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唠叨（组诗）

李丹平

李丹平\诗



    引子：最近，广西诗人林薇直言老丹：“既为三李之后，又注册为诗界，理应多发像这样关于诗歌与文化的文章。站于高密，面向全国，这也是我这几天想到的建议，刚巧你也实践了。当然我不好说关于疾控的文章没什么文学价值，空占了高密小说有莫言，诗歌数老丹之名。冒昧了！”面对批评，老丹汗颜！细细想来，自己已经被诗歌淡忘快一年了，这是多么地可怕！老丹在忙些什么？又收获了什么？无从回答，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忙不迭将刚刚完成的一组小诗呈献给大家，算是对林薇的回答，也借机遮遮自己的羞脸。



1、冬夜

我像一只公猫那样躲避车灯

沿着墙根向北寻找斗星

高楼和窗灯，挡住了我的视线

爷爷和父亲的灵魂

还在那儿飘着而没有居所吗



地球上寒冷的冬夜

谁能温暖我的爪子



那胡同，是小城的喉咙

还是黑夜的伤疤？我不懂

瑟缩的法国梧桐细语着

青砖，像沉默的耳朵

没有声音的脚步

踩着记忆的影子和时间的尘土



偶然的碎瓷片

比玻璃透明，并且锋利



天黑了，还会亮起来

宇宙黑洞，没有必要担心

平民自有平民的活法

就像一只平凡的公猫

总有沿着墙根走的理由



也许谁都知道，车灯

比太阳危险



2、月光园

收割了秋天，园子空了

种下月光又收获月光

偶尔飘进一枚枯叶

小舟一样地，宁静无声

听不到水流，甚至

听不到心脏

听不到岁月的脚步和皱纹的爬动



风，没有一点力气

吹不开园子的门

月光不流，总是泊着

你愁，他就愁

你笑，他就笑

就像一个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孩



无法种植的月光

没有根须的月光

在这园子里年复一年

从唐朝的时候就是这样



去年，不是刚刚来过吗

总有人问

没有人回答



3、亲爱的燕子

你率领风雨去了南方

北方，正在酝酿暴风雪

亲爱的燕子

我守着你的旧巢，回忆

夏天温暖的屋檐

青草地，泥浆和蚂蚱



没有户口就可以有家的燕子

没有房权证就可以有房子的燕子

南方，那个潮湿的南方

也像北方这样宽厚吗

现在，旧巢空着

没有一根草

没有一根羽毛



亲爱的燕子

第二套住房装修了吗

没有贷款，不用抵押

一辈子飞来飞去，生儿育女

柳绿，桃红，云淡，风轻

我靠在北方的肩头

想象你南飞的背影



也许，亲爱的燕子

明年春天

我将率领儿子

装修第二套住房



4、给明媚

十一月中旬，阳光灿烂

从安徽到上海的飞机

被阳光照射着又反射着阳光

明媚，是你的网名

也是你此刻的心情吗



过了年，你就五十岁了

收集了五十年的阳光

没有贪污下一米半米

只有白发，在武汉儿子的眼里

慢慢官僚起来



上百万的汽车

能拉动一束阳光吗

上千万的存款

能买到一米阳光吗

你说，健康需要运动

乒乓球和羽毛球

欢快地簇拥着每一个周末

还有钓鱼的夏日

绿树和麦田比油画更美



从上海到高密的飞机

明天将降落在青岛流亭机场

青岛有老丹众多写诗的朋友

他们都将受到邀请

到你收集阳光的地方

朗诵关于光明与黑暗搏斗的诗歌



也许，下飞机以后

你将用诗歌的眼神

把车间打扫一遍



5、柿子树

单位门口的柿子树死了

整整一个秋天

像活着一样地站在那里

西边的楼长到了一百米高

柿子树没有长



入冬前，园林工人杀了他

老丹把树桩留了下来

让木匠做成镇纸放在砚台边上

写字的时候，我常向

门口望一望

那里，又栽上了新的柿子树



孤独的柿子树

满大街碰不到一个熟人

就像搬到城里住的

乡下的爹娘



明年春天，柿子树就会发芽

秋天，会结柿子

冬天，柿子就像一盏盏小灯笼

挂在枝上，那时

我会想起西北坡的柿子树

小灯笼似的红柿子

就像一颗颗透明的心脏

照耀着那片穷乡僻壤



桌子上的柿子木镇纸

明年能发芽吗



6、我用毛笔给你写信

天冷了，我用毛笔字给你写信

冰凉的光盘

没有体温的电子信件

失却血脉的博客留言

和这个社会的面部一样冷



毛笔字写在宣纸上

就有了血脉和体温

就有了心跳和呼吸

大病的汉字，垂危的汉字

在老丹手里

不用医生护士，就能

恢复生命体征吗



其实，汉字的死活

没有几个人担心

