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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过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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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0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盆栽菩提 于 2015-3-10 19:28 编辑

       过了三十岁,看着孩子长高的速度就是一年一个惊喜。跟着就发现,父母更加衰老了。但是家里的活儿一样没少,反而好像还越来越多了。六十多岁的人了,老父亲的脸愈加黝黑,老母亲自从去年夏天里摔一跤之后,行走也是不是很好。二老的习惯依然老样子,总是忙着外边的活儿,家里也没时间收拾一下。看着自己,也要直奔不惑了,头上的白发已经提前超额出现。每一年回家,就像做梦一样。什么是人生如梦?你不年近不惑你是不会明白的。相比之下,那些抢票挤火车漏液排队什么的,一旦放到这样的心境之下,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年也过了,钱也花了,人还在,健健康康的在,这就是好事,这就是幸福,我等小民的幸福。现在回头捡几件事来说说,权以表明自己还是有点小感想的。
      先说杀猪。
      杀猪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我们这里却越来越显得有些大而隆重了。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俗,反正自从一懂事开始我们就知道了过年要杀猪,必杀猪,否则就不好玩了。小时候每逢杀猪,家族里大大小小必定蜂拥至猪主人家里吃喝的。小孩子打打闹闹,大人们喝酒划拳,女人们拉拉家常说东道西。也就是个热闹劲头。现在也是差不多,不过是都是老人在家里养大的猪,孩子们在外边混了一年回来咔嚓了,孩子们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再者说大家兄弟叔伯们一年未见,本该也是有很多相聚话头的。然而这几年的感觉是有一些变味了,不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是桌上嘻嘻哈哈过去,大家似乎只是应付。杀猪变成了一种形式,一种似乎想丢掉又丢不掉的形式。有几家人这两年一直没碰过面,也不知道彼此到底是什么状况。而有的兄弟则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杀猪的人马都是各家各户的男人,哪一家的水先烧开了便先去杀哪一家的猪。通常是一人跳进猪栏里,用钢钩把猪嘴巴钩住,然后大家抓猪腿的,拉猪尾巴的,七手八脚的把猪拉出来,按到一张长脚凳上。一人拿住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往猪脖子一捅,猪血喷涌而出,血用个盆子接住。猪嚎叫几声就阿弥陀佛去见佛主了,如果未见猪抽搐气绝,则要补上一两刀的。从读中学开始我就参与了伟大的杀年猪活动,只是从来未敢做过持尖刀的杀手,主要是胆小。让猪死不难,难的是后边的刮毛和开膛破肚。刮毛先淋水,水要保证是在锅里烧开的滚水。烧水的人不能停手,要让水一直烧滚着。淋水也是有讲究的。猪侧躺在地上,先淋一边,拿水瓢慢慢淋,一处一处地淋。等猪毛能用手拔的时候就OK了,再往下一处淋去。而刮毛的人要紧跟着动刀,不然热劲一过就难刮了。