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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打扫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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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06: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家很老了。
       老得只剩下一栋老房子。
       自从母亲过世后,我们就很少去看望那栋老房子了。
       只有在挂亲扫墓的清明时节或房族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我才邀了兄弟携了妻儿回去,看看老房子,主要是看那些屋顶的瓦片日久走移了漏雨没有,趁便打扫一下,把屋边那些齐腰的杂草拨一拨。
       有好心人就说,把那房子卖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你还想回来耕田种地吗?再说,日子久子,柱子,板子都朽完了,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卖了,也得些钱贴补点亏空。
       我说,朽就朽吧,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真正不朽?不能卖呀,老人家说,叶落归根,人如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也许哪天落难了,还要回来的,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还要狡猾的人类。
       其实,我不能卖的真正原因不在这里。
这老屋,储藏我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日子,太多的记忆。它就是我过去的仓库,情感的仓库,记忆的仓库。卖了它,也就卖了我的一切,从此我的大脑,将变成一座空城。
       今年清明,照例,我大哥一家到浙江打工是不能来了,我领妻儿与小弟、弟媳还有刚刚来到人世的小侄女一起,又到老家去。快到屋边时,原来通行的小路,久无人走,都长满了柴禾和杂草,好不容易才猫着腰拱到屋边。
       等挂亲结束后,妻又说:“我们还是把房子打扫一下吧,该洗的洗一下,该晒的翻来晒一下,这都半年多不到这里了,灰有一层厚不说,主要是这霉味太难闻。”我说:“本夫举双手赞成。”于是,老老少少,提水,烧火,打扫,擦洗,晾晒,开始忙碌起来。
       一会儿,妻说:“这些用不着了的东西就丢出去或拿来烧掉,免得挡路。”我说:“是的,比如那些黑不溜秋的瓶瓶罐罐,现在根本毫无用处,是该拿去丢了,放久了要成精的,我听人说了,家里有成精的东西那可不吉利,会影响运气的,你们爱丢哪样就丢哪样”,停了停,我还是说道:“但有些也许是宝贝,丢不得的,你们要让我看一下。”
       墙上有一把算盘,珠子都快掉光了,妻说:“这个丢得了吧,这年头都用计算机了,谁还要这个?”。“这个不能丢。”“为什么?”“因为它是我老爸的宝贝,用了一辈子的东西。”“我没见过你老爸,他也会用这东西?”“我老爸以前是生产队的会计”说到这,我提高了语气,“他可是我们这地方算盘打得最好的人”。妻半信半疑,也不再追问下去。
       弟媳在伙房的锅架上发现了一个破鼎罐,“这个可以丢了吧?”“不行”,我说,“什么都可以丢,就是这个不能丢。”“一个破鼎罐有这么重要吗?”妻说,“这个不能丢,那个不能丢,这里都快成博物馆了。”“你不知道,这破鼎罐的故事多着呢?”我说。“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妻似乎来了兴趣。我说:“以后再跟你说吧。”我想,其实我说也是白说,妻是不会懂的。再说,过去的历史需要安宁,不要老去翻搅它。别看这补补巴巴的鼎罐,它可像一位长辈,历史长着呢。那时候,我们全家就靠它活着。现在虽然有了高压锅、电饭锅这些更方便更好用的锅子,可是,它们能煮出鼎罐饭这样的美味出来吗?母亲这一生很穷,没给我们留下什么,这个鼎罐就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有了它,我们不愁没有饭吃。
正这样想着,儿子在伙房上面用来通烟气和烘柴火的黑房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朝楼下喊:“老爸,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我跑上楼去,原来是一架纺车,我就说:“这是你奶奶用过的纺车,纺棉花的。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用它纺成线,再织成布做成的。”“怎么纺呀?”儿子瞪大了眼睛,很好奇,要我做示范。我就尽力想像母亲以前纺纱的动作,给他做了示范。但儿子还是不懂。“等有了棉花,我再纺给你看。”我只好又骗孩子。
       在母亲的卧房里,妻从床底下拉出了一只篮子。“这只篮子真好看。”妻说,“编得真精致。”“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篮子。”妻继续说。“嗯,是好看。”我随便应一句。“这是从哪里买来的?我们这地方没有人会编这样精巧的篮子吧?”“这是我妈唯一的嫁妆”,我说,“是她们黄门寨上的篾匠补丙编的。”
“补丙是谁?”
        好久没听到有人再提起补丙了,是啊,补丙是谁?补丙都死了好多年了。补丙死的时候,我还不信,我想,补丙这人是不容易死的,我宁愿相信,补丙还活着。
可是,补丙的确死了。
       补丙是个篾匠,是个不一般的篾匠。但第一次看见补丙的人,只知道他是个瞎子。
       补丙死了,补丙的一生很凄凉,留下很多笑话,很多故事,在补丙死后,被人们重复着,撰改着,成为喜欢添油加醋的人们下酒的佐料和饭后的谈资。不久,这故事人们也讲腻了,渐渐的,没有人说了。
       无疑,越来越多的人们忘记了补丙,包括我。在这浮游人生熙攘年代,人们有休不完的闲,也有做不完的事。有谁还去想起在消逝的时间之河中越游越远的补丙呢?
要不是这只篮子,我差不多把补丙都给全忘了。
因为我外公在黄门,我小时候经常去黄门,读小学和初中我一直在黄门,大学毕业后,我又回到黄门,又回到曾经的母校,继续沿着那些老去的老师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进孩子们记忆的天空,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十年。
       离开黄门后,时光又过了好多年,好多人,好多事,好多的面孔,不管模糊还是清晰,爱也好,恨也罢,尽管曾经那么疼痛般的鲜活,慢慢地,都已渐渐淡出我的记忆。
    而眼前的这只篮子,这只鼎罐,还有父亲的算盘,母亲的纺车,总在不断激活我日渐麻木的神经,修补我已然毫无痛感的疤痕,让那些逝去的日子,湮没的容颜,撤退的脚印,逐渐影现在我的记忆中。
       大地就像一块黑板,人生就像一根粉笔,不停地在地上涂写,直到涂完最后一笔。但不管你涂得多么好看,或是写得多么歪斜,那天空就象一块抹布,最后都统统抹掉,了无痕迹。     是的,岁月总是能抹掉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又总能在抹布的背面,隐隐浮现。就象云,变成雨,滴落在草叶上,又于晶莹的露珠中,照见曾经流连天空的影子。

[ 本帖最后由 龙道炽 于 2011-5-13 06:30 编辑 ]
发表于 2011-5-13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长于记事,这是我欠缺的。朴实的、生活的味道的字,打扫老屋,怀念岁月中珍贵的情谊,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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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朽就朽吧,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真正不朽?不能卖呀,老人家说,叶落归根,人如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也许哪天落难了,还要回来的,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还要狡猾的人类。
       其实,我不能卖的真正原因不在这里。
这老屋,储藏我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日子,太多的记忆。它就是我过去的仓库,情感的仓库,记忆的仓库。卖了它,也就卖了我的一切,从此我的大脑,将变成一座空城。


品读美文,故乡的旧屋寄存着自己永远的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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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将日常生活的场景用白描的手法写出来,还原生活的本来面目,很具有现实感,真情流露其间,红上大家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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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7 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录生活而已,问好各位,过奖了。

生活很容易就那么过去,很多珍贵的东西需要记录,但又来不及记录,本文也只是记录生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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