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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倾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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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发现胡子又长出来了
而且嘴巴右侧还有白的
想来我是从右侧
开始老化的
这似乎也合乎常理
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不对称的生活
走路，从右侧走
吃饭，用右手拿筷子
睡觉，头侧向右边
跟乔小慧亲热
我也习惯握住她右侧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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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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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
柳树，榆树
杨树，梧桐
相继落叶
总有风吹来
把它们掺在一起
分不出彼此
在这个北方小城
我熟悉的落叶
也就这几种
落光了叶子的树
形制相似
几近雷同
如同乔小慧
每天对我
说的话一样
起床了，吃饭了，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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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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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乔小慧亲热时
那只猫
眼睛一眨不眨
不知它是不是
把我俩
当成了两只老鼠
它站在窗台上
它行走在沙发上
它盘踞在餐桌上
它伸展开四肢
它卧下来了
它的眼睛
始终一眨不眨
紧紧盯着
好像我们俩
真的
就是两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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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跟我一样懒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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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有点闷热
我只穿了条短裤
啥也不想做
就在沙发上躺着
窗外，有麻雀的叫声
布谷鸟的叫声
喜鹊的叫声
就要麦收了
各种鸟儿多了起来
近四十年过去了
有一种鸟儿
再也没听到过
它们喜欢在麦地里
做窝、下蛋
它们贴着麦浪飞
不肯飞得高再一些
哪怕常常
被乔小慧们捕获
那时侯——
她们可是傲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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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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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中的雨夹雪，到底没有落下来
一伙人如期上坟
七、八年过去了
没人再哭一声
就连摆在坟前的酒
他们也没打开
就连摆在坟前的猪头
他们也提了回去
燃放过的鞭炮
他们把纸屑拢在一起烧成了灰
其后，是一个小时之后
在遗像下饮酒
有人喝多了脸红
有人喝多了脸白
有人喝多了脸黄
有人喝多了，频频去厕所
还有人喝多了
偷偷，跑到镇上
乔小慧的理发店里，理了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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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声控灯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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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早了，傍晚下班回家
走到楼梯口
总要大声“嗨”一下
声控灯应声而亮
上一个楼层
就“嗨”一下
“嗨”过几声之后
就到家了
乔小慧则不然
她喜欢跺脚
用力跺一下脚
灯也亮
可我总觉得
那样子，灯亮得很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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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乔小慧点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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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艘铁壳船泊在二号码头
细小的浪
正一点点
舔食船舷上的锈
一个女人驱动铲车
反复装填什么
卸下什么
高高悬挂的灯
三三两两
亮了起来
河里的涛声
一会儿高亢
一会儿低沉
那时
我刚启开一瓶酒
点了两道菜
其中
就有她最爱的清炒茭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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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怎么醒来，天就是怎么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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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转过头去往窗外看
看着，看着，脖子酸了
有形之物
渐渐恢复了形状
我也续上了四肢
可以下地
可以走动
可以到盥洗室
冲一冲昨夜跟小乔小慧
一起积聚的汗渍
可以点着一支烟
慢慢抽完
最终捻灭
待一缕青烟散尽
还可以趴在窗台上
看楼下的小叶榕
花开了一树，花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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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烟草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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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不是花生米
不然，你可以
把它抛进嘴里
烟就是烟
你只能
把它放进嘴里
送进嘴里
甚至捅进嘴里
你还转动它
让唾液濡湿过滤嘴
然后
你才啪嗒一声
把它点着
接下来的
就不用操心了
这枝烟
自会把自个燃尽
乔小慧总是等我
把烟蒂丢掉
才过来跟我亲热
她说她喜欢
烟草的余味
那让她感到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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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慧登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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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下，乔小慧就伸开双臂，作飞翔的样子
中途停下来拍照，她又作飞翔的样子
到山顶了，乔小慧反到不飞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白我一眼
到了，还飞什么飞，累不累呀
那时，夕光正好——
乔小慧坐在石凳上，等我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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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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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乔小慧轻一下重一下，
敲击着墙壁。
墙那面的男女，
好像有意应和着节拍，
做做停停。
还不时说些什么，
听不清。
有一句听清了，
男人在骂他妈的。
乔小慧笑出声来，
他妈的，他妈的。
雨下了一夜，
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玻璃窗子
快被砸出坑来了吧？
我躺在她身边，一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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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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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雪薄薄的，
堆不起个雪人。
乔小慧在地上，
画了一只大眼睛，
又戳出一个瞳仁。
你快把她弄瞎了！
乔小慧回过头，
笑嘻嘻的——
我画的就是瞎子，
你还没看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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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两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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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进香回来
天色已晚
在公交车站
侯车时
看到一算命瞎子
正在收摊
乔小慧
眼睛一亮
拉着我的手
央求道
咱们再求个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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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鹭单腿立在电线杆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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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一只白鹭单腿
立在电线杆顶上
在黄河滩
除了白云和太阳
就它站得高了
从渤海湾吹来的风
不时撩起它的羽毛
它站在那里
那个高度的风都是它的
不像我们
风从车窗吹进来
经过司机的脸
我的脸
最后才抵达
蜷在后座的乔小慧
她拢了拢头发
忽然直起身
那只大鸟真的是白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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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乔小慧夜游鹳山、富春江、新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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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开过，鹳山上的空气，变稀薄了
乔小慧走着走着，就成了鱼
山下的富春江
一点、一点，浮起来
只是到了晚上
它才突破局限
只是到了晚上
它才向这一男一女，坦白
“在过去的四分钟里
我跟过去的我相遇”
“我太美了
以至于无人能认识我的好”
他们已忘了
刚刚渡过的河流
他们还记得
让幽暗的河水，在尾鳍上闪耀出来
江面上，渡轮来来往往
富阳的所罗门王
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载给了城区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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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雷音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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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寺门，乔小慧就搂住我，
