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重金属】之《好像背着人命，去打工》、《同桌的你》

剑客无剑

【乡村重金属】之《好像背着人命，去打工》

1
好像背着人命，去外省。
在家乡，
穷，像发霉的稻谷。

仓房，无人。
偶有几只胆大的老鼠，从水泥场基，不紧不慢的，
向这边摇晃过来。

好像，就一夜之间的事。

这些年所谓积蓄，仅剩下十多亩田的大院
厂房上的旧砖，以及日渐生锈的铁。

那几日。内患隐疾，夜不能寐；
外患耳鸣，常有面目模糊之人在耳内嚷：还不上钱，就不厚道；
腊月二十九，领气喘、三高的老爹
堵门、赌咒、
躺你床上。

2003年某日，二少半价赔着血本
卖了厂房。



2
绿皮火车哐哐当当，抖得厉害，
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车内，几个站票的人，坐在二少的行李箱上。
看他们表情，也有恙在身。
随他们坐吧。同是泥腿子身份
除了为曾经的女友写过几首，酸倒牙的情诗
我也算不上知识份子。
到了外省，如何从高低处做起
和对面的中年男人一样，有些茫然。他说，
到了哪座山，就拜哪座庙
到了哪座庙，就向哪里的佛祖磕头。
坐在行李箱上的半百老人
突然接过话：从我一出来，一直到北京
见到的山上都没有庙；有庙的里面，也没真和尚
没真和尚侍奉佛祖，磕破头，也没用；
北京倒都有，但管理处
要收门票，他们不会因为我们
可怜巴巴相，就绕了我们



3
谈起山，二少想到了好友，大善人。
大善人，在散兵镇，开石矿。
他承包的那座山上，依稀可见，新四军当年挖过的战壕
拜访他那天，他们可劲喝酒。
摆完乌龙阵，接着八卦阵。
阵阵都有提及创业的辛苦与艰难
看他动情的样子
二少把提到喉咙处，盘活厂子的想法
又咽了回去。
临别，寒风吹着酒意
依依情感，让人动容。
那些日子二少有些多愁善感
特别是，他送二少上车、握手时
塞给二少两张一百大钞
差点让二少落泪。
那天，二少喝高了，
吐了一路



4
吃完早点，就成了真正的穷光蛋了。
穷光蛋，就是身无分文，不惧没脸面
有活干就成；洗碗工，建筑小工，收破烂，
能挣钱都行。

二少站在朝阳区豆各庄乡南何庄村外5里的污泥里，
采莲藕。跟着刚认识不久的老乡
在冰水里北漂，这也挺好。冰水里枝枝节节的小莲藕
飘荡在田里，像一只只小麻雀。

捡齐了，也能有二三百斤，
晚上花两个多小时洗干净
凌晨蹲三轮至批发市场
说不定可卖一张百元大钞。

只是，上天桥，
与进批发市场，都很费劲。
天桥太高，得要像驴一样玩命往前拉，勉强能行；
门口收费那小子，太凶
肥头大耳，虎背熊腰，有事没事，就踢二少几下屁股
嫌二少求他在票上写，一三轮小藕200斤
不是大藕，也不是500斤



5
近一段时日，二少心绪不宁
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昨天老母来电话，听说小媳妇和某某不清不楚
二少不愿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眼见为实。

二少像一只夜鹰
连夜潜回。二少的脸在镜子里变形
二少吐了血
差一点死在这个时刻。

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二少要先
杀杀人



6
二少砍了人。
但无人报警。
村里，也无人知道二少砍了人。

二少在火车站，呆坐了一个下午
入夜时分
买了一张通往山海关的车票

这些年，他一直没回家乡
每年年末，一直给媳妇邮寄汇款单
这些年，村里人议论：
二少不回来，是因为他在外地
养了女人。



7
2012年7月8日
我在东北边境的小城
偶然见到了他。
衰老，依旧有着使不完的精气神。
对于村里人议论，
他说除了打工，或做点小生意
也曾把某个认识时间不长
长相一般的傻女人
当成女明星一般疼爱。
当夜，喝酒
他说想去蒙古。
并一再告诫我
不许把他的消息散发出去
我不知道写诗，算不算？


2014-11-26 02:01:47






【乡村重金属】之《同桌的你》

（一）

因为爱，所以信仰他的信仰，和自由
沧海、桑田，均有天地为证。
人世间繁文缛节，与人情世故，又算得了什么
这年月，谁还相信相书上，匹配的生辰、八字

一辆电动车，驮走想像过无数场景的婚礼。
也没什么寒酸的，有风为媒，
门前梧桐鸟雀，蝴蝶，都是他与你，请来的客人。
大挂炮仗燃响后，向来时方向
磕三个头，敬三杯酒，拜上三拜，算礼成
从此，你就是他的人了。



（二）

在他的三尺小房，你怀上春天的种子。
你与他，偷偷惊喜，种子的抽枝、发芽、结果
一个少女到少妇的蜕变
有时候就像桑树上的一只蚕蛹
发青的枝头，让人欣喜
那些网一样的风尘，让人颤栗



（三）

王子与公主的故事，没有完整的结局
书上说，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但并不提及
中午饭谁做，碗谁洗，粮食和蔬菜
如何而来。

