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笔记】试读《亚洲铜》

江榕

　　亚洲铜
　　◎海子
　　
　　亚洲铜，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亚洲铜，亚洲铜
　　爱怀疑和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亚洲铜，亚洲铜
　　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亚洲铜，亚洲铜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亚洲铜，亚洲铜。什么是亚洲铜？
　　姑且先不看亚洲，我们先来分析这个铜字。这是一个拥有多层解读，多重含义的意象。
　　首先铜的颜色，让我们想起土地、麦子、劳动人民。
　　铜的质地，让我们想起农耕文明，板结的泥土，硬铮铮的汉子的筋肉。
　　铜的出现历史，让我们想起农耕取代狩猎，传统几千年的瘦弱贫瘠的封建文明（铜器取代石器）。
　　将以上的意象套入“亚洲铜”这个词中，我们发现，这三个字竟然包含了如此丰富的内涵。历史、文明、劳动的意象……
　　亚洲——特指东方的农耕文明圈，可不就像一块锈满暗尘的铜么？
　　我们看第一节。
　　第一节，说的是死亡，“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我们都将死在这块板结的土地上，亚洲的土地，东方的农耕文明的立足地，你是唯一一块埋人的地方。
　　第一节写的其实很直白，作用是奠定基调。海子的风格非常沉郁顿挫，在这一点上和杜甫老爷子有点像，但他的想象力如天马行空，这就等于将李杜的优势融合起来了。第二节的排比，如同三记猛锤，砸了下来，把这首诗先砸住了，安定了，接下来就可以一层一层深入地挖掘。
　　排比的叠字，是海子比较喜欢用的方式之一。
　　进入第二节：
　　“爱怀疑和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鸟是自由的，渺小的，海水是浩大的，无边的。
　　“鸟”“怀疑”的是什么？又为什么飞翔，海子没有费心解释，他只是接着说“淹没一切的是海水”，这海水淹没的包括一切，包括鸟和鸟的怀疑本身，甚至包括飞翔本身。
　　“飞翔”，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名词。
　　同时，视线转过去，“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这里的“你”既不是“鸟”，也不是“海水”，而是亚洲铜。“亚洲铜”的主人却是青草，土地的主人是什么？人或者是自然，那么“青草”是什么？如果说亚洲铜是一个文化意义上的意象，那么青草应该是青草般卑微而渺小的人。
　　“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是青草的腰还是亚洲铜的腰？我猜是亚洲铜的，也是青草的。这么一个庞大的文化意象，为什么腰竟然是细小的？其实结合一下历史就很好理解了。并且，亚洲铜不一定就是说亚洲或东方这样一个宏观的命题，也有可能就是故乡，简简单单的故乡，之后衍生出自己的精神世界，精神家园。
　　那么为什么也是青草的？个体的思想寄寓于个体渺小的存在上，思想是绿色，但是个体的存在却很柔弱，很无助，细小—贫瘠，贫瘠的物质让精神只能有一个细小的“腰”。
　　这里，接下来是一个并列的动作“住在”“守住”……主语是青草，青草还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野花我认为是孩子，美好的海子，或者精神灿烂的民间诗人自己，“秘密”被守住，潜台词不可言说。
　　怀疑和否定，以及物质的贫瘠和精神的困扰，构成了这一节的复杂情绪。
　　第三节，很神奇的想象：“白鸽子”—“白鞋子”。
　　有人会问，为什么在这里要突然提及屈原，是不是和全诗的精神探索基调不符合，那么实际上这里有两个理由，其一，屈原已经是一个代号，一个意象，其指代的事屈原这一人物中隐藏的辛酸、不屈和赤子之心。其二，亚洲铜既然有一层农耕文明的含义在其中，那么屈原作为古中国最重要的一个国家楚国的文化象征，是不可剥离的，但又不被主流承认（楚当时是很偏的近乎蛮国的地方）的。
　　这种赤子之心和不被承认的矛盾，让海子在此时想起了自己，甚至升华而想起了一直在底层辛苦劳作却从来没有进入公众视野的劳动人民，如他的家人。
　　那么接下来这句：“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我们”是一个很费解的代词，之前提到过，但只是“我”，这里，人称的变化标志了什么呢？
　　我个人认为，标志着一种孤独。
　　这里的“我们”是谁？是“我”和“我”，物质上作为生物个体的“我”和精神上的“我”，实际上只有一个我，但用“我们”来刻意表现这种孤独。
　　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穿上屈原的白鞋子，继承屈原的理想、赤子之心，也继承了这种阴沉和死亡的宿命。那么“河流”，可以是时间，更多的也代表一种不可抗拒的宿命和死亡。海子喜欢这么用，比如说他的《抱着白虎走过海洋》，《两座村庄》都有这种表达的痕迹。
　　进入最后一节，“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似乎楚地的风俗，死人是要月下击鼓的，这一节说的仍然可能是无所不在的死亡和死亡的氛围中，让作者感到刺激的诱惑。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赤诚而纯净的比喻，心脏—月亮
　　用我自己的表达，这是一种“语言上的行为艺术”。
　　月亮—心脏，这样的比喻是什么意思，以及作者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比喻，这种动作本身有什么暗指？月亮是心脏的话，那么作者本身不就是夜晚？而夜晚又是死亡和神秘的一种象征。“我们”是神秘而接近死亡的，我们的心脏就像无限黑暗中悠悠的月光，宁静而纯洁，不染纤尘。死亡和压抑中的心脏不染纤尘，这是一种很玄的氛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综合起来，作者是在进行这样神秘而多重指意的表达：我们狂热、赤诚、膜拜一般享受死亡，享受热忱。
　　我们在夜晚击鼓，也在击月（鼓—月，比喻），而月亮主要由你构成，这里的“你”，又回到了“亚洲铜”这个复杂的意象，我们的热爱，维持生命（精神生命）的心脏，主要是亚洲铜的这些复杂的多重含义，其精神内核的饱满和指意的延伸，导致这首诗没有一个完全准确的解读，同样，没有定式的诗歌也就有了无限的想象力和拓展空间。
　　仿佛断臂维纳斯的美丽，蒙娜丽莎的神秘，这种神秘感和其内在深藏的赤诚之心，构成了海子诗歌巨大的魅力

[ 本帖最后由 江榕 于 2011-6-7 13:13 编辑 ]

半遮面

来读，学习

贝多芬

想象的有点复杂了。其实诗歌很简单。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这段是描写墓地的。呼应第一段的死亡。


整诗的主题就是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诗里梦里

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