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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就要到了,泰安这个小镇开始热闹起来。
拿剑的、提刀的,青衣的,穿着打扮奇异的,三三两两都赶到这个小镇里。自从英雄贴发出一个月来,这个小镇从来就没有断过热闹。小镇已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墙角、路边、茶楼都是人,都想来目睹天下五位剑术最高的绝世之约: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泰山极顶,老大剑圣严和要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
小镇的西边有一个庄园,透出木栅栏可以看到里面所有的景致。私墙,竹屋,月门,精舍。亭阁翠起,曲水流觞,青石为几。里面花草水榭一个连着一个。
阴历八月,小镇已开始飞花飘叶。这个庄园也不例外,深秋的颜色早已把这里的一切进行了涂抹,飞花满天。
一个文弱的书生,静静的坐在写有“青心阁”的小亭子里,一把剑缀放在石墙上。他痴痴地望着天,只是所有的空气都静止在那里,半天没有一点声响。从来没发现有人对天这么痴迷。已经很少看到有人关心天,观察天了。因为天很广阔、很深奥、也很单调明了。
他在笑,一种截然不同的笑,他的笑很丰富,但又神秘!他应该知道,笑可以笑出友谊、爱情与真诚,笑也能笑出仇恨与敌人。
他的目光如一池秋水,使人有一种跳下去畅游盛夏的感觉。他在等,在等一个时刻的来临。十八年,十八年只是一个瞬间,就象天上的云是我们无法去琢磨的;就象天上的雪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飘下来;就象眼前的飞花落叶,他挥起剑和落叶飞花舞了好多天,他永远不会杀掉那些花和落叶,它们还是时不时的阻挡他看天的视线。
夜色开始浓起来,去泰山的人都举着火把,远远看去,就象一条龙盘在泰山上。
泰山极顶灯火通明,老大严和坐在虎皮椅上,虽然有冷风时时吹过,让人寒的不是风,是剑圣的那双眼睛,让人刺骨的冷。
所有的人都聚在一个广场,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想错过任何稍纵既逝的瞬间。
“哈哈哈……”一阵怪笑,“大哥,我来了!”从一棵树上飞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衣打扮,提着一把怪剑,别人的剑以轻便为主,这个人的剑以大和重著称,是百年玄铁经过十个月二十八个铁匠打造而成,重约700斤。不用问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当年一夜之间捣毁剑庄打败七十二高手的剑怪薛寨柱。
“我们也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半空飘来两朵白云,来者两位女子,一身素妆,虽然已年过半百,仍然看出当年的美貌。这是剑仙慕容衷湘和剑神岳紫欣,一个是华山圣尼的传人,用的是一套玉女心剑;一个是南海神尼的传人,用的是一套梅花剑法。她们向老大打了个招呼,坐了下来。
旁边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步履轻盈,无声无息。不用说,这是剑霸木优扬,百万军中直取仇人首级,然后消声无迹。
“哈哈哈,全部来齐了,上酒!”,老大一阵大笑。 这时,从老大的身后走出来一位青年,向在场的所有人拱了拱手道:“各位武林壮士,大家做证,我师傅今天要金盆洗手,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同时还请大家稍等时刻。”等了大约一个时辰。
剑圣的徒弟又走出人群。
“时辰到,上金盆!”。两个家丁端出一个金盆,一轮圆月飘荡在水中。
老大站了起来,走到香案面前,点起三柱香,鞠了三躬,把香插在香案上。上来两个家丁拿去老大的斗蓬。
老大亲自把自己跟过自己四十年的宝剑放在剑架上,双手轻轻的挽起袖子,准备洗手。“慢!”一声低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老大身子微微一动,但立即镇定下来。他觉得这一天总会来的,前几天握剑的手一直出汗,并且心里隐隐作痛,所以想就此退隐,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人群中走出一个文弱书生,清秀的面容,手持一把短小的七寸剑,在冷风中显得如此淡薄,好象就要被风吹走一般。
“请问你是……”老大的话还没有完,只见书生把发髻一散,斗篷一扔,原来是一女子。
“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的月圆夜,你是否记得一个清失的婴儿?”
老大目光呆直,眼里一阵迷茫,露出一丝阵痛。其余四大剑中高手齐刷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是戴……”
“不错,我是剑奴戴剑的女儿,那个跳崖未死的婴儿戴荣……”
人群中鸦雀无声,只有风的声音。是剑奴的女儿,剑奴已消声十八年了,原来剑奴已经死了,十八年前已经死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不是我们的错。”剑怪严和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请问一坛酒中能不能找出一滴水呢?你们所谓的明门正派,为了家父的剑谱,五大高手用下毒的办法偷袭我父亲和母亲。这就算了,你们还没有放过我,增幸亏保姆救了我。”
戴荣顿了一下,“今天我用父亲的剑给我父亲报仇来了,你们一起出招吧!”
“你黄毛丫头,不知死活吗?”没等老大发话,薛寨柱已经跳到场子中央。
戴荣的目光忽然热烈如太阳,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种能刺痛人眼睛的光芒。十八年,十八年里这种目光已经出现不知多少次了。
“出招吧!”
严和腾空飞起,挥剑向戴荣直刺而去。
戴荣双手一展,手里的剑一出鞘,剑光一闪,剑已入鞘,人已落地,人还是站原来的地方。只见薛寨柱呆呆的发愣,衣服成了凉在绳上的拖布,布条随风摆动。没有人能看清用的什么剑法,就是剑的模样也没有看清。
“你们一起上吧!”
话还没有说完,慕容衷湘、岳紫欣、木优扬和严和的徒弟已飞进了场中。
只见场中寒光闪闪,只有剑在笑,人剑已无法分清。
刹那间,已分出了胜负,所有人的剑都成了断剑,只有戴荣的剑已入鞘。
五大剑客高手在冷风中象木头一样呆呆的发愣。
严和已经软在他那张椅子上,目光呆直,瞬间老去了许多。
此时的戴荣目光如剑,如此美丽。
这是真正的剑客。剑已无招,杀人于无形。只有剑,才能证明一个剑客的价值,只有剑,才能使剑客的生命如此美丽,只有剑,才能感觉出主人的心跳。剑,还是那把剑,剑已出鞘,已不是剑,已经有了生命。
戴荣转过身走向人群,把剑扔向山谷,扬长而去。
她没有体会出快乐的感觉。
她没有如负释重的疲惫。
这一刻,她明白,这将是人生的分界线,她需要再找个方式将生命进行下去,她的保姆,她的恩人。
江湖从此安静,再没有人称自己是剑客,再没有人说会用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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