把嘴凑上来。
亲一下！
不好吧？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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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废话！我不管，就要亲！
将来哪一天，
我会来这里出家的，
法号我都想好了，就叫慧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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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一下！你可以记录在案：
某年某月，
某时某分，
与慧春尼亲嘴于大雷音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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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窗子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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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来，吓了一跳——
玻璃窗上贴着一张脸。
我以手作枪瞄准，
她咯咯笑起来。
她这样看了多久了？
她发现了什么？
乔小慧推门进来，
我一把拧住了她。
狗特务，看啥看？
发现啥了？
啥也没发现，
就是好玩。
你一个人在屋里，
就像显微镜下的鞭毛虫，
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可笑极了！
放开，混蛋，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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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叶赛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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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对面是拆了半边的楼房
三楼的一面墙上
挂着一个小镜子
一个方便袋
一件旧衣裳
一张电影海报
画中的比基尼女郎
身材惹火
乔小慧说
那姑娘就是她
囚禁她的那家人
已不知去向
可给人的感觉
那里随时
都还有事情发生
仿佛一场隐秘的电影
正被下午四时的阳光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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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后面的乔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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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镜子举到
胸前
成像之后
镜子
或镜中
映出的事物
成为她的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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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镜子举到
头前
成像之后
镜子
或镜中
映出的事物
成为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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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乔小慧讲能仁寺的由来》
．
正午的天空，洒下万千交配的虫子
慧贤手托罗盘
在小山包上游走
时不时收住脚步
玻璃蒙子上的反光
细若游丝
在一坳处
罗盘剧烈晃动起来
她手搭凉蓬
但见群山合抱
一道阳光破云而出
直指脚下
就这儿了！
那时，草丛中
有一条蜥蜴，正抬起头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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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我都比她醒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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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它们的叫声。每天早上，都会聚在阳台上叫。
我看不见它们的样子，但能想像得出，
它们跳来来跳去，啄来啄去。
阳台上有吃的么？
乔小慧有时会端着碗到阳台上去，
一边吃，一边侍弄她的花。
这好像解释不通。
她来之前，它们也是这样子。好多年了，都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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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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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热醒了。我起身下床，打开空调。
乔小慧还在睡，身上有汗，
轻轻打着鼾。
黑暗中，这是惟一明亮的事物。
我挨着她，重新躺下。
她翻了个身，
一条腿搭在我身上，
鼾声也停了。
她的呼吸，听起来也很明亮。
我把她揽进怀里，
闭上了眼睛。
眼前仍然明晃晃的。
那是去年的一个晚上，
在茶桐的小镇，她赤着身子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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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乔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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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抱住，让骨头释放，细细的闪电，轻微的雷鸣
你说疼，这就对了
你说喘不过气来，这就对了
你说害怕，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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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的胸腔刚好容得下，你这小小的奴隶制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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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四下里都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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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了
山已经不能
成其为山。
一道闪电炸响
最先看到的
是清凉寺的大门
其次才是
乔小慧的脸
白得几乎
让我不敢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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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阳光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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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乔小慧说洗衣机停了，把衣服晾出去。
抽完几支烟，洗衣机果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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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裤子、胸罩，满满一筐，都是她的。
就是它们包裹着，我喜欢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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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分类，挂在晾衣绳上。
裙子是裙子，裤子是裤子，胸罩是胸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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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时的阳光照着它们，很好看，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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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乔小慧骂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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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我在电脑上跟人骂架，
乔小慧还在睡觉。
快结束的时候，
她醒了，
一骨碌坐起来，
大爷，来支烟抽。
我抛给她。
她自个点着，
床头就有打火机。
你刚才在做啥？
她吐了个烟圈。
跟人骂架。
跟什么人骂架？
女人！
战况如何？
骂不过人家。
你怎么不叫醒我？
让开！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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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赤着身子坐下
回过头，你跟那女人有一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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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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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看到乔小慧就着灯，
在剪指甲。
一小撮剪掉的指甲，
放在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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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么不睡？
做恶梦了，醒了。
干么这时候剪指甲？
想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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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也不抬，继续剪她的指甲。
隔了一会儿，
她用手在我脸上
重重地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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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我试试剪得整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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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福州开始下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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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福州，就开始下雨。到了南平雨还在下
