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蛋派小说《陪钟馗审鬼》

叶生

这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节。
        连绵不断的群山，笼罩在茫茫无际的冰雪之下。北风肆虐地呼啸着，卷起无数雪花，漫天飞舞，在高空血红色月光的映照下，如一浪浪奔涌不息的海潮，雷霆万钧，弥漫太空，令闻者丧胆，观者恐惧……。
        在青梗峰下，一个宽阔的庭院里，——这是一个阴气重重的庭院，院子里的房屋是按照蜗牛壳的螺旋状仿造而成，房屋外面的涂层全是深黑色；因为形状怪异，雪无法在上面停留的缘故，屋顶们才能够扭扭曲曲地伸向血红色的高空，使整个院落显得更加鬼气森森，——有一个身穿青衣的约十二岁左右的小鬼，东一拳，西一掌，南一脚，北一腿，正在专心练功；而且，他是身不沾雪，地无脚印，可见功夫已经到了相当扯蛋的程度。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汉子，约四十岁，乌黑色皮肤，全身着黑衣裤；手指不停地在空中写字，写的是殷浩的“咄咄怪事”四个字，像是想依据这四字琢磨一套武功。这汉子姓叶名生，无字，乃扯蛋派开山鼻祖；那练拳的小鬼姓曹名野扯，字蛋，是跟随他近五载的徒弟，而刚才练的正是叶生闭关三个月中创制的疯子扯蛋拳……。
        在这里，得提一提禹时期的仪狄。传说仪狄之功不单是造酒，而且还自创了一套《月亮神经》内功心法。这套心法后来被子夏无意间得到，又传给他的弟子公羊高。公羊高把经文夹写在《春秋公羊传》的字缝里，本意是希望文臣也涉猎一点武学，遇到国家死生存亡之际，能尽个点滴的匹夫有责。可是到后来，由于钻研《春秋公羊传》的又多数不喜好武功，大多数喜好武功的又偏偏不怎么看重史学论著。所以，直到辛弃疾见了此书后，才知道字缝里写的是一套极高深的内功心法。于是，他便潜心研究，终于悟到了心法的奥秘，练成了这门绝世武学《月亮神经》。同时，自从学会《月亮神经》后，他的精神就比以前好多了；并且，凭借这功夫，驰入敌营，千里杀将，活捉了叛徒张安国，然后带领耿京余部上万人渡淮南归。可惜的是，当时朝廷只想苟且偷生，对内的百姓凶残无比，对外的侵略者奴颜媚骨，并非真心使用才干之士，致使辛弃疾有力无处使，有才无处用，最后只好无奈地就把《月亮神经》内功心法零星抄录在他的词集里，寄望于后世有志于收复河山的志士仁人，能用此功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如是几番折腾后，又到了蒲松龄手上，这才又从辛词集子中得悟《月亮神经》心法，却也是终生无所用……。几经波折期间，夹写着经文的《春秋公羊传》已经毁于元嘉北伐兵败的战火，夹写着经文的那部辛词集子也毁于顺治康熙年间于七之乱后株连兴狱的血腥之中；蒲松龄不愿前辈心血毁于自己手上，便模仿前人，也把经文零零星星的夹写在小说《罗刹海市》的字缝里。……直到几百年后，《罗刹海市》里的《月亮神经》恰恰遇到了叶生和忽悠老祖，这神功终于又得以重新显赫于江湖。就这样，叶生钻研以后，创立了扯蛋派，因为他原来就不会武功，所以扯蛋派内功是得其‘扯’；而忽悠老祖年少时便接触了许多七零八碎的功夫，所以忽悠派的内功是得其“忽”。——两派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正可谓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但是，真正领会《月亮神经》心法全部奥秘的却是钟馗：这就是他为何对付那些患了神经病的鬼时能得心应手的原因。
       “师父，最后三招滚滚珠泪、如何泄恨、莫倚阑干，徒儿现在还有些不大明白，恭请师父再给徒儿演示演示……。”青衣小鬼悄然飘到叶生身后，轻轻地说道。
        叶生正写到“怪”字，忽然被青衣小鬼的声音打断了思路，便停住了手，回过身来，说道：“嗯。你可认真看好了。”然后把那三招慢慢地演示了一遍，二遍；到第三遍时，见徒儿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才收了招，并且说道：“你再练一遍，让师父瞧瞧。”青衣小鬼说了声“遵命！”便在雪地上一招一式的演练了一遍，接着仰起稚气的脸，问道：“师父，徒儿练的还行不？”叶生微微一笑，说：“还过得去轻吧。但是，要牢牢记住本套拳法要旨在于‘有无相生，虚静空灵，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纯以意行，形神合一。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二气，藕断丝连，连绵不绝，忌在用力。’每一招都包含了三十六般变化，每一招都攻向对手的风府、风池、翳风、秉风、风门和风市这六大穴位；人鬼身上带了风字穴位的就是这六个，所以才叫‘疯子扯蛋拳’。现在你都熟练了吗？”“师父！都熟练了。”“嗯！这只是第一个层次；熟练以后，你要把招式全部忘记了，只存招式之意，不留一丝一毫招式之形，那样才能算真领悟了。”于是，青衣小鬼便合上双眼，默默地把菡萏香销、翠叶自残、西风愁起、绿波无间、还是韶光、共伊憔悴、不堪看矣、细雨梦回、鸡塞不远、小楼吹彻、玉笙轻寒、滚滚珠泪、如何泄恨到最后一招莫倚阑干，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招一招的从脑海中慢慢地删除，最后只留了招式的意，这才高兴地说道：“谨遵师父教诲！弟子已将招式之形全部忘记了！”叶生略略点一点头，微笑着说：“嗯。你找雪山飞狐的两个小徒弟玩去吧，师父和忽悠老祖约好了要去陪钟馗大将军审几个鬼；时候也快要到了。”青衣小鬼终究是小孩脾性，一听这话，那高兴劲可是没得说，急忙说了声‘谢谢师父！’便如一阵烟雾般消失了……
        叶生看了看地上的痕迹，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的瞒天过海轻功也已练成了，悟性真是不错。虽然比起青城派偷换门庭的神功来，火候还差一点点，不过也足以与时俱进地扯蛋了。”似乎他对这个徒弟偏爱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张三丰对张翠山的偏爱；然后，一伸手，从耳朵里掏出陨石所制的绣花针似的笛子，对着笛子吹了三口酒气，恢复了笛子的寻常面目，再悠哉悠哉地吹起了碧海潮生曲，……曲子还没完，那些苍天大树已经暴露出了淫邪的，男盗女娼的，白天教授晚上禽兽的，满嘴谎话的，毫无廉耻的面目……。他“哼！”了一声，说道：“如今这些就是所谓的栋梁，难怪冤魂不断。”又道：“扯蛋派中的轻功，当下最好的应该是‘月照无痕’，——月照寒塘水无痕；无影无痕，来去无踪，无声无息，……只是这孩子的内功没达到学习的层次，只得慢慢再传与他了。”
