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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yssgzty

[小说] 王者鲲追忆似水年华《拉萨六年的血色浪漫》第三章 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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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6 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11)

张扬继续打问着哪里有空房子出租,最后终于找到了一间。原来就在刚进村子的右手边,在一家高大的藏式楼房的墙角,新建了两间像张扬老家的煤棚一样的小房子。面积10几平米左右,门在东面,正对着马路朝北的一面墙体上,有一个小窗子。张扬走进一扇大铁门,找到了房子的主人。房主是一个头上缠着红缨子的康巴人,看来这个康巴人很富裕,这扇铁门围着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停放几十台车辆不成问题。院子边上几栋高大的藏式石头房子都是他的。康巴人和张扬都不喜欢拖泥带水,很快就谈好了房屋租金,一个月租金70元,一个月一个月交。水电费另算,水一个月10元钱,不是自来水,就在大院子里有个压井,要取水自己拿个桶去压。电一个字5毛钱,不保证随时有,但晚上是一定有电的。张扬掏出80元交了一个月的房钱和水钱,就从今天算起,又叫康巴人写一个收据。康巴人不会写汉语,随手在一个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了几行藏文。文字像花一样,张扬也看不懂,但张扬敢肯定康巴人绝不会骗自己。就收好了收据,取过康巴人手中的房门钥匙,揣在衣服兜里,向八角街走去。
在八角街东南角上有一个清真寺,清真寺的对面是一个旧货市场,琳琅满目的什么东西都有。张扬买了两个长条凳子,五块破旧但很结实的宽木板。一个鼓鼓的里面不知道填充了什么东西的大枕头,枕面上还绣了两只鸳鸯。两床薄薄的军用被子,一条用来铺床,一条用来盖身子。一个脸盆,一个5磅的暖水瓶,还有一个热的快,一个小圆镜子。总共花费不到150元就把必须要用到的物品置办齐了。一个三轮车停在张扬身边,一个年轻的藏人比划着问张扬要不要雇用他的车,只需要5元钱就可以把这些东西拉到张扬租住的房子——嘎玛贡桑村。张扬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舍不得花5元钱雇这个三轮车把这些东西一次性拉走。因为租住的房子离这里不远,张扬一次提了两条长凳子、一次抱了两块宽木板、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才把它们搬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张扬气喘吁吁地把床架好,铺好了被子。
望着这个简陋的小窝,张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啊!来到拉萨一个多月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张扬对自己租住的小房子很满意。唯一不好的就是晚上太冷了。此时的拉萨,夜晚已经很冷了。晚上躺在吱吱直晃的木板床上,枕在那个绣着两只鸳鸯的大枕头上,张扬进入了梦乡。虽然身子硌得难受,但张扬还是很满意。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有一个自己的家真好啊!张扬大大地舒展着身子,喃喃自语。

随后几天,张扬就在这个叫嘎玛贡桑的大村子里转悠。张扬租住的房子离村口不远,出了村子,左手就是拉萨电视台,一直走就到了拉萨大桥。右手一直走就到了夺底路,一直往北就是军械厂。如果不直接走,向右拐,就是纳金路,一直走就出了拉萨城了。张扬居住的位置不错,村子里很多临街的门面房。甜茶馆、小饭馆、小百货商店很多。生活起来也方便。拉萨的深秋季节,人们都是懒洋洋的,节奏缓慢得几家欢喜几家愁。有钱人就欢天喜地,仿佛天堂,穷人就倍感煎熬,仿佛地狱。张扬属于穷人,口袋瘪瘪的,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挥霍。百无聊赖不知道干什么好,走在路上的激情渐渐消融,浑身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头。想要娱乐娱乐却又囊中羞涩,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却没有女人。张扬忽然感到沮丧,感到什么都不做真要把人逼疯。张扬太年轻了,有无穷的精力要宣泄却找不到方向。

唉!奋斗有什么意思?在一个晴好的日子,张扬心灰意冷地从木板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小房子的门锁好,一个人向八角街走去。懒洋洋的拉萨,让张扬的心更加倦怠。张扬叹着气,在懒懒的阳光下无精打采地向八角街走去。张扬准备去转经。张扬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跟晓行、浪舟在一起的日子。还有他们走了以后跟深藏在一起的日子,那段日子也几乎是天天在走,可是并不觉得有多无聊。在布达拉宫背后的一块巨石上,自己和深藏竟对着天地间一种永恒的神秘存在滔滔不绝,仿佛自己已经强大到无所不能了。真是可笑啊!张扬感到脸颊微微发烫。怎么会有这种情绪呢?张扬困惑不安。
其实,这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好事,张扬正在倒空自己塞得满满的头脑,好腾出地方感受新的知识,新的经验。他正在反思自己,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走进西藏的目标实现了,紧紧绷着的弦松懈了,仿佛这个过程用尽了张扬全身的力量。张扬不知道,他正经历着年轻人成长的困惑期,他需要一个重新积蓄能量的过程。张扬没有意识到,他一生的精神蜕变将在拉萨完成,他将蛹化成蝶,坚定他内心的法则,并试图展现他美丽的翅膀和矫健的舞姿。拉萨将成就张扬的不死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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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7 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张扬在一家甜茶馆喝了两杯甜茶,暖了暖身子,抖擞起精神,随着转经的人流转了两圈八角街。一边转,一边也声音洪亮地念着“唵嘛呢叭咪吽”。张扬现在才知道顺时针转经的是佛教徒,逆时针转经的是苯教徒。顺时针转经的佛教徒看来要比逆时针转经的苯教徒多许多。大家相安无事,各转各的。张扬今天是顺时针转的,就是佛教徒。张扬刚来拉萨撞碎藏族妇女暖水瓶的那天是逆时针转的,就成了苯教徒。有一段时间张扬经常转八角街,今天顺时针,明天逆时针,全凭兴趣。在佛苯之间转换身份,全无挂碍。
悠悠荡荡中就到了黄昏,大昭寺门前的广场上,一群牧区来朝佛的男男女女的藏人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尽情地唱着歌,跳着优美的“锅庄”。他们憨憨的脸上一尘不染,满是纯净。
张扬望着他们,就想起了在路上,在牧区经常睡在他们的帐篷里,那凶猛的大狗守护着帐篷。万籁俱静中,生命悸动的旋律竟是如此的清晰。那么富有朝气,富有激情,蓬勃有力。那才是真正的生命。蓝天白云下,牧民们骑着矫健的骏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羌塘草原。马儿嘶鸣,牛儿静谧,羊儿欢跳,大狗们狺狺地吠着。帐篷边上,打酥油茶的阿佳拉奋力舞动着双臂,还不时停下来用宽大的藏袍擦去脸上晶莹的汗珠。脸颊上的高原红绽放出健康的光彩。一群孩子在草地上嬉戏,玩着他们钟爱的游戏……
多美啊!张扬轻轻感叹着,加入了藏人们跳舞的行列。张扬跳起了霹雳舞,自顾自地舞着,感受到几天来的倦怠在悄悄退去,一股新生的力量正缓慢地在全身流动,全身说不出来的欢畅。张扬一边跳舞,一边嘴里哼唱老歌: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你别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也别想看到我的虚伪……藏人们友好地对张扬笑着,一边唱着藏歌,一边跺着双脚,双臂甩动着宽大的衣袖。