而猪头和猪脚是要特别注意的,刮完了猪肚猪身,这两个部位要用滚水泡的。等到泡熟了,猪脚那里是两只手上去快速地搓动,一下子白白净净,好;猪头那里就用牛角刀尽快刮。刮完一面,再给猪翻身,淋水,刮另一面。这个工序是要讲究技巧和配合的,淋水要细致,刮毛的要跟进,稍微有一个环节不合拍,那就坏菜,需要几个人再花更多时间拾掇的。刮完猪毛,就是开膛破肚。这也是考究刀功的,要左手一把刀定位,一把刀挥斩。破开猪,把内脏下水掏出来,然后把猪头猪尾巴切下,这家女主人是要抬着去奉神的,一头一尾以示有头有尾,当然还有一截猪肠,一碗猪血,这个代表什么我目前还没有想到。开膛后的猪先挂起来,留下两三个人处理猪内脏下水,其余人马直奔下一家。我记忆中有一年我们7个人一天之中杀了7头猪,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在外打工的人来说,是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了,当然也是光辉的历史记录。差点忘了说处理猪下水了。猪肚好办,割开,翻出来,倒掉里边污秽之物,洗洗干净,OK。猪肠就需要特别的细心了。它们是团在一块的,先把它们分开。猪肠薄,且盘结处粘附着猪油。先得把猪油轻轻撕下,在把猪肠一段段的扯开,不能太用力,一用力过度就把猪屎扯出来了。这个工序不能急,眼睛要看清楚。分好了,两个人一起一截一截的往猪肠里灌水。那猪屎是硬的,必须是温水灌入,不用很多,感觉能把猪屎通润即可。然后一人一头的拿起,割断,排猪屎。猪大肠排完猪屎之后,还要把它翻过来,然后洗洗干净,最后再用盐水洗就行了。一般一头猪大肠分成五六段来处理比较好。猪小肠好处理,不用灌水,也不用翻,用两个手指夹住,另一手把它扯过一遍,排出污秽即可,如果担心不干净可以来回弄两次,不过有经验的兄弟会告诉你,猪小肠挤拉得多了吃起来反而有种苦味。至于把猪肉分块切条或者起排骨,那就是各家男人做的事,这里就不说了。
       杀猪对我而言,开始几年参与觉得怕累,但现在我不是这样认为了,反而是杀好猪以后跑上跑下的唤人吃饭才是累。我们村子是依山而建的,住的七八个杂姓居民,我们梁家四处都有分布,上上下下东南西北的跑,够呛。虽说有手机,但人们常常把手机丢在一边,所以都是跑到对方家里说一声保险,即便如此诚心,有几位老人不知是怕走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几年了都未曾和他们吃过一顿饭。不过也有开心的,我驼背的老舅母一看到我来叫她吃饭,二话不说立马就来了,下坡时候我叫女儿扶扶老人家,她竟然甩手说不用。舅母一生操劳,生养了四个表哥一个表姐,几年前还帮我看过女儿,我是很感激她老人家的。话扯远了,下面说回过年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是拜年封红包。
      我们的习俗,拜年是初二开始的。初一不拜,待在自家里做好吃的,或者到村里参加活动,弟弟参加了篮球赛,老父小孩去做啦啦队。我们这地界,拜年只是外嫁女会娘家,不像广东春节,你来我往相互走动很热闹,这让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无。我父亲兄弟多,只有一个妹妹。所以说每年来我家的就只有我姑姑,嗯,还有一个堂妹。顺便说一句,对于唯一的姑丈我是他做新郎时见过一次,前几年他做了爷爷也来了一次,一个表妹也远嫁四川,印象是有的,一个表弟也不知长什么样,反正也当了父亲了。再就是两个隔了几代的老表,因为他们的外公外婆是五保户,在世时是父亲几兄弟赡养的,所以也来我家里走一下。然后出去拜的就是舅公,舅公一大一小,表叔六个。所以每年去舅公这边拜年的就是很大的阵势了,光粽子就拿得挺沉,派出去的红包也够呛。读中学开始我就不去舅公那里拜年了,现在想去,隔了这么些年,又免不了情怯,那些隔了三代的表亲们恐怕街上见到也认不出了。我现在只去自己的舅母家,舅母现在和三表哥住,二表哥在龙州定居,大表哥在广东十年不见,小表哥小时候就被人带去了福建。三表哥是最亲近的了,表嫂也是豪爽之人。表亲愈少,年岁剧增,也觉得彼此间越来越珍贵了,在这点上我很庆幸母亲是本村人。孩子的外婆在广东,我们并不刻意在春节去拜年,主要是平日里在外边打工,抽空去看看家里的老人就是。相隔千里,孩子和外婆相见大多都要等到暑假才算是方便些的。
