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2挑战者自选诗】淡若春天

淡若春天

◆（组诗）听你们的声音
这些歌，对于我来说，
囊括了，那些起起伏伏、似有似无的青春年华。

*驿动的心——听千山雪漫唱歌
当我学会用母语思考，
尚知道，这才是属于我，为数不多的修辞。
越来越不会写诗，其实，我是在流失
有些语言可以放缓，有些却不能，比如爱你或恨你。
把你当作水，害怕盛放的器具不够密实
把你比作一生，我仓惶赶路
越来越往西，靠近树林，云彩，夕阳下的老屋
那些温暖，足够将我的车辙解冻
让你看见我的双脚，曾经被风沙淹没
看见日历背后，时间堆积的那里
多像爬山虎堆积的老房子，也像我们堆积的半径与圆
那么多，却不够挥霍
看见因为潮落，露出我曾寄居的沙砾，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某一个时刻，本该只属于的某一个地方
看见作为黑夜的隐士，
我坚持让自己像一棵树，慢慢被时间充满
方知，藏匿在最深处的，才是与我最近的叶子

*挪威的森林
下雨了，有一点远，本以为无可交集
便把它比作理想，比作无法坠落的青鸟
那些被自己蒙蔽，却无比快乐的春天
那些以为自己可以到达任何地方
可以看见别人见不到的湖水，以及透明的森林
和永远走不出的青春底线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你日记里的那个女妖
否则，当我徐徐走出你的视线，为何不伸手
让我对你言听计从，作你手掌上，那朵最后萎靡的花瓣

*多年以后
有的花长满了白发，坐在路边看过往的行人
她们没有什么可以说，总可以说说过去的爱人吧
那封身着戎装，丢失在战场上的情书
它的魂灵可能已长出了荆棘，并孤身流亡
遭遇海岛上的野花，毒性弱于时间
因此被误食，被饕餮，被作为生活的佐料
下在他乡的酒里
它的耳朵会发烫吗？
那么多次被提起，被此生爱着，被来世爱着
被拼命地爱着

*一样的月光
这些年，你一直在奔跑
被一棵棵裸露的苤苡，迷惑
被日子辗轧，被放大或缩小，
被放弃，被远离
这些年，你满身月光，将新店溪当作故乡
一听到这个名字，你就会哭
就想要寻找你的白衣裳，寻找13岁时的青草
素得像镜子一样的湖
这些年，那些没有巷子的城市，那些冒着烟尘的马匹
那些断流的河，那些失去童真的故事
那些干瘪的爱情
那些不一样的一样
如今，谁还会去计较它们？

*归航
于是，从远方归来，交给你我的平息
再看你慢慢拨动琴弦，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最怕提起日子这样的字眼
怕沧海变桑田时，我不在身旁
怕船太小，无法识别那些柔弱的记号
怕码头拥挤，做不了它的主人
怕风帆已尽，爱情迟暮
怕畏首畏尾，在别人的岛屿耗尽年华
于是慢慢挪动身子，直到它老去
像一片叶子，落在自己根部
却正好位于你的脚下

*花祭
终于承认，我不再锐利
坐在门前的香樟树下，忧郁而漫长
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出太阳，
年轻时的氧气，白晰的云朵都已事过境迁
我已成为了母亲、鱼眼睛、好事者和一把老骨头
没人再陪我唱和，说长江头尾的故事
我思念的人儿，和我一样苍老
每天习字，从各朝归来
说着王羲之的好，汉字的秘史
说国粹之伟大，吓死人的深厚
说这世上，唯一还剩下的美
我们已没有春天，也不会相互离开
只好用一些共同的话语，挽成一个美满的中国结

*至少还有你
对不起，忘了告诉你
今天有雨，闷热
乌云不再是我的秀发
又照了一遍镜子
不做花朵的这些年，我更像一粒种子
被你灌溉得肌肤微丰，词语丰盛
从早到晚，静立其土
等待河流密布，根系遍布你的版图
这些年，雨水丰沛，我们一直处于北纬26度的家中
相互拥有，活得越来越像你掌心的那颗痣
有时抱得很紧，有时也很松散，被生活的琐碎篡改成别样的物什
那些本可以早些完成的白发
被我们小心地拖延时间，完全不符合农事和谚语
我还忘了告诉你，自此以后
我们的国土会越来越丰厚，越来越像一个奇迹。

*我独自走在风雨中
在这个没有羞耻心的国度，我宁愿做一生的浪子
或，一本破烂不堪的史记
在某个早晨起来，
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情事，想起此生的欢愉，不必担忧去日苦多
仿如露珠，本有看得见的光明
却被更大的露珠挤压
或一时，风起，旷野慌张，却三缄其口
将心事埋成煤炭，体内凶猛
体外，格外悲凉
这一生，下过很多场雨
足以使我有理由泛滥，决堤
让那些史无前例的大坝，溃不成军
一个人，被淹没，被席卷，被自己深深地环抱