“张扬,你耍得好啊!”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扬停下舞步,定睛一看。张扬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是浪舟。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子是那么的熟悉。浪舟瘦长的脸上满是沧桑,头发蓬乱,穿着一件黑色的有些破旧的风衣,脚下一双粘满了尘土的黑皮鞋。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纸盒子。浪舟像是一个落魄的艺术家,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张扬,微微笑着。有些歪斜的鹰钩鼻子略带嘲讽的样子,仿佛再经历些风雨也不在话下。
张扬走近浪舟,仔细打量着他,“脸色枯燥发黄,鼻头暗淡无光,看来你这段日子过得不是那么滋润嘛!”
浪舟望着张扬好半天,长叹一声:“唉!哥子落难了。”

在张扬嘎玛贡桑的小出租屋里,一盏20瓦灯泡发出的昏黄的灯光下,浪舟讲述了他这一个多月的经历。
浪舟坐在去那曲的大巴车上,闲闷无聊,就与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老头攀谈起来。老头60岁左右,山西人,极善谈,此去那曲收购虫草。那曲地区的虫草是全藏区最好的。
“小老弟!虫草可是大生意啊!做好了,几年就发财了,并且是大财。四两拨千斤啊!”山西老头对浪舟侃侃而谈,说得浪舟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马上就去倒腾虫草。浪舟决定冒一次险,在当雄县没有下车,跟着老头去了那曲。浪舟虽然也自认为是混江湖的,却对虫草这个行业很陌生。不知道是头脑中的哪根筋短路了,浪舟完全相信了这个山西老头,并掏出了买木头的6000元和山西老头合伙,准备在那曲大干一场。几天后,在那曲的一家小旅店,老头拿着浪舟的6000元去进货,让浪舟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小旅店等他回来。随后走出小旅店,从此不知去向。浪舟苦苦等了三天,老头仍然踪迹皆无。浪舟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了。随后的一个星期,浪舟找遍了那曲的角角落落,却哪里还有老头的半点踪影。好在浪舟身上还剩下最后的1000多元,浪舟回到了拉萨,躲在西郊的一家茶楼和一帮子来拉萨包工程却又暂时还没有包到的四川老乡“扎金花”。这些未来的包工头们都没有多少钱,赌资很少,输赢在饭钱之间。浪舟的运气时好时坏,输输赢赢中就混到了10月底。浪舟实在没有耐性和这些穷人赌小钱了,经人介绍认识了几个小老板,在一次“扎金花”中,浪舟押上了他最后的本钱,顷刻间输了个干净。其中一位老板留给了浪舟20元饭钱。浪舟倒也干脆,认赌服输。拿着这20元钱在拉萨中学旁边的一家小文具店买了一副象棋,在民航局附近的人行道上摆起了残棋。现在浪舟每天就靠摆残棋为生。今天在拉萨电影院门口摆摊子,收摊后来到大昭寺,准备转八角街,就看到了大昭寺门前的广场上正和一群藏族人跳舞的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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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7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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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8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清扬婉兮 于 2013-6-17 10:22 发表
很熟的感觉~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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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8 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13)