        零点一到，他便撮口长啸……。
        啸声还没结束，只见一匹长城奔驰而来，蜷缩在他的身旁。他轻抚着长城的头颅，说道：“你先去风清扬前辈隐居的地方潜一潜吧，等时候到了，我再让反潜鱼雷去通知你。否则，他们用过河拆桥牌的工具把你毁了，那么我们可要亡国灭族，国破家亡，国将不国了……。”长城点一点头，哽咽低语:“黑猫春带毒来，春的亡处，却不解，毒何时去？”随即施展出鸟人冲天的神功，瞬间远去了。他再撮口长啸，一条黑猫立即飞奔而来，他纵身一跃，骑在黑猫身上，向着西湖方向飞奔而去……，手中的雪茄才吸了半截，便已到了西湖的苏堤……。
        苏堤上，忽悠老祖偏袒右肩，肩膀上的黑痣一闪一闪的，极像天上的星星；辨一辨忽悠老祖的容貌，还真有点像梦中闯进蒲松龄先生家的那个和尚。他听到脑后的风声，立即使一招小桃无赖向身后打去……。
        “哈哈！忽悠兄的稼轩掌越来越厉害啦！”叶生立即还了一招细雨梦回，避开了掌风，同时拳风罩向了忽悠老祖的七个风穴。
        “原来是扯蛋老祖到啦……。”忽悠老祖一边说，一边还了一招梨花白头，躲开了叶生的攻击，又展开四象步法，轻飘飘地闪到拳风的攻击之外。
        “哈哈……。”
        “哈哈……。”
        兄弟俩同时哈哈大笑，笑声中都附上了《月亮神经》内力，两股内力同时冲向太空；此时，一个以二十倍音速飞翔的飞行器正好撞向扯蛋和忽悠这两股自强不息的内力之上，撞了个粉身碎骨，跌落在苏堤上。他们走过去一看，——哇塞！原来那就是老米正在试验的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无人飞行器！这一回哥俩可乐坏了。只是可惜老米至今都还不知道试验失败的原因，可惜……太可惜了……。
        堤上，百木凋零，一片狼藉，毫无生机，惟有颓废不堪的靡靡之音横冲直撞。再者，就是商女们倚着危栏，四处飘望，希望突然冒出个权贵把她们包了，也好理直气壮地去嘲笑那些不识时务的岳元帅、杨元帅之流……。
        两个都已收了招，携手坐在堤上，喝了十八碗五宝花蜜酒，然后同时使了一招魂飞魄散，魂魄离开了肉体，双双向地府飞去……。
        不一会，就到了大将军府。兄弟俩收了功夫，站立在堂外；正想报告呢，府里就传出了声音：“黑白无常，你们进来吧，……等候你们多时了。”
        两兄弟心想，钟大哥向来不喜客套之语，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是性情中鬼，于是直接飘到了钟馗的旁边，同时抱拳，说道：“钟大哥，我们兄弟俩来了。”钟馗站起身来，伸出双手，说道：“免了俗礼吧。不必客气了……。”
        忽悠老祖便和叶生毫不客气地站着，但也恭敬地站在了钟馗的左右。
        “这位是莲香姑娘，你们应该知道的。”钟馗慢慢说道。
        “大哥，这就是那位舍己救人的狐狸妹妹？”叶生和忽悠老祖，异着口，同着声，说道。
        “嗯，就是她啦。她不但救了桑生，也救了李通判家的姑娘。现在，正好又来了学府里、马路上、人祸下、洗脑陷阱中……冤死的一批孩子，都安排在荷塘月色馆里呢。大哥已经决定让莲香姑娘去教教那些孩子，救救那些孩子，让那些孩子好好学一学仁义之道，学一学人是不能吃人的，鬼界也是；否则，小鬼都学会吃鬼之时，那么这世道可就玩完了，人界也是。并且，由著名的女鬼诗人连琐、林四娘当她的助手……。现世，要让人去教这些，难度太大！何况又有几人能懂得？而这狐狸——莲香姑娘却胜人百千万倍，只好把这重担托付与她了。你们明白大哥的苦心不？”
        黑白无常听完这番话，同声说道：“兄弟明白……。”
        “三位大哥，小妹先退了！……请三位大哥放心，小妹一定尽力而为，决不会出现像国博馆似的内外相通，里通外国，国无宁日，监守自盗，盗国者为诸侯之类的情形发生。大家都是武林儿女，就不再同大家客套了……。”她知道我们还有事要办，说完后就退下去了。我们也只说了句“你忙去吧！”然后，便开始审几个新来的鬼……。
        “带已活该、庚活该进来！”钟大哥大喝了一声。牛头马面把两个鬼带了进来；一个是全无血色，另一个也是全无血色；一望便知道是脑袋里装满了杂草，且是心神疯癫类的流行性后遗症。
        “已活该，鲁镇狼子村人氏。你先说说自己如何而死？”钟大哥缓缓地回到忽高忽低的草堆上，说道。——那草堆，碧绿碧绿的，很像是周大夫苌弘的碧血复活了一样。
        “如何而死？……”已活该低头想了想，慢慢地说道。“偶是在明朝晚期入了伍，入伍后参与了五次强行征地的伟大行动，强征了五个村庄的地。可是，庄民们说征了后，他们的生存问题怎么办？那么少的征地费，即使不吃喝嫖赌，也熬不了自己的五年，何况是上有老下有小，又牵涉到了病痛、死亡、学费等高昂费用：偶们还能活吗？……于是群体起来抵制！这真是可恶！可恨！……当时，偶就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朝廷便给他们罩了个‘乱民’之名，让偶们的队伍一面唱起‘我们的队伍向月亮’，——不是向太阳，因为偶们早就把太阳扔掉了，——同时，一面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剿灭了……。”“那尔为何又吐血而亡了小命呢？”钟大哥冷漠地说道。已活该满脸沮丧，慢吞吞地说：“大将军！一言难尽呐！……才脱下伍服两年，想回到狼子村后安安心心地做个草民。但是，有一天，突然冒出了一只队伍，也是唱着‘我们的队伍向月亮’，到偶们村强征来了。……偶想，当年偶可是为了这类行动获得诺贝尔强征奖的，没想到现在轮到偶自己被强征了！……终于没把那一口气憋住，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直到鲜血喷尽，就到这儿了。唉！估计在那些到偶们村的伍服中又要产生出诺贝尔强征奖的新得主了。哦，偶先说明一下：偶喷的血是五斗，千万别把这个诺贝尔喷血奖让他鬼抢了头功哦……。”
