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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郁的夏娃——我镜头中的女诗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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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重庆旅沪女诗人梅花落


山东旅沪女诗人谷田


大连旅沪女诗人朵朵在诗歌活动结束后给别人签名


福建80后女诗人潇潇枫子(巫小茶)在诗会后与然墨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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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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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落
这发丝,嗯,配衣服
前卫

都很精神的女诗人
拍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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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北大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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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落好漂亮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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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几张气质美女诗人梅花落的片片:

[ 本帖最后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6: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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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落

[ 本帖最后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7: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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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落

[ 本帖最后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7: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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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落

[ 本帖最后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7: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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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诗歌就是我的鸦片 ——诗集《死路》自序/作者:梅花落

  黑格尔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是被压迫灵魂的叹息。”我把诗歌喻为鸦片,而我的诗歌则是宗教一般的鸦片了,于我而言,诗歌就是一种宗教式的幻觉和认知。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我的诗歌写作状态,绝对是让我依赖的,且没有力量拒绝的心路历史。
我一直是在用无法平静的口气说话的,在我的诗歌中,我肆无忌惮地在内心给不能容忍的自己以宽容“宽容”这个词,强调了诗歌在我生命中的意义,就如砧板和鱼,我们互为一个对方杜撰的死者,谁被谁千刀万剐都是一种永不后悔的幸福。
  我从诗歌里找到了无处不在,充满腐烂的快乐,虚假的花朵被现实清除了骸骨,而有种骸骨就活在我的诗歌中,保持着鸦片一样萎靡的表情,那张诗歌的脸,长满的不仅仅是热爱。我说过,“最大的悲哀来自于热爱。”那么我的热爱就可以是凶猛而不必内敛的冷,或者静。
  抵达了个人的极致,也就抵达了人性的极致。我喜欢这样表达,我就这样表达,自我的人,就是自由的人,自我的抒情,就是自由的抒情。这一点也不矛盾,对于诗歌,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客,就像对于命运一样。我成长的阴影,无疑影响了我的审美取向,和对于痛苦的敏感。但当人们把一切痛苦的感受,都看作是对于人性的回归,痛苦也就不可怕了。痛苦也是一种状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痛苦,那是任何幸福也不能覆盖的侵蚀,没有什么好奇怪。
  诗歌来自于现实,但又不是现实。我可以在我的诗歌中狂想,甚至绝望,那是我的事。宗教永远都是充满悖论的美学,横跨在真实与虚构之间,一如诗歌。“理想的白马骑不得,梦中的爱人爱不得。”但不痛不痒的人生,岂不更是虚妄的人生?理解了压抑的人,才能珍惜释放,我的诗歌写作,就是压抑的产物。
  整整十六年,我都在压抑着我厌倦了的人生。寄人篱下的恐惧和幼年的失身,让我情愿相信,活着只是一场噩梦。但梦没有真实那么可怕,所以我的诗歌中,频繁出现着关于死亡的话题。因为我想,我除了用诗歌来让自己忘记,再也没有别的才能,让自己的灵魂不再像癌症那样,存在于环境造成的孤独中颠沛流离。
血和黄昏,是我一直居住的雷区。从一段人生转向另一段人生,从我,进入了一场万劫不复的鲜花怒放,爆炸之声不绝于耳。我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于残酷的回忆,庆幸还有诗歌,能够让我喊出那些已知与未知的伤痕。它们丢在我生命里的幻灭感,弥漫在一切走过的心路,冷冷的硫磺味,幽幽地在我的诗歌里,像一个个怎么也做不完的梦。

  一双沾满了鸦片的手,似乎有一种对生离死别的置若罔闻。我天生就是一个冷血的孩子吗?面对自己写下的句子,我千百次地问着自己,我无法让我的心平静如水。有时候我真的就只想在我的诗歌中消失了,听那些风声吹黑的夜晚,雕塑这双手,是雕塑落水的月亮或日子。灯光在河流的对岸,璀璨得让人心碎。
  我生在有两条江环抱的城市。它们就像两条白绫,缠绕着那个城市特有的一种美感和萧散,那儿的一切都是被允许沉默的岁月,那儿的泪水自然是徒劳的,已经结出冰来。我唯一见过的那个城市的一次大雪,童年时我就觉得它像一块裹尸的布,太脏了。
  现在,我在另一个城市,其中一条江的入海口,披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现在,我像一朵衰败的花,在大海的刀刃上吞着诗歌的鸦片。以后的天空,仍然是有海腥味的日子,我只需要在不断地放弃中,区分哪儿是人,哪儿是东西。
  但我比任何人知道什么是我该珍惜的,我的美丽和丑陋,都完全属于最听我话的丈夫,他还是个孩子,在我眼里,孩子显得比成人安全。我一伤心失望,就可以跑过去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怀里,直到哭够为止。
  孤独又不可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孤独,在我即将弃绝生活的时候,是他和诗歌带走了我的身和心。旧光阴里的南方雨水飞掷,旧光阴里的生活连绵悠长。我们共同走着的路途,从北到南,让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放任自流过,婚姻是一种冒险,而冒险本身就带着一点牺牲的色彩。我们彼此牺牲着内心的垂死和荒凉,泪水中的结合是盖在脸上的繁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相爱还为时不晚。
  任何的人事都是风中的尘埃,挨不过空气和水的柔韧。当然,还有宿命,也不过是那时间里,自欺欺人的鬼把戏。我从不对自己抱很高的期望,从不要求自己的诗歌要做到“普渡众生”,坦白地说,我是没有这个能力,即使有,我也不敢把自己放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个世界不缺少伟大,我觉得正是伟大才把人类的思想给刺激坏了。人类为什么要破坏自己曾经正常的神经呢?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一个人内心的自由,才可能是完全所向无敌的自由,穿越了任何国界、权利和历史的空间。这样的写作才是真正自由的写作,我始终认为,一个诗歌写作者,乃至一个写作者,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呈现,而从来没有更多。

[ 本帖最后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7: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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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5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欣赏欣赏她的诗:

摘自:

http://zaotuwang.blog.hexun.com/8278317_d.html

梅花落。网络诗人,80年生于重庆,现居上海。诗歌报论坛荣誉版主。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新诗刊》、《诗刊》、《沂蒙作家》、《诗林》等,及部分网刊、民刊。


◎个人诗观:

黑格尔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是被压迫灵魂的叹息。”我把诗歌喻为鸦片,而我的诗歌则是宗教一般的鸦片了,于我而言,诗歌就是一种宗教式的幻觉和认知。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我的诗歌写作状态,绝对是让我依赖的,且没有力量拒绝的心路历史。

◎死路———诗集

目次:

第一颗:头颅
第二堵:墙
第三束:光芒








第一颗:头颅


◎《重门》

离心脏很近,一条死街可以看见
全部的天空和血
叹息声回到阳光里
我忍着想你的心如刀割
码头的船只是一匹马的沉闷
碾过灵魂的壳
北方,通过一堆花卷走我
该消失的楼梯。单调地囚禁着
琴音中这许多叶子
孤单仍然是爱上你的
倦。脚下的木桥爬满露珠
你在问我一些郁郁葱葱的问题
荒凉竟是那么,深


◎《空城》

只有框子的城,没有留言
我凝视它的同一刻,我自杀
在我退出你的目光之前
凶器,是张脸
它在,我死后,消失成一片天
风唱起时,天也要裂开
框子的血,空了
下去。紫紫红红的美丽
清脆的笑声,跑得真快
你抬头,我喊
是种风尘仆仆的咸
失散千百年
我终于在这个城市与你
相见。共赴死约


◎《终于》

叶多树少,导致眼睛没处放
一段平行的距离
无力的延长下来
高于一切,从未有过的希望
人流量多过车流量
鸽子正向车窗外飞奔
只丢弃羽毛飘零,在沉浮过后的半边天
暮色。落我一脸,鲜艳的喜气
于是这场春天,我决定不栽活花
安乐的捧一把土,替自己送行


◎《退出》
童年,闪着绿光
被压缩进一卷爆炸的碎片中
郁金香比黑夜更多
这阴雨天的花蕾,鲜血溅满脸庞
异乡人,他把酒杯推到我面前
又一座倒塌的楼房
在重复危险的形像
蝴蝶一哄而起,我举刀刺向自己
修长的花枝。不消散
灯笼忽明忽暗
光线猛地缠住你的手腕