听完浪舟的讲述,张扬唏嘘不已。望着明显憔悴的浪舟,张扬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张扬也迷茫痛苦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老子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老混蛋的!”浪舟咬牙切齿,杀气腾腾地说。头顶昏黄的小灯泡闪了一下,闪得张扬心里也是一暗。
“浪舟,你可能不知道,你走后,你堂兄杨志伟和那个当雄县的李哥在拉萨找了你好久。尤其是那个李哥,恨不得活吞了你。他可是个警察啊!那天腰带上还别着一把小手枪呢!”张扬想起了在陈忠的“庄园”门口,当雄县的李哥有意无意中露出的小手枪。
“浪舟,你堂兄可是说你欠了他8000元钱呐,8000元啊,浪舟,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拉萨,你可要当心啊!”张扬为浪舟捏着一把汗。
“啥子欠他8000元嘛!格老子!”浪舟一听就火了,破口大骂。
“这几年老子鞍前马后,为他东跑西颠,吃尽了苦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鸡儿钱没的,总是说找到大钱了再发工资。大钱,大钱。好久才能找得到大钱吗?找到大钱,老子都老球了,真是没得意思。”浪舟发泄着满腔的怨气和不满。
浪舟掰着指头,算来算去,他不但不欠他堂哥一分钱,反而他堂哥倒欠他不少钱。
“那8000元就抵工资钱了。龟儿子,老子亏惨了。”浪舟没有丝毫的愧疚。
“可看李哥的意思,他可能要找你的麻烦。”张扬又想起了当雄县的那个李哥气汹汹愤怒的样子,想起了他腰带上挂着的那把小手枪。
“麻烦?怕他啥子!我就不信他敢把老子搁到拉萨。他们现在不在拉萨,还在当雄。”浪舟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在拉萨?”张扬很好奇地问浪舟。
“以前跟我干活的一个耍得好的小兄弟说的,他已经不给杨志伟干了,他在拉萨找了个厨师的活路,我这几天就住在他那里。”浪舟微微一笑,对张扬也不隐瞒。看来他对张扬还是比较相信,知道张扬不会把他的行踪告诉“庄园”川菜馆的老板陈忠。一旦陈忠知道了浪舟的情况,他应该会告诉杨志伟和那个李哥。
“张扬,没的事,哥子柯的平!(四川方言:摆平的意思!)”浪舟自信满满。
“浪舟,摆残棋生意怎样?挣到钱了吗?”张扬转了个话题,操心起了浪舟的生意。
“唉!就是个饭钱,辛苦不说,没得一点意思。”浪舟叹了口气。
“也不是天天都能赢,前两天一个长了一双斜眼的龟儿子就赢了老子20元钱。”浪舟情绪有点低落。
“现在手头要是有几百块钱就好了,有一个生意倒是可以做一做。”浪舟盯着张扬,忽然说。
张扬一愣,下意识地按了按口袋,口袋里装着300多块钱。这是张扬的母亲和朋友对张扬的资助。本来有500多块钱,和杜兵、杜伟兄弟在一起的几天花了一些,还有房租水费80元,买了些简单的生活必用品后,就剩下了300块钱左右。
“我倒是还有300块钱,不知道能够做什么?”张扬犹犹豫豫地说,对浪舟的那个生意心里没底。
“刚刚够用,张扬,我来说给你听做啥子生意?”浪舟一扫刚才的低落情绪,变得亢奋起来。
“我观察了很久,星期天文化宫广场上的人流量很大,大家没有地方去,大部分就在广场瞎逛,广场上小商贩虽然多,却几乎没有一家摆烟摊子的。”浪舟兴致勃勃地说。
“星期天广场上卖烟的人不是挺多吗?推着个小车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牌子的香烟。”听说是要卖烟,张扬有点泄气。这算个什么生意啊!不就是个小烟贩子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浪舟白了张扬一眼。
“我们不卖烟,我们是把烟摆在地上,用烟做道具,吸引游客们来套烟耍,我们卖的是这个。”浪舟把两只手的大拇指、食指对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圆圈。
“原来是套圈啊!”张扬明白了浪舟的生意,并觉得浪舟的主意不错。当年拉萨的娱乐活动真是太缺了,每逢节假日文化宫广场上摆套圈游戏的摊子还真不多。
“我看这个生意能做。”张扬的兴趣也提了起来。
“现在一条软包红塔山冲赛康市场的批发价钱是110元,红梅一条是60元,咱们买一条红塔山两条红梅是230元,还剩下100元左右做流动资金。”浪舟仔细地算着帐。
张扬掏出了口袋里的钱,仔细数了数,还有310元整。张扬有点迷惑,310元减去230元只剩下80元,怎么会是100元的流动资金呢?
浪舟望着张扬有点困惑的眼睛,脸红了一下,从破旧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大团结。
“这里还有20元。”浪舟咳嗽了一下,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
张扬苦笑了一下,心里说:浪舟啊!浪舟!你他妈的这一段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钱的问题解决了,浪舟开始变得谈笑风生,仿佛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公瑾。
“上哪里去找圈套呢?”张扬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
浪舟一笑,“张扬,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天是星期六,你去冲赛康市场把烟买回来就行了。我就在这屋子里头,给咱准备圈套。”
浪舟和张扬又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觉得一切都妥当了,就开始海阔天空地吹牛。还提到了晓行,不知道这小子现在飘落在了什么地方,感叹了许久。
夜色浓了,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外面很少有行人走动的声音,人们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浪舟推开门,一股冷气灌了进来,头顶上昏黄的灯泡摇了摇。张扬和浪舟的影子在墙壁上抖了抖,好像也很冷。拉萨的夜晚已经凉意颇浓了。浪舟紧了紧风衣,对张扬说:“张扬,你等哈儿,我出去办个事。”说完,带上门,走进了夜色中。
张扬坐在木板床上想着心事,一会儿,就听到村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先是一条狗在叫,接着就是几条呼应,此起彼伏了好一阵子。似乎还有藏人的咒骂声,吵闹得张扬心里一阵发慌。过了一阵子,门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随后,门打开,浪舟的身子闪了进来。一进门,浪舟就把手里的几根长竹竿丢在地上,跺了跺脚,随后转身把门关死。
“龟儿子,狗叫得好凶呦!把人都吵醒了。”
张扬望了望地下五六根细长的竹竿,其中一头上都带着泥土。张扬知道浪舟刚才出去,不知道是从谁家的篱笆墙上拔了这几根竹竿。
浪舟坐在了木板床上,木板床晃动了几下,很不情愿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有些寂静的小屋子里听上去很怪异,有一股子搞阴谋诡计的味道。
浪舟长吁了一口气,说:“这下子什么都齐备了。张扬,明天早上去向房东借一把菜刀,哥子要用。”说完,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看来浪舟是疲倦了。
夜深了,屋子里更冷了。张扬和浪舟挤在木板床上,衣服都没有脱,合盖着一床薄薄的军用被子。浪舟睡在外面,大咧咧躺着,把张扬挤在墙角。浪舟鼾声如雷,声音此起彼伏,像在演奏一个单调难听的曲子。他是真累坏了。张扬闻着自己和浪舟的脚臭味,翻来倒去地睡不着。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张扬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清澈得什么都没有的大水塘里,居然神奇地钓上了一尾金灿灿的金鱼。金鱼欢蹦乱跳着,使劲想挣脱鱼钩。张扬用手抓住了光滑滑的鱼身。张扬生怕它跑了,使劲用手攥着。这时,浪舟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大吼一声:“张扬,你在做啥子?把鱼给我!”要抢张扬的鱼,张扬的手攥得更紧了。浪舟哎呀一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到了大水池子里……他吼着:“张扬,张扬!做啥子吗?张扬!”
“张扬,你在做啥子?”浪舟果真在身边吼着,张扬睁开了眼睛,透过屋中的没有窗帘的小窗子,看到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张扬,松手!”浪舟又大吼一声。张扬一激灵,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使劲攥着浪舟的大腿根处的裤子,紧紧抓着他的一片肉。浪舟的两腿中间支愣着小帐篷,原来正在晨勃呢!身上盖着的军用被子早掉在了地上。
张扬脸一红,赶紧松开了手。浪舟长长地喘着气,一下一下做着深呼吸。过了好一阵子,两条大腿中间支起的小帐篷才渐渐塌平了。
“龟儿子!张扬,你想做啥子嘛?想‘吃肉’也不看看对象。”浪舟取笑着张扬,脸色潮红。
“去你大爷的吧,吃谁的肉也不会轮到你这身臭肉啊!”张扬的左手在浪舟的大腿上使劲拍了一下。
张扬和浪舟站在屋子里,嘻嘻哈哈地说着一些昏话。房门大开着,清冷的空气一扫屋内的污浊。
“浪舟,知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个什么梦吗?我梦见抓住了一条大鱼,金光闪闪的。”张扬对浪舟说着昨晚做的梦。
“真的这么巧吗?我昨晚梦见掉进了一个大水池子里。龟儿子!看来不久咱们真的就有‘鱼’粮了。”浪舟很兴奋地说着,不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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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9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14)

