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孤平”之我见/作者：远山轻唤自由风

清风冀

一、前言
　　前一段古风版由王啸云同志指责拖泥带水的诗句犯“孤平”为引子，可是把有关孤平的问题讨论了一番，但我没有于其中发一言，因为与其说那是一小场讨论，更不如说是一大场纠缠、攻击的一小部分，你就客观认识说上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认为是自愿加入双方的某一方中了。
　　况且我的观点很极端，更容易被认为是意气之言。虽然极端，但其实我是不怕任何学术讨论气氛之下的砍、拍的，因为那是我长期思考和实践之得，拿得出足够的理由，当然不能既立于世，但足资引起人们的重视、兴趣和讨论。
　　下面渐述之。

　　二、 关于“孤平”种种
　　１、没有一致的说法
　　有两家或三家之说，实质上是两家（见下）。但两家说相左的元素，有两方面，所以可以演化成的不同说法，又可以有四五种之多。造成如此的原因，至少有着下面一项在内。
　　２、自古以来只是不完整的相传
　　想知道古人关于“孤平”的完整论述吗？没有，无可相飨也。启功《诗文声律论稿》：“律句中‘孤平’，是从来相传的口诀，但没有解释的注文，也没有说哪个字的位置例外。”所以我说古代“孤平”说的不完整，在于两个方面：一是没有全面述及的，只是就句说句，说完拉倒；二是只说到那是犯忌，却从无述及其原因一二的。
　　不要小看这个特点，下面我们会用得到。那么自古说无完整，是不是它不是很重要呢？不！正相反，请看下面一项。
　　３、“孤平”在古人那被认为是大忌
　　说是从古人那，实际是从唐人那，说得更准确点是唐以后严顺唐人的大忌。
　　据说王力老先生从《全唐诗》中只找出两首犯孤平的，那按三四万首（《全唐诗》中律、绝占大多数）分之二来说，确是近趋于零的，所以有的学者言之凿凿地说：“唐人的律诗，是绝对没有孤平现象的”。
　　４、关于“孤平”忌体的范围
　　也没见古人明确说法，现代较一致的是指“律诗（包括长律、律绝）”，即我们通常所说的“格律诗”范围，包括五、七绝，五、七律，排律，对这些有一个统一的现代称法曰“律句”，它不是律诗的句子，而是格律诗的句子的简称。但王力老先生把它归结到词曲中去了，即词曲中有与格律诗同类的句子者，一律在内。

　　三、“孤平”的几种说法
　　１、王力说
　　其实不止王老了，还有很多诗词学家很可能都是独立地总结出的。王说认为“孤平”只有两种情况，其实这两种又是相联系的，甚至都可说是一种情况：
　　五言“平平仄仄平”句式中，第一个字如用仄声字，即出现“仄平仄仄平”，即犯了孤平。七言是五言的扩大，平移到七言“仄仄平平仄仄平”中的字，就是第三个字，也是如用了仄声字，即“仄仄仄平仄仄平”，也是孤平了。
　　王说还包括了反面论述，即只有这种平脚句（脚是指最后一字，如一平脚句、两平脚句等）或说平收句中，才有所谓“孤平”一说，在仄脚句中，即使全句只有一个平声字，也不算孤平，而只算拗格。王力举例李白《宿五松山下荀媪家》：“我宿五松下”等为例。
　　王力的说法成为今天最为流行、影响最大的说法。需要说明是，王啸云老先生转帖网上的某文说到“孤平”只在平收句中才讲，拖泥带水认为那是网上半瓶醋们的胡说八道，不可信，这是不对的，不是半瓶醋，是王力先生说的；而王啸云老先生，在拖泥这样说了之后，竟无半句辩解，显然本版的王老先生仅仅是转帖而已，并没有吃透、理解，都不知道那是源出王力的话。
　　２、启功说
　　启老说法很简捷：句中（不是首尾）二仄夹一平的都是“孤平”，而且不管是不是平、仄脚句。
　　这一说法就比王力说严的多了，涉及的句式差不多是全部，涉及的字则是绝大部分。
　　３、王士祯说
　　有人发现了王士祯的一个说法，竟然是一说包含了上两说了。要按我说，根本没有第三说，不说它并无特异处，更且谁在先？显然是王士祯的这个说法被王力、启功不同地取舍采用，当然二氏还参考了别的。所以应当申明，关于“孤平”，就两说，不要扯复杂了。
　　４、可以演化出的说法
　　因为二说有直接定义和适用句（平脚还是都包括）两方面要素不同，所以好事者完全可以用交叉排列组合，搞出四五种的说法，有聊无聊那是另一回事。
　　５、仍遗有难题
　　对于像“平仄仄平仄仄平”这样的句子，按启功老先生的通吃法不用说了，是孤平；但按照王力先生的理论，却仍没有对它给予合理的解释，是孤平？是变格？是自救？煌煌巨著却遗此而未及之，那王先生以下的今人就更难说清楚了。
　　６、传统“孤平”的救法
　　五言“平平仄仄平”如第一字用仄声字了，可第三字改平声字，即按“仄平平仄平”来自救。
　　七言“仄仄平平仄仄平”如第三字用了仄声字，，可将第五字改平声字，即按“仄仄仄平平仄平”来救。

