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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那个奇怪的梦,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梦里,我在深夜里急匆匆地赶回一个没落的已经没有了名字的村庄,一路上我的犹豫与坚定,思念与麻木像半山腰上那忽明忽亮的月亮,像停顿了又宣泄了的风。直到我推开那扇布满灰尘的木门,看见弟弟躺在炕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他睡的踏实没有任何的不安。我微笑,我傻傻的弟弟,我心疼,我傻傻的弟弟。我想叫醒他又不想叫醒他,我把一些行李收拾了又拿出来,整个夜里我一直在重复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直到弟弟睡意朦胧的和我说话,他吃力的张嘴,有些夸张的表情,他是多么欣喜啊。而此刻,我的确已想不起来那晚在梦里我和他都说了什么,我们又为什么沉默,拥抱继而走出门外。
踩在柔软的、赤裸的土地上,弟弟跟在我身后,没有言语,我想牵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可我做不出来。我早已失去了拥抱他的权利,我只能看着他,看着他傻傻的憨厚的笑像一朵绽放在午夜的水仙花,看着他不时的用手给我指远方,欣喜的样子。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在那片茫茫夜色之后,在那山脚下,有他的土地,有他赖以生存的土地。也许我的梦,应该到此终结了,这多么美好,多么甜蜜,没有孤独,没有恐慌,我的思念落脚在它来时的源头,我的弟弟不再孤单,不再是个没有人管的“傻子”。可,我不是梦的主人,我只是一种陷入了陶醉的被利用了的媒介。
在什么时候,我看见了爷爷?他又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无从所知。村子里没有时间,村子里也没有原因。我只能猜测或许爷爷一直居住在我的梦里,等候我的到来,从那年他老去的时候起。梦里,他在一片黑暗中朝我走来,漆黑遮住他的脸庞又或许他其实就已没有了脸庞。但我知道是他,那脚步,那身影,肯定是他。我害怕,弟弟也害怕。他躲在我的身后,身体蜷缩的越来越紧。他(爷爷)喊着我的名字,向我伸手要烟,我是抽烟的,可那晚,那个梦里的我找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根烟就连一点烟丝也没发现。再后来,爷爷就消失了,弟弟也消失了,那个寂静的山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处在一个奇怪的屋子里,黑暗没有光像牢房,我看不见我的弟弟,我喊他,他不会听到。我坐在地上哭泣,我的泪水将我的衣服打湿。角落里是一些女人,他们披肩散发,他们面容憔悴,没有血色,她们自顾自的休整或者自残。我想找一页纸,写下我最后的遗愿,那里没有纸什么都没有。
忘了多久了,我梦里的天亮了,他亮的透彻,亮的舒心,我站在村庄的土地上,一些阳光正打点着我的恐慌,我的弟弟不在身旁。他没有回来,他永远的留在了梦里的另一个世界,会是天堂吗?我的弟弟,我的弟弟,我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清晨的阳光正溜过窗口.一瞬间我第一次为一缕阳光落泪,第一次为我还活着庆幸,第一次把一条河的泪水为你而留,第一次把一些思念化为真的行动,回家,我要回家,即便在我看见过你之后,我还是这座城市里的我,偶尔乐观,偶尔失望,而你还是山脚下的你,傻傻的笑,傻傻的等。可有些事即便是凄凉的,没有结局的,人遇到了,终究还是必须面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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