*大海
其实，我所说的一生
并非你刻意翻阅的页码
正如我曾经去看过大海，那些日子显得十分久远
我还年轻，长发乌黑，身体健硕
远处，一个男孩不断回头，让这片沙滩很不平静
我们暧昧地坐得很远，只有风在不停响动
我眼眶湿润，
一只贝类在脚边，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被沙粒们洁白的音域掩盖
远近都是灰白，阳光下的水面，吞噬着这一生最缓慢的时光
我想：这样坐着，会不会凭空消失？
然后，在某年某月，又被某人记起
其实，那也是一种幸福

*鹿港小镇
你说如梦方醒，
让每一寸肌肤，都塞满跌落的诗经
那曾经喜欢的青草，百合和落日的阴影
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少年时代，
仿若一段异乡魂灵，噪杂不安，奋力挣断琴弦
如今它却隐姓埋名，谦逊恭良
坐在路边木椅上，轻晃着余生
只是偶尔想起古人的竹简，其上书写的“爱”字
胸口还会异样疼痛，咳出一点点血红
像春天里漫山的杜鹃花
充满着世世代代的温情
那些遗留在体内的乡音和泥土，被文明攀比得支离破碎
却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
由此，你可以依靠着它们，分外平静

*执迷不悔
还有什么可说的，上午坐在别国
下午就在自己的土地上爱慕
互相梳理毛发，苔藓，致密的壳
坦露柔软的果肉，甜美的意愿
需要辨别么，你的体温，白发还是心底的刺
人们所说的完美，本来就只是谎言
我愿意接受你的残缺，被风化后的物质
相信两株植物，也经历过人世的悲伤欢离合
没有人如我，那么痴迷地相信你
其实，你也如此，
相信你也爱我那打磨得淡淡的春天

*生日快乐
一只蝴蝶沾满花粉，掉了下来
由此，有了新的退路：
“你好，这美满的一生
这没有任何疑惑的皮囊，这些美丽的斑点，触须
曾经羞涩的初恋，躲在尘埃下面的开始
这永远曼妙的八音盒，及你没有为我唱过的歌曲
都请，在今天一一记起！”

◆（组诗）五行

《路人》
希望我还认得他们
那些雨中轻生的蚂蚁
因为世界太大，我不知道自己的同类
尚若草芥，在大道之上
被更多的蚂蚁，踩死于脚下。

《回信》
春天还在路上
雨水过多，霉菌繁殖得比人快
我不小心发现爱情斑驳
被过程撕咬，无法确认此次信息
能否返回

《怀想》
有时候，我会比所有日子都悠闲
心安理得地爱着一切：
文字，花朵，服饰，男人，小孩
只是有时也会显得很多余
或者很少，很小

《小街》
我知道
有些必然是如此坚定
无论你多么诗情画意，满怀感伤的慈悲
无论你多么宽容和热爱，
它还是那么狭小，且没有必然的必然着

《农家小院》
这时月色正浓，我暂居的农舍有些低矮
并以陌生的静吸纳所有尘埃
将我弃之如覆水
以了结此生
多余的浮云

《雨后》
我借此也哭了一遍，放下所有的迷雾山峦
尘世此时安静，到处是迷了路的水藻
良弓无用，箭矢没有归位
缺乏冥想
和干净的呼吸

《石头》
年轻时，你居无定所
惟有骨骼强健，
我到过你的边缘，尖利的悬崖
海滩像沙漠
被光阴细细打磨

《蚊子》
它像我昨天一样骄傲
站在别人的身体上，感觉不到羞愧
吸食过多的营养，
最后死在
自己的成人礼之上

《悄悄》
阳光位移，树影跳着圆舞曲
奶奶拉着我的手，说日子很快
即刻，便是我拉着她的手
一块斑驳的老树皮
从容地咯得我发慌

《秘密》
我常常身着紫色
温暖地叹息，
大地多么感性，多么缱绻地象征着冷暖
正如我爱你，在体内，一点点，极其细微地发酵
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守候》
我试着发现时间，改变潮汐
并且理性地思考
告诉自己麦田已经发黄，你就在不远处
身着野蒺藜
一点点地漫向，我的原地。

《生活》
我从外面归来，却发现你满身江湖
潮还未退，海岸线被现实埋葬
有人借用了你的视野，并未如预想中开阔
三千里之外，孤帆早已失去天际
幸好你及早抽身，画好了我的良田。

