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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新小说 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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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6 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庄晓明 于 2015-5-6 14:44 编辑




        陈列于中华博物馆醒目位置的这几片至今无人能解的甲骨文,是公元1966年红卫兵荒唐的全国性掘墓运动的喜剧性发现。发现地点可能是在商丘以北再北一些的一面目模糊的远古墓群,由于被视为封建余孽,而为红卫兵迅速且彻底地推平,以至于众所周知的改革开放以后,这儿非常顺利地覆盖上了一座大型娱乐场。一切均已无法考证,但这几片龟甲无可置疑的遥远时间,上面的文字所象征的古老文明,还是使它的后代充满了骄傲与敬畏。博物馆的讲解员挂着一脸的宿命对我们说到,当时,亢奋的红卫兵小将们正怀着宏大超远的天下理想,对这几片从墓墟中蹦出的龟甲毫不在意,踢之一边,却偏遇小将中有历史常识的好事者,怀了某种心机捡起,直奔郭沫若先生的府邸。郭老以他的特有的热情拥抱了这位小将与龟甲。三年后,郭老又把这几片清洗干净,排列有序的龟甲交给了博物馆,但奇怪的是,渊博的诗人竟没有相应的研究成果。据当时的接收人员回忆说,郭老呈出龟甲时,面色灰然,有如一场大火之后的废墟。
        一切似乎都已过去。但此后不久,一场文化界内部热闹非常的事件,引起了我的注意:郭沫若遗产委员会在整理郭老浩瀚的藏书时,偶然地在《女神》(创造社丛书,1921年8月第1版)的书页间,发现了郭老的一篇从未面世的文稿,字迹狂放如燃烧,是郭老状态最佳时的风格。文稿的题目为《伏羲自传》。虽然专家已考证出郭老所用的纸页,为文革期间所出,但由于种种存疑与争议,这篇文稿未能收入正在增补中的《郭沫若全集》。然而,我却灵光一闪地联想到博物馆的那几片至今无人能解的龟甲,它是否就是那几片龟甲上文字的今译或再创呢?如果是,又是什么心事使得郭老一直没有发表这篇文稿?而将龟甲呈博物馆时,又面色灰然呢?现征得有关人士同意,将这篇文章发布于网上,或有读者能从中寻得某些启发。自传内容如下:
     我,伏羲,网罟与瑟的发明者,以八卦勘测风水与世界本质的先行者,由于幸运地相遇了那棵巨树——人们以为的天梯,而被推入神的行列。
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神,正如我从未认为那棵巨树是天梯——因为它并未连接上天,并且眼下正在凋零,枯萎,呈现着老年的所有特征。我于不知不觉间慵懒下去,甚至懒得挥一下手臂,赶走饭碗上的一只卖弄技巧的苍蝇。我终日这般呆呆地坐着,不知所适。然而,我那颗为老年所包裹的心,并未完全死寂,它仍不时地怀念那些激情飞扬的岁月,以及那个神奇的时刻。
       其实,我相信,每个人都曾拥有过这样神奇而短暂的时刻,只是由于他们沉沦于外界的喧嚣,而忽略了过去。那些日子,我的血液中回旋着一种欲爆炸的亢奋,为了逃避它,我只得每日疯狂地奔跑,向着无边无际的荒野。那天,也不知奔跑到了什么时候,当回顾来路时,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而一轮金日正对着头顶,似乎不再移动,只是轮盘一般旋转着火焰——我竟然无意中闯入了世界的中心,并感到身体失却着重量,飘飘欲升。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棵巨树,立于黑水与青水之间。九座连绵的山峦展开屏风,将它围成某种轴心,直插云的高度,并伞状撑开蓬蓬绿荫,与云层相互浸染。乘着因身体的失重而上浮的惯性,我轻易地攀入那半空的世界——虽不是天国,但我相信天国的纯净亦应如此。大地布满灰尘的阳光,又回到世纪初创的澄鲜,且因近乎透明的树叶的过滤或折射,化为无数绿晕,水母一般浮游于周围。上空燃烧的一轮金日,丝毫不损星辰的闪耀,且与这闪耀有着一种奇妙的节律呼应。天空如此晶蓝,更给视线一种错觉,似乎缀于它上面的日与星辰,皆伸手可及。
       当行动的激情停顿时,我感到了一丝疲惫。上升的惯性已去,我的躯体也开始恢复重量——我终究是一个凡人,无法永久地拥有那个神奇的时刻。但我仍留恋它的余绪,决定居住一些日子。
       这儿的日子与时间,属于另一种计算方式。树冠上空的金日,不再升起,下行,复升起,真正成为万物的轴心。蓝天的磨盘上,月与星辰的闪烁,不停地漏下纯银的光线。我选一熟悉星座作为标志——当它旋转一圈,回到原初位置,便是度过一天的时间。困乏袭来时,我随意隐入树荫深处——浓绿的世界与果实,密密地护围着我,我睡的如婴儿般的甜蜜。
       每一次的睁开眼睛,都是一次新生,世界童趣盎然。如儿时的游戏,我决定探索这半空的世界:从枝桠间开始,这里很稳实,然后向上,当攀援到一定距离,柔性的树枝便开始摇晃——天风拂过,人若水中起伏的惬意。当攀至树枝顶部,最柔嫩的位置,我不禁闭了眼,任由幻觉将我嫁入新芽的拔节——但这时,树枝却善意地弯下,将我送至下一枝桠间,再舒欠着回到空虚了片刻的坐标。每攀一轮树枝,我便增强一种惯性——在这惯性的推动中,我隐隐感到了一种无限。当我攀完最后一根树枝,实际上是以自己轮转的时间,占领了巨树蓊郁的空间。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又坐在我的破败的茅屋前,但大地已流布我是一个登天的人,人们敬畏我,敬畏那棵他们认为通天的巨树,却无一人愿意或敢于攀登。在那青色的云层,巨雷的轰鸣不时滚过,闪电击落着鹰隼的轨迹。现在,我甚至不可思议自己当初的所为。我的躯体不仅完全恢复了重量,而且日趋沉重,衰颓下去。我仍每日摆弄八卦,聊以度日,但我所预测的命运,总是充满了悲观与沮丧,我无法为地面的爬行者占卜到意义。人们对待我的目光,也渐渐疏远起来。
       我门庭冷落,寂寞日深,惟每天遥望那棵巨树,那儿,它与云层的边缘,不时地有火星飞溅……这并非暮年的幻觉。直到入冬的一天,一个深不见底的坠落,将我从沉酣中惊醒,发现那半空的青色已然散尽。然而,那些昔日攀援的轨迹,却由此而清晰地呈现:或若长剑,坚定地直指苍冥;或螺旋着上升,又某处空间中断成悬崖的静默;或一枝在另一枝上嫁接,作一种超越的造型……我坐在我的衰老里,辨析着这些半空枯枝,或许,它们就是那首终极之诗。


发表于 2015-5-9 15: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庄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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