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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隔海临风》——一次诗意的跟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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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8 15: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隔海临风
——我眼中的姚风和李笠,及诗印象

隔海临风。“第一朗读者”第二季“阅读与诗现场”第三期诗歌公益活动的主题。主题诗人:姚风和李笠;活动地点:深圳书城中心城南区大台阶;活动时间:9月14日下午2点30分。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夜色如墨,忧伤闪烁,让我想起迟子建的一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与夜色里隐现的悲伤面孔……当悲的水流经慈的河,我的阅读之旅才刚刚开始……很多时候,我就是这般的无厘头,从一处陌生之所,到达另一处陌生之地。

此刻,呆若木鸡的我,脑中一片空白,稿纸一片空白。此刻,除了计黑当白,我与他们之间的确隔海相望,又临风摇曳。我在姚风、李笠的诗歌和评论里埋首多日,听到了无数的声音,在耳边潮起潮落,我一直沉默,并执意沉默,相信必要的沉默是金。我若没有学会发声,并找到自己的声音,不如沉默。

只有不断重复的阅读,找寻瞬间闪现的花火和灵魂坦然相对的时刻,我才能写下阅读后的语言灰烬。最让我感慨与激动的诗,是抚慰灵魂、穿透思想的撞钟棒!

面对每一个不同的诗人作品,我的阅读感受与过程不尽相同。有些诗是老朋友,一见如故、毫不陌生,那语言、那技巧、那内容和境界都是自己熟知和快慰的,如姚风;而有些诗是新邻居,你未必能一眼觅见文字背后的灵魂,它们带给我崭新的阅读体验,或惊艳、或迷惑、或瞠目结舌、或拍案而起,如李笠。

我曾整理并阅读了诗人李笠和姚风的一些诗作,并作为诗歌资料珍藏在自己的电脑上。他们都是诗人和翻译家两重身份,两人的诗作风格迥然、各有千秋,但都视野空阔、意蕴深厚。某种意义上,李笠的诗,语言上更加张扬、犀利、西化,内容的细节描写及时空构架,充满反讽的谐趣与生活气息,有些诗富有戏剧色彩、场景与音效。而姚风的诗,给我的观感,是熟悉中的陌生、陌生中的熟悉,是适合反复阅读中发现异彩的走廊或桃源。说它熟悉是因为语言与诗意,叙述方式的“正”和精神向度的“纯”,说它陌生是因为容量与空间,金玉其内的“光”与举重若轻的“拙”。他的诗,有一种严肃的幽默、节制的反讽、自觉的担当与审美情趣反复倾轧、校正之后的智识的澄明(也是一种“智识的节日”)。


诗歌的丈夫,一把永远自省的“马头琴”

“一次遭遇,就是一次照亮。”我无数次的被这句话打动,点燃黑暗中阅读的油灯或火炬,我更喜欢把阅读的过程,当成一次必然的遭遇,一次灵魂邂逅彼此烛照的历程。

读诗,也是读心,用眼睛在分行的文字里,接近隐身其后的掌灯人。姚风,他是诗歌的丈夫——大丈夫,而不是小情人。在他的诗歌中,你看不到刻意为之的噱头和炫技的花花哨哨。他的许多短诗,节制而内省,幽默而具化,铿锵有力,言之有物,尤如一颗颗饱满的稻谷,粗砺其外,光润敛内。语言返璞归真,技法大巧如拙,好似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你若没有听他开口,并且仔细聆听与揣摩,仅仅追逐先锋惊艳与 “金玉其外”,就会错过一次“倾心”遭遇的精彩。

诗如其人,人如其诗。姚风的诗,就像我在网上搜索到几张严肃而又儒雅的照片一般,显示出作者内在气度的冷峻与悲悯。我相信诗歌,就是我们之间的桥梁,通过阅读作品,你完全可以在字里行间扑捉精神指纹,觅见作者的人生、性情、思想与境界等等。大约在四年前,北京的一次中秋诗会上,我匆匆忙忙的见过他一回,交谈过几句,当时夜色朦胧,聚光灯下的他给我最初的印象是文质彬彬、儒雅谦和。

他有一首短诗《马头琴》,可以说是一首声色俱佳的好诗。从马抬头的姿态,自然而然切入诗题“马头琴”。而后,沿着琴弦的路,进入草原哒哒的歌声——在辽远、苍茫的大地上奔驰。仿佛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跑”。哪怕跑不出身体,跑不出心中的“心”,也必须一往无前使命的跑。