　　四、 怎么办之愚见
　　我的认识过程也是渐进的，即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认识，总的来说是两个阶段，分述之：
　　１、两个说法必取宽松的
　　理由一：显而易见，有宽松的在，干吗还要找严格的呢？自己给自己套束缚枷锁？
　　理由二：国际、国内学术、科技界的不成文惯例是，凡有争议的东西，那么不论按照争议的任一方的说法，都算对！任一方都可在争论的话题内畅所欲言，但如果你持一方观点，去指责持另一方观点的实际应用者，都属于犯规的、无聊的。
　　理由三：我不很欣赏启功老先生的学术水平，我曾在老先生八十多岁时听过他的一次讲座，我坐在第一排，很想有所收获，内容是驳斥有人提出四声之起是吸取于印度佛经的传入，老先生慷慨激昂，毫无置疑地否定其说，几乎视为邪说了，但从头致尾，却没有听到老先生说出什么有力的证据，遗憾之情，带及其格律说也许是不对的，但我除了这个小小主观倾向外，也还有就事论事的一些理由在的，只是不好展开了。
　　２、两个说法都不取，废除“孤平”说
　　这是我经过长期认真思考和实践之后的终极认识。
　　理由一、为什么唐人视“孤平”为大忌？众皆无犯？几无例外？现代的顶级学者们都不提它的原因，只道其然而不道其所以然。其实我想这个原因是很容易推演出的：在唐代人们的发音中，孤平是很明显地别扭的，很明显地破坏音律和谐美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正面完整的“孤平”论述，然而却人人自觉避之；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六朝致初唐，动辄声律上几十病之说，而唐诗人们实事求是地简化，废止了很多，却又特殊强调“孤平”之忌。显然那没有犯理论在先的愚病，没有因噎废食型的约束，而止是实践所得。
　　既然这样，既然在早已改变了唐代发音的后代，仍延续按旧时发音之病为今天的无病之病，我斗胆说一句，这样看法的人是不是有点病症呢？谁敢说孤平读法在今天仍然很别扭？谁敢说按今天的读法孤平仍然破坏了声律和谐之美？王、启没有说过，你要卫道想说，可以，拿出证据来！
　　所以后世仍视“孤平”为大忌，实在是用死人死音死法死忌，来开今人的玩笑。但为什么在唐朝以后延续了那么久呢？不要忘了中国古代是一个因循守旧、厚古薄今、荣前虐后、不思进取上思想意识很浓厚的国度。然而到了现代、今天，还要一仍其续，就实在是不可理解了，可能写、读、涉及古诗的人们，还很有古味吧。
　　理由二、王力的《诗词格律》、启功的《诗文声律论稿》等，当然包括指导人们写诗的意思了，但我认为他们著作的无形中的主旨，还在于总结中国古代的诗词声律，是唐诗研究的一个部分。至少不是完全用于指导现代人的诗词格律，尤其不是指导现代人在古代格律基础上如何继续改革、加以使用的，更不是在总结格律诗的弊病和已不适宜处，探求摸索格律诗发展方向的。
　　那么在今天有些人所写的主旨完全是为指导人们写诗的文章、著作中，一成不变地套用几位老先生的原著，我想这至少是不尽合理的；至于网上流行盛传的摘录几位老先生著作中语以成“指导文章”的东西，就更是视角低几个档次了。
　　理由三、现代语言音韵学早已研究透了汉字读音的规律，其中一个一致结论就是两字双音节词的读法在句中的作用与效果问题，就是所谓的“双音顿”。谁也不去单字地去读“朝——辞——白——帝——彩——云——间”，而是每两个音节间有一个暂短的停顿和轻重区别：“朝辞——白帝——彩云——间”。这也是诗歌音乐性中的节奏，全世界各类语言的诗歌都有这一共同特点，例如英语诗中的轻重音节。这是驳斥“孤平”在现代读音中仍为忌的最科学的依据。
　　所以“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正是精辟地、准确地、科学地应用这一语言读音规律，我认为它是古人格律方面雄冠全体的最伟大的理论。王力老先生没有找到这句话的出处，只大致确定了它的最晚提出年代。自清朝迄今，许多人对其进行攻汗，有说它浅幼的，有说它简陋的，有说它误导的，究其全部所以，正是它与“孤平”不能兼容。现在的人每提及它都会说简便但不很科学。我倒是想问问，你承认现代语言音韵学的成熟吗？如果承认，那么那句话就是完全对的，“孤平”说用于现代就是不对的。但如果你坚持认为唐代遗今的“孤平”大忌说，远胜于现代语言音韵学说，那就没有办法了。但至少还永远不会有人说：孤平说与现代语言音韵学是一致的。
　　理由四、格律诗本就有束缚人们思力和表达的弊端，现在应该做的是想法对其进行合理的、人们能普遍接受的改革，在此项任务尚未开展之即，却反而变本加厉地施以本不应是约束的约束，对陈旧的东西不加深入分析，而一以惯承、袭因，是很不明智的。请问格律诗的本质和精华是什么？是音律的和谐美，我们是不是要围绕这个来继承呢？陈旧的“孤平”说对于现在来说，又是什么？说它是枝节而可弃，尚不足以尽之，应该说它是早已枯萎的却仍在遮人眼睛的枝叶，应该毫不犹豫地拿掉。

　　纵上所述，我的观点很极端和明确：应废除“孤平”说，写诗的人不要去管它，不要受此约束，当然采用自救的方式也可以，总之，都可以，越少束缚、越多宽松，越好。
       有人要说我胆敢对立于王力、启功泰斗们，是狂妄，我可以接受，但接受只是作为半句话，我还要听就事论事的另半句理由之谈。另外我对老前辈门的景仰和尊重，是不因观点对立而发生微移的，也许这是更敬重他们的方式——他们倡导的是学术自由、平等、实事求是、视错如疾。然而，如果有人认为我的观点是对立于古风版的王老先生，那我可一点不接受，因为我认为那是不匹配的，我再愚笨，也是长期思考结合实践的自我认识飞跃，可不愿与从网上搜索扒下资料的认识观的人平起平坐地争论，还帮助他们一边争论一边学习提高。

　　欢迎讨论批评指点指导。

剑蒲

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