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庄晓明 于 2015-4-8 14:55 编辑
一则从未来时间中传递来的好消息。公元二十二世纪的一个日子,中国的三位月球探险爱好者在月球中部的荒漠深处,掘出一块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明显地可以看出与甲骨文的亲缘关系。闻讯赶来的专家学者们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考证出,石碑是嫦娥所立,是留给期待的羿的标志。虽然碑文中有关嫦娥与羿的家庭纠葛及细节的缺乏,给大众的窥探欲留下了无限遗憾,但于专家学者们,尤其政治家们来说,这些文字已经足够了,足以作为他们事业的一个划时代的开始。政府发言人更是在新闻发布会上明确指出,在日趋激烈的月球宗主权的争吵中,这块碑文无疑是一枚具有决定性的筹码。但我认为,对于穿越了如此漫长时间的碑文而言,这些终究只是过眼烟云。我且从中选出部分文字,贴于网上,以飨那些有着精致趣味的读者: …… 终于守到黄昏,我服下那副灵药,慌乱中,竟未及品味。羿还在荒野游荡,沉溺于失去目标的空虚。给他的最后一锅粥,炉上沸着气泡,熬着喘息不已的时间。当黄昏燃烧的灰烬,与窗口蒸发的水气瑟瑟应和时,我的身体开始失重,而视线不自觉地仰起。 西天的霞色,尚余一息,整部的天空,显示出蓝宝石的光辉,神秘,宁静,似乎时间正从这一刻开始。而一轮圆月东方悄然而生,盘桓于门前桂树的枝桠,似在守候一个约定。犹豫了片刻,我试着脚尖轻轻一弹,身体居然离开了泥土,像一片鸽子的羽毛,略带回旋的风中轻盈浮起——对未知的担忧,恐惧,亦随之一扫而净。是的,我终于挣脱了炎热的时间,令女性烦恼不已的皱纹,及衰老的来临。 衣裙上的灰尘抖落干净,替代以夕光的闪烁,仿佛一种清凉的火焰,燃烧着肉体的成分,并助推我不断上升。裙带飘忽着,掠过门前那棵高大的桂树,使它的枝叶,与无数盘桓其间的青葱岁月,发出轻微的叹息。 故园在远去,随上升的距离,渐与大地的绿意融为蒙蒙一片。那曾居住无数爱的时光的小茅屋,则缩小为一点黄斑,仿佛随时会被偶然的力量抹去。想起羿,我一阵心酸,昔日的情爱,争吵,猜疑,本想以自己的辞别作一个了结,不料藕断而丝连着,随往另一世界。羿那十个太阳一般围着大地,炙烤着我的爱从未消失,只是由于我的难以承受,转而折磨他自己。我能感到羿的干旱,荒瘠,但我太脆弱了,没有能力理解,并包容这一片时而风暴骤起的炎热世界。即使此时,我仍担心他的箭矢,那非凡的人间之力。我的衣裙,须尽快升入半空的云翳。 恍惚中,不觉进入一片霜白的空间,有着前世或来生的澄澈。是月光,从它的峰巅倾泻下来了,沁凉沁凉的,仿佛自儿时井床的漫溢。我不由俯首故园,那下泻的月光,却由于无数微尘的折射,由澄澈化为雾蒙蒙的暧昧,迷离。惟自己孤单的身影,如一条幽幽隧道,半空引下,固执地潜入月雾隐匿的人间。羿是再也见不到我了,缺失的伤感,却又无由排遣地缠萦,单薄的躯体枯叶一般,天风中徘徊,盘旋,往昔人间的生活场景,月光之屏历历闪现。 但我没有返程的药,且上升的途中,如果药效到时,我便会失控的流星一般坠入虚无。天风中的一个翻身之后,我整理好凌乱的裙带,以一种孤寂而美丽的姿势,继续上升。过去的一切再也不会回来了。 由大地的炎热,进入高空的清寒,飘忽的衣裙,显得影子似的薄单,只适宜与寂寞蹁跹,与月光中的云片相斗婵娟。我不禁咳嗽两声,但声音随即被虚空吸收,没有一丝回声。深蓝的天壁,永那么遥远,消解着所有抵达的努力。惟一轮明月,上方愈来愈大,似广博的天宇属于我的惟一。然而,它已非人间远视时的纯粹,银色的闪耀中,正现出愈来愈多的纹络,阴影。而下方,远离的故园,却渐由月雾中蜕出,一圆纯净的蓝色,美丽的令人欲泪。 剧烈的颠晃,提醒药力已到末期,空气愈加稀薄。我冷静地摆动裙带,以控制上升的方位,荒漠,石头,干涸的河床……月亮的纹络里逐次呈现,直至完全排斥了银色的光晕。药力失效的一瞬,我终于着陆,但没有期待的惊喜,就像惊梦后的一睁眼,梦中的方位,被另一世界作了修正, 我的躯体,又恢复了重量,但已属于月球的引力。触目所见,是无边的荒凉,但似乎并不陌生——或许,这就是世界的本质。新的一页空白中,我将按自己的意愿,种植所向往的色彩,自然,少不了一株桂树,如昔日的位置。它的荫凉下,我将伫望那颗遥远的有着梦幻一般蓝色的星球,好像从未离开与羿相伴的岁月,抱怨着:怎么这么久了,他还狩猎未归! …… 我为朋友们所节选的嫦娥碑文,到这儿结束。至于碑文所记述的嫦娥如何面对新的生存的挑战,羿有没有设法追随过来,以及他们最终又如何选择了星宇间的下一个去向,有兴趣的读者不妨登陆未来网站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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