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 二

隔岸的灯火

                                          一
     与妻结婚后生活拮据，亦欠外债。我去南京打工，妻随同前往。那时我做学徒，一个月二百块钱，妻租了地种菜，犹为劳苦。为求节俭，于菜农田地一角，以毛竹旧瓦自搭窝棚居住。每蓬阴雨，蛇虫聚于屋角，污水漫至脚踝，必穿雨靴方可出入。三餐素食为主，多是菜农田间剩余的品相难以出售的蔬菜。夫妻终是相伴到面黄饥瘦，却不觉愁苦。冬天来到，一天凌晨三点刺骨寒风里，妻起床去给养鱼的人家拉渔网，一个多小时，换回一条鱼来。她说我干活辛苦，要补充营养。我晚上回来的时候，面对香味诱人的红烧鱼，喉咙却感哽咽，无法下咽。妻还在田间劳作，我给她拿了件外衣便走出门。那条鱼成为纪念，一天，兩天，直到最后坏了倒掉，我们谁也没动过筷子。这是现实，像是旧社会的故事，却发生在千禧年的冬天，而无奈的我与平和的妻，成了主角。


                                             二
    南京打工一年半后，妻在城郊的超市找到一份杂工，工作地点较远，骑自行车单程四十分钟。早上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遇雨雪天气更是受苦遭罪。我的工作同样没有自主的时间，更没有陪伴过她。依然是冬天的一个早晨，下着大雪，她上班的途中，昏黄的路灯下，突然从路边蹿出一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哇哇喊叫着追赶她。妻拼命地踏着腳踏车，到超市时已是浑身无力，精神崩溃。她对领班说只是身体不适，仍然坚持上班，为了那十几块钱的工资不至被扣。快下班的时候她才打电话告诉我，颤抖的声音充满余悸。我坐车很快赶了过去，这是我第一次接她下班。回家的时候，路上积雪已深。我让妻坐上公交，我骑着车紧跟在后面。多年后妻对我说，第一次让她感到幸福，感到安全的，就是那一次，站在暖暖的公交车里，透过后窗看着我，有心疼，有满足。人若容易感恩，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三
    妻在家时排行老大，自小勤俭操劳，拉扯弟妹。岳母意外离世对妻打击很大，一方面弟妹尚未成家立业，一方面老父孤单清冷。妻就把整个心思藏的深深的，藏成眼角的皱纹，失神的目光，藏成不苟去言笑，无意的幽叹。妻的性格越发沉寂，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她笑过。我可以理解到她的心，也知道不能完全感受到她。妻把所有工作之余的时间，都放在了照顾娘家上面。大到农忙时的收种，小到柴米油盐，无不心思力行。每次农忙过后，她总是黑瘦一圈，憔悴不堪。为这事我和父母也产生过争执，大家都是因为心疼她，不想让她操劳过度伤到自己的身体。而我更明白若不让她去受身体的苦，她心里会更压抑，累一点，能让她安心不是更好吗。一次我开玩笑对她说：你就整天糟蹋自己，马上就要人老珠黄，再把身体累坏了，我才不要你呢，又不听劝，也不是为我累的。  妻疲倦地看看我，突然泪湿眼眶：真到那天，如果你不心疼我，这世上就真的没人心疼我了     。简单而真实的一句话，说出了依赖，说出了真情，说出了信任与托付！

                                                 四
       妻身体一向很好，她常常说我：你看看你那么瘦，又抽那么多烟，到老了还不是又脏又臭又遭人烦的小老头？到时候儿子儿媳才不要你，还不得我成天伺候你，所以你现在对我好一点是不会吃亏的。道理确实如此，但是我却说：我们都还年轻，现在一定在物质各方面不能亏待父母，让他们跟着受罪。我们相比他们有更多时间和机会，以后我会补偿你的。妻总是笑笑，她从不计较得失，也不攀比趋势。她常说，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孩子长大成家立业，也可以没知识文化，也可以不出人头地，只要健康幸福就行。还希望我们老去的时候，她可以搀扶着我，晚风吹着白发，走过夕阳。或坐在公园的木椅上，一起谈笑年轻时的光阴。我和妻是经朋友介绍相识并在极短时间内就结婚的，有点懵懵懂懂误打误撞，却又有些佳偶天成水到渠成的感觉。妻说我们没谈过恋爱，我也没求过婚，甚至连一张婚纱照都没有。等老了，儿子家庭事业稳定了，孙子可以上学了，有时间了，我要补她一次恋爱，要谈到真正的天荒地老生死不离！

