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故乡有关的一些名词（组诗）

毛三

和故乡有关的一些名词（组诗）

（张红亚）

梨园

爷爷或者爷爷的爷爷
栽下的几棵果树
我会爬上去的时候
树干已经像我的腰一样粗
那年夏天
二姐在上面摘梨子
不小心和梨子一起掉下来
摔得很疼
现在想想
因为梨树早已枯去
成了烧饼炉里红红的木炭
那一摔
原来很香很甜

菜园

父亲和母亲只是扎起一圈篱笆
围起来一小块地
作为我和哥哥姐姐的花园
也是课余实习的地方
挖那眼悬着“一头沉”的土井时
哥哥捉到一只老鳖和几条泥鳅
还有一桶桶清冽的井水
浇灌黄瓜茄子辣椒豆角白菜西红柿
绿意盎然中
开出五颜六色的童年

水塘

牛拉着雪橇一样的拖车
拉出乡亲们的土坯房
拉出我的村庄
最后拉出一个大水坑
夏天嬉闹鱼虾和莲蓬
冬天将陀螺甩得啪啪震响
去年回去的时候
那儿时的海
连同儿时的欢乐
早已干涸

老犍

生产队改名叫村委小组的时候
老犍作为集体财产
分给了我家成为私有
从此也成了我的伙伴
我为它淘草拌料捉牛虻打苍蝇
它一言不发
在数不清的晨昏春秋里犁耕耙拉
我家的责任田里
一遍遍种下它深深的蹄印
结出一年好似一年的富足和殷实
1980年春的春风
把我一家吹回到城里
老犍却不能进城
那里容不下它有劲的哞叫
牛贩子和牛经纪一阵窃窃私语
很友好的样子和父亲在袖筒里握了一下手
抓过父亲紧攥的牛绳
生拉硬拽而去
老犍的两行清泪
滴落在故乡老屋的门前
铭刻在我的心里

沱河

曾经
沱河和我的母亲一样美丽
年轻富有朝气
我趴在她的怀里
吮吸饱满甘甜的汁水
母亲一天天老去
沱河一天天老去
乡愁一天天老去
沱河在喊渴
故乡在喊渴
我的乡愁也在喊渴

一股股毒液浊流
夜以继日地注入她的胴体
沱河在喊痛
故乡在喊痛
我的乡愁也在喊痛

芒砀山

第一次见芒砀山
是山上一年一度的庙会
那时候还只是叫芒山
砀山是另外的山
再后来认识它
才知道汉高祖刘邦在山下杀了一条蛇
然后成汉室之家立千古霸业
孔丘周游讲学时也在一个崖头之乎者也了一番
三国战火曾经山顶山脚地烧个不停
李白仙游至此也没忘留下豪放和浪漫
雪泥鸿爪斑驳陆离之下
我似乎沾了一点芒砀山的光
很幸运地做了汉兴之地的汉子

毛秧大娘

因为大爷名叫毛秧
大娘就被喊作了毛秧大娘
直到今天
我也不知道大爷和大娘的大名
毛秧大娘和奶奶是村子里最后两个小脚太太
如今奶奶已经走了
毛秧大娘还拄着自制的凤头拐
在村子里一颠一颠着疯跑
倔强地画一个时代最后的符号

憨娟

憨娟其实不憨
只是长得高高胖胖
五大三粗的样子
喜欢憨憨地笑
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这个玩伴了
听说她已经做了农民企业家的母亲
我仿佛又看见她
捧着几个黑黑的红薯面馍
坐在村头的井台上憨憨地唱
“下定决心
排除万难
坚决要把这几个窝窝头吃完”

父亲

父亲败给了时间
输给了病魔
村头堆起一方坟茔
父亲住进去
就再也没能走出来
好继续扛着他的锄头
挨家挨户地喊
“上班啦——
下地啦——
今天每个劳力给两个工分”
喊得故乡热火朝天
喊得我的童年
因丰富烂漫而没齿难忘



2010-12-11

剑客无剑

质朴里散发浓浓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