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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鱼:
近来可好?刀法练得如何----爆炒的腰花大概能绽放成一朵莲花般漂亮了吧?不过我更加欣赏你的斜切肚片,宽而薄,经油一爆,便成了一个个卷,鲜香嫩脆;还有大麻大辣的芹菜佐牛肉,你可知道,那是家的味道!
最近天气转凉,还钓得到鱼没?还记得那个蔚蓝色的湖,许多个日子,那里是你我的天堂。你很会选位置,专选那视野开阔,风景秀美,专选那无鱼的水至清处,每次我们都收获了许多:白鹭,野鸭,渔船,红蜻蜓,还有远处白茫茫的水雾----尽管这些只是打我们眼前悠悠地飘过。这时我感觉,我们即是天地中两条逍遥的鱼 ,而眼前的那一泓秋水,即是你的江湖,你独自的江湖!我问:“鱼在哪里?”“在那烟波浩渺处......”这时无风,一湖秋水静谧而深邃,正用蔚蓝的眼睛安详地看着我们----它并没有烟波浩渺,只有沉默!我看到的,是一种无奈,与孤独,更看到了你一竿钓尽的一湖秋----你心上的秋!
有时运气仿佛好极了,居然能钓到几条鳜鱼或鲫鱼,尽管它们小的可怜。那时的你总是得意地说“管他呢,又没要拔毛,回去煮汤够了。”这时的傍晚已经很傍晚了,夕阳露出半个脸,偷偷地瞄了一眼我们的鱼,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很快躲到山后面去了,而我们却迎着天边剩余的几撇晚霞,一前一后吹着口哨,和着田野上一路的蛙嚷和虫鸣,回到了家!
吃鱼要趁鲜,你总是说,当一盆鱼汤上桌时,院子里面早已爬上了一个月亮。钓了一天的鱼,都已经饥肠辘辘。你煮的鱼特别鲜嫩,吃的时候尖着个嘴巴一吸,鱼肉便尽收嘴里,于是你嘬一口,我嘬一口地吸,并美其名曰:吻鱼。而通常你总是把鱼头吃了,把鱼身留给我,当你禁不住我劝,吃一个鱼身时,你总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却掩饰不住你嘴角的那一抹欣慰。然后你总能飞快地吃出一副鱼骨标本,每根鱼肋都连在椎骨上,一根不散,十分完整,夹在筷子上得意得朝我晃。你常常说清水鱼最好吃,尽管它们通常不肥大,但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挺有“鱼”格魅力,当时的我似懂非懂,只觉得那鱼肉莹白如玉,滑嫩香甜,鱼汤更是清澈透明,恰如那一湖秋水!这时外面风清月白,院子里的月光射进堂屋,碗里倒影着一轮明月,我觉得,浸满了月光的鱼汤着实鲜美,更从中品出了一种味道----那是一种淡泊,飘然,隐逸,宁静的味道!
老鱼,深秋了,秋草正黄,可曾寻到肥硕的野兔子卖?很怀念你的那一道“魏晋风骨”----将野兔子四肢的硬骨剔去不要,然后用小斧把兔分成几块,用刀背将兔连肉带骨均匀碾细碾茸----你说这样可以把骨子里的野性释放出来,更有一番高深的哲学境界包含其内。炒时必用土灶,用柴火,用铁锅,火要大要猛,这样味道才出来,才最接近自然。干红老辣椒切碎,开始便放入,这样辣味才能深入肉中,至五成熟时,洒上一勺老酒,点上一火,轰地一声,整个锅内都烧得熊熊的,但顷刻之间又熄灭了,这时,撮一把在炭火上焙得喷香的花椒,在擂钵里面擂成细末,均匀洒到锅内,仔细翻炒九九八十一铲,洒上切成碎丁的鲜嫩蒜苗,起锅。老鱼,你知道吗?此刻,在我和大鱼眼里,你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鱼母在旁也赞不绝口----这是一道野性十足的佳肴,其中有酒,为其助兴,使其野味更加任性不羁,飞扬跋扈;其内有辣,为其增色,辛辣无比,让人酣畅淋漓,欲罢不能;其间有骨,为其添神。其肉粒红润油亮,其质鲜香细嫩,肥美可口不算,更有香酥细骨夹在细碎肉末中,挑不出,吐不尽,只好小心嚼碎,咽入肚中,即发觉此处原来便是绝精妙处:总不能淋漓尽致地大嚼大咽,大快朵颐,离满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如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又如眼前迷雾,明明就在眼前,想抓却抓不着......总在似与不似之间徘徊,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你永远只能以谦卑的姿态去仰望,永远无法企及,不知不觉中,你却深得其味了----恰如千古文人终生所追求的,却无法企及的“魏晋风骨”!
每次吃这道菜时,一家人都沉浸在一片吁吁的辣声中。有辣,有酒,有肉,甚至还有江湖,豪放不羁,野性十足,不仅有风味,更加有风骨,让你不禁想跨上一匹快马,仗剑去独自寻找你的天涯,你的江湖!让人仿佛看到了竹林七贤在醉酒长啸,在辛辣嘲讽世俗,在驾车狂奔,个性张扬,风骨超然......好一个“魏晋风骨”!......(节选到此为止)
[ 本帖最后由 诡诡的鱼 于 2011-4-8 23:2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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