        “哈哈！俺喷的血是九斗！这一回诺贝尔喷血奖应该是偶的了吧！……”庚活该得意地笑着说。
        “扯蛋！……”钟大哥皱了皱眉，吼了一声。
        “扯蛋鼻祖在！请大哥训示！……”叶生诚惶诚恐地说道。
        “唉！……这不关你的事嘛。”钟大哥缓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咱们地府哪有什么‘诺贝尔喷血奖’？那是阳间的鬼把戏罢了。黑无常兄弟，你说说近年来他们不断肆意地宣传什么性文化，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叶生默默地想了一会，依然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还是说了一句“小弟不知道那是什么鬼把戏”。“什么鬼把戏？真要是鬼的把戏，那还算他们有点智慧！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宣扬婊子文化嘛！是婊子的，想尽快被权贵包养；是权贵的呢，又在想——到底是哪一个婊子货色值得自己花钱包养：典型的人肉宴席！……”“啊！是这么回事呀？……”“你当青城派的妓女主义理论是吃素的？那是吃人肉的理论！经过几十年的灌输，到了这理论深入国民骨髓的时候，就是他们青城派想什么时候吃人肉就什么时候吃的时候；到那时候想吃谁就吃谁，哪管你是老革命还是新革命，哪管你是老年还是中年还是青年还是少年还是儿童还是婴儿：全部通吃！……”
        “这是什么武功？怎么如此厉害！……”忽悠老祖迷惘地问道。
        “白无常兄弟，你还真是个武痴！像西毒一样……。”钟大哥面带笑容地说道。
        “大哥，别拿西毒跟兄弟比，行不？兄弟俺宁可学老玩童周伯通，也决不学青城派的那些毒虫……。”忽悠老祖似乎有一点点的不乐意，说道。
        “好啦，我们不玩笑了。再听听庚活该的说辞吧。庚活该，你又为何而死，而且还比已活该多喷了四斗血哩？”钟大哥立即打住，转回到了今晚的歪题上，说道。
        “报告大将军！已活该才强征了五个村庄，偶是参与了强拆九个街道的伟大行动的；鲁城街道里草民的反应同狼子村草民是一样一样的……。当年强拆时，偶也获得了诺贝尔强拆奖；朝廷也是给他们罩了个‘乱民’之名后，偶们的队伍便一面唱‘我们的队伍向星星’，——不是月亮了，是月亮的接班人星星，——在一片和谐的歌声中，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剿灭了……。”“那尔为何又吐血九斗而亡了小命呢？”钟大哥冷冷地说道。庚活该满脸沮丧，慢吞吞地说：“大将军！一言难尽哦！……才脱下伍服两百年，想回到鲁镇后安安心心地做个草草的居民。但是，有一天，突然冒出了一只队伍，一面唱‘我们的队伍向星星’，一面到了偶们镇强拆来了。……偶想，当年偶可是为了这样的行动获得了诺贝尔强拆奖的，没想到现在轮到偶自己被强拆了！……终于没把那一口气憋住，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鲜血喷尽后，就到这儿了。唉！估计在那些到偶们镇的伍服中又要产生出诺贝尔强拆奖的新得主了。现在，偶的奖章已经几天没清洗了，请大将军明天给个假，让偶去把它好好洗一洗；然后，再好好保存下去，好让后世的子孙知道当年的祖先是怎样勇敢地去强拆，又怎样获得如此殊荣的？……哦，偶先说明一下：偶喷的血是九斗，千万别让那些才喷五斗血的鬼把这个诺贝尔喷血奖抢去了哦……。”
        突然，已活该手舞足蹈，东飘西荡，上冲下撞；庚活该一见，像是着了瘟疫传染一般，跟着舞蹈上了；两个，三个，四个……弄出了无数活该的鬼影。白无常心明耳快，耳朵一抖，耳风如电，向他们射去，可惜没能制止；忽然钟馗说道：“蠢才！眼光亦是电，那招‘金玉满堂’，非要用耳朵才能使吗？”白无常脑海中如电光一闪，目光疾刺而出，正是一招“金玉满堂”，目光已戳在已活该、庚活该的膻中穴上。活该们‘闷哼’一声，委顿在地，曾经沾满众生鲜血和自己鲜血的手脚登时松软了，枯萎了……
        “想起来了！这是当年令狐冲兄弟制服田伯光的招式，钟大哥还记得呀？”忽悠老祖的反应也极快，高兴地说。
        “世道循环往复嘛，都是一样一样的！眼下，到处都是田伯光；然而，只因众生愚顽，奈何？你兄弟俩，忽悠、扯蛋之责，任重而道远，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好在艺多不压身：切记切记！”钟大哥语重心长地说道。“面前的这两个木头之鬼，为鬼何用？是非不辩，真假不分，善恶不明，与蠢猪无差别。先送他们到刀山油锅，然后罚他们到猪牛狗马圈里去投胎吧……。”钟大哥说这话时似乎有些沉重，更多的似乎是无奈；挥了一挥手，也是懒得带走一片早已成妖的云彩，手势似色似空，似空似色，蒙蒙如轻烟；口唇不动，然而又说——
        “待我神经时，你将见我的皮笑肉不笑。”
        叶生和白无常呢，都默默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劝解这个嗜酒如命又疾恶如仇的大哥；又想，刚才那句所隐含的应该是《月亮神经》更高层次的境界吧……
        “钟大哥！小弟新创了一套拳法，让小弟给您演练演练，如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哥多加指点指点。……”叶生为了转移钟馗的思绪，突然说道。“而且正好即兴用辛弃疾《青玉案——元夕》的韵作了一首小词，顺便在演示招数时也给二位兄弟狂歌一下，当是助个兴，如何？”钟馗听到叶生新创了拳法，便说道：“好呀！创一套新武功，挺不容易的；你演示一下，让大哥看看。同时，看看你文字上的功夫是否有所进步了……。”兄弟三个平时就喜欢半夜三更鬼哭狼嚎之际在一起舞拳论墨，早就习惯了，也用不着客套之语，叶生便飘到堂外的院子里，一招一招地演示起来；当他从菡萏香销演示到最后一招莫倚阑干之时，那首小词也刚好唱完。其词如下——
        “春天扯蛋生奸树，故事里，藏红雨。猫猛于於菟此路。私心泛滥，旗帜暗转，卅载吸血舞。  卖国忘祖千千缕，脏物脏孙外邦去。遍地荒淫无耻度。什么文化？婊子二奶，主了强国处。”