       接着说说红包。封红包在广东称封利是,北方叫压岁钱,我们壮语里直接叫封包。
       这两年的红包,是封得越来越离谱了。在我们这,五元的红包已经不能出手,十元的是最小的了。说一件事,前年初我说过年了,我都封5元一封吧,立马招来异议。我说在广东,5元都是普遍,甚至还有一两元的收呢。他们说那是广东。有几家土豪,据说是等着人都上座吃饭的时候,拿出一沓百元纸币,就在餐桌上派发,连个红纸封也不用。这气派。牛逼哄哄的,陈光标一样。我是不敢和人家比的了。我的观念和广东人差不多,利是利是,图个好兆头,意思意思就行,不要让孩子学着攀比。亲近点的封个三五十的,疏远些的封个十元的。人家爱咋的咋的,不能人比人,人比人那是要跳楼的。虽说大家生活基本赶上来了,但是并不是谁都是有一口井喷钱,也不会家里有个印钞机啥的。只是乡里的孩子被这样的环境包围着,读书不成气候,却学会比楼高,比车子,真是罪过。对自己的孩子,给予正确的金钱观念是多么的重要。
       最后再说说环境。
       这个话题有点愤青,其实不然,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是有提到的。但现实并不能让人开心起来。这几年,广昆高速通了,经过家门那是多么好的事。这是应该高兴的,高兴不起来的是市里到县里,县里到镇里,镇里到村里的路。回家过年,从广东至广西一千多公里路都赶到了,就是常常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堵住了,车道窄,兼且是灰尘满天,路面坑坑洼洼犹如战后的伊拉克。四个轮子不好走,两个轮子的摩托车更加难走。在县城赶到村里,简直比爬山还累。爬山还能看到白云蓝天无限风光在险峰,这一趟赶下来却是一身疲惫,满面尘灰。洗澡水都是黑的,这个结果和我在厂里每天干活回来差不多。这是为何?原来这里近年来招商引资开办了几家大企业,而且山里边挖出了各种矿藏。山清水秀之地变成了灰不溜秋的矿区。一座座山被拦腰截断,深挖洞,毁良田,断河流。这是大势所趋,我们毫无怨言,我们担心的是以健康环境为代价的经济发展,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结果。等待有一天采矿的队伍挖尽矿藏一走了之,我们世世代代居住此地的人将如何面对满目疮痍的河山,怎样面对环境恶化的后遗症?去年广西大新那里某个小村庄的事例便是一个样板,矿场撤掉好多年后,村人各种痛苦病症频频出现,医治无望,索赔无门。我个人是极喜欢拍照摄影的,虽然没什么技术,只为玩耍开心。曾经拍过不少照片,也曾汇总成故土风流的照片集子,本来今年欲趁过年闲暇时拍拍绿水青山,却是境况已经别与往日。只得怏怏作罢。更有甚者,那些所谓“清洁乡村美丽家园”的运动,貌似每个村子建一两个垃圾焚烧池,家家发一个垃圾桶了事,而村巷中的卫生状况仍然是不容乐观------污水横流,随手丢弃的垃圾触目可见,看了颇为堵心。
       好多年前有人写过名为《沦陷的故乡》的文章,其实在我看来,真正沦陷的不是故乡,而是人心。故乡是无辜的,人心是不可宽恕的。身处这个号称用三十年时间走完别人两三百年路程的时代,我们只有自求多福。健康环境的概念不应该只是指每个人的生活环境,还应该包括每一个人的精神环境。
      过完一个年,不吐不快,吐了干净。就拉拉扯扯这么一些感想。



