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组诗）

仲彦

小河淌水（组诗）



仲彦（土家族）



《碾房》



内心的痛苦和秘密，燃烧在黑夜，这伤心的折磨，仿佛以生俱来，今夜

一些往事，抬着我沉重多思的头颅

走向高高的天空。爱情的伤痕

很快就要来了，而一朵红盖头

打满补丁的脚印，仍旧没有回来



这座碾房，守着我可怜的心跳，在大地上坐了下来

一架木风车，在风中

一个人坐了很久。很早以前，我们两人都相信了人世间的甜言蜜语

桐油灯，傻傻的笑容

笑他身边的木厢房，把好梦没有做完

就醒了。醒了的泪水

打湿空空的等待



窗外，好多水花都走了。时间，一个人走得太寂寞

不如莫走。竹火把请你停下来

呼啸的风声，最好请你也停下来。水草鞋你要停下来

一声声木叶，做出的小情歌

刻痛石头

痛痛的想念



只有水车，没有泪流。经历了人世间太多的沧桑

好多痛苦都长大了

好多伤痕都留了下来。今夜，你笑，你漂亮的花裙子，还在笑

你泪水做出的眼泪

乘着好看的土花轿，从心上走出来，和我说话



一块花被面对我说，你要记住

村庄留给我

土土的过去。一群锣钹声，抬起的花木船

转过下面那条河道，很快就不见了。剩下碾房，还在今夜

和风说话。我有很多话要说，我所说的

请锁呐声帮我问一问，到底要疼痛多久

才到尽头



《小河淌水》


春天，在河床中央，沿着一堆堆清凉的岩子
从九曲十八弯走来
很多深山峡谷，积下涓涓的流水，迂回萦绕着
泛绿的村庄周围
好绵好长的一条溪河，没有
痛苦和尽头

在青草中舒展忧郁动情的身姿，水花，刚从梦中醒来
昨夜一场细雨下满眼眶
湿湿的绿
住在眉梢。大地上的很多事情
都在心头刻下烙印和诗行

十村八寨的石头房子，布满叮叮冬冬的音乐
和美丽的涛声
清晨的阳光下，象水草的摇曳，在早晨
为地平线深情舞蹈。一只鸟，打开翅膀和心灵
顺着他飞翔的方向
此时我看见比河流更远的天空
一行行春光
让泪水从脸上流下





《涨水的黄昏》


涨水那天，空无一人的黄昏
从雨中划出来
挣扎的小船。那次浆橹摇荡着沉重的命运
汗水，越来越多，小船载不动
天地间流淌的痛苦

大河对岸，太阳收敛了
想象的翅膀。除了我，一切都已归巢，一声声
沧桑的悲吟
糊住黄昏和河流。伸向水面的双手
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光，低低地，痛痛地飞翔

我仍旧在这世上漂流
我的生生世世
在河上，交给不可预知的未来。涛涛大浪
一页页翻阅着无数的苦难和死亡
暗礁，像一堵堵高墙
撞碎了我的姓名，除了骨头
这根浆橹
我没有什么可以划过人生的风雨

好多年过去了。我内心的记忆
象痛苦本身
撕扯着内心
只有诗歌和小船，立在人生路上
做我的墓志铭






《芦荡深处》


比梦还深。两岔河的一片
芦荡深处，象她的地名，从水色山光中浮起来
一袭长长丝巾，长在大地。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朵采蜜的浪花
结在她浅浅的笑窝
不再醒来，感受活着的，难受的，我层层叠叠的痛

人世间飘落的美好回忆，沿着生命的河流
流过比伤心更深的天空
芦荡深处荡来的爱情
载动一河沉默。伤疤，一个人，活在世上，
在风中 　　忘记了一生的乳名

两岔河，我差点忍不住，要喊来她的青春
住满我的日历
纷纷扬扬的芦花
贞洁笑容，
掠过心事重重的河面
这么多年以来，住在我心灵深处的芦苇荡 和她啊
是否能够感应到我心跳的呼唤





《留下生命的歌唱》


站在岭岗之上眺望天空
最初的彩霞使大地燃烧起来
箫音呜呜 　　越过今天
奔跑的阳光刻下长长一抹
地平线。远处的
一片火红
托着大山伟大燃烧的头颅
从强光和烈焰中走出来，天空的大笑

黎明灿然开放。水稻
绿色的亮光划破黑暗。为了这一刻，包谷叶子上的露珠
等了很久。昨夜山风吹绿民歌
今朝清凉舞动原野
操劳的茧壳，在土里用汗水洗着双手

流血流汗的劳动
散发着清爽怡人的芳香

翻开生活，新的一天，心脏狂跳起来
沟坎上下
到处站起来的希望，打开双手的
飞翔的姿势
丰收夏天，流光溢彩的风景

               《菜花》



甜甜的菜花在大地中央站起来。胸脯拥抱着沿河两岸
村庄的笑容
从春天走过，芳香和田野
嫩葱的美丽弥漫开来
两岸的目光，多么生动

此时我站在一座木屋身边，开启心灵的
雕花窗口，一只花背笼
从板壁上走下来，同时还有我的锄头
象患难兄弟拍着肩膀
我们出去生活的时候，脚上的泥土
粘满你美丽的姓名

我知道我的痛苦，和
梦中的秘密
在心中走动
伤心人
无望的脚印铺成
人生，你可知道迸发的情歌
深入了灵魂深处
还是不能表达什么

菜花，在乡村的景色中，你的光芒照亮
命运，一粒粒
从春天走过，沿河两岸
我的心灵和田野



《山坳》


留下很多往事。枫香树下依旧坐着
树的身体，心头的秘密四散开来，一团不停飞翔的
阳光中心的绿色和歌舞，面对苍天
刻下很多沧桑与无言，苍天，流光溢彩的红
不朽不枯的血红和黑暗
在山路尽头
活下来一串串
执著的脚印

