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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小径上的诗奔者——我读紫穗穗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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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8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晓红 

2012年9月28日,深圳大学西北谷咖啡厅里进行着“第一朗读者”活动,诗人和读者、朗读者和听众、演员和观众零距离接触和互动,读者和诗人读诗,演员演诗,艺术家唱诗,诗情荡漾,诗性徜徉,诗意绕梁,跨界诗歌创意活动冲击着所有人的耳朵、眼睛和心灵。活动当间,一个声音抓住了我,她是一个长发飘飘的朗读者,目光空茫幽远,神情忧郁,嗓音里透出神秘飘渺、如梦似幻的巫性,她的出现使整体诗歌氛围产生了变调。我拿起小桌上的节目单,一个特别的名字映入眼帘,紫—穗—穗。后来,我和紫穗穗在“第一朗读者”现场多次相遇,两个女人的诗缘就这样从耳朵里开始了。

紫穗穗本名梁文静,曾用笔名紫穗和梦笔,穗穗为其网名。笔名往往是写作者自我形象的投射与塑造,反映其自我认知与自我期许,表达了一种自我创造的愿望。它虽然是假名,但或许比真名更真。透过笔名,我们可以管窥写作者的个性、风格、经历和理想。紫色代表高贵和神秘,穗穗是野地麦穗的简称,代表草根层的渺小卑微。紫穗穗这个名字既蕴含旺盛的原始生命力,又流露出奔走旷野的存在主义意味。它打通形而下的身体和形而上的思想,把物质形态之谦卑和精神形态之高贵诗意地结合在一起。诗人以野穗的方式痛苦着、奔跑着、追寻着,“在不断的诗歌写作和持续的阅读中,浸染、断续了近三十载,在文字里主动沉潜、思索、疑惑了近十年,无数次地询问自己,遗弃自己,也围剿自己”(《穗言穗语》)。野穗一样的诗人,在自然轮回中“一岁一枯荣”,又在野火的炙烤下“春风吹又生”。诗人的一生别无选择,“奔跑是命定的,譬如死亡之后的降临”(《我一直在奔跑》)。写诗好比“石中点灯”,以写诗为存在的终极目的和价值是严肃诗人的宿命:“我必须流淌 / 继续 / 用你的血气和姓氏 /上路 / 必要时点灯”(《和你在一起》)。通过自我命名,紫穗穗塑造了永远在路上奔跑的自我形象:“她想一生都在奔跑,偶尔的停留只为倾听和倒空 / 她想在微不足道的小生涯里,豪情万丈,放牧百川群峰 / 穿越那一望无垠看不见的国土 / 和一条看得见的死生的冥道,生和死。”(《我一直在奔跑》)

背负身体的行囊,用身体思考,这是紫穗穗的“诗奔”方式。她非但不拒绝“女诗人”的冠名,反而以女性生理和心理特质及其得天独厚的诗性感知力而自傲。相比男性,女性更加敏感、圆融、灵动,女性与世界和他者的接触方式也更加感性和直接。女诗人用身体感知世界,把五官五味、七情六欲淬炼成切肤的诗性感受,最后诉诸语言。根据紫穗穗的说法,有了触摸,就有了世间冷暖;有了品尝,就有了酸甜苦辣;有了注视,就有了色彩斑斓;有了聆听,就有了旋律的悠扬和节奏的快慢。这就“好比在诗里,诗人启动身体的各个器官,将他自身官能的敏锐性开放到一种极致”(《穗言穗语》)。另一方面,诗意的获取,也是思想的知觉化和具象化,即艾略特所谓的“客观联系物”或瓦雷里的“抽象的肉感”。诗让抽象的思想变成可以触碰和感知的某一个或多个替代物,化作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语言符号。诗性视角与女性视角、自我与他者、身体与语言、经验与书写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成就了具有女性特质的“身体诗学”,即紫穗穗所谓的“身体在思想”(《穗言穗语》)。与此同时,由于穗穗的“身体”变化多端,时而轻灵、纯净、透明、简单,时而沉重、芜杂、深幽、诡谲,所以她的诗性表达也就形态万千、风情万种,长诗、组诗、短诗、诗散文、散文诗一应俱全,抒情诗、言志诗、理趣诗、表思诗一网打尽,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杂糅交融。

