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诗：果园（30首）——致果果生日

格木

上篇：古老的品质

1

一定有什么东西沉下去……
翠绿的手抚摸我的胸襟
你是生长的……
……你是缓慢上升的
—— 一种骄傲
中央的地面呈现明亮水洼
水旋转着流向自身
被父亲的手抚摸，寄予更多地
期望，于浅浅的黑暗中
更多的叶子晃动，更多的
语言被你创造

2

那个人，身穿黑衣
于陌生的路上根据某种直觉和你邂逅
除此，再光亮的日子
在他的眼睛里都闪烁出忧郁和
牢固的执拗，仿佛牛角一样的弧度
牵引着前行。

3

打开一条小路之后
所有的树木相向而泣
其它的植物
被一种自然的力量除去
包括嘴、牙齿、身子里的妖气
还有不成型的骨头
那些煽情的语言不再产生蛊惑的力量
被一种锋利的兵刃吸引后
你回到安静的园子里
天使一样的脸上
笑，是一种古老的表情

4

我想到了你笔下的猴子
还有两条病腿的蚂蚁，连象征慈善的大象
也被你一一拦截。你的网
用麻醉的毒液诱惑它们
你无意伤害它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征服自己，乃至征服任何地面上的生物
首先，你身体里的虫子已经渐渐逃遁
你不再空洞无物，渐趋饱满与坚硬

5

被一种愈加紧密的物质促成后
你联想到另一个空间
自由的种子已经
将一切赘余之物连根拔去

我们将向着一切明亮的地方生长
妩媚的死亡已经消失
一切风声弹奏你的身体
从覆盖的叶子上我们就能谛听

6

活跃着的矿物质
已经转化为语言，在一种直觉里面
每打开一扇倥偬的大门
都有强烈的光射出

然后有人支撑着一张痛苦的桌子
它的每一条腿
都在暗地里流泪
所有的阴影都有待安抚

7

你起伏不定的情绪
已经对它造成困扰
离奇的花朵忽焉开放
杯盘里的果汁开始发酵

从边缘之地流出
终其一生都在倾倒
不知疲倦的牧羊人
一手执鞭，一手端着瘫软的酒杯

8

在敞开的栅栏里面
生动而单纯的气息弥漫
每一次徜徉，静坐
手指触摸到了最顺心如意的事物

如此祥和的风雨来临
擦洗每一片果实上的尘埃
仿佛无数的绿色灯笼
已经照亮寰宇的所有角落

9

你终于静心书写
脚踩着大地最柔顺的腰眼
手中的笔像白蝶般舞动
每一个身体的关节
都有溪水的清唱淙然响起

一种最古老的情绪并未消亡
它继承在一小部分人类身上
风笛般的乐音只有在清旷之地
才会悠远嘹亮，就像
智者的墓碑在荒草间闪光

10

我保证那匹鲜红的母马永远存在
四蹄踏开森林的棘刺
从草原的尽头飞奔而来
它肌肉健美，雌性而驯顺

在失语的人群中它昂首嘶鸣
围绕着果园打着响鼻
青草的气息仿若天成
不过它只在某个时刻神秘现身

中篇：水的生命

11

从早上起你就是圆的
子宫里甜蜜的血，形成漩涡后
你就是我的孩子
大自然的温度就是你的温度
植物内部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
从所有够到的角度那里
你看清父亲和母亲的忧虑
你将一切尽收眼底
却从来都是沉默寡言

12

那从上面来的
正在生成天地的万物
硬的石头，诡异的花草，以及你
瞬息万变的身体
造就孩子和果园
并将小巧的锄头和锤子赠给她们

在身体的每一处峭壁里面
敲敲打打，像谱曲一般
将美和力量的骑士找出
随着天体的运行
一切坚挺的浪花
被雕刻成我们的形状

13

将死亡的木头弯曲、掏空
锯成桌子、椅子、房子和秋千板
将甜的果核和黑色盐粒
填进它们空洞虚弱的身体之后
再为它们铸成新的灵魂
继续活着，并在人类的光照里
沾染我们俗世的气息