石头的脚印　　 漫长极了。树叶，
绿色的梦想
刻满疼痛和想念。尘世中的彩霞和黎明
从天上走来，很多誓言从长天降下
痛苦的四肢。好心情，你要从昨天
走回来。一座小木屋
善解人意的树皮和茅草，请你从远方
走向山坳和屋顶

窗花和民谣
里面的
木头人
脸上长满回忆。今天
山坳里面的风
把嫁歌
托哭声带回家

眼泪和诺言
一步一个台阶地
落进旧木桶。台阶上的一个伤心人
守着一群沉默无言的谷子说
阳光的心上人你好，思考的痛苦和忧伤，你也很好







《大地》


打谷机
怀中的谷粒
在田里 来回走动。大地，
沉默无言地走动，把粮仓种在白天
故乡的秋收

活下来的村庄
沙坪村的几丘稻田
无数稻草
生下谷子

太阳
把茧壳
放进血里
红皮肤、黑皮肤上
一层层茧壳
怀抱着谷子
没有痛苦和生日

石板路两旁的
汗水，
此时你应该让我把感动的话说完

心上人，放在地头的
两个陶罐
望着我，里面的水望着我
和天空
和脊梁




《大地自己呈现幸福》


当一群石头抬着我的生命在大地上铺展
沉重地飞翔
一群白色的山歌沿着泥巴路走来。只有眼泪和寂静
坐在山坡上

没有人认识我的肉体。我对我说：内心的秘密
谷壳一样
落进土，落进黑暗。青草，和牛铃声
守着我的灵魂，一个人守着
苍天
我的好亲人，站在正午。秋天，短暂的生命，不再背诵
我散落民间的，南方好诗歌

古老的农具，在村头割下几个果实。西厢房里的一盏
纸糊的白灯笼
象从田头走出来
一只土陶罐，把思想和沉默装进大地，牛车和粪肥
走着的脚印
运往奔跑的天空。一行行彩霞，带着她的好孩子
来到我身边，我知道天空很远，好运气和红玫瑰十分遥远

坟墓中站起来的一只灵魂，拖着命运的双手，汗水如雨
下满眼眶。好多天了，我没有看见自己种活的好诗歌
带来火，带来温暖，好女人还在沉睡。我还睡在空空的来世
忘记枕边的脊梁
刻着心血和思索


我忘记把眼泪捡起来。献给你，我的燃烧的回忆
堆满天空。一只大鸟
衔来东西南北的谷粒，一个我，无法忘记生死
和痛，和黎明，和天空

花朵，她苗条，
又很会逗人。我只想喊：人类，健康的少女，
你要把我扔在哪朵乳头上？谷子，
健康的乳头，睁开双眼
漂亮极了

当然，正在身边沉睡的女人，飘飘长发，坐在山岗上，更加美丽







《灯盏》



黑夜的深处和光芒
我要点亮,大地托起明天的
小小太阳
在天空
和烟尘相亲相爱
这是我经常进行的简单劳作
我只是点燃操心劳累
黑黑的 　　农村火种

陶罐装满　　 灯油
陶罐在家里
只是作为土里土气的一个
我这样的男人
救活一粒必须活下去的
孤单火苗

庄稼在大地
泥土一样起伏
黑暗的灯盏和光芒
推开稻香掩映着的木屋
古朴的门　　 让草鞋
在雕满花纹的窗外
种满勤劳的脚印

丰收的种籽
我的古老农具
结出命运锄痛的
火的花朵 　　牛娘
贞洁的笑容
长上青草 　　纯净的脸

而此时身旁的河流
在野码头
留下没再回头的
浅浅足迹
那时我们经常在夜里唱歌
旁边放着　　 吹熄的
这只灯盏
我此刻还在爱情重新点亮人生的
夜里唱歌
长发和胡子
蒙住没有泪流的双眼

一个人　　 灵魂裂开
痛痛的伤口
我依旧在黑夜升起一缕
灯盏的光芒　　 照耀我的庄稼
我生命拥有的全部温暖
我只是需要自己,在秋天
被农具
和牛们
心痛地原谅

牛们摇响 　　铃铛
像涂满额头的
生命钟声　　 没有说话
面对沉痛往事　　 我真的没有话说
灯盏点亮的
木屋
我一直独自居住的地方
长满泥土　　 做出的
条条皱纹


《背篓》

泪水爬上家园
黄土的脸 　　阳光照耀着
农事深处的
这只背篓 　　一朵沐浴民歌的菜花

这只倚在木屋身边的背篓
同所有的背篓一样
同所有村寨一样
望着村头的
石板小路 　　庄稼继续忙碌地
挥动镰刀的双手
做着一年中最欣慰的事情

粮仓的心情很好　　 风调雨顺的牛车
走出油油的脚步
没多久就要丰收了
水 　　在田头
做最后一次追肥

这是最幸福的几天 　　春夏秋冬
秋天是最男性的一个
背篓 　　秋天迎娶的
这只娘子 　　倚在木屋身边
这是最幸福的几天 　　嫁歌哭湿
丰收的表情上
最甜蜜的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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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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