张扬和浪舟走出屋门,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到神清气爽。年轻就是好啊!不管多累,睡一觉,第二天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张扬很为自己的强健高兴。
村子里的一些商铺已经卸下门板,开始准备做生意了。三三两两的老年男女藏人摇着转经筒,嘴里念着六字真言,陆陆续续走出了村子。张扬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8点半左右,房东应该起来了。这个房东应该是做大生意的,每天很早,大院子里的车辆就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嘈杂。张扬走进大铁门,朝一幢两层藏式石头房子走去。房东就住在第二层。康巴人早就起来了,正在喝酥油茶。康巴人取出一只木碗,提起一个大暖水瓶倒了一碗酥油茶,热情地邀请张扬也喝一杯。张扬说了一句扎西德勒,端起木碗,一饮而尽。咂巴了一下嘴唇,心里说:真香啊!康巴人见张扬可以喝得惯酥油茶似乎还很豪爽,非常地高兴,与张扬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张扬连说带比划,康巴人明白了张扬的意思,叫来了一个藏族小女孩儿,是个保姆,身上围着一块小围裙。康巴人对小保姆说了几句藏语,小保姆就领着张扬下楼去取菜刀。

张扬把一把带着酥油味道的切菜刀交到浪舟手里时,浪舟正坐在地上拿着一只竹竿在打量。浪舟把刀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张扬,你快去冲赛康给咱们批发烟去,这里就交给我了。哦,门钥匙留在这里。”浪舟对站在身边正好奇地品味着他的张扬说。
张扬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了浪舟。
“你小子小心点,不要把房东的菜刀弄坏了,中午还要还人家呢!”张扬叮嘱着浪舟。
“我晓得,其实就用几下把竹竿剥开就行了,大部分时间要用这个。”浪舟从他身上穿的破旧的黑色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5寸左右的小藏刀。刀刃闪着光,看起来很锋利。
张扬心微微动了一下,想:浪舟身上还带着这么一件东西,看来他的落难生活并非如他讲述得那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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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张扬离开浪舟,朝八角街的冲赛康走。冲赛康应该是拉萨当时最大的批发市场,里面琳琅满目,什么都有。但大部分都是伪劣产品,这是张扬后来才知道的。在北京东路,张扬碰上了正推着长长的架子车,准备去团结新村做生意的杜兵和杜伟俩兄弟。
“老乡好啊!”张扬主动打着招呼,语气亲切。张扬已经忘了前几天的不愉快。
“啊,是张扬啊!你也好!”杜兵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杜伟对着张扬憨憨笑着,没有说话。
“杜伟,团结新村的生意好吗?”张扬意味深长地望着杜伟说。杜伟脸红了一下,笑得更憨了。张扬知道这个17岁青年的小秘密,
“张扬,找到住处了吗?”杜兵恢复了常态。
“找到了,就在嘎玛贡桑,有时间来玩。一进村口走不远,就看见右手边有个大铁门,旁边的小房子就是。”张扬对杜兵说。
“那就好,那就好。找到了住处就好。”杜兵高兴地说,仿佛松了一口气,神态轻松多了。总是苦着的脸似乎也舒展了一些,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好了,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你们忙吧,我去冲赛康有事情。”张扬对杜兵、杜伟两兄弟打了声招呼,握了握手,就拐进了一条大巷子。里面不远就是冲赛康批发市场。
张扬走进了市场大门,一股浓烈的酥油味道扑鼻而来。首先遇到的就是买卖酥油的摊位。几个藏族女摊主的脸蒙得严严实实的,有的还戴着大口罩,看见张扬正站着发呆,都在招呼着:“格拉,酥油的买,新鲜的。”
张扬深深吸了一口气,逐渐适应了这过于浓烈的酥油味道。张扬朝几个招呼自己的藏族妇女摆摆手,开始寻找买卖香烟的摊位在哪个角落里。冲赛康市场里面其实并不大,张扬很快就找到了买卖香烟的地方。张扬说要一条软包红塔山、两条红梅烟总共需要多少钱。一个藏族烟贩张口就说需要230元,汉语流利。到底是生意人啊!汉语说得这么好。张扬感叹了一下,心想,果然和浪舟计算的一样。张扬准备还个价钱,看还能不能再便宜一点。烟贩始终不松口,最后有点不耐烦了,还讥讽张扬说:“别说你就3条烟,就是30条、100条也是这个价钱。整个冲赛康都是这个价钱,我保证你的质量。零售一包红塔山要13元,红梅7元,你多多地赚了。实话给你说了吧,我这么低的价钱批发给你,根本就赚不了钱。我赚的是厂家的返点。”
张扬还是第一次听说返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价钱实在是降不下来了,也就不再废话。张扬掏出230元递给了藏人,藏人也递给了张扬3条烟。张扬拿着烟转身就走,就听见身后的藏族烟贩子用流利的汉语说:“你可真是一张好嘴啊!”
张扬转过身子,朝他一笑,说了一句:“格拉汉语说得真棒!更是一张好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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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1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16)

