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学生谈“恋爱” ——《江南好》读后随想

许晓鸣

与学生谈“恋爱”
——《江南好》读后随想
不知道何时起，我变得一反常态，理智在压制着我不要与学生谈论“恋爱”这个敏感话题。我也想掐灭学生的爱情的火花，彻底斩断他们朦朦胧胧的情愫，把她们包裹在教育的真空里。让他们心无旁骛，能实现美好的上大学的梦想。多数教育工作者也是强调中学阶段学业与爱情不可能获得双丰收，有时不惜现身说法。沉痛的回忆起自己沉迷爱情遭遇的苦果。
可是我错了，今年的期末考居然大阅读的文本是一篇爱情题材的小说。这是一篇诗意化的凄美的小说。行文来看，哀而不伤，哀婉动人。我想不到这位高明的作者，居然会用如此轻灵的笔调去写双双殉情的悲剧。
也许是我早已经受过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染，对于死亡已经彻底的麻木了。很多叙述死亡的灰色故事，到了结局居然都现出了暖色调的气氛来，试图淡化我心中那团浓黑的悲凉。最让人耳熟能详的故事莫过于经典戏剧《梁祝》，明明深爱着的一对恋人是死了，可是结局是他们双双化蝶，在花园里翩然起舞，他们的魂灵冲破了现实的重重阻隔，在异域的空间寻找到了真正的幸福。这种结局其实没有让我真正感动，相反，积久之后，反而激起我对虚伪道德和伪善教育的反感，多年来如骨鲠在喉，如今不吐不快。
今天，再次读到这样一篇作品，是不是作者已经熟稔了中国人内心的脆弱，而不忍让笔下的爱情故事充满血腥味，所以用了最美的奇葩来掩饰和包装。对于悲剧故事，西方作家就敢于直面现实，他们并不需要刻意地顾及观众的感受。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是这样的典例。让主人公都死去吧，它丝毫不影响作品的伟大。试想一想，如果施耐庵不痛下杀手，武二又怎么忍心去杀了对自己也算有情有意的潘金莲呢。可是大多数中国作品的虚伪性和作家的仁慈，结果弄巧成拙，达不到教化的效果，反而使人对伪善产生质疑。《秋翁遇仙记》中的神仙的“落花返枝术”，《西游记》中观世音的神奇的甘露能让被泼猴捣毁的人参果树得以复活，这些都是欺骗成年人的鬼话，可是在很多人心里很受用。用欺骗小孩的伎俩来欺骗成年人，看得出沿袭至今的愚化教育的不怀好意和道德家的险恶用心。
我不否认《江南好》构思的巧妙，开篇设诡的匠心。也不否认行文的生花妙笔，细节的暗中玄机。
读到最后，我发现自己又上了一次当，一个成年的读者被当成小孩玩弄了一回。篇末“只有那死去的男人，明晓桑的意思。因为他的名字，叫作江南”，层层面纱揭开，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南好，因为他用有桑这样一位美丽多情的女子”。
文中有这么一句话“那么婉约多情的桑，竟然嫁到了北方”，句中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虚词“竟然”，它交代了故事的发展很意外，她的婚事很不正常，一个明明有个钟情郎君深爱着的少女，居然被嫁到一个天南地北之外的一个“老爷”家，除了“老爷与少女”的婚姻的荒谬，悖于常理，地域之隔也在这“竟然”中隐隐若现，当然，也还包括时局的动荡等诸多元素。桑的嫁哪里是嫁，简直就是被逼和被抢。行文太委婉了，反而显出了裂痕。那位叫江南的血性男子，为了寻回自己失去的爱人，不惜以身涉险，孤身前去。是为了去营救还是只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真爱。如果去救，应该要有周密的计划，而不是如此冒失，除了白白的送命，什么也不能实现。
那个看似“怜香惜玉”的老爷，其实也非常狡猾，他知道抢来的女人不太保险，所以时时都在提防着她，这就使得江南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结尾说因为人们知道桑的遗书写了“江南好”，而认为桑之死是因为太想家了。谬误至极。桑的老爷子怎么能一辈子都是糊涂虫，只是他也不愿挑明真相，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还有那个医生，那句带玄机的话，也说明他也不是一个易被糊弄的人。
以这样的文本设题来考察学生，是为了考查，还是为了忽悠，真是不得其解啊。
2014 07 06

