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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周三,还是河边,还是那位老人,戴着副太阳镜,坐在张小凳上,静静地,垂钓。那天分明是个阴天。
一小时,两小时,他的竿子也动过几动。他耸耸肩膀,轻轻抖动下竿子,又恢复到之前一动不动的姿势。
“哎!老徐!又来啦?”
“呵呵,是啊。”
“你也不换换地儿,这里的鱼都认识你了!也难怪老钓不着!”
“噢?原来是这么个理儿啊?哈哈!~”老人挠挠头:“我也就是闲着,随便打发打发,也不求什么了,呵呵。”
“哈,你这么想,我也就不替你着急啦!你慢慢钓着,我先走了啊!”“哎,走好!”
老人转过身,又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但又分明看的不是河面,更不是手中的那根竿子。
这时,突然传来一对青年男女争吵的声音。老人“唰”地回过头去。30米开外。女孩似乎很生气,不停地数落着什么。男孩先是拍拍女孩的肩膀以示安慰,继而不说话,看得出马上就要爆发了。果然。“有完没完啊你?”男孩大吼道。女孩显然被吓到了。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下。男孩顿了顿,扬长而去。女孩愣了几秒,开始大哭,蹲在地上。哭声渐息,女孩从包里掏出一张什么,撕碎,走了。“咔咔咔。”
老人放下手中的鱼竿,走过去,蹲下,摘下太阳镜。是张照片,现已零落。“唉。”老人叹了口气。还来不及捡起,就起了阵风,老人慌忙兜起双手,十指搂起那些碎片,放进口袋,又跑着去追赶那已被吹得四散的几张。
天色渐暗,老人收拾收拾,回了家。
径直走进暗房,老人拿出挂在腰间的相机,掏出胶卷,开始冲印。然后走到另一端的木桌前,倒出口袋里的碎照片,垫上一张白纸,拼凑粘贴起来。老人已熟于此道了,只花了2,3分钟就还原了这张照片。照片中的正是白天那对争吵的男女。笑靥如花。“唉。”老人又是一声轻叹。
几小时后,其他照片也冲印出来了。老人从房间里抱出一本厚厚的相簿。翻开。将那些照片按照一定的顺序夹进去。最后一张,就是那“完整”的“笑靥如花”。
这是一个故事。一对青年男女在河边争吵,双方争执不下。终于,男孩一气之下转身欲走,女孩蹲在地上哭。男孩先是不说话,继而拍拍女孩的肩膀。最后,和好。笑靥如花。
每个故事都要有个温暖美好的结局。无论如何。
那本相簿里还有很多温暖美好的故事。比如揉碎了的信件。老人将其中的文字顺序打乱,重新编排。洋洋洒洒千来字,她们跳着零零碎碎的舞步,谱着不成章不成段的新乐曲。免不了词不达意。但没人在乎这些粗枝末节,只要最后的结局是圆满的。笑中带泪,未尝不可。又比如打破了的花瓶。老人为她配上一个完整而热烈的故事。不再孤单,不再零落。然后拍一张照,留下她的美好。
这些都是老人从河边钓来的故事。在那里,他看尽了美好温情的画面,却也看多了愤怒忧伤的情节。故事天天在上演。
老人钓的不是鱼,而是生命中最细微处的感动。他执拗地给每一个故事寻求一个温暖美好的归宿。百年后归去,陪伴在身边的,就是这本相簿,那满满的故事,满满的美好结局。那是多少人的人生。他怎么都不会再寂寞。
谁是讲故事的人?谁是听故事的人?我们都在寻找与被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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