张扬很快就回到了嘎玛贡桑,小房子的大门大开着,浪舟坐在屋子里忙得不亦乐乎。五六根竹竿已经被破成了很多细细的竹条子。房东的菜刀放在地下,旁边是一卷细细的线绳,一把小藏刀,还有一盒红塔山烟。红塔山烟上刚刚套着一个竹圈套。这盒烟是浪舟为了测量圈套的圆周,专门花15元钱买的硬盒的红塔山烟。此时,浪舟嘴里就叼着一支烟,烟雾袅袅中,眯缝着眼睛,拿着一个已经做好的圈套,正细细地打量。
“张扬,看看哥子的手艺如何?”浪舟吐出了一口烟,对进了屋子的张扬说。
张扬把3条烟放在床上,从地上拿起那包烟和套在烟盒上的竹圈,仔细看着。
张扬越看越惊奇,浪舟真是绝了。竹圈套刚好套住了红塔山烟盒的四个角,几乎严实无缝。
“这谁能套住啊!就留出了一点缝隙,除非他是绝顶的高手,否则,鬼都套不住啊!”张扬对浪舟刮目相看。
嘿嘿!浪舟老奸巨猾地笑着。
“这有点太明显了,太不地道了吧!”张扬心软,觉得竹圈套做得太小了点儿。
“那就稍稍再大一点,要的!放长线钓大鱼嘛!”浪舟同意了张扬的建议,把竹圈套改得大了一些。和一包烟的四角有了比较明显的距离。
“这就对了吗?游客要是套不中,就只能怪自己技术差了。而不能说咱们的圈套有问题了。”张扬看着改动好的圈套满意地说。
张扬和浪舟头挨得很近,兴奋地说着一些各自的想法,恨不得让竹圈套套住所有的人。
门口站了一个藏族小姑娘嘿嘿直笑,仿佛觉得张扬和浪舟的想法很好笑。张扬一抬头,看到藏族小姑娘站在门口嘿嘿笑着,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就好像在搞阴谋诡计被人发现了一样。
“格拉!刀!”藏族小女孩指了指地上的菜刀。原来是房东的小保姆来要菜刀了。
张扬把菜刀拿起来,又提着暖水瓶走出了房间。张扬把暖水瓶里剩下的一点水倒在菜刀的两面上,放下水瓶,从口袋里里取出一点卫生纸把菜刀擦拭干净后,递给了小姑娘。小姑娘拿起菜刀,转身走了。
“普姆!(女孩!)突几齐!(谢谢!)”张扬说了一句藏语。小姑娘回头纯纯地一笑,走了。