穗穗的诗奔之旅是一个不断面临情感深渊和词语深渊的过程。面对情感的深渊,诗人长久地闭目而视,直到黑暗中缓缓升起白莲、杜鹃和玫瑰,于是在想象中获得花一样短暂的幸福感受。面对词语的冒险,诗人如临深渊,有时她纵身潜入,“深陷其中,如跋涉冒险家的乐园一般,在未知的兴奋中探险,乐不思蜀”(《穗言穗语》)。有时,她感觉好像一脚踏空,从词语的悬崖峭壁坠落深亡,死于词语对诗人的秘密谋杀。尽管如此,诗人依然铤而走险,冒死在词语中寻找未被发现的秘密。诚然,“这个秘密一旦被发现,显象为文字,就携带着诗人个体的体验,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情趣及多样性发酵的发掘”(《穗言穗语》)。诗歌冒险者的语言也具有冒险性。大多数时候,紫穗穗的语言有着刀锋般的冷峻和尖利,语调或铿锵激烈或痛心疾首,少有云淡风轻的自在从容。她坦言,“是的,我的一生就是和语言交战的一生,我时而妥协,时而反抗,我的诗歌情绪跟随主人的心情跌宕起伏,很多时侯,我并不确定自己真在成长,我把自己一次次归零,或者在幼芽的高度单薄的微笑”(《穗言穗语》)。

“奔”诗时,紫穗穗选择了一条崎岖的羊肠小径。作为一个传统的诗歌符号,道路表明人生抉择的必然性和必要性,象征着现实与理想、理智与情感、经验与超验、物质性与精神性、自由意志与历史宿命等多重矛盾冲突。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就可能邂逅什么样的风景,经历什么样的际遇,碰到什么样的路人,决定了选择者的人生方向和生活形态。在《未走之路》中,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抒情主体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藕断丝连,虽然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但却无法驱散那条未走之路的诱惑力。相形之下,尽管难免迷恋、迷糊、迷惑,但紫穗穗的选择显得清醒、执着和决绝,好比夸父逐日、精卫填海或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带有“壮士兮,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在《无关风月》中,她对自己的选择进行了诗性阐释:

只因痴迷于文字
我更像一只迁徙、追日的鸟
辗转于人世、山水、阴阳与天道
我时而柔弱,只想让你
辨认出我最初上善的容颜

诗中的诗人形象不同于一只普通候鸟,秋季南飞越冬,春夏北迁繁衍生息。这只“迁徙、追日的鸟”不停地朝着太阳飞翔,“只想让你 / 辨认出我最初上善的容颜”。“你”有着可疑的身份,这或许是诗人故意玩弄的歧义游戏。在我的解读中,“你”有可能指诗歌本身,也有可能指一路披荆斩棘的先行者,诗人长途跋涉、辗转奔波,其实就是一次次美丽而痛苦的相遇,沿途不断邂逅前辈诗人和语言碎片,最终抵达诗歌真相,完成“诗意的栖居”。在此,诗歌既是过程又是终点,先行者既是相知相伴的同盟又是勾心斗角的敌手。

在精神王国里,紫穗穗从来不是独行者和单飞者。她曾说,“此生,我都愿意在书本里流亡,阅读每一个灵魂铅字存留的精神王国。无论创伤还是喜悦,都是灵魂和灵魂的对话与依偎……”(《穗言穗语》)。她清楚地知道“几乎所有的诗人都曾在一条羊肠小径上,迷茫地摸索徘徊过。这是许多诗人创作过程中,必经的一条通往‘罗马’之都的迷径小道”(《穗言穗语》)。作为一个执着的阅读者,她时常打开精神闸门,让他人的思想溢满感知的河床,让心灵成为穿越心灵的河道。长诗《我一直在奔跑》就是感知与感知叠加、思想与思想碰撞、心灵与心灵沟通的产物。古今中外诗人群星璀璨,齐聚文本空间,有的喃喃自语,有的振臂呼喊,有的沉默寡言,扮演着后辈诗人紫穗穗前行路上的“指向标、绊脚石和红绿灯”(《我一直在奔跑》)。薄伽丘、但丁、惠特曼、金斯堡、迪金森、杜拉斯、普拉斯、白居易、李白、鲁迅、翟永明、杨炼、海子等人众声喧哗,高唱诗歌“欢乐颂”或“大悲咒”。诗中的“我”(有时以第三人称“她”的面目示人)如梦游般下意识地奔跑,时而潜入深水,时而凌空高飞,纵横古今,跨越形形色色的界限。但丁的《神曲》、薄伽丘的《十日谈》、惠特曼的《草叶集》、金斯堡的《嚎叫》和《帕特逊》、普拉斯的《爱丽尔》、翟永明的《女人》组诗、鲁迅的《野草集》等重要的前文本散珠碎玉般遍布《我一直在奔跑》,渗入此文本的肌理中,丰富其语义空间,调整抒情主体认知的长度、宽度和深度,决定文本的质地、色调、明暗和音质。在奔跑、潜水和飞翔的过程中,“不同时间,不同地域 / 无数的个“我”被分裂、整合、删改,输送影印在生死 / 安静和奔跑、有我和无我、决裂和骤合,一道 / 简单又繁复的1+1的数学试题”(《我一直在奔跑》)。这首诗可以说是巴赫金式对话性的精彩演绎,呈现了盘根错节、花团锦簇的互文性。

