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葬礼

焚帛

雪中葬礼

接近午时，雪下得一阵比一阵紧
送葬的队伍一路向南，再折向西
田间小径上松软的泥土一经雪花濡湿
全粘在鞋底，连同草屑，滞重了人们的脚步

雪花疾飞，跌撞在麦地里
蚕食之声四起：这真是个埋人的日子啊
风凄雪紧里，炮仗在田野上空炸响
声音传不出多远，就在雪声中寂灭了

然而时间总以不同的方式发出它的声音
百米开外，沪杭高铁的子弹头列车轰然
向东，又轰然向西，这不知疲倦的折返跑
浑然成为葬礼的一部分——

真是个埋人的日子啊！一个生命终于寂冷
在细小的雪声和高速列车的轰鸣掩护下
回到泥土深处……安顿妥当，人们开始返回
一路忍受着泥泞，而雪将完成最后的葬仪


伤逝

——祭三个月中逝世的三个亲人

这是人生的一部分
该来的一样也不能逃避

先是岳母，一个善良的长身农妇
在深秋的田间劳作中猝然倒下
脑溢血。深度昏迷
拒绝儿女所有绝望的呼唤和哀求
苦撑数日之后
硬是没有留下片言只语
这让妻子痛不欲生
动辄半夜饮泣，劝也无用

而外祖父则殁于脏器功能衰竭
一个老慢支患者的最后时日
靠输氧维系呼吸
这棵嶙峋的老榆树
在我扶他上厕所的时候
竟能使出大力一把推我出门
这一推，让我误以为老爷子一准能拿下
九十大关：他生命中最后的高地
然而一个温暖的冬日早晨
他却再也没有起来
我不会忘记他推我时突兀的腕骨
那种坚硬的感觉

日历刚把虎年翻过去
伯父就也撒手尘寰。堂兄说
患了老年痴呆症的伯父在最后的日子
谁也不认识，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混沌
我虽与伯父很少亲近
但悲哀还是一阵阵袭来
又多少有些为他庆幸——
堂兄援引医生的话说
伯父理应没有什么痛苦

伯父入土的时候天居然下起雪来
这是好事——
愿逝去的亲人都与雪花一起
轻轻地飞，直到风停
愿他们栖落在他们一辈子侍弄的
小麦、油菜和枯萎的稻茬上
无声融化，洇入泥土


飞鸟之坠

在飞往爱情的航线上
八千只斑鸠
（抑或乌鸫和欧椋鸟）
以不明原因坠毁

喑哑的空难
一段重复播放的影像
插播进生活
乏味的连续剧情

特写淡出：南方
像一只巨大的空旷鸟巢
悬置
在时间的枝杈

特写淡入：干渴的鸟喙
烙印的蓝色斑痕
一串等待破译的
死亡密码

神之显灵总是惊世骇俗
触怒神祗之罪
总是宿命地
以飞鸟之坠为征兆


2011.1

踏破皮鞋

生命和爱情的终结是一出悲剧：
远景、近景、定格、回放、特写·······
一连串镜头，一连串悲伤，读来心情沉重
欣喜的是，细心的楼主还让我们看到了——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会终结
学习，问好

焚帛

原帖由 踏破皮鞋 于 2011-1-29 15:58 发表
生命和爱情的终结是一出悲剧：
远景、近景、定格、回放、特写·······
一连串镜头，一连串悲伤，读来心情沉重
欣喜的是，细心的楼主还让我们看到了——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会终结
学习，问好

谢谢先生阅评鼓励，多多指正呐，问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