◎《末年》

沉落于此
什么叫迷恋?
我们就把积蓄光的焦点
集中到这朵梅身上的大雨横飞
此时她的形象是一滴带苦味的泪
在不存在这个世界的末尾
恍若隔世。孔雀蓝的鸟
和大批闪电的云
倒立过来
我们完全混乱在自己的往事之中
哭喊着不愿离去
楼房砖红色的郁闷
露骨。将那块掌心的绝望推向极至
我放弃了最后的死和纯真
劈开你
劈开旧居
渗透的鲜花
使不断设置悬念的头颅
总是悬着
钟声和你,一夜夜紧逼的时候


◎《五月之颚》

躺在心底,凶光一针一针
跑来。樱桃如神经分裂后
结冰的泪水,那么飞涨不已
飘向浓雾中,我咸咸的舌尖
倒退,几十年还是更多?
悲剧的小提琴音,溢出
耳边,暴雨倾盆被拒之门外
丧失的温度,你从五月离开


◎《存在的意义》

那是闪电的云层,洁净
你一如既往擦拭着玻璃器皿
光线肃穆,时而黄时而绿
在两个人的棋局中
我输了自己。一条走过的小径
死于肺叶,所有熏黑的时间
什么声音都已经消失
喇叭装满过去,在公路上喊
那些石头花一样,卧于五脏六腑中
不需要照耀。而我也不需要
是你的你都拿走,包括我
雨声浠浠沥沥的一切
仅仅是遗落在静止之下的季节


◎《迷途》

枯叶蝶在回家的列车上,丢失
雨丝漏入眼眶。是缠绕的风
还是缠绵的下弦月?
面具都掉在年夜的花灯里
俯瞰,地老天荒
窗明几净的那些脸庞
一种被叫做--“忧郁”的雕塑
交错在铁轨和空空的双人床
人影与烟味,还没有如约而来
这叫我感到日渐消极的日子
蜡炬如花。秋风里一切如血,滴下


◎《美丽》

蛇在冬眠
她把发髻挽得高高
一片云到另一片云
太阳坐了下来,裙子非常灰
绝症,绝症使她变得美丽
因为那瞬间的欢愉
哦,一个下午若有所思
我看见她垂下去的头
那人喝光了心脏里的氧气
整整一生陷入疯狂里


◎《预言故事》

这是她在诗中写下的一句话
被拔掉肋骨。不丑
也不漂亮,假如这棵榆树开出花
就足够掩埋全部死鱼了
绝望还是希望?水水水水水……
谁的反面又重新被涂上
一片漆黑的油彩
阻挡落日降临。伸出手的树枝
在抚摸霉雨天的那次盛开
以后。每一种爱情都让人觉得悲伤
而麻雀们又何尝不是呢?
好象这棵榆树,其实它开不开花
也与结婚无关


◎《格林的雪花》

我感到自己梦幻里的小男孩们
就在城堡那头
迷乱之中
敲开我童话的窗……
他们陆续从教堂的塔尖上跳下来
尸体落在钟楼下的圣经上
插满了七彩的干花
马车嘶鸣的闯了过去
情人开始各分东西
原来一种死
也可以很美丽
也会让人想哭地爱
疯狂的歌声
在格林深夜的街道上飞驰
公元前的寒冷
无法摆脱的无常和虚无
吹起画廊上缠缠绵绵的长发
建筑物轰然在雪落的花中倒下
透过空洞的历程
他们像鬼魂在黑暗中回到自身


◎《十八春》

停不下来的,它的波动
轻盈盈从音调中
扫过。想象那是你
愁闷而活生生的一道划痕
春花涌现殷红,鲜嫩的阴影
在深邃的喘息之内
流走黄昏,残香已然耗完
梳子上的发现,浸湿了
如今记忆的坟冢
把年华倒进皱纹里
我颠沛流离得这样长久
黯蓝的月亮,溃烂总是安静
长出我的手指。关门开门
多少年的灰色,来到桥上
十八年可以重塑一个世界
十八年的春天,你为何没有
遇到一个不说谎的鬼魂?


◎《痕迹与印象》

谈话嘎然而止,风不是唯一
失去童贞的故事。遥曲里
落日隐约,映出她们相似的愤怒
流泪时候的背景,这处境
以父亲的死亡开始扭转
十面都是埋伏,她对一把古筝
逐渐变得如此情有独钟
用八十年代听过的旧调
作为幌子来掩盖真相
你就是我此刻的矛盾吗?
白荷在膝上,久久不开透
星光闪过,她无法入睡的床边
窗帘垂下半壁,色泽暗淡的飞行
我怎么还能为你重新燃烧?


◎《樱花西街》

樱花西街在失去
这失去的樱花西街,这样死寂
我的心,现在秋都深了
树叶也在纷纷沉没
我们观察消逝。消逝连同月食
那块夜空不再是春天的样子
那个人,我们的目光芳草凄凄


◎《因果》

现在,我们几乎是老夫老妻了
链条上敷着石膏
手表正一秒一秒的走过刻度
钢花瓶里的插花
你已经过了少年了
门柄扭伤小冰屑
习惯了就好
拿出一副扑克牌
我说了,我们都可以随意拆卸


◎《附魂的石榴花》

一丛火舌在我肢体里跳动
白云已冷透。黑枝桠将墓穴安葬
灵魂安葬,我在惦记你
星群兀自闪烁起来,圈圈吻痕
只在树上呼吸。枯死的昆虫
凉嗖嗖放着紫光,伸手不见黎明
一张鬼脸,有如一束花茎
你的生命苦难又温柔
春风在缓缓:楼外、竹林
绿水漫山。浇灭了心情
我在你的留言中,垂下眼睛
经过的字迹,烟雨正浓


◎《青春》

你注定要冲出我的记忆
你注定是沉在桃花里的一条鱼
你注定与蓝天失之交臂
你注定是凄厉在风中祭祀的雨
黑眼睛。白头发。骨灰
你怎么放都放不弃


◎《在水边》

摧毁的日子露出洁净的蓓蕾
在我和你那笔山水
抹去之后,那凌乱的肢体
摇曳着早已风平浪静的
波光。居住地
苹果高悬,有的颜料流进
刹那失明的双眼
黑暗中的事物匆匆而过
放下一个夭折的女婴
在春天的堤坝,清晰如手
从抚摸中归来,一落千丈的
明月,浸泡着微温的香味
在脉搏中流动
我们的冷漠竟如此雷同
也许一些泪水
早就固定在那儿?
而我已不再是那夜廝磨的蔷薇
堤坝上有一生的孤独
与音乐,等待采摘
趁那场雨还未下完的时候


◎《多云》

奔丧的人步履踉跄
像我,脸上的残花
阴霾交替,升高蓝透的天
顷刻就是那次,沧海桑田
雷声,响起一阵婉叹
装饰着时间,飞雪的树
把它整片苦涩的苍翠
交还到我心中。多少景色
昏沉欲坠,荡漾在纷纷泪珠下
是什么样的一种危险?
求死不能,也没有笑意
我咬住了仅剩的一点唇红


◎《鬼节》

河水涨上草丛,一条路就失踪
预谋的死期,像她把银簪插入头发
花粉呛得你终生泪流不止
我才从一个怪梦里缓过气来
黑衣遮身。别人的母亲
和她,在门缝中偷窥
那个容貌端庄的女人
到底要不要再给你两刀?
我在揣摩这段意外的同时
露台栖息的白鸽,全都跌落了地下
这墨蓝墨蓝的长夜,挂满寒霜不灭


◎《漂萍》

从池塘里冒出,我思念的眼睛
幸福。是从未见过的你吗?
那么多悲伤,停停走走
睡去又醒来,房顶的黑花
变幻不定。积压在水畔
这疯狂的碎裂,拍打着周围绝望的
映像,蕴藏下香甜
可是你并不清楚的浸透?
我走过的城市,一直碾碎着我
像一盘什么都忘了的鱼
折断骨头,滑向死夜


◎《死路》

花蕊在你手中,被抚弄
一棵节节疤疤的竹子
埋到水底:这是光明消失的片刻
我含住飘起的烛火
乌鸦衔来碎肉,飞来又飞走
无处葬身的安静。在雪中聆听
月下,那片荆棘的小径
只有水声,还在你耳边
夜夜不消散。我遭受诀别的心
迎着山色里的绵绵阴雨
摔破的脚印,你像狂欢的死亡逼近


◎《淬火的蝶》

痛哭在叩响的门扉之外
他那样被你惦念
铁丝紧紧束缚住我的双手
火石电光中,那声尖叫
云一般的乌红,降下来
撕开醉生梦死的永恒
糖果的硬度,已没有甜蜜
你还用寻找什么?
毁坏的脸庞,被海水摇动
在视野中,风景庄严、瑰丽
如那么多黑蝶,带着余温的惊奇