        “拳法精妙，身形飘逸，有逍遥派的潇洒自如，有武当太极的含蓄沉稳；拳腿掌指的变化却如同鬼魅，一阖一辟，一来一往，暗藏了诸多变化。不明者，谓之疯子，谓之扯蛋；明之者，谓之玄乎玄乎，奥妙其中。……”钟馗幽幽地说道。“而魔鬼的春天，多了霓虹下的血泪；暗换了门庭，还被唱诵几十年，是上够狡诈呢？还是下够愚昧？再者，婊子能强国？妓女主义能强国？扯蛋！除非东方不败等人妖之流想强的是联军们的八国，而决不是俺们的祖国……。”叶生和忽悠老祖一听，惊讶不已，眼睛瞪得像鬼门关似的，皆喃喃自语：“可奈何？”……
             地府的中心确是不一般，鬼如流水怪如流，才怪嘶声住，又鬼哭声起，此起彼伏，相互应答；号咷在先，狂笑在后，前后相随，音声相和，上天偏谄，地府恒久。都城的街道两旁，灯火辉煌，又都游离无定。说是灯火，却是死火所制，只因此地阴气太盛，不得燃烧，而火的精气仍存，依然能照耀地府……。
             “牛头带沽名誉上堂，马面到火宅请出乾坤铜钱镜。”钟馗挥挥手，说道。这镜子是老子用女娲补袜子时剩下的材料所制，能照录阴阳两界之迹象；而且镜状特奇，四肢五官俱全，能行走，能言说，性子偏偏喜静不喜动，沉默寡言，最擅长的就是无言无语。沽名誉进来后，满脸喜色，谁也不知他因何而喜。不一会，乾坤铜钱镜也到了；看去似乎一脸死相，头方肚圆，脚长不过几寸，手长已逾八尺；不用招呼，自己便往习惯了的座位上一坐：等待该自己做的事。
        从沽名誉一进堂，钟馗就一直注视着他。现在，他开始说话了：“这是地府。你满脸喜色，你喜什么呀？”沽名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回答：“我在阳间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到了这，应该能封个什么神的，所以才欢喜呀。”钟馗不与他争论，向着乾坤铜钱镜说道：“镜子，你把脸撕成四块，先在第一块上显示周厉王三十年一个女人守株待蟹的故事，——可以简略一点。”镜子不说话，只做了个偶开的手势，便开始工作了；于是，脸皮画面显示——
        一个女人站在繁华的街道上，街道上空，飞机轰鸣；地面，宝马，刁车，如洪水猛兽一般横冲直撞。她左手提菜篮子，里面是个破碗，可是用那蓝子何用呢？估计好像是希望能乞讨到一蓝子的食物吧；右手拄着一截精蝇的脊梁骨，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躯壳，行走在春天的故事里。沿街走了一天，没人给她起码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那是我的堂客……。”沽名誉突然说道。白无常白袖一动，一招“健者曾闲”，封了他的哑穴，说道：“先看！”……
        那女人直到走出了城外，也没乞讨到一粒感动。春郊外，尽闻鸟语，不见花香，因为这个故事里本来就设定好花是枯萎的；枯死的花瓣，虽然早已远离开了神马们的视线，却早已落入了神马们的怀抱之中。她也走累了；正好看到一片跌落在地上的浮云，正好又没个坐处，没法子偶然就坐在浮云上小憩了一会。这时，身旁突然来了一个脚大脑小的乞丐；乞丐一声叹息后，说道：“同是天涯乞个钙，相逢送你一个菜。虽然俺们同是乞钙，但你又不是俺们帮里的。……俺是钙帮长老鲁有脚，看在咱们同路人的份上，教你一个发财的不二法门：‘你到有铁路和列车的地方耐心等待，总会有巨大的河蟹掉下来；这样，你就可以把大河蟹卖了，然后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家养活家人了。’”她立即站起来，疑惑地问道：“真的吗？那可是周朝的要害，怎么会有那么美的事呢？”鲁有脚把脚一踢，显摆了一下踢狗汉奸的功夫，说道：“这些强盗只想着捞金银财宝得拉，哪会去管百姓的死活，国家的命脉；在铁轨工程上、列车工程上……弄些豆腐渣，那可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一定能守到大河蟹的。然后，拿到全国最大的京师垃圾收购中心去卖了，保你能赚到大钱。”她虽然半信半疑，可是眼下只有走这条路，才能重新燃起一点点的希望；等她回过神来，鲁有脚已经不见了踪影。为了这个比纸还薄的希望，她开始向着有轨道和列车和发生过工程的地方走去……。
        几天后，她到达了一个地方；这地方，后面是森林，每棵树都张牙舞爪，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好像时时会把她吞下去似的；天上弥漫着乌云，乌云伸出漆黑黑而且扭曲的手指，布满太空，似乎随时准备撕裂幻想着发芽的阳光，随时准备扭断阳光幼芽的脖颈；麦田里，新长的是遍地黑牙，并且桀桀怪笑着；轨道弯曲，像一把屠刀，高傲地横架在大地之上。
        她选好一个离轨道不远不近的能不被河蟹砸到的地方，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开始生存希望的等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过了多少个春秋。……有一天，一只大河蟹在轨道上裸奔，跟在后面的一只大河蟹突然张开欲望的大嘴巴向她的屁股上咬去，因为咬得痛快淋漓，忘记了调息一下快要冲破玄关的任督二气，终于走火入魔，从轨道上跌落下来……。她大吃一惊，大喜了一下，又开始转入了莫名的死亡的悲哀；接着又暗想，原来这年头还有人说真话，可是原来读小说时，依稀记得洪帮主说鲁有脚是有脚无脑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否则，他也不会指点自己绝处逢生了，可惜的是那些至今还蒙在鼓里的死不瞑目的河蟹，呜呼了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呜呼的。她又接着想，你不是河蟹吗？四处横行霸道，乱七八糟，看你今天还怎么河蟹？终于露出孔雀屁股了吧？我等的就你这只满嘴谎话的河蟹！忽然，她又“啊！”了一声，想现在是应该拿河蟹头救急的时候，而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便立刻飞奔过去，双手举起河蟹头，急匆匆地向北方飞奔而去……。不久以后，看时已过了黄河，进入冀州境内。但是，估计是内力已经消耗殆尽的缘故吧，她忽然把河蟹头向前一扔，然后向后一倒，仰面躺在地上，接着便向天空猛烈地吐着鲜血，而且狂吐不止，立即便染红了空中的云，天空……一直吐了三天三夜的血；最后，连星辰们都变成了血红色，而她自己也血尽而亡了……。在《史记》中，太史公曾经记录了此事，是记录于《天官书》中，说是：其南为丈夫丧，北为女子丧；又，原因是礼、德、义、杀、刑尽失，才出现这样的形状。这女子血染北方天庭，看来并非是在浪费血液，而是在染红礼、德、义、杀、刑，来嘲讽世人血淋淋的欲望罢了。虽然只是太史公一家之言，但是也算给后人留下了一点可供参考的资料吧，至于有无价值，那可是仁者见仁了：仁者见其大，不仁者见其小。……