附小小说
                                   江南好
　　　　　　　　　　　　　　　文/周海亮


　　江南好。江南有桑。
　　桑有纤弱的身子，纤长的颈，纤秀的臂，纤美的足。桑住在小镇，小镇依河而建，小河匍匐逶迤。黄昏时桑提着白裙，踏过长长的石阶。黄昏的河水是粉色的，河面上似乎洒了少女的胭脂。桑慵倦的倒影在河水里轻轻飘摇，桑顾影怀思。
　　也躲进闺房写字。连毛笔都是纤细的。桑写，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两只鸟歇落树上，悠然地梳理羽毛。桑扔掉笔，趴到窗口，就不动了。桑常常独自发呆，然后，红了唇，红了脸，红了眼圈，红了窗外风景。
　　桑在一个清晨离开小镇，离开温润的江南水乡。一列小船推开薄雾，飘向河的下游。那天桑披着盖头，穿着大红的衣裙。唢呐呜哇呜哇扯开嗓子，两岸挤满着看热闹的人群。人群兴奋并且失落——那么婉约多情的桑，竟然嫁到了北方。
　　桑跳下船，掀掉盖头。桑上火车，泪眼婆娑。桑坐上汽车，表情渐渐平静。桑走下汽车，盖头重新披上。唢呐再一次呜哇呜哇地响起，这是北方的唢呐。花轿颤起来了，桑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
　　从此桑没有再回江南。却不断有银钱、粮食、药材和绸缎从北方运来。那本是江南的绸缎。江南的绸缎绕一个圈子，终又重回江南。
　　桑离开江南一个月，有男人来到小镇。他跳下船，提了衫角，拾级而上。他有俊朗的面孔和隼般的眼神，他有修长的身材和儒雅的微笑。他坐在小院，与桑的父母小声说话。片刻后他抱抱拳，微笑着告辞。他跳上船，船轻轻地晃。他盯着胭脂般的河水，目光被河水击碎。他叹一口气，到船头默默坐下。他静止成一尊木雕，夕阳落上长衫，每一根纤维却又闪烁出迷人的红。
　　桑住着北方的宅院，神情落寞。当然也笑，笑纹一闪而过，像夜的惊鸟。有时喝下一点点酒，红酒或者花雕，眼神就有了迷离缤纷的色彩。然后，桑将自己关进房间，开始写字。她写，江南好。纸揉成团，又取另一张纸。再写，江南好。再揉成团，再取另一张纸。突然她推开窗户，看午栖的鸟。她开始长久地发呆，红了唇，红了脸，红了眼圈，红了宅内风景。
　　老爷说，想家的话，回去看看吧。桑说，不用了。老爷说，总写这三个字，料你是想家了。桑浅笑不语。笔蘸着浓墨，手腕轻转。三个字跌落纸上，桑只看一眼，便揉成团。旁边堆起纸山，老爷摇摇头，满脸无奈。
　　男人在某个深夜潜入大宅。仍然身材修长，仍然一袭长衫。他提一把匣子枪，从墙头轻轻跃下。他悄悄绕过一棵槐树，就发现自己中了埋伏。他甩手两枪，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他闪转腾挪，似一只凶猛矫健的豹子。后来他打光了子弹，再后来他中了一枪。子弹从下巴钻进去，从后颈穿出来。子弹拖着血丝，镶进宅院的土墙。男人轻呼一声，缓缓倒下。月似银盘，男人俊朗的面孔在月光中微笑。
　　桑倚窗而立。从第一声枪响，桑就倚窗而立。她只看到了墙角的毛竹，她只听到了密集的枪声。枪声戛然而止，她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趿了鞋，推开门，走进宅院的深处。她看一眼男人，闭了眼；再看一眼男人，再闭了眼。她的手轻轻滑过男人的后颈，男人的微笑在她的眸子里凝固成永恒。她站起来，往回走。她走得很慢，脚步声充满悲伤。
　　第二天桑死去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她的饮食和以往完全一样。一切都是那般蹊跷，诡秘万分。老爷请来大夫，两天后大夫得出结论。他说她想死，于是就死了。一个人悲伤到极致，一个人想死到极致，就会死去。这没什么奇怪，所有人都是这样。
　　桑留了遗书。一张宣纸，三个字：江南好。
　　人们就说，桑是太想家了。
　　只有死去的男人，明晓桑的意思。
　　因为他的名子，叫做江南。

[ 本帖最后由 许晓鸣 于 2014-7-7 18:17 编辑 ]

凤凰影子

风景旧曾谙

许晓鸣

原帖由 凤凰影子 于 2014-7-7 14:51 发表
风景旧曾谙

非那种风景呀。谢谢清0

淘溪

问好鸣鸣！

淘溪

这个江南好伤感啊

许晓鸣

原帖由 淘溪 于 2014-7-7 18:30 发表
问好鸣鸣！

谢谢淘淘。多批。

哑榴

哑哑被忽悠一回。

哑榴

想起大红灯笼高高挂

哑榴

与学生谈“恋爱” 。写得好！

许晓鸣

原帖由 哑榴 于 2014-7-7 19:04 发表
哑哑被忽悠一回。

哈哈，标题党是吧。问好哑哑。

许晓鸣

原帖由 哑榴 于 2014-7-7 19:05 发表
与学生谈“恋爱” 。写得好！

是标题不错吧，我的引号到位吧。与学生谈恋爱可不敢，怕怕。

哑榴

感觉与学生距离太远。甚至
假如允许我这样说
有些误导

哑榴

他说她想死，于是就死了。
挽救么？还是？
殉谁？殉什么？爱情？希望？未来？为什么？

哑哑也来忽悠一个——

看一眼，就去死。真的，也就死了。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4-7-8 09:43 编辑 ]

哑榴

原帖由 许晓鸣 于 2014-7-7 19:30 发表
是标题不错吧，我的引号到位吧。与学生谈恋爱可不敢，怕怕。

本文充满质询——这是文人的本色。一种精神！

许晓鸣

原帖由 哑榴 于 2014-7-7 19:43 发表
他说她想死，于是就死了。
挽救么？还是？
殉谁？殉什么？为什么？

哑哑也来忽悠一个——

看一眼，就去死。真的，也就死了。

不过俺挺佩服出题者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