◎《白玉兰的骨灰》

一再提及你,像真实而无形的石块
让我吐气沉重。早就听说过它
不会再回春的消息,我面无表情的
脸,太迟钝。不能说话不能动
海水成了消失的尖利,不会流血
但流泪。积满我胸衣的靛蓝
那高过你头顶的天,和众多的云
闪亮飞舞,在生硬的视野之内
教堂瘫软在足尖上,旋转我
过路的夜芭蕾,苔藓般就要冷去
它盲目的绿,从流沙里升起
无数春雨蒙蒙,在花架下束手待毙


◎《交响乐在继续》

作曲家是死了多年的一个聋子
我跟他交谈,使用你们永不明白的
一种语调。琴键上的亡灵
那些灰暗让我找到他自毙的原因
二十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个
让我得到几颗安眠药的引子
叶片和刀片就在那儿
伤口已经平息。嘶鸣的马匹
我就把它放到听见劈打的掌心
“这个碎心人。”他摇摇头走进画中
乐器,在月黑风高的夜端
回荡着绝症般的鱼群。我伤得很深
从他变轻的皮肤下取出人头……


◎《石头和雕刻的手》

拿起手指将我的皮剥下
把头放在门背后
迷宫,就在你的沉默里
百合像把匕首。石头还是石头
药引子,就是错或不错
都没有一段舞蹈
够得上童年的遭遇
水中转圈的孩子
跟我来吧,幸福就是钻进
病危中的一片丝绸
幽冥的云烟飘在衣袖
鲤鱼,从花池中跃起
那些城南旧事
我爱的人有一张编织着
孔雀蓝的脸
让我头晕。伤心
输了一夜的水也该累了吧?
我觉得风还是太冷
群山围拢的盆骨,一直在枯萎
火光停在草地上,化成灰
我也记得,忘记的石头


◎《与你有关》

血污里的森林结满恐惧
我麻木,麻木你看见了吗?
第一个孩子和子弹有关
所以她必须消失
岩石一样滚下悬崖
头颅下的浪花,东倒西歪
闭上眼睛品尝一会儿盛开的味道
我们互为最后一个硬币
挪开,金属的银光
凶手就在此时接近我
旋转的风筝和恨。吞噬呼吸
这里是灵魂离开的
身体,爬山虎呼之欲出


◎《铃声突然响起》

结束这次邂逅。那是冷酷的一支流水
如静脉上,空悬的杜鹃花
我坐在遗失的明亮里,溶入
倾斜的高楼与塔尖
心如死灰。木椅子带来怀念
小小的火舌,有一片惆怅的嘴唇
在沉没,剃刀用温柔和我说话
幽谷中的云朵,是最凄凉的十二颗
灰尘。在号码数完的那一刻起飞
夜车的残骸,哪里有相爱过的少年?
梦见垂泪的鱼,我们各自孤独


◎《流连》

消失,还将一遍一遍
古老城池的框架
不是虚构么?三束光之间清脆的裂痕
刺在花上穿梭,圆满的幻灭
掀起书扉里面这些年我说不出的语言
被针扎得疼痛不堪的手拼命撑着
一个黑黝黝的秋天。追逐的脚步远去了
我是一个人,轻轻走在浮光掠影的水面
觉察不到时间。流逝的天空就倏忽暗下来了
干燥的血迹,倾心于一种忧郁
微妙的火,窥视着我
几枝桃花川流不息的画卷


◎《疏影》

我假设,我身处沼泽
墓床,宛如孔雀蓝幽静
一千年前我曾被他
爱着。面向漂移的大海
冷却的睡姿,馥郁芳香
当鸦片,只余下一丝丝灰烬
故乡仍在远方。像一张神秘的网
宋代气息,阵阵袭来
菱角分明的薄冰,我走进
他变旧的凋零,苍白似曾相识


◎《蛰伏》

比云雾更深的声音
从她嘴中飞出
--灵车,是童年的回忆
流淌出腥臭和骨灰碎片
让所有的生活,都苦涩在
一块血液抽干的石头中
心,就是它的这种冷
吐出来的文字
泪一般坚硬,如刚
她接下来的梅花,该在多少
光明灭绝的冬天成长?

第二堵:墙


◎《人之外》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葵花与死亡的距离太近
她们命中就注定,将结局抛在身后
阳光和水温一览无遗
发烫的喉咙
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流
速度越来越快,直达黑暗
沉去。三个头颅
七把火,孤独几百万年
滴漏
在我手里。她们是婉洁的母亲
分娩阴阳、善恶、生死、献祭
使我所有的感情和生命
从战乱中苏醒


◎《魇》

像鬼魂显形一样不知从那儿冒来
那裹尸的布又皱又宽
他俯视着
梅花的眼睛,生离死别的停顿
人世就在这里
静静
我会看到的爱情只有
刀片那么薄。像一个梦一样


◎《镜像》

随之而来的血使人揪心
女人与她脸上
慈祥的表情,闪
着明白了一切的可怕光芒
羊现在还不能一步穿越
绝望。我和自己的爱人缠绕在一起
在这个无光敢于永居的生命禁区


◎《尖叫的树林》

在这一瞬间
我们的盲目竟是那么相同
没有一种希望
行得通。即使在梦里
枯萎的手臂
那些让你不安的叶落
在哪里?拥抱颜色和景物
低低的敲打声。投在月亮的白光下
不再会是爱情的液体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们为何走向了灭绝


◎《冥界》

泪水充盈了别离。那幽冥
的花已开过无数遍
只有坟墓安全而平静
骨架是一副幻影,我要等
等你回来!带着令人目眩的烈焰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温度、空气、
风。在你飞翔过的地方
交换来世的白兰花
她们或许会是我
多年心上唯一的幸存者
会不会说话都是一样


◎《浮》之一:

拒绝就要来临的一场暴雨
那个跳下去的人,被截断了肢体
昏迷了一整天,起舞的植物
让她的影子与肌肤重叠
在一具无人的棺木内
鲜花朵朵,开在房顶上
一些眼睛和衣裳,依旧黑而亮
我试了试沾在布料表面的光芒
颜色很轻。如同她的形象
与手中的香烟
被一片飘过来的乌云
挡住了,画面。无限遥远


◎《宁静的欲望》

等到这棵悬铃木张开手臂
我们就会更加痛苦
你从幻觉中解放出我的肉体?
只能那样,我越来越清楚
死亡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那些蜿蜒曲折的血渍
“有泥腥味,仿佛是河水”
在梅花落满的渡口
坚守着,停息在你面颊
的那一片晚风
却只是把爱过的灰暗
散入苍茫
犹如树枝上那场微微的小雪
我在阴影里看到了你的惊慌


◎《宁静的夜》

十五的月亮又升了起来
灾难的月亮,灾难里的孩子
我为你祈祷,拳头般的月亮
我的孩子,我就要夭折的孩子
让我看看你,由远而近
看那颗被烧伤的心脏
被黑暗咀嚼。而我束手无策
在宁静中想念死亡,我们
看到的只是一种幻象?
穿透我灵魂的月亮,年代久远
一会儿是孩子,一会儿是眼睛


◎《非人间》

鬼晓得她是哪一个
十月的怀胎之后
我就是她,分娩的孩子
啼哭对那张脸,产生
拒绝笑容的兴趣
红酒没有葡萄这样的
窈窕。脱水的竹竿
架空了她,痛苦太多的一辈子
繁殖后代的动物
不会再繁殖什么悲、喜
被当作动物一样的她
以动物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各种动物,充满了
欲望离不开的门
我用七枝感情的箭,来见证
一次人间与非人间的
双重不幸。我停不下来
一只恐怖的鹰
冲向两扇很脏的窗子


◎《占有》

黄色的菊鱼兰
插在以爱抚覆盖的瓶中
而她的明天,是否也和它相似?
悲伤的目光,始终紧跟着
日落中赤裸的旅馆
比家更深的失望,从来没有停止


◎《南山夜雨》

闻着山腰冷落的夜雨
往事的楼梯,就倒了下来
梅花,一路飘到手里
于是就染红了一座山
思念的人进去了。镜中的梅花
撞着石头,乱吱吱地叫
风,正一个劲儿向火中吹
染红的山是南方,种花的山
辣椒挂在房檐,辣椒
呛红了溪流,种下的花
沉入自己的波纹,与转身的
狂奔:本来你那么爱着我……


