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月亮.五月.故土.亲情.旧人.静默

山东沉鱼

南飞的雁，何不停一停
深秋的颜色三千里不染尘
高高的月，何不听一听
路人的心掰成两瓣，分明是一句
别来无恙
手中称一称，左右眼的泪
沉的那边，会有一把土
营养根，若不回头
会飘摇一生

山东沉鱼

谁，衣着汗迹
借力气驱赶残阳
复习一生的土豆玉米
然后甩掉遮盖木棺的泥沙
或者拍打身上的落叶
这憝悉的招式，弯背抬腰
不能定邦，却能治家
却能让出走的小子
再三日思夜念

山东沉鱼

国土再大，你终有一席
既使走出摇摆的鹅步
在熟悉的路上张两个跟头
也会累而不喘，微笑从容
老了，老了
因为有黄土，有几个孩子
不必夜夜警醒
叹息马也曾失过前蹄

山东沉鱼

黄土上大把挥汗
夜色下大碗喝酒
拧一拧衣衫，滚落酒水
你不是将军，是汉子
可以包抄一块庄稼地
但不推演一块沙盘
那上面会有血流出

山东沉鱼

张王李赵，周吴郑王
初夕夜，摆腊烛，一一点名
数一数上辈的上辈
去过宫庭，或者良田三千
可是连绵四野啊
谁又说得出，咸阳
或者长安，有多远的路程
拜一拜，只为吉祥高照
一年里有个心安理得

山东沉鱼

还能说什么。你一直
藏在我的体内，不住的暴打我
可是，我快要疯掉了
你不出来，我完不成自理
或许很多年后，你终于
积成最毒的那片毒，浸染着夕阳
我只能优雅地搂一下白发
说，“好家伙，毒性真猛
无药可解”

山东沉鱼

你说，羊群不独在北方
黄牛不独在北方
炊烟不独在北方
可是，还能说什么呢
人群中不独我不善鸣叫
我的童年躲在野外
躺在草上看天空牧羊
我的黄昏，牛群挤占了弯道
我的红荆树散开长发
我的雨后的野蘑菇
我的，我的那么多
留下的尾巴，正钻进泥土
一步一步缩下去
我荒芜的骨头，还在
四处乱跑

山东沉鱼

远方有水的冰，红的灯
梅花的腊八，远方有
弯曲的蛇路，奔跑的兔
可是，你不能够忽略
远方的远方，还有一个老人
扯着风湿的小腰疼
坐在春节的门槛上
一抬头，就是一次热泪满眶

山东沉鱼

我允许它们
想念我。一次次
挽留我。它们

是我的药品
是我的食物
横着的，然后竖着的木碑

山东沉鱼

你见到过的，土地上
最晚归家的孩子，等着夜成霜
然后被一根稻草打发

你也见过的，村口那个大妈
天空才是她的孩子，飞走的鸟儿不是

山东沉鱼

没有树，没有人间流浪的狗
高高的井架，移动的房子
不能称为家。更或者，找不到
一块红砖碎瓦，暴裸的土墙

地，干净的，秋天的被子
无论谁，都可以跑成一只兔子
不准回头，这里有大片的日子存在
天，蓝色的网，你是漏网的鱼

而那边响着。落日，石油
管线。桔红的安全帽，最后的荒凉之王

山东沉鱼

是的，你可以成为王
万草之王
可你扯不到一朵飞过的云
捎上一两句暧昧的话
你只是踩倒了你所亲近的一株草
踩痛了大地的伤口
流出黑血液，吐出机械的痛

山东沉鱼

一直是这样，从黑走到黑
年夜里挂花灯春天里看麦芽
而花格子衬衣不过是一个借口
有关政治的话题，不如孩子的鞋防水
以至于，身边的棉花可以防身

天变黑，你再也高不过
一个存粮的巢。习惯性地
成为村庄的一只蛙，说几声
苦啊苦啊，大半生潜伏不语

山东沉鱼

你说的是黄河口，还是
那成片的红地毯。不要掉进去
那是我的家园，松软的土地里
有水声和不肯发芽的夏天
忧伤的草地，无法承载太多的飞雪
天鹅，丹顶鹤，还有不知名的
飘起来，再飘来
把我的眼睛折断，再一次伸展

山东沉鱼

我把身躯安置在河滩
散落成你额头的星星小痣
看你今天，漂漂亮亮的入海
安静如同身后的叶子
走得很远。这片水声里
我只遇到虚无的我，深入到时间里面

如果可能，我数尽打鱼的船
随一只铁锚下沉
穿过那条黄蓝分界线，与你不再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