“就按这个标准做吧!”张扬走进屋子,对浪舟说。浪舟嗯了一声,继续忙着。浪舟和张扬忙乎了一下午,终于做好了近100只竹圈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明天的效果了。”浪舟把做好的近100只竹圈套拢好,有些疲惫地说。张扬看着这些圈套,心里莫名的兴奋。
张扬和浪舟就在村庄里的一家小面馆子吃了两碗面算作晚饭。拉萨有些冷了,天一黑,大街上的人就少了。村子里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再晃荡,基本上就阒无一人了。张扬和浪舟都累了,就躺倒在木板床上聊天,一边聊着,一边也就慢慢睡去了。张扬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就请教浪舟。
“浪舟,返点是什么意思,今天那个批发烟的老藏说他不赚钱,他就吃厂家的返点。”张扬想起了那个藏族烟贩子说的“返点”。张扬对商业上的事情真是一窍不通。
“返点就是烟厂给这个老藏规定一年必须卖掉一定数量的烟,超过了这个数目,厂家给他一定的奖励。有的是钱,有的是物。实际上还是折扣大小的问题。”浪舟对张扬解释。
“我堂兄包个小工程,还要四面打点,哪一座庙没有拜到都有人找麻烦。那么丁点儿的工程,给当官的,设计的,监理的等都要‘返点’。张扬,你不晓得,黑得很!”
“噢,是这样。”张扬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觉得大学里真是象牙塔,学生们真是白纸一张。进入社会,就开始逐渐颠覆他们所学的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狗屁学校,真是害人不浅啊!”张扬低低骂了一句。
“我堂兄的一个战友也在拉萨,就在宇拓路,批发酒的,就靠走量,两年就挣了个桑塔纳。你可别小看了这返点,他们一年的批发量大的惊人,几年时间就发达了。桑塔纳轿车就是厂家的返点。不过要大资金,本钱小了可玩不起,拖就把你拖垮了。”浪舟羡慕地说。
听到桑塔纳,张扬想起了今天早上碰到的杜兵、杜伟俩兄弟。尤其是杜伟,他的梦想就是挣到一辆桑塔纳。
“桑塔纳多少钱一辆啊?”张扬问浪舟。
“20万左右吧,进口的还要贵些。”浪舟说。
张扬吓了一跳,20万!对1993年的张扬,绝对的天文数字啊!杜伟何年才能挣到啊?张扬感叹着。
同样是做生意的,人家两年就挣到了桑塔纳。杜伟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却仅仅是个温饱。如果不干别的,桑塔纳对杜伟来说,真的就是个梦啊!
“杜伟啊!杜伟!还是找一个家乡朴实的女孩吧,那个小青真的不适合你。”张扬摇着头,嘴里说出了杜伟的名字。
“杜伟是谁?小青又是哪个?”浪舟问。
“噢!前几天认识的一个老乡,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他想要挣一辆桑塔纳把小青娶回家。小青也是你们四川老乡,在青年路卖衣服。”张扬说。
“走街串巷的小贩想要挣一辆桑塔纳?做梦吧?”浪舟一脸的不相信和不屑。“张扬,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浪舟迷迷糊糊地说。
张扬沉默着,过了一阵,张扬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总要允许别人有个念想啊!不然,活着可就真没有意思了。”说完转过头去,却发现浪舟已经打起了呼噜。
“唉!张扬啊张扬,明天你也就是街头的一个小商贩了,和杜伟没有区别。做一个小商贩,是你的选择吗?”张扬感到一阵悲凉,自怜自叹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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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2 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第二天是星期天,张扬和浪舟早早醒来。张扬拿着脸盆进了大铁门,在压井上整整压了满满一盆水。张扬小心翼翼地把水端到房子里,对浪舟说:“浪舟,洗脸了。”浪舟也不客气,蹲在地上就洗起来。浪舟洗得很仔细,洗完脸,浪舟从他的黑色风衣里掏出了一把小梳子,在脸盆里蘸了蘸水,开始梳他的头发。最后梳了个背头。张扬也蹲在地上仔细把脸洗干净,用浪舟的梳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张扬拿起窗台上的小镜子照了照,感觉舒服多了。到底是年轻,素面朝天就已经光彩照人了。浪舟把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张扬和浪舟的衣服虽然破旧了些,但依旧是青春逼人。张扬把小屋子的门锁好,和浪舟一起走出了嘎玛贡桑的村口。
浪舟提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3条香烟和近100个竹圈套,还有几只半截的粉笔。那是浪舟昨天在村子里的一家小文具店要来的。张扬和浪舟大步流星地向文化宫广场走去,心情都很激动。走到小昭寺附近,时间还早。张扬和浪舟在一家甜茶馆,每人喝了两杯甜茶暖暖身子。11月份,拉萨没有太阳的清早还是有些冷。两杯甜茶下肚,张扬和浪舟精神大振。继续向东走。在娘热路民航局旁边,有一家浙江人开的小饭馆,专卖稀饭包子。包子油水虽然不多,个头却大,稀饭稠一些,分量足,价钱也公道,因此很多凭体力吃饭的都喜欢在这里吃。张扬曾经吃过一次,印象深刻。就决定在那里吃早饭。小饭店里人很多,门口的人行道上摆满了三轮车。根本就没有位子。张扬和浪舟站在门口,望着络绎不绝吃饭的人们。觉得浙江人的生意真好,要是自己的生意也像这家小饭店一样红火就好了。张扬正想着心事,一个背对着门吃完了的顾客转过了身子。
“米大哥!”“张扬!”两个人几乎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原来是七一农场的老乡米玉黄,他也在这家小饭店吃饭。
“张扬!快来这里坐!”米玉黄招呼着张扬。
张扬和浪舟来到了米玉黄身边。“米大哥!这是浪舟,拉萨认识的一个朋友。浪舟,这是米大哥!我的老乡!”张扬互相介绍着。
米玉黄站起身子,把座位让给了浪舟。浪舟也没有客套,坐了下来。浪舟坐好后,对着老板娘喊:“老板!两碗稀饭,八个包子。”老板娘一边端着个高压锅向门外走,一边说:“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老板娘把一只大号的高压锅放在门口,拔下了气阀,一股子蒸汽嗤嗤嗤地响着冲天而起,白色的蒸汽喷起了好高。过了一阵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只在阀门口飘荡着几缕淡淡的水汽。老板娘又端着一瓢水走了出来,在高压锅上慢慢浇着水,嗤嗤的声响渐渐消失了。老板娘把高压锅再提回到厨房,一扭盖子,又是一股热气冒出。新出锅的包子就好了。
张扬和米玉黄说着话。“米大哥!你经常在这家包子店吃早饭吗?”张扬问米玉黄。
“是啊!这家包子店的包子个头要大,我们种菜的一般卖完了菜,都在这里吃。这里离菜市场也近,方便。”米玉黄说。
距离这家包子店10几米就是宗角禄康,当时拉萨最大的菜市场。
浪舟旁边的一个人也吃完了,抹抹嘴,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结了账。然后对着米玉黄说:“老米,饭钱我付了,我先走了。”口音还是西北人。
“张扬!快点坐,位子紧张得很!”浪舟招呼着张扬。一边对米玉黄笑了笑。
米玉黄一边对那人说:“等一等,我们一起走。”一边又对张扬说:“张扬,你有空来七一农场吧,又有你的许多封信。我也走了。”
米玉黄和张扬握了握手,对浪舟笑了笑,随着那个人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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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3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18)

张扬坐在了浪舟的身边,一会儿,两碗稀饭和八个包子上来了。张扬和浪舟低下头一阵猛吃,很快就吃完了。张扬和浪舟走出了小饭店。肚子里面暖呼呼的。宗角禄康菜市场人声鼎沸,一派繁忙的景象。几只狗精神十足地窜来窜去。还低低的吠几声,打破了拉萨早晨的宁静。
张扬和浪舟心满意足地到了文化宫广场,广场上人不多,几个早来的商贩在摆着摊子。广场显得空旷冷清。时间还早,广场要10点钟以后才会逐渐热闹起来。张扬和浪舟在离文化宫后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就在这里吧!这个路口离文化宫正门和后门都不远,不管是从正门进来的游客,还是从后门进来的游客,这个路口都是必经之地。”浪舟老道地说。张扬也觉得不错。浪舟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半截粉笔,在地上画了一条2米左右的白线。浪舟眯缝着一只眼睛,仔细打量着这条白线,觉得还挺直溜。浪舟站在白线上,迈开步子向南走了几步,回过头观看着离白线的距离。觉得差不多了,就站定了瘦长的身子,对张扬说:“张扬,把烟拿过来,就在这个位置摆上,将将合适!”
张扬拿起地上的塑料袋,取出了三条烟。一条软红塔山,两条黄颜色的红梅。张扬打开包装,把烟一盒一盒地摆放在浪舟站定的地方。总共30盒烟。横向摆5盒,纵向摆6盒。后面两排是红塔山,前面三排是红梅。烟与烟之间的距离摆得大了些,这样占地面积大些,显得不那么小气。
摊子摆好了,30盒烟摆在地上还是显得少了,不大的一个正方形,终究不太气派。如果再有30盒烟摆上,就是一个大摊子了。显得摆摊子的资金雄厚。地上的白线和烟的距离大概1.6米左右,不近也不远。张扬从塑料袋子里取出一个竹圈套,站在白线的后面。张扬右手掌托着竹圈套,竹圈套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一点分量。张扬身子朝前倾,对着地上摆放在最后一排的红塔山丢去。竹圈套像失去重心的一张纸,在地上跳了一下,落在了烟盒上。张扬心里又感叹了一下:这要不是绝顶的高手,想在这里套走一盒烟,真是比登天都难啊!
张扬和浪舟相视一笑,心里说:鱼饵已经撒下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90年代的文化宫广场,各种小商贩可以随便摆摊子而没有城管来把你赶跑。小商贩们只需缴纳几块钱的卫生费,就可以随便你摆到什么时候。星期天文化宫广场热闹非常,各种小商品摊子琳琅满目。人们携家带口兴致勃勃地游逛。在蓝天白云下尽情享受着节奏缓慢的生活。
从文化宫的正门进入,路两边是一排排的铁柜台,柜台上摆满了藏式的手工艺品,像八角街的一样。左手边是一个茶园,右手边是一个人工湖,湖面上有回廊。湖的北面就是包括陈忠的“庄园”川菜馆在内的一排简陋的出租平房对着高高在上的布达拉宫。
张扬离开浪舟,走上回廊,倚在回廊的栏杆上,望着高高的布达拉宫,想着自己一个多月来的经历,感到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谁能想到一个骄傲的诗人会摆个小摊子呢?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就摆个小摊子过活,可是应该做什么呢?张扬不想回到体制内过那种上班下班的钟表一样准时的生活。张扬想使自己的生命过得丰富一些,过得充满活力一些,过得有所作为一些。张扬的心里在跌宕起伏,情绪上却有些倦怠。有些漫无目标、得过且过的懒散。在拉萨慵懒的阳光下,张扬的身子也像灌饱了甜甜的甜茶一样,甜腻得都不想动弹了。真想在甜茶馆里天天坐着,听藏人们唧唧喳喳的八卦,虽然张扬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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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4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19)

