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说不清——我的青春长诗（旧作）

李中水

　　1
　　你坐在高高的树梢。
　　在你低头沉思的时候，天一点点黑了下来。
　　无边无际的草原。
　　你抬起头，一个光点就飞过去了。
　　鸟。你说。
　　走下楼的时候，你轻轻地叹了口气。

　　2
　　长长的街，冷冷的，寂寂的。灯光很白。
　　在早夜的潮汐退却之后 ，你视察着整座沙滩。
　　脚印在背后温柔地吻着你的脚踵。
　　回过头来。
　　在微漾的细风中，前和后都是同样的虚无。

　　【3、4】
　　在那个热闹的节日，你坐在地道桥旁边的草地上。
　　透过那些憔悴的姑娘的裙裾，你看到的依然是你寂寞的华年。
　　夜行客车呜呜地来，又呜呜地走。
　　你一动不动。

　　5
　　当你爬上河岸的时候，你看到一颗老人的头颅在东方升起。
　　你微微耸一下肩。
　　走吧。你对旁边的朋友摆一下头。
　　在世界发病的时候，你已无话可说。

　　6
　　她真的说过那句话吗？
　　天黑的时候，你和朋友在街上闲逛。
　　在那个飘着细碎的雪花的冬天。
　　你看到那团火熊熊燃烧。你的心在毕剥地响着。

　　7
　　在市郊的乡村。她被汉子们围着。
　　好吧。她说。然后她就唱了起来。
　　想着你那被我刺痛的心，我的心也受苦难。
　　告诉我，你整日整夜流淌的河，你
　　究竟在絮语着什么。

　　8
　　你呆呆地坐在古城墙的尽头。
　　当故事走向结局，你看见灯光轻轻地
       跳了一下，然后就灭了。
　　你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
　　你想着自己值不值得长的这样庞大。

　　9
　　在充满目光的夜晚，你独自一人走向荒野。
　　回来时你端着一个破塑料盒。
　　走着走着，你的脸红了起来。
　　没人知道里面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刺猬。
　　人们只是愣愣地看你。

　　10
　　操。你说。
　　人们呵呵地笑了。
　　你眼看着暴雨倾盆而下。
　　你跑到候车的亭子里，等公共汽车的到来。
　　在你说话的时候，你闻到了整座城市发霉的气息。

　　11
　　周末的那天，你去了酒馆。
　　你看见她款款地走来。
　　雪。你说。然后你就哇地一声哭了。
　　朋友们拍拍你的肩，说，真是个傻X。
　　你抹一把泪，继续喝那泔水样的东西。

　　12
　　你的头颅被高高地悬起。
　　你的四肢在污泥里胡乱地扑腾着。
　　你死死地抱住皮球。头。你说。
　　然后你游到门外，哗地一下子笑了。

　　13
　　在昏黄的灯光下，清点所有被挥霍掉的日子。
　　你脸上浮出一种无所谓的颜色。
　　在空旷的球场上，球追得你到处乱跑。
　　你气愤地喘着气，不时来一个鱼跃的姿势，
　　一下子钻到人家的裤裆。
　　每当这时，站在圈外的人们就高声喝彩。

　　14
　　戏演完了。你深深地鞠躬。再鞠躬。
　　然后你退到岸边，用唾沫洗自己满是油污的脸。
　　在秋高气爽时节，你的脑袋被抽空了。
　　你漂浮在水面上。一上一下地荡着。
　　没有风时候，你无所适从。

　　15
　　美丽的姑娘从街上走过，手里牵着两个大大的气球。
　　国庆节。国庆节。
　　祖国，我阳痿啦。
　　你站在街头这样喊了一嗓子。
　　一个警察威严地走过来。孩子，你要狗鞭吗？

　　16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
　　你在越来越暗的阳光中走向池塘。
　　于是，你就听到青蛙响亮的叫声。
　　你为这个幽默的世界哈哈大笑。

　　17
　　你来到山前的时候，你沉默了。
　　后来你到了海滨，照样无话可说。
　　你看见了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你
　　看见了母亲干瘪的乳房。
　　心，在一路颠簸之后，渗出鲜红的液体。

　　18
　　岩鹰徐徐飞动。它的尖利的啸叫
　　把你的目光引向迷茫的叠嶂之中。
　　雪。你说。
　　母亲。你说。
　　你的头沉沉地磕向山岩。
　　当你听到山泉幽幽的水音，你呜呜地哭了。
　　漫山遍野都是血红的花啊。

　　19
　　咚咚。咚咚。
　　你伏在地上。你听到了来自亘古的声音。
　　如果你没有追寻，没有沟坎。
　　你不会这样紧紧抓住山的胸房。
　　噢，暴戾的情人啊。
　　噢，丑陋的母亲啊。
　　你让我拿什么爱你，爱你至永远？！