接下来，要赶往建瓯县城
那里是否下雨，没法预见
我能认定的只有车窗外的雨
车窗上的雨，被雨刮器粉碎的雨
以及一辆辆急驶而过的大货车
我看到有石头掉下来了
我看到有圆木掉下来了
我看到车厢在解体
我看到破碎的车头载着乔小慧，在雨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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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的激情戏一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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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什么也没干
只是骑着马
跟乔小慧一起
在大漠里跑
一会儿
掀起一溜烟
一会儿
掀起一溜烟
黄昏时分
我们勒住马
并肩站在山头上
蒙古人的夕阳
回回的夕阳
正交替着
滚下山
还真没看出
谁比谁更大、更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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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架飞机就快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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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上空，两架飞机，就快撞上了
我指给乔小慧看，她一脸不屑
高度不一样，肯定撞不上
真的快撞上了，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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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被她拖着
在一个又一个小巷子里转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我，仍不时把头转向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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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麻行码头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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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焦的秋刀鱼有恋人的体香
此前饮下的
只是一盏盏空杯
一阵阵江风
来，来，来
乔，小，慧
给哥满上，全都满上
我要摇晃着站起来
重新打量一下
“突突突”的运沙船
掀起的浪花
我要重新数一数
今晚一起喝酒的
是不是真的
只有二十四人
我还要挨个敬酒
顺便让每个人
都描述一下江心屿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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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足足亮了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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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前
看到骑自行车的女人
急冲冲往家赶的样子
我居然有了反应
在建设路、太白路交叉口
她们停住了
有的从车鞍子上下来
有的叉着大腿
以脚拄地
她们的脚趾好像汗津津的
真该感谢那排红灯
恰当其时地亮了
我才发觉这些女人也很可爱
说起来这是
七个月前的事了
那时我刚送乔小慧到车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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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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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时，乔小慧发来信息，内容是什么记不清了
六点起床，回复，说了什么记不清了
十时许，喝干最后一口茶
用什么茶叶泡的，记不清了
而后，起身，锁门，门有没有锁上，记不清了
而后，下楼，过马路
没走斑马线，被女交警呵斥
抱歉地笑笑
她多大年纪，长得是不是漂亮，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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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线就在身后，黑一道，白一道，反射着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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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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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玻璃鱼缸里，游来游去，如入无人之境，如入无我之境。
可是乔小慧说，它们都长着一张悲伤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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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过一只蝈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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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过一只蝈蝈伏在长江边的一茎豆叶上
产下苍白的斑点
这是它的孩子,它们将会在秋天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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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山脚下大片大片的田野都将是它们的
当一阵晚风吹过
叫得最响，叫得最好听的就是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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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晚上
乔小慧应该又一次蜷缩在一辆返程的列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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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慧的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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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是一列火车中的餐车
你说我有小小的厨房
猛烈的炉火
你说我会
砍，切，刮，削
煎，炒，烹，炸
你说所有的餐桌都是你的
而你，只在
一张餐桌后坐着
翻翻报纸，玩玩手机
或者，看看窗外
飞掠而过的
平原，河流，山峦，草原
你说这些食材
你都想亲手取来给我
你说就这样
一直奔驰下去多好
这个星球上的铁轨
每一寸都在等我们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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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号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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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山上，已没有信号发出。而灯塔，还是灯塔的模样
过一会儿，城区的灯火就该亮起来了
乔小慧就在某一片灯光的核心
过一会儿，她就该踮起脚，振动翅膀，撒出鳞粉
可她始终没有起飞
此时，我就站灯塔下面，跟它一样，也发不出什么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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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拆散的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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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慧脱掉衣服，然后拆下眼睛，嘴巴，乳房，大腿，骨头
她总是以这样的零碎，来爱我
而我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
把它们一一捡拾起来
归位，复原，再拧紧发条
同时我也知道：一旦完成了这一连串动作，她就不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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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时间！我又听到了它们的滴嗒声。毫无疑问是她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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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游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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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那是大前年十一月的最后几天
天黑后，他和乔小慧就到儿童游艺场转一转
骑一骑旋转木马，坐一坐过山车、小火车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人，挤在孩子们中间
放肆地大叫，大笑——
有时，也面面相觑，陷入突然的沉默
“嗨，小老头”
“嗨，小东西”
他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
到最后，他们往往吃着棉花糖离开，孩子似地拖着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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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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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乔小慧神神秘秘地说
屋里进来老鼠了
可我一直没看见
起夜时
也从没碰到过
但我确实
闻到了某种味道
买来鼠药
放在沙发、柜子、床底下
十多天过去了
那种味道还在
而且越来越明显
每一天
我都在其中醒来
每一天
我都在其中
长出粗硬的胡子
每一天
我都跟乔小慧
在那种味道里做爱
有时正做着
她会突然冒出一句
你说那只老鼠是不是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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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乔小慧夜游鹳山、富春江、新沙岛》
.