2015.03.08/09盆栽菩提于佛山冷眼居
发表于 2015-3-10 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多习俗,你们村儿和我们村儿都是一样的啊。我们队里也杀猪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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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0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实际上有些年俗在农村保留得更好,杀猪、做年糕、包汤圆、闹花灯。。。
不过,这些都在日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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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10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穷人~ 发表于 2015-3-10 20:20
好多习俗,你们村儿和我们村儿都是一样的啊。我们队里也杀猪过年。

这就是莫非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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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10 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穷人~ 发表于 2015-3-10 20:24
实际上有些年俗在农村保留得更好,杀猪、做年糕、包汤圆、闹花灯。。。
不过,这些都在日渐消失。

让它消失吧,反正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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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0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条不紊,文字有民国风味,思想也沉实……怎一个赞自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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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10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浮云如花 发表于 2015-3-10 22:12
有条不紊,文字有民国风味,思想也沉实……怎一个赞自了得?

久不写了,字都暮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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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1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苏紫烟 于 2015-5-6 18:07 编辑

写得真是又流畅又实在,不搞什么花俏的。
一口气读完,身临其境,若有所思啊。
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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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1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盆栽菩提 于 2015-3-10 19:28 编辑


       过了三十岁,看着孩子长高的速度就是一年一个惊喜。跟着就发现,父母更加衰老了。但是家里的活儿一样没少,反而好像还越来越多了。六十多岁的人了,老父亲的脸愈加黝黑,老母亲自从去年夏天里摔一跤之后,行走也是不是很好。二老的习惯依然老样子,总是忙着外边的活儿,家里也没时间收拾一下。看着自己,也要直奔不惑了,头上的白发已经提前超额出现。每一年回家,就像做梦一样。什么是人生如梦?你不年近不惑你是不会明白的。相比之下,那些抢票挤火车漏液排队什么的,一旦放到这样的心境之下,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年也过了,钱也花了,人还在,健健康康的在,这就是好事,这就是幸福,我等小民的幸福。现在回头捡几件事来说说,权以表明自己还是有点小感想的。


接地气的精华文字,有朋友来吃饭,晚上再来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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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1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盆栽菩提 于 2015-3-10 19:28 编辑


       过了三十岁,看着孩子长高的速度就是一年一个惊喜。跟着就发现,父母更加衰老了。但是家里的活儿一样没少,反而好像还越来越多了。六十多岁的人了,老父亲的脸愈加黝黑,老母亲自从去年夏天里摔一跤之后,行走也是不是很好。二老的习惯依然老样子,总是忙着外边的活儿,家里也没时间收拾一下。看着自己,也要直奔不惑了,头上的白发已经提前超额出现。每一年回家,就像做梦一样。什么是人生如梦?你不年近不惑你是不会明白的。相比之下,那些抢票挤火车漏液排队什么的,一旦放到这样的心境之下,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年也过了,钱也花了,人还在,健健康康的在,这就是好事,这就是幸福,我等小民的幸福。现在回头捡几件事来说说,权以表明自己还是有点小感想的。


接地气的精华文字,有朋友来吃饭,晚上再来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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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11 16:0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苏紫烟 发表于 2015-3-11 15:12
写得真是又流畅又实在,不搞什么花俏的。
一口气读完,身临其境,若有所思啊。
顶顶。

闲话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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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11 16:0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望远 发表于 2015-3-11 15:32
本帖最后由 盆栽菩提 于 2015-3-10 19:28 编辑



杨老师好。您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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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1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盆栽菩提 发表于 2015-3-11 16:04
杨老师好。您多批评。

上完图,细读全文,很过瘾,杀猪那段太精彩了过年除吃吃喝喝,拜年送礼收礼把人搞昏了,你们那里还好,温州这边压岁钱小孩都是五六百,我兄妹共五人,儿孙几十口,压岁钱点百元钞都点烦了,不过,我姐和哥的小孩都是搞企业的,送来两万多,送出近万,还余一万,可作今年旅游用,去年暑期去青海,我和妻各给孙女五百生日礼包,今年儿子三口来温过年,妻说各人给孙女一千,我只好照办.现总算暂告一个段落,妻在外甥女鞋企的七八个干儿子干女儿都是鞋企行政技术骨干,大部是四川江西一带打工的白领,拜年才刚开始,不过,论坛总算不太卡了,刚上斑,你一定很忙,望一切顺心,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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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13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望远 发表于 2015-3-11 22:58
上完图,细读全文,很过瘾,杀猪那段太精彩了过年除吃吃喝喝,拜年送礼收礼把人搞昏了,你们那里还好,温州这边 ...

谢谢杨老师关注,打工的生活嘛,年年都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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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3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杀猪分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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