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夜行（10首）

晓隐

《厮守一季斑驳》

沿着铺满花瓣的小径
走，渐入深处
握着月光的芒
那个季节，花开和歌声属于飞翔

而今
核桃迷路在小树林
落单的蒲公英向风宣读辞职信
每个晚上，脚步轻抬
螺旋的楼梯，交叉播放黑白片段
那里。这里。哪里
记忆如淬火的烙铁

但你
请允许时间替你推拿
你将平静、柔和，你将感受光的软
褪去尘埃的你，如珊瑚，如海藻
水在心里涓涓流淌

《黑白瓷罐》


我习惯从另一个窗口看你
看你柔和的曲线
晶莹的身段
看你把尘埃抵挡在远处的从容

风声刚漫过麦地的腰
你提前站在舞台的中心
青花摄取你灵魂的同时
你担心你的脸弹指可破
你很想喝一碗小米粥，偷偷同故乡交流一次

很多个深夜，隔着窗台
我听见你心里韧着劲儿的破碎
想和你握个手
又怕你拒绝，拒绝泥土的颜色

你经常离开窗台，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天天看你，看你被众生传递来传递去
面临岌岌可危的跌摔，担心的哭泣

而我
只是一只黑瓷瓶
岁月从我的口中
探听不到消息，比如谁提前让桃花出轨
某一天，我也将破碎

我黢黑的身体，承载的灵魂
已覆水难收，终将溶入土地


《不安》

枝杈分割天空，苍穹如筛
目光能燃烧的只是一块漂移的布

河流切开土地，支解饱含秘密的神经末梢
疼痛弯腰抵抗每一次的变速涌动

我的影子必然消亡，即使诗意的天地
从容的风景。如水的暗喻时时拍打着我坚固的岸

堤岸长，脚程短。我无力放大悬念
克制疯长的不安。风刮着从无停歇的意思

退守停当。我打开身体，布棋一局
还是自己对弈。远了又远得是天地间明暗不定的灯塔


《墓碑帖 》

醉酒上路。一阵风，破腔而入
搅动体内暴戾的酒气
抽空的我失去了支点，没有平衡
趔趄向路边墓碑
清醒的思维向失控的身体发出警报：借谁的江山
墓碑无字，我笑笑：暂记空头账一次，来日必还

仰望，透过祖先的肩头
看看层层衍生的枝节
根须抓住血缘，一环一环逐力向下
墓碑高卧山脊，静穆观望低处的村庄，河流，远一点的小镇
在内心叫好：脚下的江山如此温顺

村庄的冬季，演绎的是纠结
老宅要回光返照，新的地基在图纸上冒着血泡
颠簸的脚印如蛮荒年代的探戈
对着空荡荡的迁移
我的灵魂聚于颤抖的指尖：虚拟，一个人的江山

如若死亡可以剿灭。匿名的墓碑都能浮现署名
我定选择穿越，携老酒一壶，便笺半本
点三支香烟立于榻前。把因果来一遍倒叙
把江山雕刻于墓碑之上，用断碑之力赋写碑之心
自我救赎，自我界定：一碑一江山，无借亦无还

《青春手法》

用迟缓，呆滞，雁阵迁徙的踌躇
怀念艰涩的青春
蒲公英飘忽的诺言
而今，沙滩上空留的痕迹
证明，水确实来过
止于水之后的消减，迷惑或者惆怅
走远
露出黝黑的核
弥漫在空气中的苦味不可抑制地坚硬
不修边副。抹布，毛玻璃
模糊又遥远的附着力
是一滴水的修辞。嫁接在方向和选择之前
用中医之道，拔出扎在我们身体内部的
一根根针，洒向天空
那些玩弄手法的浮云
拦截或镶嵌曾经俘虏过你我眼眸的星星