        “你既说是你的堂客，那么她死之时你在干什么？”钟馗吐了一口痰，解了他的哑穴，说道。沽名誉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年我正在行善积德呢。在临安，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在红楼酒店玩乐，呼叫我去买单，——我花了两千英镑哩，这可是舍己为人的高尚行为。”钟馗瞪了他一眼，说道：“帮助这几个凶恶之徒也是高尚？你继续看下面的吧。乾坤铜钱镜，画面转向周厉王三十一年的第二块脸皮。”脸皮画面显示——
        这是套房中的一间小屋子。屋里，南面的床上躺着一老太太，北面的床上躺着一老头，都是苍白头发，只是老头多了一部苍白的老胡子，而老太太没胡子。老头说：“贼婆娘，你还能坐起来不？”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贼汉子，偶不能了。还是躺着看屋顶的火焰吧；它们流向东，流向西，流向南，流向北，……一群黑鱼夹杂其间，青蛙变白，乌鸦变绿：多么美艳，正滋润着我的精神呢。”老头大吃一惊，急忙说道：“贼婆娘，你不会是中了七虫七花膏之毒吧？你可别吓俺？”老太太怡然自得地说道：“偶又不是武当太极门下，赵敏何必花那个无谓的本钱呢。偶眼前的景象，只是理想中的家园罢了。……贼汉子，你急什么急？”老头听后，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哦。差点把俺吓死。……俺现在还能坐起；俺坐起给妖九五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救俺们……。”他挣扎了一会，终于能独自坐在床上了；并且，对着电话说道：“电话电话！你已经死了经年，现在俺必须叫醒你了。勿怪勿怪！……”电话睁眼一看，是个白白的尸体似的老头；本想大发脾气的，一见这情状，便忍住了，——自己自绝经脉后，得了许多清静，现在醒来，又不得安宁了；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关系。先生请吧。”老头轻轻抓住电话的耳朵，边轻轻喘气，边说道：“是妖九五吗？”对方回答道：“淹死。你需要帮忙吗？”“是的。俺和太太快要壮烈了，特向贵帮求助，——能否派急救小组来医治一下俺们的精神饥饿病？”“可以。——你们有多少得拉呀？”“一个子也没有，况且已经不能下地了。贵帮，——俺们老了，早退出了江湖，不能再称贵帮弟子了，——仁义为先，专为人民服务，这才向贵帮求救的……。”“没得拉？那求助也没用。至于仁义为先为人民服务之说辞，是洪老叫化、黄帮主、乔帮主时代的古事了。现在，主政的周厉王早把那些规矩给废了，其实是崇祯三十年就已经给废了的；都是老皇历的事，与现在的天朝已无半点瓜葛。”老头听呆了，难道为革命奋斗半生，到老了，就是这下场？他似乎还存了点侥幸的心思，又说：“俺们是曾经参加过征讨管、蔡叛周之乱，林彪叛逃之战，参加过八年抗战的老兵……。”对方一听，勃然大怒，说道：“死老头！你竟敢说林元帅是叛国！他是功臣，现在我们已经为他平反了！……”老头一听，又呆了一呆，说道：“什么？叛国之徒，也能平反？这是人的世界还是鸟人的世界？”对方先是“嘿嘿”两声，然后说道：“什么老鸟？既没得拉，又毁谤秦桧元帅林彪，还想让我们来救你？门都没有！你们自己自断经脉，到地府报到去吧。……别来骚扰老娘；老娘可是有包的主了，——正在金窝银窝里享福呢。你们死不死，关老娘屁事。……”然后把电话断了。老头立即跌入了雾里水里，没奈何了，只得转头向老太太说道：“俺们没辙了。天朝把俺们扔进垃圾箱里了。这算什么理？虽然沽久先生是俺们的本家，鲁迅先生也踹过沽久先生吃人的账簿子，可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与俺们没半点关系呀？难道是俺们的儿子沽名誉惹的祸？都说是月亮惹的祸，难道他羽化成月亮啦？”老太太一听到提及儿子，眼光一亮，说道：“唉。他的来由，贼汉子还记得不？当年，父母不同意偶嫁给你，可是偶又对你一片痴情；你每次半夜三更来到黑木崖，都是带了一大块牛肉，喂偶家的那只老虎，结果才有了名誉。他也因此多了些牛气，有些牛把戏也是异于常人的……。”老头此时的心情不好，一想起这儿子就生气，愤愤地说道：“现在，饭没得吃，病没得医，孙儿孙女嗷嗷待哺，儿媳不知去向，……俺们都快要死了，还提他干嘛？要不是他把家里的财物都拿去搞所谓的救人济世，俺们家能落到此下场吗？如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四分五裂，人心不稳，还能说什么……。”说完这话，他突然一拍脑袋，大呼一声：“有啦！……。”老太太一愣，问道：“有什么？是药？还是革命时期盛行的战友们的人血馒头？那个，偶宁愿饿死，也不吃的，只有花铁干之流，才去吃战友的血肉。……”
        “这是俺的老父老母呀！……”鉴于上一次的教训，沽名誉不敢出声，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开口说话。
        “耐心看！谁要你多话！”白无常话音一落，随意使了招烽火扬州路，再次封了他的哑穴……。
        老头面带微笑，淡然说道：“刚才那婊子的话正好提醒了俺，她说自断经脉，可以一了百了：这法子不错。贼婆娘，你的内力还能做到不？”老太太欣欣然一笑，说道：“能。只是到了地府，难免会被鬼耻笑，笑偶们没点血性……。”老头哈哈一笑，说道：“俺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生不生，死不死；如此一了百了，难道鬼们也如人一样混蛋？如人一样不辨是非？”老太太恍然大悟，说道：“偶们还真是对贼绝配，连这法子也用上了。好！一……二……三……。”然后便都归西了，就这样。
