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飘红贴选读：去掉那些苦的事情（浅读麦莎组诗中的一首）

柏相

　　
　　

去掉那些苦的事情
——浅读麦莎《和父亲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

　　“麦莎”是一个外来词，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是“美人鱼”的意思。记得好多年前太平洋台风季的某一个热带气旋，就曾被命名为“麦莎”。不过，我今天提到的“麦莎”，是诗歌报论坛一个诗人的笔名。
　　说起诗人麦莎，就其公开的论坛资料，我只知道他似乎目前流浪在河南焦作，是一个男人。其他的，我一无所知。读到麦莎的这首诗，是在壬辰龙年腊月时分的诗歌大厅。他当时以《我的父亲母亲》为题贴出了一组，分别是：《一个老人的咳嗽》、《父亲脸上的胡子》、《母亲给偏瘫的父亲进食》、《为父亲洗澡》、《中央医院神经科四楼》、《给父亲的诗句》、《母亲》、《和父亲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给父亲的一首诗》。
　　那一组9首，我最喜欢这首《和父亲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
　　之所以最喜欢这首诗，有三个原因：
　　一、诗如国画，布思雅致，运笔洗练，朴质无华。
　　整首诗除了二处用了拟人修辞格之外，其余全是土的掉渣的白描。从头到尾，诗人像一个铺开了宣纸的国画大师，勾、皴、蹭、擦、点、染、涂，从构思构图到用墨设色，随类赋彩，气韵生动。
　　诗中既没有一个生僻字或生僻词，也没有任何深涩情绪或激昂倾向。似乎就是在不经意间，如数家珍式把最自己心底最令人动容的纯澈，自自然然地呈现在了阅读者的面前。
　　读麦莎的这首《和父亲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就像是在欣赏一幅古色古香的国画。这让我想起了苏轼对王维诗画的评价：“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不过，就王维的诗而言，无论是《渭川田家》，还是《山居秋暝》，虽然都充满着山水田园的恬淡和旷远，但也经常是浓墨重彩，色泽亮丽；而麦莎的这首汉语新诗，更像是一幅黑白照片，简约中间杂着密黑，细腻中泛透着深白，最是素淡典雅。
　　二、事淡如菊，情意拳拳，直抵内心，回味无穷。
　　这首15行的短诗，可以读作三个诗意单元。
　　第一个诗意单元就是前六行：“和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这秋天的早晨，阳光是温暖的／和母亲偎依在一把铁椅上／欧式的铁椅，像是一个摇篮／阳光和母亲的呢喃，吐露着关怀／父亲，坐在轮椅车上面向着太阳”。
　　这个诗意单元用国画家的术语来说就是构思构图，从叙事诗的角度来说就是主要场景的构建：“我”和“母亲”坐在医院病房前的欧式铁椅上，“父亲”坐在轮椅车上，秋日的阳光温暖着“父亲”，“母亲”的目光关怀这“父亲”，“我”和“母亲”一边守在“父亲”的身边，一边拉着家常。
　　一家人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团聚在一起，虽然泛透着丝丝缕缕的忧伤，但也洋溢着令人羡慕的幸福。
　　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比合家团聚更值得庆幸的事情么？记得我小时候特别渴望生病，只因为生病的时候，不但有荷包蛋吃，还可以得到一家人特殊的关怀，那种感觉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
　　第二个诗意单元是接下来的四行：“母亲说，让他晒晒太阳吧／母亲说，父亲该享福的时候病了，没福／我说，父亲坐在轮椅车上，我们推着他就是幸福的事情／就像小的时候，你们推着婴儿车里的我”。
　　这个诗意单元，既秉承上一个诗意单元做了必要的交代——“父亲该享福的时候生病了”，也随类赋形，用墨设色，在平静的叙事中开掘了新的诗意——面对人生的不幸时家人之间总是充满着温馨的互相安慰。
　　“母亲”说“父亲”没福，这本来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我”的一句“我们推着他就是幸福的事情”却一语双关，既让心存内疚的“母亲”有了灵魂深处的依靠感，也让为了儿女们辛苦了一生的中国式父亲母亲们有了生活与命运的安全感。
　　这真是令人感动的细节和画面。人生的多难、母亲的慈祥，儿子的孝顺，一家人的和美就在着轻描淡写的细微处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第三个诗意单元是最后的五行：“接着，在这阳光下，母亲用记忆向我抖落她的陈年旧事／我的心有牙齿一样，咀嚼着其苦味／我知道母亲说出这些压着的事情
她就是在打开或是卸下她心底的一个包袱／我给母亲说，去掉那些苦的事情”。
　　诗人一个“接着”，很自然地笔锋一转，跳出了“病”的话题，再一次荡开了韵致。
　　母子俩在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在医院病房前的欧式铁椅上，说完了“父亲”的病之后，母子俩又又说起了生活，回忆起了往事。
　　“母亲”其实并不是在“摆谱”或“显功”，而是在儿子面前，以这种絮絮叨叨的言语方式，不知不觉中在为自己减压。儿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但明晰“母亲”的苦衷，也明晰苦难的威力。他一面认真地倾听，一面劝慰苦难的“母亲”去掉那些苦的事情。
　　诗歌虽然叙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但言有尽而意无穷，阅读者仍然还沉浸在这质朴的诗意中，回味无穷。
　　三、有难度的诗歌写作并不在喧嚣的高处，而是在素朴的低处；诗歌的终极意义和价值在思想和情感，而不是在技巧或语言。
　　近年来，中国新诗一直徘徊在低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众口一致的大家出现。虽然写诗的人越来越多，发表的平台越来越多，但被高度认可的精品却仍是很匮乏。
　　究其原因，既有时代、社会等外在因素的种种制约，也有诗人自身或先天的明显不足。
　　就新诗的形式或语言而言，我同意于坚的新说：“新诗是改良而不是革命。就像唐诗宋词一样，新诗同样是用汉字写的。它改良的只是韵的位置、断句的长短、叙述的方式、精确以及思的深度等等。”
　　就新诗的内容或思想而言，于坚的新论也同样精彩：“新诗依然意识到“诗言志”这个汉语的天然使命。志在二十世纪后期汉语向意识形态的偏移中变得非常狭窄。志就是道，就是大道，诗是要载道的，这个道并非意思、意义、意见、意图、意念、意味、意志、意向、意愿、意识形态……”
　　李白早在唐代的时候就曾呼吁：“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
　　就汉赋、唐诗、宋词和元曲兴盛之前低迷局面的历史经验来判断，中国新诗肯定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中国的新诗肯定也会在式微后重新崛起。但这个光明的前途和重新的崛起，需要一代人的潜心修为和不懈努力。
　　于坚说：“今天，新诗彻底孤独。它甚至孤独于当代文化。”这是现实，不容置喙。同时，这虽然是一种悲哀，但肯定也是另一种机遇。针对目前诗歌的低俗和泛滥，有人提出有难度的写作。
　　我始终以为：有难度的诗歌写作并不在喧嚣的高处，而是在素朴的低处；诗歌的终极意义和价值在思想和情感，而不是在技巧或语言。有难度的写作并不应该是形式的怪异和词语的晦涩，也不应该是结构的畸形和哲思性词语的引入，更不应该是对翻译体的盲目崇拜和灵感碎片的敝帚自珍。
　　有人说：诗人，首先应该是一个思想家。我认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中国新诗如果想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必然是当代的思想情志与当代的社会人生在精神领域内的相拒相融和别有洞天。期待中国诗歌界在新诗发展一百年到来之际，能真正地冲出传统与现代的重重包围！　
　　这也许就是麦莎这首质朴无华的诗歌，带给我们最终的价值和意义。
　　谨读之以记。
　　
　　