在这寒冷的冬天，老丹只是希望

你能读到一些温暖的火苗



7、我是一首孤独的诗

背叛了唐诗宋词

我是多么地不幸

饥饿，贫血，无助，四处流浪

无依无靠，衣衫褴褛

一会儿梨花体

一会儿羊羔体

镀金的奖章上面落着一群苍蝇



快要下雪了

我能躲过这个冬天吗

银子一样的雪花

必将统治一切

野草一般的诗句

被寒冷囚禁，谋杀

关押思想的铁窗啊

你为什么还不锈断



我是一首孤独的诗

像乞丐一样

被股票和绯闻遗忘

蜷缩在垃圾旁边

蓬头垢面，瑟瑟发抖

用瘦弱的手指

捡拾发霉的面包



一只流浪的猫，病了

趴在我身边，取暖

我对世界的贡献

仅此而已吗



8、书橱上的吊兰

一直下垂，下垂

努力接近大地

不要太多的水和阳光

清瘦的绿色，是这个办公室里

除老丹之外最美丽的生命



开很小的白花，不曾结果

书橱上的书

他一本都没有翻开过

他不识字就像一亿文盲

他安静得就像不存在

不知道几岁了，从哪儿来

不知道痛苦

也不恐惧死亡



楼后面高大的白杨树

叶子，落光了

只有书橱上的吊兰

偶尔抬起头

越过老丹，透过南面的玻璃

眺望窗外的大街



9、沂水大峡谷

经年累月，一滴水穿过了大山

然后，一群水穿过了大山

千奇百怪的石头

被水，雕刻成型



一些石头在水滴中生长

从来不管时间快慢

山坡绿了，又黄了

水滴不慌不忙

做着自己的事情



老丹知道

那些水不是在滴落

而是在修炼

游人们大呼小叫

随便丢弃烟头和果皮

一点都不尊敬那些水和石头



从地下走上广场

商贩们没有叫卖

老丹径自走近白毛巾大娘

买下她所有的鲜姜和辣椒

她要十六元，老丹给了她二十元



但老丹没有买石头，据说

沂蒙山的石头

不知道哪一块最有分量



10、小别

五年，依旧纯真

从你眼神里能读出来

从你口吻中能听出来

纯真，真好

纯真，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异常重要



打水，扫地，抹桌子

然后看一本志书

或者接一个电话

或者到邮局订一些报纸杂志

平常，平凡，但不纷乱

上班三四天

谁也无法让自己惊天动地



甜甜地坐着

甜甜地笑着

并不多说什么

中午了，就去食堂吃免费的午餐

下班了，就骑电动车回家

穿着，就像这个季节

朴素并且亲切



健康，干净，牙齿洁白

飘着淡淡的清香

脚步轻快，反应敏捷

谦和，文静，睿智

像老丹二十年前那样



小别并不知道别人怎样看她

在老丹眼里

这样的女孩子

不是一所大学

就是一首诗歌



11、照相机坏了

面对美的丑的

镜头打不开

记忆打不开

美的照样美着

丑的照样丑着



照相机坏了

美和丑都不怕被拍下来

艳照门不怕，潜规则不怕

官场商场的买卖不怕

美也喜气洋洋

丑也大摇大摆



现在有很多职业消亡了

比如镩磨的石匠，锢鐪子锔匠

修照相机也必须返厂

大约三个月，甚至更多

老丹急性子

又去买了一架新的



如果是在钓鱼岛事件之后

老丹绝对不会再买那个国家的

老丹是丑陋的

老丹的丑陋，就是

没有买国产照相机



12、镇府街

从公安局到娘娘庙

这一段路叫镇府街

清朝和民国时期

这儿叫醴泉街

从这儿往西是市政府

醴泉早已不知去向



街上有诊所和手机店

还有修鞋的，算卦的

卫生局，疾控中心，人民医院都在这儿

烈士陵园也在这儿

不知谁起的街名

也不知为什么至今没有人修改

我在这条街上班十二年

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据说，街路命名要有点学问

但不知镇府街里面的学问

到底有多深



13、柏城镇

柏城镇成了我的籍贯

到现在还很不习惯

其实我的籍贯是王吴乡

那里有水库、鲤鱼和桂花

再往前叫李家营公社

那里有晏婴和三李先生



几米高的沙丘叫白羊山

老县城旧址叫故献

堤东萝卜最出名

后来老丹的一位诗友去干了党委书记

再后来都是些鸡毛蒜皮



属于柏城镇了

就感到几分亲近

其实近不近的也都一样

都是一条胶河连着

下头出了个写小说的莫言

上头还是那座王吴水库



胶河由南向北流淌

我们不知道流淌何处



14、堵车

八点半上班

八点堵车

红灯总是慢

绿灯总是快

按喇叭跺脚也不管用

老婆叫孩子哭也不管用



大腕和大官来的时候

街口和路口都被警察封了

红灯绿灯干瞪着眼