10点多钟,文化宫广场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张扬和浪舟站在烟摊前,开始吆喝起来。张扬现在已经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而不再感到不好意思。张扬和杜伟走街串巷卖小百货的几天里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在生存面前,清高和尊严都暂时让路了。
浪舟手里攥着一把的竹圈套,大声喊着:“南来北往的客人都停下来看一看,耍一耍啊!2块钱10个圈啊!试试手气啊!套一包红塔山吃着耍啊!来套圈了!套圈了……”
张扬也喊着:“套圈了!套圈了……”
几个人围在张扬和浪舟的摊子前,一会儿看看张扬,一会儿看看浪舟,一会儿又看看地上摆放的30盒烟。终于有一个四川人掏出了2块钱,从浪舟手里拿过10个竹圈套开始一试身手。游客站在白线外面,对着1.6米之外的30盒烟,开始丢竹圈。10个竹圈套很快就丢完了,东倒西歪地躺在烟盒上,没有一个套中。
“运气太撇了!”四川人悻悻地说。
“没得啥子的!再接着耍!”浪舟在一旁撺掇着。四川人又掏出2元钱取了10个竹圈套。他瞄了又瞄一个个丢出去,还是没有套中。四川人一脸的沮丧。张扬望着四川人,心里说:你今天就是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出来,也甭想套走一包烟。因为你不是绝顶的高手。
两个穿着厚厚藏袍,头上戴着毡帽的藏人站在烟摊边上,一边看着别人游戏,一边比比划划。用藏语说着什么。其中一个藏人站在白线外面,目测了一下烟的距离,又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竟然轻蔑地笑了。
藏人从宽大的藏袍中摸出了2元钱,递给浪舟,浪舟给了藏人10个竹圈套。张扬注视着藏人。
藏人宽大的右手掌里托着竹圈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抛出了竹圈套。竹圈套在空中优雅地滑行,忽然泄了力,从空中稳稳地落下。仿佛经过精准的计算一样,竹圈套碰都没有碰到烟,落在地上,在竹圈套的中间是软包的红塔山烟。
张扬吓了一跳,好像这个藏人的手臂忽然之间伸长了,拿着竹圈套垂直地轻轻把他放在了烟上。而红塔山烟就在这个圈套里。张扬揉了揉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黝黑,一脸憨笑的藏人。浪舟也张大了嘴巴,摇着头,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藏人居然抛出的第一个竹圈套就套走了一包红塔山,张扬和浪舟大张着嘴巴,觉得做梦一样。藏人又在目测着距离,平息静气。藏人又抛出了一只竹圈套。目标还是红塔山。张扬和浪舟心惊肉跳,看着竹圈套稳稳地落下。谢天谢地,没有套中,却只是差着那么一点点。张扬和浪舟松了口气,藏人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三只竹圈套,还是差一点点。直到藏人将手中的竹圈套全部抛完,张扬和浪舟才放下心来。藏人的其它竹圈套没有套中,但都是差那么一点点,要不是浪舟的竹圈套做的巧妙,要是竹圈套再稍稍大一点儿,今天的损失就大了。
“格拉,贡卡姆桑!(你好!)名卡热?(叫什么名字?)卡内沛巴?(从哪里来?)”浪舟竟然说了一串藏语,对着这个神奇的藏人满脸笑容。藏人友好地望着浪舟,面带微笑。这个汉族人竟然会说藏语,藏人对浪舟产生了好感。藏人对着浪舟说了几句话,语气有些硬,应该是牧区来的,牧区话和拉萨话的区别就是一个硬一个软。就是汉语里的东北话和吴侬软语。
浪舟一愣,显然他没有听懂。原来浪舟也就会这么几句。张扬苦笑着,看着浪舟,心里想:你拽什么拽!就会几句藏语也敢卖弄?真是猪鼻子插大葱——你装大象。张扬问旁边站着的一个人:“这个格拉在说什么呢?”
旁边的人翻译:“他说他叫次仁,是草原上放牛的。来拉萨拜佛。”
张扬一听这个藏人是放牛的,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遇到绝顶高手了!”
张扬在路上时,在牧区曾经见过放牛人舞着一个绳子,绳子上有一块皮子,有点像张扬小时候玩过的弹弓。皮子里裹着一块小石子。论起来一甩,小石子就飞了出去,想打哪头牛就打哪头牛,想打在牛身上的哪个部位就打在哪个部位,神了!
藏人嘿嘿笑着,把红塔山烟揣进了宽大的藏袍。又摸出了2元钱,想继续套。
张扬和浪舟连连摆手,嘴里说:“算了!算了!大哥你还是去别处耍吧!”
这个叫次仁的藏人不解地望着张扬和浪舟,一脸憨憨的笑。张扬和浪舟坚决不做这个放牛娃的生意。最后次仁和他的同伴摇着脑袋走了。
张扬和浪舟望着他们走远了,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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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20)