《雪》

——致X


停留在枝头，看时光离去
沉寂的双唇渐渐绽开
为你抒情

梅花的歌喉整齐
倾情于一次邂逅
天垂下遮羞的帘子，天界擂鼓阵阵

你携带的那些白色的美好
是唐朝江心渡船的一袭白衫吗
还是宋词的青柳绕着杨花的白

我手捏着一团火焰
猫腰潜行，止于引爆春天的底线
看七彩色膏繁衍调和，侵蚀生命的白的旷远

《与谁？ 对饮风雪 》


篝火，烧酒，击节而唱
两行潦草，半卷痴狂
对饮风雪
看大雪茫茫，大风萧萧
醉倒在冰天的怀抱
雪莲盛开，忘了前生今世的骄傲

在扉页写满履历
在履历里借重辉煌事记，在事记里录用名人给的语言
在名人的语言后面划一破折号
署名：桃花三千树。
穷尽一生的表述抵不过大雪覆盖
挣面子看家当，看看冬眠的人们那渐渐瘪下去粮仓
沉于土地就是白纸一张
简介如此单调，如雪
掩盖着灵魂的厚重，如雪下覆盖的麦子蕴劲拔节

山岗那边出行的猎队
哪个朝代哪个王
一撵凤鸾，三千仪仗
溅雪浪翻滚，银树凋
你做红颜泪双垂，一樽美酒
从此君王不早朝，你在君王怀
笑：“那些猎物，死了比活着可爱”
江山不再单一，从此稠了颜色
你用你的寂寞，燃烧荒草蔓延的年代
你用你无谓的喧哗，让饱满的时代从精神开始跨掉

路，需要大雪封盖
只有入眼生疼的苍白才可以遮掩人间的罪恶
踏雪寻幽，歌舞升平伴随着来自脚底的阴冷
雪化，大风吹过。春回大地，我没有勇气回首
那些泛白的骨骸，蒸腾了怎样的气节
羞愧了王孙堂前燕，令红瓦院墙内的桃花失色
黯然神伤的是我如独狼在远方为你嚎叫
你的骨架孕育了路边野火难焚的小草

对饮风雪啊，我把毕生孤傲的头颅
扔进原野茫茫，温顺如你江山里的石头
沉默不语。勒足于山坡，看你日夜推我如西西弗斯
看你挣扎，看你煎熬，看你终于回头臣服于你的子民
对饮风雪，我艰难拗口地喊你：我的祖国！
简单的季节，我们篝火，烧酒对饮风雪
用无言地对峙融化雪的寒冷直到温和地对视


《以白对白》
   
         ——记一次梦回雪花覆盖的故乡


回忆昨夜的梦
梦中遇见的雪花
雪花遍布山岗河汊的故乡
故乡在阿霞的怀中熟睡
熟睡的阿霞是我多年刻意绕过的表达

清晨的回忆
是手中的一杯清茶
一枚茶叶在水面缓缓漂浮
浅绿的轨迹邮寄着波澜的思绪
如一粒种子在脱离母体的前夜发酵心思

绕不过的阿霞
是一种向往孕育在故乡的怀抱
山岗河汊里几多都是陌生了的足迹
对故乡的叛逆是我拖着染布跳进染缸
每次梦醒回头都加深我的罪孽——
呵，洁白的雪花正襁褓着我的故乡


《赤脚夜行》

很少和人同居一室，甚至很少和人
一起走夜路，我的脚汗得厉害
为此我必须赤脚夜行

在万物该停下的夜晚
我的脚，汗未干。证明我还有选择的欲望
该和什么样的人同居；证明我才刚开始上路
还在选择与什么样的人，走一程
为此我必须赤脚夜行

母亲说：“脚汗不是祸，是福。你必须先走先到
有足够的时间停下，歇歇脚。用从容掩盖缺陷”。
愧对母亲，母亲说得我都没有做到
唯一在做的就是把灵魂常常清洗
把灵魂的伪包装时时更换。说来说去就是
洗脚换袜子（换瓶不换酒）。这点儿事儿我也庄严得像个阿Q似的
为此我必须赤脚夜行


白天我沉沦。就是一和稀泥的，错误和决心经常吵架
拌嘴，甚至有开战的迹象。此时我脚陷乱泥潭也不含糊
拆东墙补西墙，用乱泥巴堵窟窿、糊天眼
夜里，我才得以安心。独居陋室，洗脚换袜
改头换面，启程上路。手提瓦刀，给
污浊的气体盖间密室，外面植满绿色的草皮
为此我必须赤脚夜行