自己动手也没什么好怕的
养两头猪，三十多鸡鸭
白天在渔网厂上班；晚上在家拾网
网住的小幸福
荡着两条游来游去的红鲫鱼。

偶有善变的鬼天气
在河里吐泡泡
那一定是，某个让人越发虚弱地方
在空中，出现了问题。



（四）

小果子，睡在摇篮里。他睡得那么香
听不见黑夜的低泣；
他那么小，不懂什么叫伤痕。

心安理得的埋怨、指责
像小铲子，在心上，一小块，一小块
铲着心上的甜。掉下来时
像墙上，掉下的墙皮。

他举起拳头，
就碎成了粉末。

不相爱也能活。在农村，
也可以继续过着，到处臃肿的日子。



（五）

贪婪是心底的一头困兽。
它要跑出来，在月光下，毁掉幸福的家园。
它饥不择食，包括激动的初吻与欢笑
包括赤裸羔羊雪白的呻吟。

它还要吞噬一个私奔到此的女人
吐出她的残骸。

放出它的男人，揪起她的头发，从他的屋里往外抛，
就像拖甩喝空的酒瓶
接着是一根根散了架的骨头

你目睹毁掉的家园
和一个女人的死。你漫无目的，走在河边
河边坐着和你一样披头散发的
女鬼。

你与女鬼，齐身而坐。
女鬼说，你的
悲，
凉，
像灰。

夜风吹没一个人，就像他
一伸手，扬起的草灰。



（六）

判离的代价
是让一个人瞬间患上失心疯。

第二十六天。
小果子，什么时候沉在家门口的水沟里，像块冰冷的石头
带他的奶奶，不知道。

他坐在沟边
像另一块冰冷的石头。这一生负罪的悲伤，都放进了水里。
而冰冷的温度，要夺走你的命。

有寒刀，挖心。
有冷刀，剐肉。
你抱着小果子，瘫在地上。

像死了一样。




（七）

人间没有什么慰藉，可以还魂。
浑浑噩噩的光阴，飘荡着清汤淡饭，偶尔也飘一两句弟媳柔软的微词。
无根的植物
要如何，才能活在一张纸上。

春天滴着雨水，
也滴着结石。

有一种极致的苍白，
滴着血。



（八）

反复洗胃，也洗不净
苦处的毒。要是早一秒钟，就可以喝光那瓶甲胺磷了。
在无人的地方，
弃命于不顾，像一只胆大的耗子。或者，这个比喻
不准确，因为耗子有洞穴
有洞穴的地方，也可以称作——家。

解脱。唯有终极意义上的解脱
才能找到天堂。
找到了天堂，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家，可以不大。
可以不美。
不方。
可以像一座长满青草的坟。

在家的地方，进门就可以放下一身的疲惫与悲伤
也可以穿着它们，和衣而眠。
你的悲伤与众不同，不想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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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病床，晕着一片海。
海水，是透支一生的泪。

泪光中，父母佝偻的背影
又弯了一些。他们
在你身旁，落泪，无助。

黄土埋到胸口的两截树桩
在稻子杨花的季节，恨不能早死一些年。

如果我早死一些年
该多好啊！你在病床上，卷曲着
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十）

过去，过不去，也得活。
就算是为了佝偻的背影，为了被岁月截断的树桩。

吐出那些银针，水银，
和死了的过去
大不了，很少出门
很少说话，做一个陌生的，另一个人。



（十一）

应一个大自己一旬的庄稼汉，有什么不好？
老实，人好。
厚道。

有家。
这次一定要听父母的话。

面对窗外，涌来的恨和敌意
你强迫自己
一定要保持微笑，接受命运的嘲讽。




（十二）

有家，就有了两亩六分田。
养活不了人。他就跟着泥瓦匠，去苏州
打小工。一天60元。
你就在家，拖两个娃，
摆地摊，种两亩六分田的大棚蔬菜。
安然送你稍好一点的衣服
平常都舍不得穿。闲时
低头在堂屋，拾网，一只脚要搭在摇篮上。
摇篮边上小小少年写作业.
摇篮里的雪妹，咦咦，叫唤个不停。
这年，雪比往年来得晚。
这年，天气暖和。
这年，我在纸上写诗：命运，是纸做的船。


2014-11-21 18:50:08

朵拉

剑剑的诗歌叙述性强，在挑战是一大特色的

绿z衣

沙发先。

朵拉

原帖由 绿z衣 于 2014-11-26 23:05 发表
沙发先。

  我把沙发让给衣衣

绿z衣

原帖由 朵拉 于 2014-11-26 23:06 发表


  我把沙发让给衣衣

没关系，我就在边上随便坐坐就行。

朵拉

原帖由 绿z衣 于 2014-11-26 23:09 发表

没关系，我就在边上随便坐坐就行。

一起坐，一起看剑剑写的诗   

北蔓箩

读无剑这样的作品，得静下心来，一点点慢慢读，模拟其创设一切------

苏紫烟

我是来瞅故事的。真好看。

蔓哚儿

这个要晚上看。

戈眉

在诗先锋已看过《同桌的你》，变化挺大啊，竟没读出是剑剑写的。问好。

笑童

写的真是好

囫囵食神

太长，这个要慢慢品。

这里有阳光

很痛，很感动。这个趋势很好，支持。

落月

同桌的你，读着让人叹息

小竹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