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