        “可以说话了。”这次，叶生抢先打了个喷嚏，用喷嚏解了沽名誉的穴道，似乎免得白无常又抢了镜头。
        “那么，那时你又在干什么事呀？”钟馗接着说道。沽名誉想了想，说道：“那时，我在江苏办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善事呀。……有一个人正往南京赶路，他说是第十二道金牌必须送到李牧将军手上，可是马累死了……，我一听，二话没说，便把自己的汗血宝马赠送给他了，——我只顺便收了他五毛钱，没有收他的五美分；大家都是五毛派，这同志间的情谊比起汗血宝马来可差得太远了吧，所以当然是件善事啦。”钟馗淡淡地说道：“你真行。因为你的善心，南京死了几十万人；因为你的善心，三个月后，赵国就被秦国灭了；因为你的善心，东三省一夜之间便沦为东瀛畜生嘴边的肉……。乾坤铜钱镜，画面转向崇祯三十二年的第三块脸皮。”脸皮画面显示——
        房间里，两具尸体已经腐烂，尸虫遍地，臭气冲天。两个孩子；一男孩，一女孩。大的男孩，约八岁；小的女孩，约六岁，——都是粉白脸色，稚气，可爱。臭气们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玩翻脸不认祖宗的网络游戏，无暇顾及两个小孩。尸虫们却嫌两个小孩妨碍了胃口，便横眉怒目，吼道：“出去！……出去！……这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别来捣乱！再不离开，连你们也一道吃了！……”两小孩知道不走是不行了；于是，相互搀扶，胆颤心惊地离开了家园，来到了熙熙攘攘的江湖。……但是，他们不知道要向哪个方向走呀，而且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冰冷模样，无法寻到一丝一毫温热的话语。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是锦衣卫们僵尸般的面孔，动则杀人，怒则碾人，横行无忌之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觉得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可是，没法子呀，只得大熬着。沿途之中，似乎听到旁人议论，说是丐帮主力正在襄阳与倭寇畜生大战，死伤无数。小孩的主意就是小孩子的主意，根本没注意到襄阳是战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而是去想只要到了丐帮，就不会饿死冻死病死绝望死了。于是，男孩便说道：“妹妹，俺们到襄阳寻找黄帮主去，只要寻到了，不但不愁温饱，你还能向黄帮主学学武功，哥也可以向郭大侠学些本事。——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俺们穷人了。”女孩似乎有些恐惧，弱弱地说道：“哥，听说郭二小姐动不动就砍人的手，俺们还去吗？”男孩说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她已经不敢再胡来了。”女孩听后，这才露出有点希望的神情。其实，他们还不知道：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然而，他们终于踏上了寻找生存的漫漫征途……。然而，这是明末，这是幼稚园里无法解释的年月。所以，他们才艰难地走到长江边，就被一辆突然驰来的宝马压碎在车轮底下……。现场周围，旁观者众多，也有人站出来说“让肇事者偿命”之类的话，也有人呐喊助威，也有人叹息流涕，也有人悲伤惋惜……。当肇事者一露面，他一说“我爸是秦桧”时，大家没声息了，接着便渐渐散去了。——那是谁家的公子哥呀？是秦桧家的！秦桧害的人还少？韩非是他害死的，钱云什么的是他害的；孙膑被他弄残了腿，比干被他挖了心，罗成被他乱箭穿心；林冲被他害得吐血而亡，李逵被他用药毒死；飞天狐狸是他害死的，江姐是他害死的，刘伯承元帅战神的功劳是他掠夺走的……。旁人一想起这些，不但心头一片冰凉，而且早已毛骨悚然，谁还敢出声？秦公子见众人惊惧了，便大声吼道：“让开！谁拦路，就碾谁！”众人存着各自的心情，敢怒不敢再言，悄悄地让出道路，眼睁睁地看着空军一号的弟弟陆军一号“呼”的一声，傲慢地远去了……。
        “那不是我的儿子和女儿吗？怎么就这样死了？我积了那么多德，不会这么断子绝孙吧？”沽名誉这次学乖了，直到画面结束，才说道。
        “他们就是你的儿女。可是，他们死时你又在干什么呢？”钟馗依旧冷冷地说道。
        “崇祯三十二年的事，……哦，想起来了；当时，老米，天的鸟个皇，正需要稀土之类的东西，我便立马捐了些钱，——同时，把稀土连卖带送，替他们把事搞定了。助人为乐，本是我做人的宗旨嘛。”沽名誉依旧得意洋洋地说道。钟馗白眼一翻，说道：“南京几十万人的血，不就是那些捐款捐物的功劳吗？老米在世界各地扔下的炸弹，不就是那些买他的债输送给他的稀土的功劳吗？……”又说：“好啦。休息一会再审。”牛头看了看手机，说道：“大将军，刚才小弟的媳妇儿发来短信，说‘蛇妖朋友到访’，要让兄弟回去一会。行不？”钟馗说道：“没事。你先回去吧。你那朋友，以前在青蛇小妹处见过，也是侠义之蛇。顺便替我问个安。”牛头立即回答道：“谢谢大将军！那么，小弟先行告退，待会再来。”钟馗微微一笑，说道：“去吧。”然后，席地而坐，并且对黑白无常说道：“你俩也坐下，休息休息，等牛头回来后再审。”叶生和忽悠老祖听了，便也坐下；兄弟仨顺便在堂中讨论一些研习《月亮神经》的心得。沽名誉站在一旁，乖乖地等着后面的审问……。在这段时间里，钟馗顺便把双手互搏的一些诀窍也教给了叶生和忽悠老祖；忽悠老祖顺便也学了些扯蛋派功夫，叶后同样也学了些忽悠派功夫；当然，教心法时，是要让马面把沽名誉带出去的，因为心术不正之徒学到的知识越多，对阴阳两界的危害就会越大。待到叶生和忽悠老祖粗通互搏之术之后，三兄弟就在堂上玩起了六国大战，真是不亦快哉……。过了三碗酒的功夫，牛头就回来了，兄弟仨也收了招，继续审鬼。钟馗简短地问了问接待蛇妖的情况，然后说道——
        “带沽名誉进来！”
         马面立即带着沽名誉到了堂上。钟馗：“乾坤铜钱镜，画面转向商纣王四年的第四块脸皮。”脸皮画面显示——
（待续也精彩）