全诗四小节,十二行,镜头不断切换,画中有画,境中有境,通透中的复杂,澄明中的悲悯。仿佛一些人生境遇,就是“一滴无法逃跑的泪水”,在尘世的面容上,无声滚落。而生命本质,就是“草叶上一滴露水的孤独”,生和死都是孤独的历程与澄明的自省。


马头琴

马一仰起头,就走进了马头琴
沿着琴弦的路,向前疾驰

大地延伸,远山起伏
都是为了容纳
一匹马,一个人

辽远,苍茫,更多的是忧伤
你的心里,还有一颗心
嗒嗒马蹄,怎么也跑不出身体
怎么跑不出这颗心

当夜幕降临,琴声喑哑
一轮皓月,在马的眼睛中升起
浑圆,清澈
如一滴无法逃跑的泪水
如草叶上一滴露水的孤独

姚风的诗《车过中原》:火车在穿越大地/成熟的玉米收容了阳光//岁月漫漫/它们作为种子/无数次地躺下/又作为粮食/无数次地爬起来/它们像我一样微笑着/满嘴的黄牙/没有一颗是金的。这是一首“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佳作,不仅诗歌语言质朴无华,而且温暖、幽默、纯粹,贯穿着作者形而上的精神向度。

诗人和诗人,总会不期而遇。一些诗会和我的某些诗,意义的能指不谋而合。譬如《航行或飞翔》其中提及的爱与死,就和自己的诗《捉迷藏》中爱与死粲然遭遇了。一首短短的小诗,容量巨大,空间开阔。他深情似海,厚德如土。爱到极致,就是同赴天堂,同归尘土。

他有许多未言的话,隐忍在幽默、节制的词语背后,他从不声嘶力竭,而是绵里藏针、娓娓道来后峰回路转,在看似平常的事物和事件里,发现其中隐藏的诗意元素和多层能指。他的诗,不像许多诗人那般喜欢热烈的嘲讽、悲凉与愤懑之语,你一不小心就会划过他璞玉的语言和至简的诗句……这是一种大智若愚的诗歌语言,无须太多华美之词和眩目的技法。“而天堂,是我已被切除的器官/没有的时候,才感到它的存在/这存在隐隐作痛”,有担当的诗人如是说!

《老马》中的幽默与调侃,体现了作者日常性的细微视角,拟人化的悲悯以及有意识的人文关怀与众生平等的意识。《大海为什么还在咆哮》,仍从自然的角度,拟人的手法出发,抵达自我内心沸腾的顿悟之海。《情人》有着“向死而生”的涅槃境界,提前预演了自我的死亡,却借用爱的力量、尘世和情人的牵挂,让成灰的生命(骨灰)重新燃烧一回。

《梦回大海》,果真是一次诗意的“咸鱼翻生”,这里还借用了“咸鱼翻身”的同声发音,给予一条死不瞑目的咸鱼,梦回大海的理想。多么富有创造性的视角与胸怀,幽默明明白白,忧伤痛痛快快,梦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命运》这首诗作,理性思辨的色彩浓郁,第一节务虚,第二节夯实,第三节回旋、定格,诗歌镜头从大到小,由远及近,再从小到大,由近及远。用无数个瞬间,完成命运长卷的各个节点,用平行蒙太奇的语言手法,定格命运的瞬间,最后归于夜晚虚空、静谧的天庐。

《残荷图》里那“故国披头散发的哭泣”,不过是借着狼毫说话,浓墨哭泣,借着明末清初八大山人朱耷的写意画《残荷图》出现的三个意象“孤鹰、残荷、枯花”,展开的时间纬度和空间坐标,倾吐一个诗人观画时自发的种种历史联想与情绪图层,结尾的诘问,加深了苍凉的弧度与悲鸣的锋芒。

《卧龙宾馆清晨赏银杏》,估计这首诗是作者参加某次诗歌研讨会,他所住的宾馆里,遭遇的两株银杏树,关键是作者的眼中有诗,心中有诗,所以笔下才有诗。艺术的眼睛和耳朵,永远属于真正的诗人,他还有一个善于分析、接近思想之光的严肃大脑。诗人从树下走过,一首诗就此诞生。正因为心中有疑问,人性的思考,譬如“死亡与厌倦”,他才要用诗的语言,自我解惑或层层解构……“我宁愿把这飘落视为安慰/而不是消逝。”这样的领悟的何其浪漫而豁达!