《致》
我一次一次地问
一次次地问
山高水长，究竟是谁在谁的心上？
你答曰：水在山里
山在水里

《发丝》
如果你旧了，老了，时光越来越多余了
闲来写写诗，回想一下过去
春天的麦田，发光的照片
从东到西，你如风的脚
没有及时治好的各种顽症，在冬天，脱落的疼

《麦子》
麦子说：如果在春天遇见你，我只是青芒
要变成你喜欢的麦子，还差一个季节
以温度为界，我会更加温暖；
以时间为界，我会慢慢成熟；
以外形为界，我会两鬓苍苍。

◆（组诗）藏地密码

*羊湖——山高月小
此间身体，浓郁而清明
我的羊群，缓缓流淌
湖水在流泪，我在仰望
在无限扩大与缩小，在被裹挟，被席卷
被爱，被迷惑
其中突然醒来，曰：
我非圆月，不知长远
你非山峦，不知决绝

*珠峰——蓝调的纯粹
雪莲很冷，
高高在上地微醉，或微醉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千山以后，我唯一的边界
承认尖锐，遍体鳞伤。
此外，即是雪一样冰凉的温婉
如你少年之白发，坚硬而漫长
那么我倾覆，一点不留余恨
那么你奋不顾身，一头撞毁我储存许久的鸢尾花

*青藏公路——通往天之堂
从清晨到日落，年华随即短了半截
雪还在荒漠以外，我却在楚玛尔河
喝着上辈子你为酿我的青稞酒，慢慢萎缩，干涸
并不断行进，奔跑，
恍然大悟，被砂砾刺穿
然后说：我还遥远，你慢慢赶来！

*江孜——自是烟火远
这平静的表面，倒影着我的烟火
五彩斑斓的大音，在此刻安睡
日喀则往西，一直是母亲的皱褶
我的马奶酒刚刚温热，请你唱起关于月亮的歌谣
请你拥抱，回到原来的藏地
那些坚毅的土墙，裸露着清风与明月
万物爱情明朗
仿如白云从未过境，我从未远离

*林芝鲁郎——行走的云不走的山
鲁郎，一直没有动过
在我心上，日夜开花，青草遍地
木栅栏之外，我的云朵半山
压坏了昼伏夜出的乡情
这么多年，我还是目光清澈，毫无城市的尾气
母亲的蓝扣子，姐姐的花腰带
还是系在某一日的首页
等着你来解开

*拉萨----持转经筒的老妇人
这由来已久的野菊花，安心地侍奉着手中的大美
她一边在路上
一边照顾着幼小的枝丫，
忘记繁华与虚无，都是无常
忘记一直朝前，
都是完美的灰烬

*布达拉----雪地里的苏醒
终于不是我了，这无数光和影交错的蛛网
永不再生的情怀，种下的绿地与香樟，无法轮回的那刻
我不可能再有多余的车站，多余的下一次，多余的自己
无数花开，也抵不过时光狡黠的心肠
让此刻全部成为雾气，霜降和小雪
让我不会再这样信心满满，从始至终地相随

*纳木错-----波光倒影两三客
生命前赴后继，我却断断续续
令人费解的冲动，让阳光异常迟缓
一会儿是倒影，一会儿是天上的云
一会儿很咸，一会儿却淡得像自己

*布达拉-----灯火的皈依
我谦卑地来到你的世界
受光明的布施，放弃原来的田野
不再夸大黑夜与白昼的力量
不再夹杂忧郁，敏感，背叛
我是世人的眼睛
在暗夜中雪白，在苍茫中圣洁

*羊湖——静静的蓝
一如开始，无限延伸
一如结局，平和悠长

[ 本帖最后由 淡若春天 于 2013-1-6 15:21 编辑 ]

淡若春天

选 了三组。不觉得什么叫最好，只觉得能代表我的成长和心路。

代容

都好

淡若春天

原帖由 代容 于 2013-1-6 15:18 发表
都好

容容真快。

白小宇

漂亮。

白小宇

都好。

落月

原帖由 半山妖 于 2013-1-6 15:15 发表
真要命。

评吧，我那组也等着你呢

淡若春天

我把更多的发大厅吧。鱼可以去那里挑。

落月

俺也要发洪水

淡若春天

原帖由 白小宇 于 2013-1-6 15:32 发表
都好。

木中巷

亲爱的，俺慢慢重读。。

欧耶耶

淡若春天

原帖由 半山妖 于 2013-1-6 19:37 发表
我已经开始了，给我加把油。

加点猪油吧，鱼肝油也可以。

花土

今年拿你开刀

太白酒桶

有些很不错。
比如：

《雨后》
我借此也哭了一遍，放下所有的迷雾山峦
尘世此时安静，到处是迷了路的水藻
良弓无用，箭矢没有归位
缺乏冥想
和干净的呼吸

《石头》
年轻时，你居无定所
惟有骨骼强健，
我到过你的边缘，尖利的悬崖
海滩像沙漠
被光阴细细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