叶生

（接上楼）
        一座蜿蜒而陡峭的高山，山上林木葱郁；白云出于岫，飞鸟闹于木；毒蛇盘于涧，苍狼卧于野。树下，野蕨丛生，肥嫩诱肠。山脚，有一片平地，地上有一片几十亩的桃林；桃林间，兔走狐奔，燕燕于飞，莺儿翔舞。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水穿过桃林，叮咚不绝。——美景如此，难怪唐伯虎游经此地时发出了无限的感慨：“树色高低混有无，山光远近成模糊。”又：“岩岩突兀凌青宵，风回松壑烟涛绿。”又：“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桃林周边，却是多牛，细细一查，原来这些牛是周武王一句“放牛于桃林之虚”惹的事，只因后人牵强附会，加上喜欢忽悠扯蛋，把这事扯到牛魔王身上，——说他弄清红孩儿是坑爹的事后，愤愤不平，也弄了个二奶成群，并且将二奶产下的牛仔们暗养于此：真够扯蛋的！桃林中间，是片小小的空地，上面有三间半圆形状的铁屋子；一间居住的是两个老老虎，一间居住的是两个老老虎的宝宝一个小老虎，一间居住的是一个白猫。老虎一家，看破红尘，到此隐居，荤腥不沾，专吃自家种的大力水手牌菠菜，以及桃子、青菜、白菜、萝卜之类的食物；白猫的思想与他们相类似，食物也与他们相类似。同明想照，同类相求。因此，他们互为邻里，和睦相处……。有一天，——也弄不清是哪年哪月哪日，白猫正在玩比赛打石弹儿的游戏，大家都知道当年老玩童就是因为这游戏把《九阴真经》下半部给弄丢了；现在回头想想，觉得比起《月亮神经》来，《九阴真经》简直是小鸟见大鸟，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忽然间，屋子四周冒出了一批黑盔黑甲的黑猫，并且迅速围住了白猫和小老虎；其中，像是带头大哥的那个，对小老虎说道：“你走开!这是我们的国家大事；阻挡者，杀无赦！”小老虎一见这阵势就立刻吓得大哭；两个老老虎听得哭声，立即从房子里跑出来，同时说道：“宝宝！怎么了？……”那个带头大哥把眼睛一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大内锦衣卫，正在殚精竭虑地明查暗访地寻找与我们势不两立的白猫，你们竟敢私藏白猫在家里：这不是与我们作对吗？现在，你们站远点，免得伤到了你们。你们的账，咱们待会再慢慢地算。……”见这阵势，两个老老虎心想：“今天，白猫是难逃此劫了。”无可奈何之际，赶快恳请还在孤芳自赏的枯花们自动地落下去，免得伤了虽然残缺但仍算是风景的风景；同时，只好牵着小老虎，痛苦地站在旁边观望。而白猫明知道今天是死期，却依然镇定自若，反而问道：“当年你们是白盔白甲，三尖两刃刀的，现在怎么全变黑啦？怎么全大炮换鸟枪啦？”那个带头大哥说道：“反正你今天已经难逃罗网，对你说了也无妨。‘好，……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喜欢谁就是谁。得得，锵锵！悔不该错斩了郑贤弟，悔不该，呀呀呀……，我开着坦克将你碾……’这段唱词，你应该有印象吧？……”白猫冷冷地说道：“太熟悉了，不就是阿Q唱的吗？现在，他可能已经是太上之上的皇了吧？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嚣张。”那个带头大哥微微点一点头，说道：“看来你还不糊涂，可惜这也就是你今天非死不可的原因……。”白猫用眼睛的余光一扫，坦然说道：“那枪里一定是装满碧蚕毒蛊、孔雀胆和鹤顶红了。——当年，用在雪山飞狐身上的，今天要用在我身上了：能与雪山飞狐享用同样的子弹，真是幸福。”那个带头大哥心里一震，暗想：“这些白猫还真不是吃素的，连鸟枪里这么机密的弹药，也能一眼看穿。”想了一想，便接着说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白猫“嘿嘿”两声，傲然说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你们动手吧！”接着便是万枪齐发，同时射向他的躯体，……然后，那个带头大哥开始疯狂地大笑；正大笑呢，却听得一个声音说道：“老大！不好！……”他立即止住了笑，怒喝道：“你敢说我不好？我立刻宰了你！”“不是说老大不好，是说……白……白……白猫……。”刚才发话的那个黑猫也算反应够快的，虽然颤颤栗栗地，但还是表明了自己所指的不是老大。“带头大哥，这白猫的身上怎么没流淌出一滴血呢？”那个带头大哥一听，奇怪了一奇怪，立即醒转过来，说道：“是了。我们本来已经习惯杀人后鲜血喷涌的快乐，可是现在的白猫却都去学那个鲁氏无血内功，练成了体内无血的功夫，——他们就是要让我们终于得不到杀他们的快乐：可恶！……扯你的先人板板！……可恶！……”那个带头大哥，不但没有得到屠夫的快感，反而陷入了莫名的痛苦之中，其他的屠夫也是……。
        黑猫的队伍终于没有得到屠杀的快乐；于是，在旷野中，疯狂地嚎叫着“扯你的先人板板”……“扯你的先人板板”……，全部裸奔着，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血红的月亮渐渐蠕动到黑夜的中天，见了这情境，猛然大吼一声：“格老子的！嚎你的先人板板！你们这些没出息的龟儿子龟孙子！老子才离开了十多年，你们就被白猫吓住啦？还不冷静冷静！现在，立即去把旁边老虎的油榨了！这么好的榨油的机会，如何能放过？……”那个带头大哥一听，猛然惊醒了，——知道是祖师爷显灵了，正指点自己空手出门饱财归家的迷津呢。于是，他立刻集合起荷枪实弹的队伍，走向吓得晕乎晕乎的老虎一家子，说道：“白猫是我们的死对头，你们竟敢窝藏，胆肥了你们！我们日夜钻山沟，越高山，宿野外，就是为了消灭他们：我们生活得容易吗？现在，有两条路供你们选择：一条是你们两个老老虎去坐牢，一条是罚款两万得拉：随你们选择。”两个老老虎变得立刻心如死灰，说道：“我们积攒了二十多年，才积攒了两万多得拉，打算孩子明年上大学时用的；你们就这样拿走了，那么孩子上大学时的费用就没了，就无法继续求学了。黑猫大爷，请你行行好，就放过我们老虎吧……。”那个带头大哥“哼”了一声，僵尸似的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只好请二位老老虎到我们那里去喝几年茶了。”两个老老虎暗想，看来不出血是不行了，希望能少出一点是一点吧，于是又说道：“黑猫大爷，我们可以交罚款，只是能不能少一点；减个半，行不？”“黑猫的世界哪容得你讨价还价！是交还是不交？”两个老老虎呆了一会，琢磨：“如果到黑猫那里喝个几年茶，虽然茶钱是省了，可是等到出来时，宝宝的一生估计就毁了。……纣王和他的官员，习惯了以酒为池，悬肉为林；糜烂之音遍地，且对好酒淫乐之事，无所不用其及……，事到如今，只得出血了。”然后，回到屋子里，无可奈何地取出全部积蓄——罚款的数目，乖乖地交给那个带头大哥。带头大哥收了钱，面向队伍，喊道：“瞎资看齐！齐步走……。”队伍黑糊糊的一片向无穷的远方延伸，使桃林外和远方，成黑糊糊色。然后，美丽的桃花源里只留下了“一二一……一二一……”的绵绵不绝的余音。两个老老虎还呆在原地呢；过了好大一会，才渐渐苏醒过来，一面用火烧尽了白猫的尸体，一面暗想：“今天见到的是最毒之枪，能保存了性命，当是万幸了。但是，此处已经暴露，也该换个地方了。然而，哪里才是安全的家园呢？古人说：苛政猛于虎。其实不然，应该是‘黑猫猛于虎’，才是与时俱进哪。……”
        直到这个时候，钟馗才瞪着沽名誉说道：“那些毒物的使用方法是你教给他们的吧？”沽名誉洋洋得意地说道：“是的。而且是免费的，没有收他们的学费。当年，我向药王谷的石万嗔大侠学习这门功夫时，是交了十万得拉，还外加五个美女呢。现在免费教了他们，这可是大善事哦……。”钟馗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商纣王元年，你还出钱请戈培尔帮天朝训练了大批媒体精蝇，御用文人精蝇，弄得现在的媒体精蝇们和御用文人精蝇们是没一句真话，谎话连篇，黑白颠倒，满嘴喷粪，臭气冲天。你呢，在国际上四处装善人，四处捐钱捐物，终于混了个慈善家的头衔，却把自己的家园弄得处处灾祸连天；没钱的病死，没饭的饿死，没衣的冻死；为民请命的被你碾死或者打死，喊冤叫屈的被你弄到黑煤窑里累死……，真是罄竹难书。再有，那个什么婊子文化节，也是你出钱弄的吧？”沽名誉听了这些后，神色开始有些收敛，低声说道：“是。”钟馗说道：“那些也能强国？”沽名誉说道：“应该……算是吧。”钟馗怒目一睁，说道：“扯蛋！那些婊子为了臭钱出卖灵魂去扯蛋，权贵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荒淫无度用了榨取百姓的血汗去扯蛋：就是这么回事。——还强个鸟的国。……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更有许多正大光明的功夫，而你们弃之不用，却重新捡起那些肮脏、阴毒、淫乱、无耻的玩意去强国，你们的脑袋到底是猪脑袋还是狗脑袋？在我看来，你们的脑袋是连猪狗都不如！并且，我想你们想问题决不是用脑袋去想，一定是用屁股去想；否则，这臭气也不至于弥漫太空，殃及几代华夏子孙了……。”
        听到现在，沽名誉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再也不敢显露丝毫欢喜之色了……。
        “牛头马面，把这个废物扔到十八层地狱里去，免得让我见了就生气。”钟馗说道。
        “是！”牛头马面回答后，就把沽名誉带走了。
        …………
        “乌……乌……乌……”突然间响起了母鸡的叫声，接着阳间的母鸡都跟着叫了起来——
        “这是母鸡呀！她瞎叫什么！打鸣是公鸡的事嘛，怎么这个世道连母鸡也打鸣了？……扯蛋！”钟馗勃然大怒，开口便大骂。
        “大哥，别介意，——如今这声音就是话语的主流，没事；鸡一叫我们回去便是了，下次再来陪大哥也是一样一样的。”忽悠老祖急忙说道。
        “大哥别这样，下次再审鬼时，我们再来便是。孔夫子说：‘彼妇之口，可以喝酒；彼妇之谒，可以亡国。鸡鸣遍野，方显四川青城派余沧海之阴毒。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叶生像得了慢性病似的喝下一口酒，——他是酒葫芦从不离身的；奈何无奈何地说了一句。钟馗也是无可奈何，说道：“嗯，你们去吧。哥祝愿你们的扯蛋事业忽悠事业越来越兴盛，——他们是娼盛，你们是扯蛋兴盛，是忽悠兴盛，不与他们同词而语。……遇到好酒时，和往常一样，也叫一下大哥，咱们一边喝酒一边玩双手互搏的六国大战。……”叶生和忽悠老祖异口同声地说道：“那是一定的了。在阳间本就没几个真兄弟，而青林黑塞间却有一个大哥：此生知足了。……”
        钟馗一直把他们送到阴阳界碑处，才恋恋不舍地向着丰都城慢慢走回去，嘴里还唱着：“兄弟了，你们闯虎口，大哥哥我总想留。可是阳间地府不相似当漂流异乡呀，送出了就地府嗨门口；送出了……就地府门口，至死也不丢你的酒。两眼的鬼火儿，一股一股一股一股，虎虎虎虎地往上哎嗨冲。”那是陕北民歌的调子，浑厚而低沉，荡气回肠；每个音符都鬼火充盈，弥漫太空……。
        那是鬼火吗？是的，那是孤独的火，是死掉的酒，是酒的精魂。
        …………
        ……



