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风景——圣诞小记

半纸情朗 · 发表于 2012-1-2 19:55

我和萧相对而坐，各自一个小火锅。一桌子的食物，小火锅沸腾着，却不知道筷子该往哪里伸，现代人的通病，没有饥饿感。萧说，我想点支烟，我说可以，前后左右都有吸烟的。萧拿起酒瓶要给我倒酒，我说今天不想喝，胃里不得劲。萧说那我给你取饮料去，想喝什么？我说，酸奶吧，这里的酸奶特别地道。萧起身去取酸奶，我给他倒上酒。我跟萧是在一次聚会上重逢的，我们多年没见了，我跟他大概曾经有过暧昧，因此见了面便觉得特别高兴。萧推开他旁边的人，招呼我坐下，两人聊起往事以及一些共同的朋友，感觉很亲切，但聚会人多，声音很嘈杂，说和听都费劲，于是便约定了今天单独会面。

      都说喝酒能见真性情，萧这个人，即使不喝酒也是真性情，坦诚义气，这一点我能看出来，因此才跟他走的近。萧喝酒不疾不徐，令人激愤的事，他也说的慢条斯理，这让我很是佩服。萧的心情其实非常不爽，因为他走了很臭的一步棋。他提到几个哥们，我也都认识，岂止认识，他们就是我的同事，我对他们的了解比萧对他们的了解还透彻，萧是国有大企业的干部，文笔好，发表过小说，因此就和文化圈的人有了交往，我的那几个同事都是不甘寂寞的主儿，一个个直欲上九天摘月，下五洋捉鳖，我不跟他们掺和，因此就疏远了，而萧却跟他们裹在了一起。前年春天，萧认识了一个名头比较响亮的编辑，此人掌握着一份二级刊物，重要的是，据说可以上电视剧，这四个人便很兴奋，跟编辑签了正式合同，合同里有一条：如果他们在规定的期限内没有合格作品拿出，就算自动解除合同。这几个人之间也有约定：不论谁的作品成功，都要签署四个人的名字，当然名次先后和稿费的分配上是有差别的。这就算正式上道了，萧通过关系，花钱请托，办了病退，一头扎进小圈子里，一块切磋剧本，几个人隔三差五下泔水馆子，喝劣酒，吃垃圾，萧付出了绝大部分的开销，剧本没有写出来，倒是都赚了一副肥下水。这里头有一位很奸猾，他写有一个本子，不想让大家分享，于是偷偷直接给了那位编辑，编辑是通过萧牵的线，而且也知道他们四人的约定，何况那个本子质量也不行，这样，那个人就暴露了，夹起他的本子不辞而别了，余下的三个人心也散了，都没有拿出好本子，到了规定的期限，合同自动解除。这就害了萧了，单位回不去，工资差了一大截。愤懑的萧，每天借酒浇愁。那三人中，一个落入传销的陷阱，至今下落不明，其中的寇去了几次北京，无果而返。我与寇互不感冒，十足的文人相轻，但我和他老婆关系很好，因此我两没有冲突，在某些状况下还能心照不宣地互相支持一把。

      听了萧的诉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问他以后怎么办？他说元旦后去北京，找关系，写本子。萧只能在剧上孤注一掷，但我却清楚写剧本，尤其是电视剧，那是需要怎样的坚毅与功力。我想说且把找关系放在其后，手里有了干货再吆喝，至于写本子，还是要在自己家里写才踏实，但考虑到他未必听得进去，所以就没说。萧的酒德确实好，喝酒如喝矿泉水，一瓶白干下去，脸不变色心不跳，虽然心情不好却语言有序，还不断起身给我取饮品和水果。

      萧听说我跟寇的老婆要好，跟寇也过得去，因此就说要找个日子三个人聚聚，我婉拒了。这是因为我根本无意与寇喝酒，更重要的是，我为萧的钱包着想，他的经济状况不乐观，而他又是个要面子，重义气的人，我忽然后悔不该把他请到这样的地方来。

      饭后，各要了一杯茶，这时萧沉默了，只是长吁短叹地喝茶，我端详着他——对面的这道风景—— 他已被酒和垃圾食品催肥，额上的皱纹嵌着失落，眸子被酒精灼去清澈，脸上已经找不到年轻的痕迹。

      走在街上，到处花里胡哨，今天是圣诞节，但我和萧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的手温暖着我的手，而我却悄悄地与他保持着一点点距离，曾经那么美好的暧昧从我身边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