◎《声音让我听见你》

来去如飞的几座宅院
马车越过,银河系的一个小煤矿
赶路的人身心交瘁
赶路的人把不可能的美
一一收藏。我的双臂
在无影无踪的拥抱中迎风弹奏
没有什么比羽毛更像时光的轮子
乌鸦栖息的指头,煤矿和马车一样
被谱好的乐章拴死
琴凳上的乌云,已然从宅院的
苹果中窥见天日。巨大的泪花芳香而粘稠


◎《天空》

从夜半向晨曦侧身
印象里的朝霞,穿过水泥路
刚刚刷新的柏油。昙花
还是交给你,没有犹豫地走开
没有什么能烧到,漆黑的
眼眶里去了。什么都不能
这些情绪,无非是摆设而已
在围着方桌的台布上
放不下,那颗惊恐的心
闷得够久了,全乱了秩序
全是冲天的烟火,无色无味
不肯将许多夜的纸灰,扔下楼


◎《姓名》

死盯着刚刚褪色的春季
他的手,抚摸在我凋谢的脸上
红漆剥落的一棵老树
离别已经来了
我用他还握着的两个字
中止一次轻触中,最后的惊叹
海边的城市,像萍水相逢的情人
舌间的花蕾,暗藏危险
不容质疑的风汹雨急
就要这样,让我衣衫轻薄
嗅着落草的漂流,被伞戳醒


◎《窗》

托出笼子晶莹的曲线,冰点铺开
结痂的瞳仁,整夜没有眼泪
安眠:让她提前从怒放的花朵中苏醒
漆红如丝缎,倒酒的手指围拢
那么多年嘶哑的想象,她涂抹着
撕毁的平静。因为爱就要离开
飞鸟的叫声翻过头部,寒气深锁的
云层,深邃又幽暗。而她的灵魂
却一生无法与人对话,她对人类很冷淡


◎《鞋》

离开故居后的第一个山坡
充满谣传。熟练的破坏
预备出售的鞋:上海
船支配着战争,扶摇的阴影
海水捧起,一个挥之不去的世界
在你手心里,在永远值得
保存的镜头以外
浑圆的镜头,标志着一生最大的转折
将成为一副标本。未命名的结果
你始终没能锁住,一丝云彩
而沉重的鞋一旦出现,便毁灭了路


◎《好戏》

僵持不了多久了
男主角不是你,而女主角
亦不是妆都卸去的这个女子
在花已散去的日子
无法不让人爱怜。像爱一件漂亮衣服
破在他问候里的痛,这样地痛
多么与众不同,如我所愿
他以为镂空的花蕊藏着海水的腥风
扑空的手指,准备离家远行
我一定已死心,我是凡人
没有飞起来的翅膀,使你永远那样心爱


◎《在月圆时撤离》

一座空空如也的房子
在阴森古怪的夏季突然蒸发
我每次失眠,都吞食你放在手心的药片
有种神秘得像鱼腥草的芬芳
流淌在月圆就要降临的这个晚上
漆黑的头颅,像魔幻的盒子
随着故乡的迁移不断而四分五裂
所有的家都不是家
我写诗的手,再次在梦里同你握在一起
哪里是毁灭性的如醉如痴?
被若干年后的黑幕遮掩
平淡如水的月光,它们是
残留在我肢体唯一的见证
充满水与火的华丽
殊途同归。禁不住下一个夜晚的悲喜
你更喜欢没有香味的盛开
在头顶上飞旋。这山没有那山高
虚掩的门扉,宿命,透过漂浮的裂纹
房子里的热气已耗尽。一步或一百步
都是孤独。月圆渗透死亡的重量
在看不到惊慌的眼睛中向我扑来


◎《荷花荷花告诉我》

换一种方式修辞,荷花跑到了我前面
荷花在重复另一个荷花的那次葬礼
荷花闭上嘴唇接受事实的支配
另一个荷花从挂着苦艾的木门里走来
不说话也不害怕,荷花比想象的巨大
血红喷涌在我的梦境里
1982年那条和荷花有关系的狗已经不知去向
我阴差阳错就来到了上海
荷花一直喜欢居住的地方,有淡淡的香味
浮在旧瓷杯的第三条裂痕中,生死未卜
那年蜻蜓是根坚硬的刺
扎一下我的荷花,就有泪光滚落


◎《蝶恋花》

·离情
无须留下,没有谁的蝴蝶能够飞出这片杏红
我的嘴唇只有一滴泪的轻重。融化了
墓地宁静,分散的叶子,接近空旷的太阳
仿佛水中沉下的玉骨,冰雪如初。自冥想中
走来,我的人生已完成了最初的等待
把泪水展开,贫血的春天只剩下惆怅的色彩
你断言。会爱的人就会孤独,淡水中的竹影
与蝴蝶,清凛如风的余音,贯穿耳膜
在滔滔不绝的阴影下穿梭,花朵忧郁成一片
漂浮在镜中的波浪,你依稀可见当年的爱人
在瞳孔中梳妆。天边的黑云,已经过早地
覆盖了这个等待的南方,蝴蝶相继死去
在你飘摇的掌心,孤独滚滚而来。着火的翅
矗立在传说的梦魇中,何去何从?我说
话音在膨胀的时间里哀悼过去。幻影交织

·微雨
这是仅有的一次缠绵,灯光骤的暗了下来
我害怕看不见你的脸。断壁残垣,冷僻的
句子,一路追杀我,思念的胸膛。都是眼睛
从季节中取走了鳃和呼吸,面对面停下
脚步。温柔的器官内插着一朵早年的菊花
一个鬼魂在风中倒下,更美的裸体,只有
雨珠那么薄。摊开血管周围的红丝,我注视
死亡就是上天的恩赐,静止在你的腹部
潮湿的事物掩住了双眼,被突然推进的灿烂
重复着永远模糊的肢体语言,擦身而过
蝴蝶已多年不见。内心的雨水喷着霉味
许多未消失的山峰,都被记忆推向了灭绝
石头的重量在呼吸中加深,你,或埋不住的黑
让我辗转难眠。从今年到去年,我爱上了
那支在雨水中摘花的手,冲向咳嗽里失语的重音

·暴毙
一朵杏花的悲哀,生出玲珑的女儿。江南春晚
香气从旧园的门扉中泄露,上个世纪的秘密
怀抱着,水一样的竹马青梅,在你的翘首以盼中
渐渐被夕阳抹上惨红。木鱼声落了进来
一双女儿的手,指着佛堂外就要飘零的叶子
述说陈年的旧事。像僧侣们嘴里发霉的经文
楼阁支起凌空的骨架,惊讶的蝴蝶全飞来了
纠缠着美丽的词语,在碎裂的井沿。奔跑
阳光的亮度,深不见底,我正穿越杏花的正午
风大了,把西厢的门吹得“咿呀”作响
带伤的迷惑性,让我判断不出,哪一生的黄昏
才有你支离破碎的影子,被雕刻在古老的
木纹中,隐隐作痛。这是最后一次回光返照
避开生死不提,我与蝴蝶形成对比,比如
张开的嘴,不能呼吸。我是痛苦的一个隐喻


◎《0点的梅》

摘下0点的灯笼
一个跟头,把她差点摔成了梅
害怕像水涡一样眩晕
冲不破的夜网,狼籍一片
想起昨天,就会有阴霾
冬眠的钟始终无法醒来
雪刀剜着心尖。滴水的肉眼
难以抗拒舞蹈中的盐花
她把嘴唇和苍白割下
如同灯笼里的0点,自生自灭


◎《不动声色》

没办法。我身后的窗帘
代替了眼前的深夜
一个人一生到底能爱多少次?
爱一次都是诀别,何况厌倦的骨头
将再构不成花朵。只有深夜才有这么多人
想起回忆,想起内心
堕胎,然后阴森森的婚礼……
岁月就是疯狂的石榴树,也是
最奢华的一只沉船,带着叙旧的攀折
把许多眼中锈蚀的声音,一一取下
我了解它们的阴暗,就是了解了自身
从没有褪却的黑色,来自颤栗的水波深处
风雨在深夜,似乎永久都不会烟消云散


◎《素卿·后无来者》

1:萧红
妖孽的玫瑰,把红变成梯子
收魂人从第二天的午睡中
淡出。码头的天空,黄叶
纷纷回到她埋怨过的
那种天气,断了的线始终
断了。一只风筝坠进树丛
她打开,缺乏暴力的皮肤
幻想着凋亡很尖,接吻
光最先老去。天堂全部沦陷