《我在中国见到梦露》,这是一首作者少年时代初次怀春的美好记忆,诗人姚风第一次用口语叙述的方式,完整地叙述了自己在中国见到梦露的缘由和萌动的性意识。他形容梦露的微笑“纯洁,无邪,性感”,似乎也可以同样诠释这种偷偷窃喜、暗暗荡漾的“喷鼻血”的少年情怀,在1974年仲夏“北京一条灰暗的胡同”里诗意的邂逅性感女神梦露……

被一首诗打动,有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而姚风《喜欢一头畜生》,同样不需要太多理由,一匹强壮、高贵气质的白马,除了吃草和奔跑,它永远不会思索如何过得更好。这就够了,简单、无邪、坦荡、澄明,更容易触动我们心底的一根柔弦,喜欢的“意义”本身无须讲理与道貌岸然的深刻。

读诗,有时读一种感觉,譬如:力量、美、惊奇的嘴唇或流淌的情怀。《在圣玛丽娅医院》里的那只枯瘦的手,仍在我的视野里鲜红的晃动着,我仍记得诗篇结尾的最后两句“在死亡的肉体中/指甲是最后腐烂的物质”,读到这里,已无须我再多嘴多舌的继续寻找什么。

我承认我已经在他的诗中眼花缭乱了,沉浸在阅读喜悦中,不时快慰,不时忧伤,而忘记了不懂跳闸的电热水壶,已烧干了整整两壶水。

《中国地图》、《在罗勒大街16号吃早餐》,这两首诗视角上,一个宏大,一个显微;一个理想,一个日常,从宏观和微观两个世界里,展开诗歌的翅膀,彰显同一种精神内质——诗人的归属感与灵魂的故国。《中国地图》流露出一个诗人内心无比渴望的“理想国”的浪漫情怀与美好凤愿。而《在罗勒大街16号吃早餐》这首诗中,姚风再一次提到了一个大词“祖国”,而这里的祖国完全把概括泛指的“虚”词“实”用,具化成一种日常化的生活习惯——一锅米粥与一块咸菜,因为作者无论身处何地,游学他乡,他的血液里、意念中、情怀内永远流淌着一个民族根深蒂固的风俗习惯与生活习俗,如同无法改变的命定的外表特征:黑眼睛、黑头发和黄皮肤。

我一直觉得——诗歌里的世界,应该比生活中的世界更加美好,这样的诗才更具有传世的意义。正直的诗人,总会有意或无意地将一种历史使命感,当成自己的担子,放置于风尘仆仆的双肩,这种当仁不让的内省式的精神担当,在他的许多首诗作里,都或隐或显的流露出来。他的生活阅历、知识架构,以及感性与理性经验图层、虚实相间、互为覆盖的交织,既感性又节制,理性又洒脱。这种担当是剔除了“乡愿”的伪善,是充满了悲悯气场、复调音质的自我挖掘式的层层反思与诘问,所以,我说姚风是诗歌的丈夫——真诚、坦荡而又不失大将风度的诗歌丈夫。

剩下《最后的奔跑》、《向前飞》、《枯枝上的敌人》这三首诗歌,都彰显出一种动态语言的白银能量,他始终是一个“难得糊涂”的人,睁着一双冷静、从容、平视人间、御风飞翔的悲悯之眼,在一片废墟的灰烬上无尽奔跑,绝不做生活的逃兵。他谨慎的使用词句,在看似质朴的语言背后,埋伏智识的礼花,只等你触动“理解”的导火索,点燃盛大的遭遇时刻。

姚风的许多诗歌里,于有意无意中流露出一种行为焦虑,那就是主动的飞翔与奔跑,企图和时间、宇内、自然万物及思想赛跑或同步,以便验证生的意义与死的价值。他善于把抽象思维与具象枝节有机的联系起来,叙述姿态的“正”与语言外套的“拙”相辅相成,隐喻重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善于化繁就简,用简洁的语言、知性的思考,通达某处无限延展的多维空间,力求诗歌容量的最大化。读姚风的诗作,绝非第一遍就能窥见一首诗的“真容”,而是几次三番的咀嚼过程,这恰恰验证了诗的滋味,如最好的橄榄或红酒,适合慢慢咀嚼与品味其中层层叠叠的滋味与回甘。

读读他的诗,你就会知道“意会”和“言传”,居然可以同时抵达一个诗人梦境的视野与现实的良知,一种灵魂的高贵与品质的高度如影随形,始终在姚风的诗句里无尽的飞翔或奔跑,于是他的“身体在思想,灵魂在奔跑”。阅读,是无调的散拍和无厘头的联想,我又想起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和那句“悲的水流经慈的河”……一把永远自省的马头琴,又开始无畏的奔跑,在琴弦的路上,语言的草原内哒哒而歌!