油菜花开过，鹳山上的空气，变稀薄了
乔小慧走着走着，就成了鱼
山下的富春江
一点、一点，浮起来
只是到了晚上
它才突破局限
只是到了晚上
它才向这一男一女，坦白
“在过去的四分钟里
我跟过去的我相遇”
“我太美了
以至于无人能认识我的好”
他们已忘了
刚刚渡过的河流
他们还记得
让幽暗的河水，在尾鳍上闪耀出来
江面上，渡轮来来往往
富阳的所罗门王
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载给了城区的灯火
.
《滚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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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倒进去开水
玻璃杯子
“叭”的一下
底掉了
乔小慧手一松
不再是
杯子的东西
也碎了
我归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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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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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戒了十天的酒，这几天又喝得天昏地暗
昨晚我一个人在火车上喝了七两白酒
喝多了把别人行李箱拿错了
还好及时发现
还有啥状况？
我带白酒安检没被发现，高度的不让带
属于易燃品，怕当汽油用
我喝酒很安静，没状况
脸红没？
红了，头也晕了
晕了之后做啥了？
安安静静乘上地铁回家
没啥故事
想要故事都难，你又不在
我喝了酒一般是去睡觉
乱了酒代价很大
一个人呆着最好
一个人喝酒喝有意思么？
我经常一个人喝酒
我在飞机上还喝酒
飞机上也喝啊？
大巴上也喝
一次在小船上漂流喝高了，结果睡着了
坐在山顶的制高点俯视群山喝酒
感觉不错
偶然遇到陌生的登山者
我就请他们喝一杯
你真的这样喝过么？
各种各样的状态都喝了
我还对着大海喝
你很牛逼！
坐在马桶上喝过没有？
没有，我在浴室喝过
边洗边喝？洗完再喝？还是边搓边喝？
洗完澡穿上浴衣
边看演出边喝
你很牛逼！
搂着女人喝过没有？
一次在一个风景区，
有个女孩子把我带的酒全喝了
结果她醉了
我费了很大劲
才把她带到公园管理处交给管理人员
那女子为啥喝你的酒？
我叫一声她就过来喝了
因为我很面善，她有安全感
她受了打击
所以喝起来没完，酒量又不大
我没有搂她，直除了好酒我没别的毛病。你很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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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后面的乔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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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镜子举到
胸前
成像之后
镜子
或镜中
映出的事物
成为她的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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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镜子举到
头前
成像之后
镜子
或镜中
映出的事物
成为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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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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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总是喊我去爬大隅山
山里总有可以当床的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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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在枝头，我们躺在石板上
看一会儿天，做一会儿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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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遇到蜜蜂
营营嗡嗡的，挥之不去
.
有时，还会遇到游人
我们来不及穿衣服，就跑了
.
更多的时候，他穿好了衣服
我还不愿意穿呢
.
我们溜溜达达下山
他跑一阵儿，我追一阵儿
.
真想再看看山里的云
它们白的就像白日里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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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它们飘过来
把我们罩在巨大的阴影里
.
那时，我们往往一言不发
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
下个月，你也来吧
我想我还能找见那些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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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前面，牵着我的手
你要把我拖上山去
.
中途，我要歇上几歇
你要蹲下来，给我捏捏脚
.
我还能认得那些石头么
它们好像长得都一样
.
好久没爬大隅山了
我还能认得进山的路么
.
算了，你还是别来了
我怕你进山，就出不来了
.
你看，这样多好
每天半夜给你打个电话
.
你看，这样多好
每天半夜给你讲个情爱故事
.
现在，我的乳房发涨
我能听见，乳汁在流淌
.
一点了呐，你还在么，老家伙
一点了呐，你快睡吧
.
明天早上，别忘了照照镜子
你看，你的眼袋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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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色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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