除了坟墓，我们还可以
挖开更多腐烂的东西
除了手镯、戒指那样无用之物
还可以找到沉睡的少女
水的魔法在果实里隐身
它悄悄扯动大地的衣襟
使我们情不自禁的晃动

14
向内而言
个体的我正在词的深渊中沦落
下去，下去……
我的身体消失了
连体内的黄金和火把也化为灰烬

在空空的海上航行
幽远的钢琴曲催促我离开这里
此刻我白发苍苍，眼珠凹陷
我再也使不出一丝气力
但我听到了双耳之内
前世幻化的一只蛐蛐正在歌唱

15

哦，爸爸，请听我诉说一会儿
此刻我虚弱之极，心里缅怀久远的往事
如果我在纯净的乐音中前去
告别我身边的白雪和恋人
连落满惆怅的果园也成为翻去的一页
蛛网般的人生使我困倦
我想静静睡去，只有一刻儿的功夫
您能否给我一个干净的板凳
我想在一个人的光线中坐会儿
也不说话，也不惊扰您永恒的安宁

16

真的，我的心使劲揪着
就像有什么棉絮被遗忘在土地上
我不愿有脏的东西来使它顷刻间毁灭
可我是水，一粒小小的水珠儿
暴风一来，或者狰狞的太阳降下
我的命就被那些魔的力量拿走
但我要完成这一刻的存在
也不转身，留在这里

17

如果要继续这样流淌下去呢？
我会到谁的城堡中停留
或者在孩子的身上
成为一泓喷射的泉源
你一定知道
我随时都能隐身
就像河流和母亲那样
有时理智，有时失去理智
如果你懂得，请阻止我
我不想失控的泪水淹没这美好的一切
如果像父亲和山那样站在你们面前
如果我能挺住，并意味着眼前的一切

18

如果可能，将保留圣洁的贞操献给自己
在一种洁欲里生活我多么清澈透底
这是我的信念，也是冰上的独舞

19

我将不参与了
那都是些无聊的游戏，文字的外衣让我
在极度的沸腾后冷却
如果敲门声在某一天早上响起
而我还在融化的雪中冬眠
请仔细看清我的心脏
带着朝霞在你的果园深处跳动

20

这一面孤独的旗帜还会迎风漂泊多久？
永远面向死亡的空中
等着羽毛和果实从云端降落么？
还是大地上
孩子的面孔不再无知
多么坚定的信念啊
子弹从中穿过的时候
虽满目疮痍，仍对你的成长挥手致意

下篇：遥远的航行

21

为了抵达土堆和码头
水上运来我们的诗歌和身体
将一切朝着自由之方向
在炽热的攀援上升之前
我们极度忍耐，将家传的品质
一一拿出，一一检视
最后发现痛苦的活着必不可少

22

每次遥望和联想
在天际间的晨星未曾隐遁之前
我将梦中的双手高举
靠近宇宙是否愚不可及？
凭借草根的站立
将忧郁的眼神投向空中的深渊
必然有一颗星星
逃离视线，或向我眨眼

23

我听见每夜
都有浪花翻身的声音
白色岩石醒来
火焰在我的额头低语
         ——火焰

我摇曳着四个季节走来
坐在宽大的窗台前观看诗人们的演出
高亮的语调比神的柱角更熠熠生辉
那干燥的暮气正在远离我的手臂
被火焰倒映的骄傲女人
将感知的触角延伸，无数渴念
如同烛泪滚滚

从灰烬和死亡的掌举中推算出
我必拥有完整的一个冬季
血液缓缓地稀释，我的欲望回到原始的文字中
仿佛一口井水令我浑身抖颤
寒冷和冰雪将伴侣和智性的光芒
使我从容为一条河流松绑

24

愿船上的水手都来与你亲近
一切关爱和礼品原封不动的邮来
最好有一天，船只将海鱼的尾巴系紧
白花花的卵把你头颅上的伤痕装扮
再有风中的桅杆呼啦作响
我也站在那里？手执雪亮的鱼叉
将海水中的诗词打捞，海水急剧后退
绿色的岛屿照着我们身上的鳞片
除了唱歌是海洋的声音
我们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