归去来兮,返回逃离的母语

时间哗哗流淌,永远向前。不知不觉中,东方已经泛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的阅读通常十分缓慢,有着蜗牛多足的黏液、狮王喷嚏的喘息以及老牛反刍的回味。有时自觉从容,有时刻意埋首。阅读的缓慢与反刍,是对诗人及其作品的诚挚敬意。我相信每一首诗作,都曾凝聚着作者的心血与深思。有时,为了一个词和一句话,作者会来回反复的斟酌与修改,毕竟浑然天成的诗,只可偶得。阅读的过程,也是灵魂彼此烛照的过程。

曾经在去年6月中旬深圳旧天堂书店与华美术馆,见到李笠其人,以及他美丽的外交官妻子和一双中西合璧天使脸庞的孩子西蒙和维拉;也曾写过一篇夜读李笠随笔《我的瑞典生涯》不到二千字的阅读散记。当时,正好头痛病发作,我通过阅读缓解,并由衷的高兴,为自己能随心所欲地用母语写作而快慰。因为,能站在中国踏实的土地上尽情诗意地写作,并不是每一个诗人都能拥有的权利。

现在,我要把心安顿下来,继续在李笠的诗歌里沉浸和漫游,读返回母语的李笠其人和其诗。不喜欢某些人先入为主、以偏概全的轻率论调。诗人李笠是有诗,而且基础扎实,他的语言功底,往往在一种思辨的对话里和故事的情节自然表露,在陌生化的处理和空间安排上也自成一体、匠心独具,打破一种惯常的阅读习惯。

写作也是摆脱忧伤情绪的最好方式,可以让生活和梦想达到一种诗意的互为谅解。诗人柏桦,从一首诗《一个中国女人的圣诞之死》出发,读出李笠诗歌的戏剧之音。我从诗人李笠的一篇随笔《我的瑞典生涯》,读到了诗人内心深处无处存放的孤独。“竹子”的内心永远无法变成“白桦”的习俗。流浪的身心,都需要用返乡来医治,回归母语——祖国的怀抱。

我手中李笠的二十首诗歌,是此次活动的诗歌手册。我选择其中的几首,浅谈一些阅读心得。《无名的非洲女人》诗中的细节描写与荒诞元素,对话场景与心理活动,常常交替出现,一个场景的设置,会带出一连贯的行为结果。这是一个插入式回忆的小型剧场,场景与幕布跟着记忆的胶卷回放,直到最后用撕裂的声音、嘎然而止的空白——“云在自我惊讶的书上翻卷”结束一次诗意的拜访。《关闭与敞开的门》更像作者的精神生活之门,关闭又敞开,真相是作者的“命在屋里”,除了写作和思考,他还渴望着一种解脱与超越,于是“一条小路从远处走来”,一个多年前的春夜打开了禁闭之门,“一片六月阳光里舞动的宝石蓝火焰”开口说话:“我一直在等你!”

作者拥有超凡的想象力,并借助无限跳跃的激情画面,通过诸多细节场景的并置,完成一首诗内在的骨架和层层隐喻,而后豁然开悟,通过灵魂的“冰海”。

《两座森林》里有诗人矛盾的心理活动与散漫的日常生活,屋前和屋后的森林,被一座房子割裂,“散步”是其中链接的小路。一条灌木掩映、布满锋利石块的小路上,我读到了作者内心的风暴,用脚下的足迹“静夜的书写声”抵抗客居生活的种种不适与虚无感。

《蓝房子》里的生活,就是客居的生活,其中有惬意生活的画面,想象的诗意航海,诗人的酒精气质,与时空中交错的诗人聚会场景,作者隐身其后的复杂情绪:宿醉、失语、困顿、幽闭等,或许文字落地的“诗”是诗里诗外的一座喷泉,能够在这座忧郁笼罩的“蓝房子”里,找到一处“清澈冷却喧嚣”喷发的精神出口……