　　20
　　你坐在洁白的教室里，四周沉寂无声。
　　当你贪婪允吸手指，快感传遍全身。
　　雪。你说。
　　你低低地呻吟着。麻雀在很远的地方叽喳叫着。
　　雪。你说。
　　你看着手指上的皮肤一层层脱落。

　　21
　　在城外的荒野。老人放牧着白云似的羊群。
　　你坐在报纸上，听旁人慷慨陈词。
　　然后你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尖叫。
　　然后你就看见老人以一种美丽动人的姿势
　　洒出一条热气腾腾的漂亮的弧线。
　　等他动作完了，转身关切地询问那个尖叫的女生。
　　我溅到你了吗?

　　22
　　在那个月光之夜，老处女站在田间小道。
　　以一种雕塑般的耐心望向西方。
　　灰色的蝙蝠在她的头顶愉快地盘旋。
　　你带着一种踏入地狱的神情，悄悄溜过她的身边。

　　23
　　你独自走在街头。在灰黄的灯光下，
　　一辆马车踏踏地驶来。车上坐着一个
　　拥着破棉被的乡下女孩。
　　她的忧郁的大眼睛让你激动不安。
　　你透过那双眼睛重新阅历了自己美丽而忧伤的童年。
　　它在你的心中挥之不去。

　　24
　　你注定要走入这个圈套吗？
　　记忆在你退后几步之后变得更加明亮。在那个
　　长满窝头和咸菜的故乡，你的灵魂自由而洒脱。
　　走进房门，你却摸到了墙的另一面。
　　而你的掌纹业已生成。灾难线
       在你哭过千次之后刻上额头。
　　在你摸着扑克牌的时候。你看到麻雀
　　在方丈之内跳来跳去。你终于明白世界
　　也不过是无数次的重复。

　　25
　　你撤到宿舍。里面一个家伙
　　尖声尖气地唱一首歌。那种声调横冲直撞，
　　一直突进到悬崖边上，才红脖涨脸退了回来。
　　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都他妈疯了。
　　你说。然后你走出屋门。

　　26
　　在这样时刻。你重新忆起你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的时刻。
　　你发现所有的光环都是一种错觉。
　　你不得不亲手摘下，扔到垃圾桶内。
　　你转了一圈，然后再转一圈。事情就这样定了。
　　而你的心已渐渐冰冷。

　　27
　　在麦苗拔节季节，你的胡子漫无际涯地茁壮成长。
　　你所能做的只是——剪去
       然后等待下一茬的来临。
　　再一次退到零处。而这时什么也已无法说清。

　　28
　　在某个夜晚。
　　你把自己逼到墙角，你用匕首抵住自己的胸膛。
　　你还想活吗？你说。
　　妈。自己说。
　　你还想活吗？你说。
　　雪。自己说。
　　那么你呢？你愤愤地问。
　　我么？你问我么？我早死了。
　　自己说。然后呜呜地哭了。

　　29
　　你过早地夭折。是因为固执地困守自己
　　还是因为抛弃了自己？
　　堤岸崩溃。洪水泛滥成灾。
　　群鸟愤怒地飞向天空。而你宁愿沉死海底。

　　30
　　你走上街头。路灯温柔如母亲的乳房。
　　你痛饮着她的乳汁，并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什么你都不想再说。
　　其实你说也说不清楚。

[ 本帖最后由 李中水 于 2012-11-10 09:53 编辑 ]

这样

很长，先提，出去一下，回头慢慢读

这样

语言不油腻，在控制当中
角度写得太平，没有跨度

李中水

谢这样版主的关注和点评。学生时代的旧作，敝帚自珍，又略作修改，所以拿来见人。也算对学生时代的一个纪念吧。你所说，角度写得太平，没有跨度。我是诚恳接受的。就到今天，这种毛病还是有的。谢谢你的提醒。

这里有阳光

第三节不要试试看。
总体看来，情绪饱满，生活的素材真实，年轻时候的作品，已经不错了，支持一下。

李中水

谢阳光版主的建议和支持。按你说的试试。

圣歆

　当你爬上河岸的时候，你看到一颗老人的头颅在东方升起。
　　你微微耸一下肩。
　　走吧。你对旁边的朋友摆一下头。
　　在世界发病的时候，你已无话可说。

————像这类的无话可说在整个组诗中出现多次，无疑是葱茏岁月很多迷惘的特征。从描写和语言来看，我倒视为很有见地，诗意可以分离，在每一节的推进中呈现多角度的诠释。值得讨论！

李中水

谢圣版主的点评。如你所说，就是想表达一种青春的迷惘。整个格调就是如此。至于整体构思是欠缺的，自然有些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