2:张爱玲
伊人,沉湎于缩小的一把月色
药丸。亮晶晶摆放在手心
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一场病?
我打扫冷了的瓷器表皮
灰尘比旋律更长久。挂着
或者干脆站着,一盏盏灯
在隐秘的明媚里被谁打烂?
伊人,那关于的秋水红楼
早就连一只蝴蝶也没有了

3:三毛
丝袜的味道吸引过她的脚印
流浪,就是芳香的鞋子
女子欲言又止。腥味的鱼鳞
沾满颓废,沙砾。在冷漠的
人群左右流转。远方递来长发
和梦魇,骨肉剥落,绚丽
仿佛薄纸般,难于雕刻
舌尖上的残酒,鲜如莲花
娉婷插入,我内心的镜片


◎《真的是爱吗?》

就是这样坐在椅子上
听着雨水滴落的回音
真的是爱吗?
未熟的葡萄悬在雨中
叶子没有一点发霉的痕迹
就是这样的二十二岁
漫长的一生被雨水打湿
真的是爱吗?
更黑的头发垂到腰肢
像黑夜的气息冒着冷气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爱你的人在多少年后为你而死
真的是爱吗?
一把钥匙绞动光辉的锁孔
开门的人揣走秘密


◎《虞美人》
那一夜,下了雨/很大的雨/像天也怨了这血腥……———题记

一场比秋雨还绵长的怨气
潮水一样逼近皮肤
落红纠缠,滴血的剑森寒
你梦见了乌江,从睡梦中惊醒
风吹起白色的床单、残月以及衣衫
酒杯落地的声音,凄楚而缓慢
美人,当你把瞳仁里的水珠抽走
最后一次杀戮。曲终人散
英雄和江山在阴郁与明媚之间
拿开头颅,一夜菊花开在镜中
醉酒的人失魂落魄。美人
你将脸埋进带血的青丝,多么美好
君是无可奈何的那一个葬你之人
他就是那个羽,他叫你虞姬
让全城的牡丹为你凋零
美人,弦断琴裂
化不成灰的还是垓下的相思未泯
你听到的楚歌,是催命的前奏
殷红的花朵幽幽淡淡
就要在你骨头上绽放得耀眼
谁能预料未知的尘世呢?
你这又是何苦
那个让你一爱再爱的男人
美人,下一个轮回
也许你们会好好活下去


◎《劈词》

1:李清照

·行香子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探金英知近重阳。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那堪永夜,明月空床。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

一趟晚点的班机,她从古代望过
菊花是漂流很久了的阴郁
斜斜一些透明,向窗外绽开
我的悲观。投入就是生病的气氛
在死亡的时间中鼓足精神
鬼鬼祟祟的声音很多
生人和死人,总在流浪的光洁中
挽留。那是值得赞美的诗句
一段人生,只剩下一些恨事

2:朱淑贞

·忆秦娥 正月初六日夜月
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钩寒玉,凤鞋儿小,翠眉儿蹙。闹蛾雪柳添妆束,烛龙火树争驰逐。争驰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

月亮,被剪辑成眉弯的一溜湿气
姐姐凝视的几片叶子,也在
年前的苦等中迷路了
颧骨残破。脸孔里这雪亮纷纭
国度?摇动花骨陈年的断梗
从一支痛哭的歌中,降落人间
姐姐咯血的嘴唇犹豫着一口悲哀
搁在你脖子上,是排山倒海的
凄美,才断送了姐姐的青春

3:纳兰容若

·风流子·秋郊射猎
平原草枯矣,重阳后,黄叶树骚骚。记玉勒青丝,落花时节,曾逢拾翠,忽听吹箫。今来是、烧痕残碧尽,霜影乱红凋。秋水映空,寒烟如织,皂雕飞处,天惨云高。
人生须行乐,君知否。容易两鬓萧萧。自与东君作别,刬地无聊。算功名何许,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

落花的时节,需要更多黄昏
温酒。木头和鸟儿
在暗淡中放大自己,睡眠已经
丢了,所有眼睛都在我
认识他那刻,爆炸
肤色上的雨水,只是轻描淡写的
几点鲜血。多么深的秋天
我像杀死的老虎一般,有一根
含着绝望的骨头。不堪风起

4:顾贞观

·金缕曲二首
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哪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
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
炭,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
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脚
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写信的你,在写过的信中哭泣
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
仿佛你不敢目睹的花朵,次第裂开
手势,将冰块的棱角打磨成
一颗光滑的卵石。我所深藏的生活
是哑语般,只适宜比划的忧郁
经历的泪,经历成了自己的死期
和眼角的鱼尾纹,被水的凉性
驱出胸腔,或衔在袖子无处不在的梁上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宿昔齐名非忝窃,试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孱
愁。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
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我丁丑,共些时,冰霜
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
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
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十年后,你会容忍的奔赴
在我短命的青春中,拥有了
易于触摸的年少轻狂。日子如此缓慢
而今的悲欢离合,却同你阴阳相隔
柳枝中是谁?把折下的翠绿
轻挥成,一直向西的云
与深入我肌肤的春?我写给你的诗
你要保存,在我溺死的江河上
游鱼并不野蛮,咬红我搓洗的月色柔软


第三束:光芒


◎《藏身》

抓紧水中的悬梁
这就是长剑劈开的水
这滴水要你无路可逃
花丛在废弃的岸上
缠满了雨丝。她在水中仰面
她是你的妻子
穿着白鲢的皮肤
水涌入布帛裂开的倒影
水就是一团乱麻的泥腥
腮帮子在杏花的酒中
鼓起五谷之火
闪烁的水浇灭疾病
水在你躲藏的厢房流淌
她的愁容,随水上的春心萌动
贴身的水摹仿着古老的发式
水让她,连发边柳叶
也是唯美得很的枉自多情
缠绵的水割着皮肤
鸟儿埋下秀色可餐的玄机
青山在水中,水就在她门前


◎《月照》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晏几道

西南地区的一轮月
青纱遮住阴河的界碑
阴河不仅有吊角楼和白雾
还有生长在雾中的菌子
当时的月出,是它们替我看见的
它们是另一种意义下的月
照在磷光挡着的视线
彩云。在阴河的青纱中
流成黑暗之水,水花上偷渡人鸦雀无声
月脱光自己,盛开水花妩媚
我圆满的月,她是西南地区的
游人如织。它们爱她在吊脚楼
和有白雾的月照时,月照在那样的阴河
界碑分开的两个西南地区
有月的阴字骑着快马,有月的生活水花阵阵


◎ 《叮当》

手指是居心叵测的调情,鬼住在村庄
河在桥下,往浮动的茶叶里灌
杂草因天气,黄得更茂盛了
朝南的院落,寒光轻轻漏进竹帘
那抱琵琶的女子,拨动一场又一场鹅毛大雪
她的环佩,摇摇欲坠在一个风大的夜晚
被声音击碎于冷月照人的婚姻之路上
漫长的岁月等待着坟墓。把乡愁殉葬
在异国他方的史诗里,烛光绰绰
鬼从村庄隔着河喊她的名字
但她再不会听到,响当当地一次死亡
如同病得快要断气的一株腊梅
宋朝的一个才子写下它,在芳泽可惜的
满树投影中,断魂的香气像要把想念递送


◎ 《黄昏的怀旧》

怀旧的你背向花丛深处的黄昏
一颗沙砾有一颗沙砾的名字
被六月的阳光洗涤又亲近
你亲近,怀旧的时候
荷花映红脸颊,沙砾在水中流走
爱人的病容,在花丛的尽头埋藏
如同那轻轻的低头,你让他想起
少女一样的娇羞。黄昏使人心碎
黄昏的怀旧,充满花香般的流水


◎ 《青楼》

青楼和她,都生动在舌头新鲜的三月
开往扬州的船只,水的印象
使她颤抖,就在那样喷香的流动中
被哑语蒙着头。伤花的她
挥挥手,发现花原本也是另一个死鬼
仍然没有变为果子。绕过腰身的
扬州,堆着三月柔软的腥膻
病中的青楼,纯属感伤的比喻
打开她杏仁色的手臂,去寻找某条街
上锁的门板,宛如眼皮底下的动词
突然弹开,桥上的小跑
吹来买笑的人潮。三月没有亲人
埋作那口幽深的井,她看,她摇着头
井中的血液,如今循环不息
如今的生活总是从井中开始暴涨
青楼的脸儿,像还很遥远的雪
提醒那个冬天的飘落啊,与多少的青楼
同病相怜。三月挂在青楼
所有的病,都对应了她和她的烟花
所有的嘴唇都这样扭曲。多少年了
她不能像桑树上的蚕,像鸟
一座青楼会让想死的人,从三月消失