25

在白昼的墓地和柳树
低垂的枝条拂过水面
我怎么理解静寂会在此地出现
如果我是走进了想象和空幻
又怎么解释我手中握住的实体和温度

哦，我一刻不停
围绕着精美的墓地而旋转
我渴慕的智者正在对我提出告诫
走远一些，再远
直到身后的白云也消失不见

26

我必须要为冬天难产的雪负责
还有雪里面蠢蠢欲动的黑暗
一场轻微细小地翻动
雪花折翼
将石子嵌入更深，更深的疼痛

到处是影影绰绰的肢体和坟墓
在我们身边流动
在我生活过的村子里面
棺木与饭桌隔着墙说话
而除了将更多的子女从土中娩出
众神遥望，微笑不语

27

一切事物将变得明朗
默然的树躬身
将天上的血液注射进更深的土中
围坐在命运的绳索四周
每个人的手心都爆出火焰和对白
而一生的劳作过后
那从千疮百孔的身体遗漏出来的
骨头和盐
将随着残缺不全的尸体
埋入新一轮的母腔

28

一大早我就被大片的乌鸦惊醒
它们肆无忌惮的语言令我恼火
与它们可憎的外表相比
内心的善良和白色胆汁更让我感到吉祥
歪曲自己的意志，还是一如既往的防范
从存在学的观点，它们更应该获得
救赎和运载。只要从那棵守护我魂魄的树上
降落到布道者的墙外
我站在蔷薇丛中，看着其它弱小的飞鸟
原谅它们带来的晦气和聒噪

29

那上升的正在消失
那下落的尚在挣扎
         ——鱼

我身上披满了死鱼来到集市
仓皇和无措，到处是塌陷的烟火
我疏于对命运之神的问候
更有叛逆和罪行还未得到赎清
在河流未曾闭合之前
我随着弯曲的航道走向恶业消减之路
两岸间的光聚拢，我的一具肉身
除了鳞片，就是疤痕

30

让我攀借着风声而壮大
无畏于人间的雷鸣

                ——结语

只要移动，甚至比蜗牛还慢
但门没有关上，墙壁上层层脱落的雨水
正在将死亡的灌木浇灌
十四行诗正摊开在桌上，那里
但丁从地狱的石梯上节节上升
一千年都不能砍到的大树已化为雪白的纸浆
层层肢解，供我们吟哦不休的黑色字符
永远做了被追杀的流寇之王

2011-1-8写于长沙刷把（未修改）

[ 本帖最后由 格木 于 2011-1-8 22:31 编辑 ]

白希群

先问候一下，再慢慢细品！

风雨青衫

智者般呓语。思索中，，，，，，，

半遮面

先祝果果生日快乐!
老牛,真能写, 啥时候写写我的生日? 唉!想想算了, 你又有机会把我砍得一无是处, 我还是躲起来的好!

半遮面

没看完, 只看了一半(晚点来,喜欢,3,4.5.6)

紫玉

读两首便被打动和吸引，有时间慢慢学习，问候

飘雪姐姐

牛牛。被你吓到了呢。昨晚才说果果生日，今天这么多诗歌就出生了啊？佩服。

咏清

慢慢欣赏，问好！

唐朝明月

先红上读！问好老牛。

白希群

有敏感的思维，卓尔的文采，丰富的想象力。我想说，格木具有成为大诗人的潜质！问候！

格木

原帖由 白希群 于 2011-1-8 23:08 发表
先问候一下，再慢慢细品！

谢谢希群的真诚。

格木

原帖由 风雨青衫 于 2011-1-9 00:29 发表
智者般呓语。思索中，，，，，，，

是的，只能是智者般，大体上装装样子吧，呵呵，问好青衫版主。

格木

原帖由 半遮面 于 2011-1-9 08:13 发表
先祝果果生日快乐!
老牛,真能写, 啥时候写写我的生日? 唉!想想算了, 你又有机会把我砍得一无是处, 我还是躲起来的好!

你过生日不砍你，你动不动躲起来干嘛？读里尔克，别忘了读完的时候告诉我，我跟你谈个问题。

格木

原帖由 半遮面 于 2011-1-9 08:15 发表
没看完, 只看了一半(晚点来,喜欢,3,4.5.6)

有一个喜欢的也说明了一点价值。

格木

原帖由 紫玉 于 2011-1-9 12:56 发表
读两首便被打动和吸引，有时间慢慢学习，问候

谢谢紫玉，从头像的选择上感觉您是个高雅不凡的女子，能来欣赏格木笨拙的诗歌，倍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