2011年12月1日，初稿。
2011年12月8日凌晨，修改稿。

莫O0o

好长。。。
打个酱油

渔郎

本想一口气看完，还真长，于是两口气看完了，过瘾，转发到我的博客收藏了。
这个给你精华

重点突出

扯得好,叶生蛋

叶生

原帖由 莫O0o 于 2011-12-8 10:39 发表
好长。。。
打个酱油

谢谢小莫的酱油，正好做下酒菜的调料。

叶生

原帖由 渔郎 于 2011-12-8 15:03 发表
本想一口气看完，还真长，于是两口气看完了，过瘾，转发到我的博客收藏了。
这个给你精华

谢谢男3号

叶生

原帖由 重点突出 于 2011-12-8 15:10 发表
扯得好,叶生蛋

谢谢重点捧场

绿z衣

这么长怎么看呀，，，

绿z衣

你弄成连续剧不行吗。。。。

一缕悠香

为何老在月黑风高的时候下笔呢 小心走火入魔/

叶生

原帖由 绿z衣 于 2011-12-11 00:28 发表
这么长怎么看呀，，，

才18000左右就算长呀

叶生

原帖由 绿z衣 于 2011-12-11 00:29 发表
你弄成连续剧不行吗。。。。

现在暂时没考虑连续剧的事，但是开始考虑小说的画面感，所以才开始去琢磨凡高的画的。

叶生

原帖由 一缕悠香 于 2011-12-11 09:18 发表


为何老在月黑风高的时候下笔呢 小心走火入魔/

半夜三更好走路嘛

叶生

再来一个“呸！”，因为“呸”也是属水的，虽然没属猴，留下了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但是，总比不“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