◎ 《还原》

流泪的城堡已被切割了无数次
他的泪,打破这定局
从我隐秘的嘴唇,揭开答案
闪过仇恨来临之前的枪声
粉碎了期盼,我怎能拒绝他
这样爱着我的人?水草
围住城堡,终于放弃翩翩起舞的消息
捧起一只落水的燕子。利刃刺穿手足
那雨后的大地,潮湿而略带腥甜
我是唯一一个清楚内情的人
揣着丝绸的香气,躺在他身旁守口如瓶


◎ 《哭》

张开嘴
张开牙齿的白雪和烟草熏黄的肺
你难忘的使你把皮肤裹紧的躯体躺在那里
你脖子上的绳子,你的舌头把你卷进去
张开嘴
张开那些不眠之夜睁大眼睛的罪
你扔下水的钩子你寻觅蹲坐的鲨鱼你已够着
你月亮摔破的马路,你的鸦群向更黑的地方扫射
张开嘴
张开捂不住的车厢和断肠的歌,目光的手臂
你剥开昔日的伤口目光切除微笑的器官
你即使发出声音,你擦亮的火柴也已经黯淡


◎ 《幽会》

见不得光的一树槐花开了
回到旧居的胭脂路。人呢?
月夜的红晕,潮声又起
槐花树下的幽会,像酒醉时的
冷风撩人。你剪开白绸
切断了褶痕,枝叶戳破庭院塌落的
肢体碎片,这时候是悲戚的温柔
抚摸我垂死的心,海潮汹涌
那个信徒终已停下徒劳的祈祷
甚至甜蜜也是平和的,几乎从没发生


◎ 《沉。沉沉》

结束了一个蔷薇幽灵的房子
花丛里面的黑血
闪着脚步压过的光
暗哑的鞋印,提前镀上了夕阳
金黄金黄的窗帘垂下地面
很热烈的接吻,很爱的你
在我熟悉的声息中
葬送幸福转动的钥匙。葬送名字
锁,以及目光所及的杯子和盘……
光滑的背,这张照片囊括的小腿
端坐着飞身入海的鸥鸟
我描细的眉尖,孤儿般的旅客
在巨轮已经擦过的沉默里
痛斥平衡代表过的一种意义
沉。沉沉的沉,钢丝上奔跑的一块冰
是你,淡忘于失血的一根脉络
或者沟壑纵深的线索
加速季节的衰老,这是我嗜爱的
我的堵住,就在蔷薇的墙外做了群山


◎ 《笑》

从这座废弃的城,走来
众生沉浮的一束荷花
我所亲眼目睹的埋葬
容纳着一种秋天的历史
没有任何事物
能够比身边的河流更灿烂
河流带来的历史
被重兵的古代把守
直到月落的时候。月落
一朵霜打的荷花,在水下
使我明白了,所有
曾经没有留住的一切
酒窝里的风流,和王朝
我热爱阳光稀少的天气
阳光,是滴着鲜血的手掌
我劈开的荷花,还这么年轻


◎ 《梅花别赋》

是时过境迁的水井
是我脊背后
一口揭开的锅
把红白喜事
捆在黑枝桠上蒸煮
累啊,我的绿手帕
包裹着夏天,他策马而来
捎给我的几粒红草莓
一个幻想咽下月影的人
一个梦,瞄准着你
超出预料的风凉
与慌张。梅花树上栖燕子
梅花啊,你芯细如发
妩媚的骨头
泪水奔走,长了翅膀的芯呀
是我伤心的人儿呢
黄澄澄地绝望
便随冬雪,也积郁成疾了
水井,算是为你的去世
准备的礼物吧
爱有多深,水就有多冷


◎ 《小小》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李贺

那年的焰火,是你伸进我体内的
一把剪子,对称地两根刺
它们在我五脏六腑中
应和了你的残忍
西泠水边的桥,你和我一起
来桥下住吧?风摇荡着
柳絮纷飞的江南,涉水的船只
像早衰的梨花呀
轻轻地,死在这片葬我的
水面。水中的白雪
就同阳春一样美,美是一种痼疾
爱美的女子
都患有自杀症般无可救药的病
踏花归来。敲动
蚂蚁搬运的脉
竹子一样薄的气色
竹子里的芳香
只有路过的木屐,依然踩到
老鼠,和那年丑陋的蛇


◎ 《唐儿》

死亡是深不可测的美
你看,你看
牙齿一颗颗地掉
一百年的光阴
该有多短?
唐儿是祖母的背影和瘦弱
甜甜的嘴。桃子在枝头
贪睡,贪月光
尖成的腐烂,空气稀薄
空气中的唐儿
诡谲如眼珠里的桃花
湿漉漉地跳啊,跳
我把纸人、纸马牵来
细雨里,有亮光般的舌尖
你说,你说
这是一年
最忙碌的时刻
从远方奔来,赶尸的那个人
是你当年认识的
一个少女,在桃树下
尔后活了过来


◎ 《江湖》

游泳是一种飞行
澄蓝色的绷紧
天空的琴弦
一颤一颤,拂过
缺水的柳岸
伊一脸红晕
你倾心于伊
这样的女人
自恋又自闭地
像极了你。一身的
邪气,来自春风
裁剪出的二月
在夕阳下,仗剑行路
伊被戏称为
抽芽的苏州
活泼翠嫩,死到临头
脑袋一样的绣球
伊掷给你,后半辈子
相濡以沫的昙花一朵
白鹭,贴伊的居所而飞行
你视力不好
你不该把园林
也当作是伊
移于阴雨的樱花西街
杀孽太多
(注:明朝建都于京,樱花西街曾发生过许多,关于死亡的故事。)


◎ 《亡者之诗》

招魂的人幽居独闭
听雨声哀怨
像手执的竹萧
缠绵悱恻,诉说使她目光恬美
渡湖的傍晚
端来一只青花的细瓷碗
我掌纹里的雨珠
我端着灵魂,在湖中打坐
亡者如她,坐在对面
草那么长的头发
亡者吐出野花
胃里的楼阁
剖开枕边的墓碑
那儿的庙堂,月黑风高
月的水性,出奇地好
她的年轻,让我想起亡者
藏下一壶陈年的
女儿红。几支麦子的手
流出竹萧,吹冷的血
无限凄凉地
在她的一九九二年

◎我的诗歌就是我的鸦片 ——诗集《死路》自序/作者:梅花落


  黑格尔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是被压迫灵魂的叹息。”我把诗歌喻为鸦片,而我的诗歌则是宗教一般的鸦片了,于我而言,诗歌就是一种宗教式的幻觉和认知。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我的诗歌写作状态,绝对是让我依赖的,且没有力量拒绝的心路历史。
我一直是在用无法平静的口气说话的,在我的诗歌中,我肆无忌惮地在内心给不能容忍的自己以宽容“宽容”这个词,强调了诗歌在我生命中的意义,就如砧板和鱼,我们互为一个对方杜撰的死者,谁被谁千刀万剐都是一种永不后悔的幸福。
  我从诗歌里找到了无处不在,充满腐烂的快乐,虚假的花朵被现实清除了骸骨,而有种骸骨就活在我的诗歌中,保持着鸦片一样萎靡的表情,那张诗歌的脸,长满的不仅仅是热爱。我说过,“最大的悲哀来自于热爱。”那么我的热爱就可以是凶猛而不必内敛的冷,或者静。
  抵达了个人的极致,也就抵达了人性的极致。我喜欢这样表达,我就这样表达,自我的人,就是自由的人,自我的抒情,就是自由的抒情。这一点也不矛盾,对于诗歌,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客,就像对于命运一样。我成长的阴影,无疑影响了我的审美取向,和对于痛苦的敏感。但当人们把一切痛苦的感受,都看作是对于人性的回归,痛苦也就不可怕了。痛苦也是一种状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痛苦,那是任何幸福也不能覆盖的侵蚀,没有什么好奇怪。
  诗歌来自于现实,但又不是现实。我可以在我的诗歌中狂想,甚至绝望,那是我的事。宗教永远都是充满悖论的美学,横跨在真实与虚构之间,一如诗歌。“理想的白马骑不得,梦中的爱人爱不得。”但不痛不痒的人生,岂不更是虚妄的人生?理解了压抑的人,才能珍惜释放,我的诗歌写作,就是压抑的产物。
  整整十六年,我都在压抑着我厌倦了的人生。寄人篱下的恐惧和幼年的失身,让我情愿相信,活着只是一场噩梦。但梦没有真实那么可怕,所以我的诗歌中,频繁出现着关于死亡的话题。因为我想,我除了用诗歌来让自己忘记,再也没有别的才能,让自己的灵魂不再像癌症那样,存在于环境造成的孤独中颠沛流离。
血和黄昏,是我一直居住的雷区。从一段人生转向另一段人生,从我,进入了一场万劫不复的鲜花怒放,爆炸之声不绝于耳。我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于残酷的回忆,庆幸还有诗歌,能够让我喊出那些已知与未知的伤痕。它们丢在我生命里的幻灭感,弥漫在一切走过的心路,冷冷的硫磺味,幽幽地在我的诗歌里,像一个个怎么也做不完的梦。