在《我一直在奔跑》中,穗穗的诗歌声音是复调的,杂糅了海子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安静、惠特曼式“我歌唱我带电的身体”的激越、普拉斯式“从灰烬中 / 我披着红发复活 / 我吃人,如同呼吸空气”的疯狂,以及翟永明式“在另一个黑夜 / 我漠然地成为它的赝品”的内省。其中最刺耳的音符似乎与金斯堡的《嚎叫》同声共振。紫穗穗写道:

烟草的嚎叫,红皮书的嚎叫,警笛的嚎叫,渡船的嚎叫,裸体子弹的嚎叫
人体炸药的嚎叫,地铁性器的嚎叫,手臂森林的嚎叫,手稿被毁的嚎叫,异域海盗的嚎叫
别墅的、茅屋的、贫民窟的、廉租屋的、山顶洞的、窑洞的,还有六道轮回的嚎叫中的嚎叫
哀鸿,孤寡、残疾、异性,捣碎了城邦、城堡、城郭、城市。我人生的诗歌里
只剩最后一颗嚎叫的心脏,在螺壳的旋梯上,忽上忽下,忽前忽后,荡着秋千。

重复的“嚎叫”意象产生了视觉上的冲击力和听觉上的穿透力。金斯堡爆炸式的情感、不加掩饰的自我迷恋和扩张的节奏和韵律,深深触动了“文革后”的中国先锋诗人们。芒克、伊蕾、虹影等多位诗人都曾从喉咙里发出或震耳欲聋或撕心裂肺的嚎叫。穗穗式嚎叫糅合了“垮掉一代”的嚎叫和普拉斯在《榆树》里的“尖声嚎叫”,对乱象环生的中国社会冷嘲热讽,语气急促不安,语调铿锵沉重,揭穿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道貌岸然,观照底层人“蚁居”的辛酸痛苦,字里行间充满中国化、女性化、人性化的“垮掉”情绪。形式方面,《我一直在奔跑》的外观好似一块厚重的磨石,密密麻麻的黑色意象挤压视觉空间,让人目不暇接;超长诗句铺天盖地,占满整个页面,长句被逗号或顿号隔断,制造了气喘吁吁的听觉印象。这首诗的形式和结构,有着泥沙俱下的磅礴气势,给人带来千斤压顶的阅读观感。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紫穗穗又是一个我行我素、桀骜不驯的诗歌独行侠。她不愿皈依某门某派,不愿信守某一诗歌信条,不愿加入唱诗班,不愿偕同某位诗人楷模私(诗)奔。她既是开放的“拿来主义者”,又是封闭的“炼金术师”。在“对话”中,她只说自己的话: “一个人的三国,火烧赤壁 / 一个人的史记,无韵的离骚 / 一个人的变法,暴力的文学史” (《代表作》)。她满眼“穗花穗草”,满耳“穗音穗乐”,满脑子“穗思穗想”,满口“穗言穗语”。她永远忠于个体感受和语言律法,一生痴迷于诗意的发现、获得、创造和颠覆,永远相信真、善、美、正义、公理的力量。她是一个英勇无畏而又柔肠百转的诗痴,在诗歌的羊肠小径上展开诗性想象的翅膀坠落或飞翔、上升或沉潜、前行或回退。在诗奔过程中,一切灵感、哲思和照亮,都变成穗穗的独舞、独白、独唱,所有的“穗言穗语”都汇成一部个人的诗歌史。


* 张晓红,女,荷兰莱顿大学文学博士,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副院长,从事中国当代诗歌、英美文学、文学理论研究。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13-10-28 13:16 编辑 ]
发表于 2013-10-30 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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