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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从东莞路过
生机来自夜晚。为一腔有名有姓的热血
预备的歌,唱给
任凭怎样深情也留不住的月亮
春天从东莞路过,为一株
庞大的榕树抓紧地面,提供了时机
我读着它伸向一切的
气根,读着丰茂的树冠以及
我手按上去还在呼吸的枝干
蝴蝶和蚂蚁,可以忽略不计
身后的脚印里,就有生命挣扎
为一阵风离去的翅膀
没有沿原路返回
我得找一个人彻夜长谈。让异国他乡
抓紧肋骨的四月,存储一夜乡音
这是另一个广东的另一个东莞
我还指望春风把消息
传递给北方
我还指望一颗种子在亚热带生根发芽
◆ 三月,需要一炷香
三月,总有一个我不知道的人
需要一炷香:他离开从未离开过的祖地
把一双手送给了别人
我提醒你们关上门想想
想你不知道的
在活着之前就死了的
他的肩膀曾为你们扛过麻包
如果不是一双泥腿走累了
谁会甘心跌在路边
三月,需要在没有天空的地方
为一个我听到的声音
赖好……堆个坟头
祭奠这个世界不动声色地被竖起来
和咔咔作响的脊柱
无缘无故倒下去
我要是能把三月想明白了,就不会
为躯体遗落他乡的零碎
渴求零星的纸钱
更不会把一生的力气赊出去
瘫软在家乡的人
也不再需要泪水
◆没
没。忍住不落的泪珠
还在眼眶打转
你来过之后,我确实一直仰着头
随便站在哪里,我一直和月亮一起度过
在东莞,我和许多人唱着歌
每一个人,都以为
家乡树梢上的那个,最圆
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
并不能成为两个人彻夜长谈的理由
熄灯之后,有人滴答着眼角的夜色
我却从不垂头看窗户透进的光亮
我的眼睛里,一根火柴闪了一下
之后,烟头像一颗星
明灭间,照亮面向墙壁的脸
没。泪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掉下来
◆ 最好不要知道三月的内幕
——或《坏三月生存法则》
画在天空上的窗户,可以仰望
门槛外面,池塘的水面可以怜惜影子
摇摆不定的,与
矗立不动的
企图飞跃山峦却迈不过
柔软的枝条
伙计
要知道这是鲜花锦簇的三月,是帝国
在三月,在壹加壹的漏洞里
树叶是按……可以锯倒它枝干的人
的手势生长的
它没有为最不利的处境设置一顿午餐
如果春风刮过之后,发现自己最矮
拼命繁殖的草
贴近地皮是被允许的
只要抓住泥土
不一定是陷阱,我们不知道三月设下的
是什么
风是好的,但三月
的确坏掉了
最好不要知道三月的内幕
在三月,能呼吸到温暖保护的空气
你就能昏迷到枝繁叶茂
◆ 可靠消息
跑着跑着,从泥土拔出去的脚
已经离家很远了
另一个我
陷在一棵树的根系里
等着路还原成田野的时刻
从一个外人听了也不会记得的地名
飘落些桃花;我一生都在
编织关于园林困倦的脸谱
我要蹲在故乡的墙根下
散布一个可靠消息
在我回不来的那一天,异乡的天空
会下雨。会为另一个我
哭泣
我会洗净土腥气,走过一片花海
把没有路的世界
命名为
我不知道真实样子的称谓
◆ 三月的土坑
北方欠债的哥哥,成了南方的债主
在三月的兴奋剂里,他超人般
爬上广告牌:欠了啊,他们终于欠了
风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让声张。他两眼一黑
一个自由落体将三月的地面
砸出了一个土坑
我嫂嫂来看过,小侄子来看过
我也看过。土坑深不见底
我们滴下去的泪许久也没有回音
美国移民局抓住的那个春天偷渡者
就是我哥哥;他穿过地心,从曼哈顿的
某条大街冒出来
已不再是超人
多年后我哥哥被遣返,从一个
头上长草的梦里出来
跟我们说:他在美利坚的监狱过的挺好
我们不想告诉他,在他沉睡的五年里
我们一直守着土坑听动静
当然我们也不知道
是怎样的一个梦把祖国和美国
并在了一起
[ 本帖最后由 燕庄生铁 于 2011-4-16 11:36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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