江湖的水真是太深了,到处都卧着虎藏着龙。谁能想到这个牧区来的放牛的黑黜黜的藏人竟是个套圈的绝顶高手呢?
绝顶高手放牛娃次仁只有一个,大部分都是送钱的主。游客们兴致很高地掏钱套圈,络绎不绝。张扬和浪舟忙得颠颠的,心里却很高兴。

好生意,真是好生意啊!浪舟真是个人才啊!可惜沦落在了江湖。这要是生在古代的乱世,虽然不一定比得上那个卖草鞋的刘备,但至少也是一个独挡一面的干将啊!张扬望着笑稀了的浪舟,心里胡思乱想着。

围在张扬和浪舟烟摊子的人群中,有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两只眼睛很小,其中一只有些歪斜,使他的脸面看上去有些丑陋。因为眉宇间神色猥琐,又使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好人”。但也不会引起普通人的同情,因为他的眼睛虽然不大,眼色却阴沉凶狠。
斜眼走到浪舟身边盯着浪舟,浪舟看到斜眼站在面前,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浪舟没有理睬斜眼。
斜眼和浪舟在一旁低低地说着话,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最后竟争吵起来。原来浪舟在落难的时候在拉萨的街头摆残棋,因为技不如人,输给了斜眼20元钱。当时因为没有钱,就欠着。今天斜眼在文化宫广场遇到了浪舟,就讨要浪舟欠他的20元钱。浪舟不给,斜眼骂骂咧咧的,握着双拳,情绪激动。浪舟梗着脖子,冷冷注视着斜眼,一句话也不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道。
张扬站在一边,四川话虽然语速很快,也听了个大概。怪不得浪舟的象棋水平那么高,把晓行杀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他还真在街头摆过残棋。张扬知道能够摆残棋的人,水平肯定高。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浪舟这么高水平的人竟然被这个其貌不扬的斜眼给杀败了,看来这个斜眼也不是省油的灯。张扬望着情绪激动的斜眼,在心里细细品味着。

骂骂咧咧的斜眼忽然弯下腰,伸出右手,快速在烟摊上拿起了一包红塔山和一包红梅。转身就要走。紧紧盯着斜眼的张扬反应很快,抢上一步,挡在了斜眼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把烟放下!”张扬对斜眼吼着,语气很冲。斜眼望望张扬,对张扬高大的身躯有些发怵。斜眼的右手紧紧攥着两包烟,两只眼睛冷冷地盯着张扬说:“兄弟!不管你的事情。浪舟欠我的钱,一包红塔山和一包红梅刚好顶了。”
张扬一把拽住斜眼的脖领子,大声说:“怎么不管我的事情,这些烟是我的,不是浪舟的。你给我放下!”张扬的声音狠巴巴的。
“啷个又是你的烟噻,明明是浪舟的吗?我已经看了好久了。”斜眼不甘示弱地说。浪舟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一把的小竹圈,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斜眼,意思很明确,老子就是不给你钱,你能怎样?
张扬和斜眼对峙着,像两头斗牛,谁也不让谁。但形势很明朗,张扬和斜眼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张扬高大的身躯和斜眼单薄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扬紧紧抓着斜眼的衣领,眼神略带嘲讽地注视着斜眼,说:“我今天就不相信你能把这两包烟带走。不信你试试!”
斜眼怔了怔,使劲扭动了一下脖子。血霎时上涌,脖子上的青筋跳动着。脸顿时就涨红了。
“啷个嘛,啷个嘛。锤子!老子还怕你不成?”斜眼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乱飞。一些喷到了张扬的脸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就像下水道里的污物发出的味道。
张扬血往头上涌,嘴里骂了一句。紧紧揪住斜眼衣领的左手往自己怀里一拉,斜阳踉跄着倒向了张扬,张扬又使劲向前一推,松开左手的同时飞起右脚,照着斜眼的左脚踝踢去。斜眼大叫一声,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斜眼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用左手揉搓着左脚踝,那两包烟却还是紧紧地攥在右手。
“起来,你妈了个X的,把烟拿过来。”张扬破口大骂,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斜眼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不敢动手。张扬向前一步,双手抓住斜眼的右手,向上一撅。斜眼大叫了一声,松开了右手。张扬伸出左手,生生把那两包烟夺了过来。斜眼气极了,往后退了几步,和张扬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一双眼睛恶毒地盯着张扬,嘴里大骂着,语速极快,酣畅淋漓。如泣如诉,发泄着无穷的怨恨。张扬听得心里鬼火直冒,跨前几步,抡起右拳头就要朝斜眼的左脸颊砸去。这时,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几声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张老师,你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张扬心中一惊,沸腾的热血冷了下来。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在叫我吗?这么好听的声音。我什么时候成了老师?张扬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几张年轻纯真的笑脸。有男有女。是星期天在文化宫广场游玩的中学生。张扬脸一红,忽然感到一阵羞愧。举在头顶的拳头慢慢落下来。张扬不知道他们是哪个中学的学生,但他们肯定知道张扬,因为张扬已经把拉萨的中学演讲遍了。
“张老师,有事情吗?”一个男同学又问了一句。又纯纯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几个藏族女同学嘻嘻笑着,一个还吹着泡泡糖。这些一尘不染的笑脸望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张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没有受到污染的纯真笑脸让张扬的心跳加速。张扬面红耳赤,尴尬地对年轻的中学生笑笑。张扬知道这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你们好,我没有事,在和老乡闹着玩呢!”张扬支支吾吾地说。
中学生们嘻嘻笑着,觉得张扬很有意思。斜眼站在一边,恶狠狠地蹬着张扬,嘴里低低地骂着,神态一点也不像是闹着玩。
“张老师再见!”学生们和张扬打着招呼,笑嘻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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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6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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