作者的睿智与灵性,是散落在生活的细节中。李笠的诗作《雪夜听《苏武牧羊》》也是自我精神放逐之后的一次诗意回归。通过作者雪夜听《苏武牧羊》,用音乐之声唤醒记忆深处的历史走廊。用苏武与羊群的荒诞对话,幻中生幻,梦中有梦,跨越时空局限,暗含着自我与自我之间的一场旷日已久的寂寞询问:“你为什么仍拒绝归附另一种文化”,这里面透满辛酸的坚持与豁达的领悟,于是——苏武从音乐厅的座位上站起,鼓掌:“我要继续放羊。羊是诗,与皇帝的敕封无关!”这是一首游离于真实与虚构、苦闷与解脱、流亡与返乡的对比呈现、泼墨历史色彩的心灵佳作。

《重复的梦》是重复的刀锋,路过长城、酒窖、大红灯笼和广场,所有的“革命、改革、庆祝和复兴”都血肉模糊,失去头颅……这恍然一梦的归来,让作者庆幸苏醒,好好的活着,醉和醒并没有清晰的边界。这首诗,完全异于作者其他的诗作,用极其简洁的语言与四组意象的反复咏叹,完成“重复的梦”巨大的空间容量与精神锋芒。有时诗,无须解决自我提出的问题,它仅仅负责呈现或迷醉。

《走向哭墙》,就是走向一座上帝之墙与人类之耻。人类,永远是自我的创造者和毁灭者。作者的思绪并没有被一座满含杀戮的“哭墙”禁锢,而是回溯历史,展开想象而又思辨的智识翅膀,用主观视角、拟人手法、荒诞语言、场景拼贴和情绪层层推进的节奏,演绎完一个旅人,滞留于时间隧道中,所感知的“黑暗而又光明”的种种瞬间领悟或无奈。——“孟姜女的哭/只是碰壁的苍蝇,不会把墙推倒/我呆呆地站着,像中南海红墙外的一个访民。墙在生长”。

《与一位中国美女交谈》,是另一首蕴含深刻、充满禅悟的诗,作者在诗中交代了一个重要的话题“黑暗”,他没有从具体的某某事件说起黑暗,而是通过一个美女的形象:一朵晨露的荷花,来阐述荷花的命运——其根必将深入淤泥。由此引出了特别有意思的两处感慨——“想不痛苦有两种选择:只看荷花,或潜入淤泥”,而“霓虹是最好的荷花/它让眼睛忘掉/深处的世界:淤泥的黑暗,暴力”。眼中有佛的人,看什么事物不是“佛”呢,一朵莲,一个美好的事物里,原本隐含佛性,由此及彼、爱屋及乌,美好的事物,可以屏蔽黑暗,所以“佛是多么的明艳!”

一个父亲在病中,更容易联想起自己病故的父亲,或这也是一次灵魂的忏悔与诗意的惦念。李笠的诗《病中想到父亲》,并没有刻意强化一种悲伤与遗憾,而是选择两个场景:死的过程和生的延续,时空平行蒙太奇的手法,曲折、隐忍地表达了内心的哀悼与现实的无奈,他终是流浪的游子,未能完成一个孝子的责任:生命最终的陪护……

病中想到父亲

你也这样躺着吗?在晨光里,和体内扩散的癌细胞
你翻身,剥一只橘子。天下着阴冷的雨
你看见月亮在挖你肺腔的墓
我翻身。剥一只橘子。我多么希望孩子能走来
并听见“爸爸,你好了吗?”甜美的声音
他们没走入。他们从地下室
跑到阁楼。他们在捉迷藏。笑声从门缝里挤入
你盯着墙——那是你生命最后的一夜
“父亲走的时候还在等你!” 姐姐说
那时,我正在红海冬天的沙滩上,躺着,享受瑞典夏天的阳光

祖籍上海的诗人李笠,有一双睿智含笑又傲睨人世的忧郁之瞳。他常常在诗中邂逅另一个自己,并在酒色迷醉的人间,扮演着自我的上帝或神佛,于是他看见:“蛾子看见自己/从另一头飞来。它撞击着镜子。它无法和自己的影子结合”,于是他会说:“我曾经是马,骑梦遨游。但在物欲横流的国度/灵魂最好卧轨,像一只坠地的酒瓶。”