路边的风声鹤唳不是硝烟的警报
风雨独凭栏，孤独是夜行人不流血的战争
斑驳的夜路，我不怕。我赤脚



《赶路的蝴蝶》

择归期。摆木桌一张，木凳子三把
缺上席，留给祖先或者历史
我背对屋檐，听。屋檐水，滴旧窝
把传统和规矩抗在肩上。喝着酒杯里面的家教
醉酒脸红，我魂游国家。忍不住的时候
也骂了些脏话，声音很小，只有赶路的蝴蝶听到
蝴蝶赶的是哪条路
路基没变，变换不定的是路面
当走人的路埋葬了人的命，我
不知道我们的脚再上路，会不会发虚
路边的落叶松林里躺着无数匿名的坟墓，无碑
某个时刻，蝴蝶穿着前朝的迷彩服坐于上席
接受我和我左右席的空无，祭奠
一揖山河哭，一跪风雨碎
前方的路，哪里是路——
是大地的疼痛在历史的脸上裂开的伤痕
蝴蝶灵魂无蔽，狭倒立的空气
由下而上的光明，赶路
“自从有人走出了路，路的某些本质
没变。只是走路的人换了姿态”
光阴偷换的时候，空缺的上席如此描述

踏破皮鞋

一股来自生命深处的力量贯穿一首首诗歌
“赶路人”的创作理念，说服了自己，也力图说服每一个人
的确，对于一些东西，我们应该从容面对
语言成熟又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一组
学习，问好

格木

原帖由 踏破皮鞋 于 2011-1-21 13:54 发表
一股来自生命深处的力量贯穿一首首诗歌
“赶路人”的创作理念，说服了自己，也力图说服每一个人
的确，对于一些东西，我们应该从容面对
语言成熟又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一组
学习，问好

皮鞋大哥这帖子高亮的好，因时间关系，粗读一遍，个人很喜欢。诗歌从朗诵和书面阅读来划分的话，这组诗歌是偏近于书面默读的那种。诗歌的气息内敛而缓缓发放，蕴含着一种浑厚的力量具有很强的意味性，而诗歌的语言成熟自如，而且具有很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从句式上来看，小短句的配合更像是铿锵有味的鼓点起伏，使诗歌的内在语言节奏处理的不疾不徐，诗者的思想性和意境也因此得到拓宽。这样的诗歌希望多见到。问好作者。

格木

原帖由 踏破皮鞋 于 2011-1-21 13:54 发表
一股来自生命深处的力量贯穿一首首诗歌
“赶路人”的创作理念，说服了自己，也力图说服每一个人
的确，对于一些东西，我们应该从容面对
语言成熟又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一组
学习，问好

皮鞋大哥这帖子高亮的好，因时间关系，粗读一遍，个人很喜欢。诗歌从朗诵和书面阅读来划分的话，这组诗歌是偏近于书面默读的那种。诗歌的气息内敛而缓缓发放，蕴含着一种浑厚的力量具有很强的意味性，而诗歌的语言成熟自如，而且具有很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从句式上来看，小短句的配合更像是铿锵有味的鼓点起伏，使诗歌的内在语言节奏处理的不疾不徐，诗的思想性和意境也因此得到拓宽。这样的诗歌希望多见到。问好作者。

晓隐

原帖由 踏破皮鞋 于 2011-1-21 13:54 发表
一股来自生命深处的力量贯穿一首首诗歌
“赶路人”的创作理念，说服了自己，也力图说服每一个人
的确，对于一些东西，我们应该从容面对
语言成熟又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一组
学习，问好

谢谢您的品读和厚爱。要多批评~提前祝您也祝所有诗歌论坛的诗友们新年快乐！

晓隐

原帖由 格木 于 2011-1-21 14:05 发表

皮鞋大哥这帖子高亮的好，因时间关系，粗读一遍，个人很喜欢。诗歌从朗诵和书面阅读来划分的话，这组诗歌是偏近于书面默读的那种。诗歌的气息内敛而缓缓发放，蕴含着一种浑厚的力量具有很强的意味性，而诗歌的语言 ...

对于您的厚爱和褒奖很是惭愧。。。
要多多指点和校正
问好您！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