大车小车干瞪着眼

安了支架，又搭了桥

心脏依旧不好



大城市的病

传染给了小县城

救护车上的小护士无奈叹息

心脏堵了管子

大脑必定缺氧



15、坚硬的时间

穿透一切，改变一切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坚硬

洪水，海啸也不行

火灾，地震也不行

包括黄金，钻石

包括皇帝，总统



也许魔鬼可以

也许神仙可以

健康与疾病不可以

爱情与仇恨不可以



时间坚硬

但时间没有权力和金钱



老丹敬仰时间

时间公平，正直

像光一样，不会拐弯

也不会死亡



16、远处的天空

也许，外星人在笑话我们

就像我们看蚂蚁搬运食物

蜜蜂采集花粉

人类贪婪，自私，攫取地球

这个国家和哪个国家

黑种人，黄种人，白种人



河流知道

森林知道

沙尘暴知道

远处的天空知道

地球不是巢，就是坟墓



在爱因斯坦眼里

太阳只是一枚燃烧着的火柴头



如果有三个宇宙

如果有反物质

如果有一个空间，可以

盛得下我们所有的灵魂

那么，我们的灵魂

必须像那朵白云，一样干净



17、老丹在胖

一天两次量体重

变化不大，但老丹在胖

能吃，能喝，能睡

慢慢变得愚蠢



在电脑前，坐着

在车里，坐着

在沙发上，坐着

在会议室里，坐着

就像愚蠢的美国议员



也曾想奔跑

怕别人说，神经病

据说村上春树跑了三十年

小日本的个头高过了大中国



老丹戒了烟

老丹步行着上班下班

老丹不吃猪肉

老丹不喝牛奶

老丹不再天天熬夜到十二点



但是，老丹吃增白剂的馒头

吃避孕药的蔬菜

吃催熟剂的水果

呼吸有毒的空气



老丹在胖，

没有什么大不了

只要血压，血脂，血糖，胆固醇正常

胖一点，正好可以

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



但如果老丹瘦了

非洲就能胖吗



2010.12.07

通联：山东高密市疾控中心261500
ldp328@163.com

张彦平

那胡同，是小城的喉咙
还是黑夜的伤疤？
＊
青砖，像沉默的耳朵
＊
偶尔飘进一枚枯叶
小舟一样地，宁静无声
听不到水流，甚至
听不到心脏
听不到岁月的脚步和皱纹的爬动
＊
月光不流，总是泊着
＊
无法种植的月光
没有根须的月光
在这园子里年复一年
从唐朝的时候就是这样
＊
亲爱的燕子
我守着你的旧巢，回忆
夏天温暖的屋檐
青草地，泥浆和蚂蚱
＊
没有户口就可以有家的燕子
没有房权证就可以有房子的燕子
南方，那个潮湿的南方
也像北方这样宽厚吗
＊
过了年，你就五十岁了
收集了五十年的阳光
没有贪污下一米半米
只有白发
＊
我会想起西北坡的柿子树
小灯笼似的红柿子
就像一颗颗透明的心脏
照耀着那片穷乡僻壤

看了几首，取些喜欢的诗句，语意疏朗、情感质朴，耐品的一组。欣赏。

[ 本帖最后由 张彦平 于 2010-12-7 19:10 编辑 ]

风雨如磐

太多。
先提上去。

叶易中

也是青岛的诗人！
问好老丹老师！

剑客无剑

1、《冬夜》两句为一节的，是不是可以和上节合并下。独立感觉阅读时有点断诗歌的气息个节奏。

4.、《给明媚》里“没有贪污下一米半米”——一米半米？

5、《柿子树》入冬前，园林工人杀了他——杀？

6、《我用毛笔给你写信》第一句之后的光盘信件什么，感觉转的大了！

先读这么多，明天继续欣赏~

落幕

很喜欢第二节，

去年，不是刚刚来过吗

总有人问

没有人回答

不过把去年，修改成昨晚感觉更好点。个见

妙妙

张彦平向我推荐你，我也得要静心时读。太多，脑子一时转不过，给我时间哈~！

妙妙

请您和我们互动。

俨俚

孤独的柿子树
满大街碰不到一个熟人
就像搬到城里住的
乡下的爹娘
进城的乡下人许多是这样。

风雨如磐

也许谁都知道，车灯
比太阳危险

警世的意味。

风雨如磐

小别并不知道别人怎样看她
在老丹眼里
这样的女孩子
不是一所大学
就是一首诗歌


温厚，朴直，深沉。

风雨如磐

大城市的病
传染给了小县城
救护车上的小护士无奈叹息
心脏堵了管子
大脑必定缺氧

一语双关！

风雨如磐

地球不是巢，就是坟墓

浅显中的深沉。

风雨如磐

好不容易读完。
笔力遒劲，行云流水，很酣畅的感觉，
问候老丹！

李丹平

感谢各位关注！老丹一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