◆附：



◎和父亲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

　　　　　　　文／麦莎


和母亲，在医院的病房前，晒太阳
这秋天的早晨，阳光是温暖的
和母亲偎依在一把铁椅上
欧式的铁椅，像是一个摇篮
阳光和母亲的呢喃，吐露着关怀
父亲，坐在轮椅车上面向着太阳
母亲说，让他晒晒太阳吧
母亲说，父亲该享福的时候病了，没福
我说，父亲坐在轮椅车上，我们推着他就是幸福的事情
就像小的时候，你们推着婴儿车里的我
接着，在这阳光下，母亲用记忆向我抖落她的陈年旧事
我的心有牙齿一样，咀嚼着其苦味
我知道母亲说出这些压着的事情
她就是在打开或是卸下她心底的一个包袱
我给母亲说，去掉那些苦的事情

  

◆已同步到了我的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a1a9622e01016pid.html
　　
　　
　　

[ 本帖最后由 柏相 于 2013-1-31 09:18 编辑 ]

墨指含香

品读好诗好评～柏相辛苦了～～

半遮面

哥哥，辛苦了，有空再来细读

麦莎

深表感谢，谢柏相老师对此诗写评，辛苦了。哪天来我们焦作玩吧，有酒有云台山水招待你。我是性情中人，呵呵。。。。。。

飘雪姐姐

阳光和母亲的呢喃，吐露着关怀

真实的情感总能触动我们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问候柏相！问候麦莎！

木中巷

评得到位。。
推荐。

被西风吹瘦了

学习！

柏相

原帖由 墨指含香 于 2013-1-31 10:56 发表
品读好诗好评～柏相辛苦了～～

问好含香，遥祝

柏相

原帖由 半遮面 于 2013-1-31 11:03 发表
哥哥，辛苦了，有空再来细读

妹妹保重，远握

柏相

原帖由 麦莎 于 2013-1-31 12:43 发表
深表感谢，谢柏相老师对此诗写评，辛苦了。哪天来我们焦作玩吧，有酒有云台山水招待你。我是性情中人，呵呵。。。。。。

应该谢谢你的好诗，祝福你，期待

柏相

原帖由 木中巷 于 2013-1-31 13:11 发表
评得到位。。
推荐。

妹妹好，谢谢勉励

柏相

原帖由 飘雪姐姐 于 2013-1-31 13:01 发表
阳光和母亲的呢喃，吐露着关怀
真实的情感总能触动我们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问候柏相！问候麦莎！

飘雪最近的诗，题材有很多突破，祝福你

柏相

原帖由 被西风吹瘦了 于 2013-2-1 17:03 发表
学习！

问好朋友，请多批，遥祝

半遮面

评得仔细用心到位，推荐

麦莎

原帖由 飘雪姐姐 于 2013-1-31 13:01 发表
阳光和母亲的呢喃，吐露着关怀

真实的情感总能触动我们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问候柏相！问候麦莎！

飘雪姐姐好！提前祝你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