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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84。母亲没有迈过73岁的坎儿。
在别人眼里,母亲也许卑微到了泥土;但对于自己的儿子,她仍是那片笼罩在心头的温暖的天。
十一的时候见到母亲,依然能吃能喝的样子,虽然在偏瘫了两年多后,添了些抖颤的毛病,躺着的时候一只腿会支起来,不自主地左右晃动;坐着的力气也小了些,坐不大会儿就要躺下。那时母亲一只能够睁开的眼睛也还算有神,在我走近床前,问母亲我是谁时,她仍能够低缓而清晰地说出:“...水儿...”临走的时候,我来到母亲身边,说:“娘,过一阵儿我还来看你。”其实我知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没有特别情况,我会按惯例直到明年的五一才会回来。这时的母亲只是睁着那只好眼定定地看着我,她已经不能用完整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不再会象几年前健康的时候那样说出“不让走”。而即便是那次,我也没有能够遵从母亲,而哪怕是多待一天。这是我与母亲生前的最后一次对话,在当时也只是很随意的告别,没想到竟成了永诀。
10月23日,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因为已经隔过了几天,我便给父母打了个问候的电话。赶上姐姐回娘家,她在电话里说到母亲,仍然是说吃不少,喝不少,没什么事,叫我放心。
但到傍晚6点多钟的时候,却风云突变。父亲打电话叫我赶紧回老家,说母亲噎住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说的“噎死”了,我当时心慌意乱,也不愿往那方面想。当我急匆匆赶回60公里外的老家,母亲已经穿上了仓促买来的寿衣。
我揭开母亲头上的盖布,看见那张熟悉的温和的面孔,我叫了两声“娘,娘”,我在幻想着她会慢慢张开嘴,轻轻地嘟哝一声,可我却听不到回应;伸手摸上去,母亲苍白的脸庞已变得冰凉。我这时才相信,我们母子已阴阳两隔。
父亲喂食母亲,都是把母亲抱坐到床沿,靠上被褥,把饭菜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先让母亲自己慢慢吃馒头或包子类的干粮。父亲趁这机会,在另一张饭桌上赶紧吃完自己的饭菜,然后再回头用汤匙喂母亲喝粥。在我不算多的印象里,都是母亲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勉力去拿住桌子边上的馒头,然后慢慢送到自己嘴边的情景。
对于这一点,我不能埋怨也已年迈的父亲,他有心脏病,牙齿掉光了,胃口还不好,他也吃不得凉饭菜。事实上,近三年的时间,都是父亲自己一个人伺候卧床的母亲,母亲肥胖不能活动,搬来挪去的力气活,做饭喂饭解手换尿不湿,碰上尿频和便干,就是整夜的没法休息和半天的用手抠挖,想起来也都是万分的不易和艰难,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抱怨父亲照顾不周呢。
根据父亲回想的当时情况,5点半左右吃晚饭,母亲先吃了两个邻居送来的面饼,先前没有喝水、喝粥,唾液分泌不足,面饼又粘,偏瘫病人咀嚼吞咽能力也差。吃进的面饼卡在了喉咙,导致窒息;又或者是剧烈的咳嗽导致脑血管破裂。在痛苦了十来分钟后就停止了呼吸。这样想来,父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母亲确是已过世了。
母亲茹苦含辛一生,没过过几天舒心舒适的日子。不会骑自行车,没出过远门。有病的日子,也没有吃上干净营养的饭菜。她出了名的好脾气,与世无争,也只有她才能应付父亲的暴脾气。我总想老天还会留母亲一些日子,让我这个不孝子有时间尽尽孝心。没想到就这样突然地走了。
弟弟说,是母亲仁义啊,不愿再拖累家里人。但这样的辞别,让人怎能够轻易地接受。再多的恸哭和泪水,母亲已无动于衷。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零下20度的冰棺里,母亲,您觉得身上的冷了吗?
[ 本帖最后由 李中水 于 2014-10-29 14:2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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