读李笠的诗,某个时刻我会心疼。譬如他那首写给七岁女儿的诗《莫言得诺奖的那天》,语言极其放松、坦荡,真切而又真情,诗歌的结构安排也跟随气息和情境的推进自然铺展。一首诗,仿佛一场父女之间推心置腹的谈话过程。谆谆教导、细致入微的诗句,如心底的清溪水潺潺流淌。其中还有几许无奈与感伤,但更多的还是坚定与自豪。有人说这是他最好的诗,但我觉得这仅仅是他的一种风格体现。

请读读这些句子,是带着体温与血气的诗行——“你要自信,孩子,你要/像文学一样,超越民族。我的意思是:超越你的长相”,“你无法更换爸爸/我在你眼睛的黑里。这是一个你挥之不去的世界。你得忍受!”

《波兰之恋》是作者写给爱人的一封诗体家书,回顾了他们相遇、相知又倾心相爱、相伴的全过程。而《破与在——读《春望》》是作者以“诗”读诗,用“诗”解诗,有趣而生动、理性又感性地设置了许多诗意“进出”的叙述长诗,其中不乏精彩的观点、领悟、意识流淌与时空浩荡的场景置换。我想留下一些空白,一些沉默,给未来的阅读之旅……李笠绝对是一个有诗的诗人,他最终选择了返乡,重新用汉语写作,回归曾经逃离的母语。我无意拔高什么,或刻意贬低什么。我仅仅从一个诗人缓慢的阅读过程,留下一篇琐碎而又凌乱的读后感。用默默跟随的心跳,喜悦或悲伤,兴奋或沮丧,怜悯或伤怀……天下诗人的心是相通的,暗流涌动,只要有文本,我们总会在诗歌中不期而遇,在阅读的空隙中,彼此会心一笑或恍然大悟。由此,就足够了!

真爱无价,真情有诗。诗人的心,从来都是柔软而柔韧的诗歌容器,它容得下世界的清浊与一切的美丑。


画蛇添足的结束语

读完两位主题诗人李笠和姚风他们所有的诗歌作品后,我疲倦而又兴奋的目光,才回到了两份被我一直遗忘和忽略的诗人简历上来——

诗人李笠, 1961年生于上海。1979年考入北京外国语学院瑞典语系。1988年移居瑞典,在斯德哥尔摩大学专修瑞典文学。著有瑞典文诗集《水中的目光》、《逃》、《归》、《栖居地是你》、《原》等,荣获2008年“瑞典日报文学奖”和首届“时钟王国奖”等多种诗歌奖。翻译介绍了大量北欧诗歌,其中包括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全集。

诗人姚风,曾任教于澳门大学葡文系,现为澳门特区文化局副局长,发表大量诗歌、翻译及随笔作品。著有中葡文诗集《写在风的翅膀上》、《一条地平线,两种风景》、《黑夜与我一起躺下》、《远方之歌》、《当鱼闭上眼睛》、《姚风诗选》等,译著有《葡萄牙现代诗选》、《澳门中葡诗歌选》、《安德拉德诗选》、《中国当代十诗人作品选》、《白色上白色》等十余部。2004年获第十四届“柔刚诗歌奖”。2006年获葡萄牙总统颁授“军官级圣地亚哥宝剑勋章”。

隔海临风。他们两人,一南一北,都是阅历丰厚、视野开阔的优秀诗人及翻译家。我相信诗如其人,人如其诗。我相信经历过长时间漂泊、颠沛流离生活洗礼的诗人,更接近思想,因为旅居与客居他乡的人,更容易在孤独中,寻找光芒的出口与黑暗的出路。而翻译者,更是担负着语言密码与幸存诗髓的信使身份。“任何一个杰出的诗人都是一个博采众长独无仅有的声音。翻译不该被轻慢,因为它是一种难度更高的创作。”所以,除了无上的敬意,和默默的阅读,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赞美方式。



2013年9月7-8日(彩田村)

博客文章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1dcf690102e7it.html
诗人作品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1dcf690102e7h8.html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13-9-8 16:39 编辑 ]
发表于 2013-9-8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真诗人,真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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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8 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盆栽菩提,很久不写这样长篇的阅读手记了,只是一种读后感言,多多批评啊。斟茶问好,顺祝秋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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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8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时间也去读读这两位,多谢您的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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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9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读,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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