  一双沾满了鸦片的手,似乎有一种对生离死别的置若罔闻。我天生就是一个冷血的孩子吗?面对自己写下的句子,我千百次地问着自己,我无法让我的心平静如水。有时候我真的就只想在我的诗歌中消失了,听那些风声吹黑的夜晚,雕塑这双手,是雕塑落水的月亮或日子。灯光在河流的对岸,璀璨得让人心碎。
  我生在有两条江环抱的城市。它们就像两条白绫,缠绕着那个城市特有的一种美感和萧散,那儿的一切都是被允许沉默的岁月,那儿的泪水自然是徒劳的,已经结出冰来。我唯一见过的那个城市的一次大雪,童年时我就觉得它像一块裹尸的布,太脏了。
  现在,我在另一个城市,其中一条江的入海口,披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现在,我像一朵衰败的花,在大海的刀刃上吞着诗歌的鸦片。以后的天空,仍然是有海腥味的日子,我只需要在不断地放弃中,区分哪儿是人,哪儿是东西。
  但我比任何人知道什么是我该珍惜的,我的美丽和丑陋,都完全属于最听我话的丈夫,他还是个孩子,在我眼里,孩子显得比成人安全。我一伤心失望,就可以跑过去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怀里,直到哭够为止。
  孤独又不可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孤独,在我即将弃绝生活的时候,是他和诗歌带走了我的身和心。旧光阴里的南方雨水飞掷,旧光阴里的生活连绵悠长。我们共同走着的路途,从北到南,让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放任自流过,婚姻是一种冒险,而冒险本身就带着一点牺牲的色彩。我们彼此牺牲着内心的垂死和荒凉,泪水中的结合是盖在脸上的繁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相爱还为时不晚。
  任何的人事都是风中的尘埃,挨不过空气和水的柔韧。当然,还有宿命,也不过是那时间里,自欺欺人的鬼把戏。我从不对自己抱很高的期望,从不要求自己的诗歌要做到“普渡众生”,坦白地说,我是没有这个能力,即使有,我也不敢把自己放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个世界不缺少伟大,我觉得正是伟大才把人类的思想给刺激坏了。人类为什么要破坏自己曾经正常的神经呢?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一个人内心的自由,才可能是完全所向无敌的自由,穿越了任何国界、权利和历史的空间。这样的写作才是真正自由的写作,我始终认为,一个诗歌写作者,乃至一个写作者,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呈现,而从来没有更多。


◎诗歌评论——胃里的楼阁/作者:木朵

  我们所用的词,往往并非亲眼所见,这就带来了麻烦。别人对于这个词,是取它的本义,诗人则会取出更多的色彩来,这便是对词根的“揠苗助长”,也有人云“诗学是语法学伸向修辞学的一枝蓓蕾”,而在但丁的眼里,一个单纯的词可以从四个角度得到理解:文学性,寓意,道德和奥秘性。诗人从一群人中走出来,自诩神灵附体,这便是个体写作的趣味,也是写作的苦难,精神上要脱离“庸俗的人民群众”,而名利又要向人民群众索取。
  在梅花落看来,作诗是“不现实”的,一家最好一个人去写,爱人可以去赚银子,做买卖。于是,我的老友青杏小把写作中的趣味和苦难委托给了自己的爱人,一同转托的还有自己诗歌的某些特征。他是信赖梅花落的,不能在她的作品里看见自己的志趣和理想,怎么忍心割舍呢?于是,梅花落毫无顾虑地开始了劳作,在短短一年里,就成为了丰产者,作品形态之丰富,语调之幽隐,句法之熟练,都是让我目不暇接的。作评论的人也往往如此,诗人没有看见,不太熟悉,光凭她的一些作品,就能“动手动脚”,真可谓胆大包天。我就是其一。

1

亡者如她,坐在对面
草那么长的头发
亡者吐出野花
胃里的楼阁
剖开枕边的墓碑
  ——《亡者之诗》

  从我个人的经验看,作评论也有不少诀窍的。比如一个标题的来源,就需要费一番功夫。一年来,我在“诗生活”发表小议论,喜欢使用作品本身的一句话作为标题,既省心,又能达到所谓的“互文”或“文本自己开口说话”的效果。——梅花落我不熟悉,要不是老友青杏小,我断不敢揽活。就在我苦心等待一个标题浮现时,读到了上面这个小节,在这本命名为《死路》的集子中,“死”的踪影到处可觅。这是可以发掘出来的一块石头。而“胃里的楼阁”至少在两个方面对应了我对梅花落作品的印象:其一,“楼阁”所显示的措辞偏好,代表了另外一些词语,如城门、水井、船只和悬棺。可能是虚幻的,并非肉眼能见到的那些具象,而是诗人习惯的想象力中一个早已存在的部落。它们造就了一种幽隐的,湿漉漉的,委婉的,深情的叙述环境,它们总是与当下的生活有一点“隔”。王国维云:“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梅花落正处于“造境”而非写境的过程当中,目前尚不能达到王国维所言的“颇难分别”。
  其二,仔细掂量这个偏正词组。“胃里的”是一个促使“楼阁”更趋饱满和机巧的修饰词,在梅花落诸多诗歌的章节中,可以采撷到不少的此种手法,如“熏黑的时间”、“奔跑的街道”、“抽芽的苏州”。在诗人的手下,词语的主格与宾格总是不断交换的,词性也在不断地转换,在梅花落的作品中,虽然有这类偏正词组的派遣,但是还不够深入,比如她可以用“时间的熏黑”、“楼阁的胃”等词组,在她的笔下,抒情性与鬼魅色彩相结合得稳定而流畅,那些唐突的、荒诞的手法如何被驯服?——这是下一次笔墨游历。要注意区分“鬼魅的”与“荒诞的”。一片水泽,两声鸟鸣,三四只灯笼,五六扇门窗,七八声叹息,九把上楼阁的梯子……造就了梅花落抒情的氛围,它们更乐于幽灵般显现,而非无头骑士的奔跑。

2

  下午坐在房间里遐想,梅花落的作品不适合引用西方的术语来阐释,倒适合古代诗论来发挥,她作品中显露的征兆和技术特征,很让人回到那个“长短句”盛行的宋朝街铺。作为一个浮现在网络的诗写者,她的师承与作品的“主旋律”是我想探究的。——没办法,我要搬东西了,清人袁枚在《续诗品》中有两段话,很合乎现在的思绪。谈到主旋律,他的这句话仿佛有趣:“意似主人,辞如奴婢。主弱奴强,呼之不至。穿贯无绳,散钱委地。开千枝花,一本所系。”而论及师承,这个可爱的老头则说:“我有禅灯,独照独知。不取亦取,虽师勿师。”图方便,我就顺着他的这些话意,结合梅花落的作品,来游寻一遍。