                                         五
    农历甲午，2014年春节前夕，妻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腹胀，吃东西吞咽困难。她一个人去医院做胃镜，医生告知应尽快去大医院检查。第二天我陪她到了南京，血检，胃镜，彩超，CT，还有各项检查一一做下来。第四天，放射科专家把我们叫了去，面色凝重地说：你的病情很严重，絳主动脉动脉瘤，多处钙化，病因不明，无药物缓解。去上海看看吧，我们这里无能为力，我可以义务为你们联系这方面的专家就诊。而后拿着检查单，我和妻极力掩饰着走出医院。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一刻觉得这世界一切都那么美好，又那么无情，一切都那么留念又那么毫无意义。我和妻坐在公园的一角，任冷风吹着，我们不敢对视，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第二天我们启程回家，妻叮嘱我不要让年迈的父母伤心。到家后妻去买了很多鞭炮和对联回来，妻说过年了，在外的姐姐，外甥都要回来，一家人都要开开心心，热热闹闹才对。我只感觉到脑袋木木的，恍恍惚惚。晚上的时候，我靠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我想劝妻不要多想，我可以陪着她。但是觉得这话很苍白，我陪着她，又能给她什么呢？妻笑着对我说：把烟戒了吧，以后也要少熬夜，以前我没担心过自己的健康，等你到老了不管身体好不好，我都能照顾你，现在我自己身体反而连累到你了，以后你要早点学着照顾自己，我要不陪你到老，没有人会比我更懂怎么照顾你      ————那一刻，我把抽了二十年的烟，轻轻放入垃圾袋里。


                                                五
        农历甲午，2014年春节前夕，妻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腹胀，吃东西吞咽困难。她一个人去医院做胃镜，医生告知应尽快去大医院检查。第二天我陪她到了南京，血检，胃镜，彩超，CT，还有各项检查一一做下来。第四天，放射科专家把我们叫了去，面色凝重地说：你的病情很严重，絳主动脉动脉瘤，多处钙化，病因不明，无药物缓解。去上海看看吧，我们这里无能为力，我可以义务为你们联系这方面的专家就诊。而后拿着检查单，我和妻极力掩饰着走出医院。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一刻觉得这世界一切都那么美好，又那么无情，一切都那么留念又那么毫无意义。我和妻坐在公园的一角，任冷风吹着，我们不敢对视，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第二天我们启程回家，妻叮嘱我不要让年迈的父母伤心。到家后妻去买了很多鞭炮和对联回来，妻说过年了，在外的姐姐，外甥都要回来，一家人都要开开心心，热热闹闹才对。我只感觉到脑袋木木的，恍恍惚惚。晚上的时候，我靠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我想劝妻不要多想，我可以陪着她。但是觉得这话很苍白，我陪着她，又能给她什么呢？妻笑着对我说：把烟戒了吧，以后也要少熬夜，以前我没担心过自己的健康，等你到老了不管身体好不好，我都能照顾你，现在我自己身体反而连累到你了，以后你要早点学着照顾自己，我要不陪你到老，没有人会比我更懂怎么照顾你      ————那一刻，我把抽了二十年的烟，轻轻放入垃圾袋里。


                                                         七
      至爱，才有无尽的包容，真情，才会无求地付出。生活的正面，是幸福的泪水，挂在甜蜜的嘴角，品尝到美满和知足。命运的背后，是苍白的笑容，吟唱颤抖的歌声，听得见枉然和无助。看见了百花竞放的春天，生机盎然的清晨，一样会经过风凄雨凉，落红满径的黄昏！两个人，春花秋月，一颗心，随风飘雪、！这世间能流传千古绝唱天下无双的经典传奇，却往往容不下一个陪伴到老相濡以沫的平凡故事。别有太多美化的理想，否则会让仅有的现实也沦为空谈。每一个无法再现的晨昏，将成为一种伤痛，一种幸福，一种捆绑生命却又通向永恒。我常常一个人夜里呆在楼顶，黯然的月色，隐没的星光，这一刻世界很吵，那些笑语欢声混杂入车水马龙，漫过头顶的喧嚣席卷过来。这一刻可以很静，听得见花瓣落地，脉搏冲撞的声响。这一刻，风很轻，却还是吹乱了整个季节。我一直习惯了用文字记录下生活里感动的瞬间，如今才发现妻是每一个篇章里最灵动和温暖的词句。有时候一句话已胜千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有时候一首歌唱尽余生：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真缘嘉措

简单的爱是这世间永恒的话题。

杨望远

坎坷人生的楷模夫妻,

隔岸的灯火

真缘嘉措 发表于 2015-3-3 11:04
简单的爱是这世间永恒的话题。

是呵，能守着一份平淡到老，也是奢侈的幸福。

隔岸的灯火

杨望远 发表于 2015-3-5 00:32
坎坷人生的楷模夫妻,

谢谢！祈望每个人健康平安！

盆栽菩提

真实感人的。问候。

隔岸的灯火

盆栽菩提 发表于 2015-3-5 13:55
真实感人的。问候。

谢谢您！

隔岸的灯火

杨望远 发表于 2015-3-5 00:32
坎坷人生的楷模夫妻,

谢谢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