孤单仍然是爱上你的
倦。脚下的木桥爬满露珠
你在问我一些郁郁葱葱的问题
荒凉竟是那么,深
  ——《重门》

童年,闪着绿光
被压缩进一卷爆炸的碎片中
郁金香比黑夜更多
这阴雨天的花蕾,鲜血溅满脸庞
  ——《退出》

使不断设置悬念的头颅
总是悬着
钟声和你,一夜夜紧逼的时候
  ——《末年》

那人喝光了心脏里的氧气
整整一生陷入疯狂里
  ——《美丽》

或许无论怎么,都是
一个死,回到另一个死
如果我也变成他
带走的林荫,猝然从词语中抽出
  ——《永恒的时刻》

  《死路》作为集子的总标题,之下有《第一颗:头颅》、《第二堵:墙》和《第三束:光芒》。上面所选的一些章节就来自《第一颗:头颅》。袁枚所言的“一本所系”中的“本”(或穿贯的“绳”),在这里就是“死”(死亡的不确定感受力),从诗歌的许多标题上——《魇》,《凌迟》,《非人间》,《白玉兰的骨灰》——我看见了一个尝试靠近“死亡”那腐朽气息的诗人。对于生者,“死”是无法得出滋味的,诗人能够做的,就是将“死”具体化,让它等同于一些场景和情景,让它与生的各种状况进行反向体悟。在这里,“死”既不是不祥之兆,也非某种自虐和暴力倾向;而是一种修辞学上的刺探,是一枝湿淋淋的蓓蕾,来自语法学和现实生活的一枝蓓蕾,通过透彻自身,来达到反哺写作的效果。
  在进行解构时,除了要注意这种“死亡”的反复提起,还要观察诗人在章节设计上有无变化。总体来看,梅花落的这些短诗,写得比较“均匀”,她总在克制自己,即便遇见了斜坡,也会马上修复,使之平坦,符合自己的审美情趣。她比较缓慢地认可着一次次“无师自通”的技艺,所以说她的发挥显得有板有眼,趋于稳定。在《第二堵:墙》中,那种缘起于古代诗词的写作设想,比如《劈词》,就是一种通过大量写作实践而趋于稳定的写法,虽然有语境上古代诗词的声援,可谓新颖,但是在章节形式和词语捕捉方面,仍然保持着稳定。
  袁枚所言的“意主辞仆”,有点象目的与手段之间的关系,我把其中的“意”偷换为主旋律,叙述的红线,贯穿始末的“绳”。在梅花落已然表达的作品中,其气氛中的低沉与缓和,和宋词是好邻居,如果反复咀嚼宋词的长短句之间的过门,浸染其中,可将这种“意气”发挥到极致。与青杏小的一些作品相比,她的显得更加起伏,语句常常跨行跨节,标点使用频繁,气力更加绵延;但在叙述面积,表达半径上,与青杏小倒有不少共通之处,给人一种“秘密师承”的感觉。我无法了解梅花落的写作经历,但是从青杏小的停笔来看,他一定是在梅花落的作品中看见了自己的写作理想被爱人逐渐地实现,否则那能随意舍弃萦绕十余载的“南方诗歌”写作。
  关于一个诗写者的师承或私淑,这是一个秘密。每个诗人在自己的写作实践中,总是会接触到别人的作品,包括那些古往今来的杰作,这种接触必然给人留下效仿的冲动。而袁枚所言的“独照独知”和“虽师勿师”,恰好说明了写作者师承的模糊不清,以及内心里不肯阐明自己句法意象布局体裁诸多方面的来历。老师总在变化,一个阶段会有一个阶段的理解,还是那句老话: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3

我用七枝感情的箭,来见证
一次人间与非人间的
双重不幸。我停不下来
一只恐怖的鹰
冲向两扇很脏的窗子
  ——《非人间》

  又是一天,上午空气明净。我在想,梅花落为什么很少对当下生活的场景加以描述?口语气息的作品少?——在她的词汇里,幻觉世界的辞藻充当着揭示现实生活的角色,比如“木梳子”,“镜子”,“坟墓”,“渡口”,“青烟”,“祭祀”,“梦境”……她立足于一个幻境,又要缝补它与现实世界(此岸)的差距与矛盾,这就构成了一种挑战。词语的非“偏好”,词性的探索,章节设计的思忖,诉说欲求的控制……也慢慢形成对梅花落写作的召唤,总是要不断地打破旧有的秩序,不断毁坏原来的叙述半径,让自己更加敏锐,更加切入当下的生命体验。她自己也隐约觉察到了这一点:

换一种方式修辞,荷花跑到了我前面
荷花在重复另一个荷花的那次葬礼
荷花闭上嘴唇接受事实的支配
另一个荷花从挂着苦艾的木门里走来
  ——《荷花荷花告诉我》

  “换一种方式修辞”,给“荷花”一次葬礼,似乎暗示了一种求变的心态。变化的方式有很多,最便利的一种就是“逆行”,在自己原来风格的相反方向行驶,上文提到的“均匀”(比如组诗《蝶恋花》里有一些规矩的五行一节的作品),一旦被打破平衡,就可能获得某种新的写作经验。当然这只是说在章节形态上求变,实际上,在同样的“五行一节”中,也能尝试着新颖的写法,句句间波澜起伏,有落差,有缓急。
  在《素卿·后无来者》这个组诗中,青杏小所擅长的“三行一节”格式被梅花落轻易地实践出来了,比如写张爱玲的起笔:

伊人,沉湎于缩小的一把月色
药丸。亮晶晶摆放在手心
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一场病?

这种感觉就不错。主题性的写作总是有明显的对话者,这样,诗人能够一气呵成。到了《劈词》中,对话的意图更加显著,她引用了对话者的一首词,然后用自己的“三行一节”介入其中,既可以阐释对话者(李清照,朱淑贞,纳兰容若,顾贞观)文本的一层趣味,又可对人对事进行“排忧解难”,可谓一举三得。几年前,我跟青杏小谈到,如何拿捏各种写作格式?诸如“二行一节”,“三行一节”,“四行一节”,还包括章节之间的过渡。如今看来,梅花落继续了这种探索。对宋词(泛指“词”)的眷顾,其实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姿态,是风格相仿者之间互相的捧场,也是一种哺育和反哺相结合的行动。梅花落通过一次隔时空的对话,采用“我”和“你”这种介入的人称,满足了自己的创作冲动,也积累了关乎词语的“奥秘性”、“道德”方面的经验。这恰好也是一种师承的由来。
  在《鬼交·朱利安用床单蒙着脸》和《哭》中,梅花落进行了长句的练习,“鸦群向更黑的地方扫射”,“没有消过毒的比喻和凶器”洋溢着。她只要稍微有一个明确的对象,或者对话者,就能够“长篇大道”,汹涌而至,感情之充沛,叙述之激烈,让人羡慕她正处于一个幸福的创作阶段中。诗集名曰“死路”,意味着只有“一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然,这里还有一种虚幻的迷恋,一个消化状况尚好的“胃”,一种对现实生活的反讽。
  人言写作者总是胸中有丘壑,“胸有成竹”,有“块垒”,才需要畅快淋漓地倾吐,才足够悠然自得地叙述,现在,梅花落还有“胃中楼阁”,自是雕龙画凤,居高远眺,会有丰硕的写作成果。我信奉一个观点:诗歌通过自身形成自己的诗学。换言之,诗歌本身就是诗学。作为评论者,总是要自圆其说,亦步亦趋。——幸甚,友人之托,终于完成。“胃里的楼阁”总是充满了歧义,祝愿梅花落有一个坚强的“胃”,消化着坚硬的,玲珑剔透的楼阁。


揖后语:

不久前一天,很巧合的一个机缘,我在某个坛子里发了一首自己的诗,结果引来一位网友在我的这张帖子中跟了一首诗———这首诗就是梅花落的《冥界》。于是才引起强烈兴趣在网上找着了如此洋洋大观。在这里想特别提一下这位网友的名字,以示感谢。双色。

这张帖子全部转自于“诗歌报论坛”。原发帖者名叫兰逸尘 。需要说明的是在转帖过程中凭借着一已之喜,我大胆剔除了几首诗歌,但愿此举没有不尊重诗歌作者与原发帖者。

[ 本帖最后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7: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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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7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落,这名字好听,人也长得PL,阿胡子形容是忧郁的夏娃,诗中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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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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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 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阿胡子 于 2011-2-25 17:27 发表
大家欣赏欣赏她的诗:

摘自:

http://zaotuwang.blog.hexun.com/8278317_d.html

梅花落。网络诗人,80年生于重庆,现居上海。诗歌报论坛荣誉版主。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新诗刊》、《诗刊》、《沂蒙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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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2 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鱼头抢拍的梅花落和阿胡子拍的梅花落应是极品。着红衣的梅花落垂落的黑发如女诗人忧郁的心情而那一束红发如喷射燃哓的火,灼痛我们的眼球。
一袭黑衣骨感的梅花落,眼睛如水,拂动杨柳腰枝。长发洒落如墨的瀑布。残阳如血,黄昏如梦。而一络被晩霞照亮的发须,如彩虹伸展柔软的细腰,垂掛于诗歌报论坛的天空。

[ 本帖最后由 杨望远 于 2011-3-2 00: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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