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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走单骑之滇西2015（组诗节选）
◎在瑞丽
夜里睡不着起来喝水，透过灯火
想念凤尾竹下，夜游的牛群
安静中有蚊子越过思维
这帮嗜血的小家伙，让人既爱又恨
夏天让一切变得燥热和苦闷
连窗帘，都渗出了汗粒
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不在自己
而在一种虚无
远方的天空没有街道
人群骑着云朵
看上去，碌碌无为
一寨两国不是个好去处
傲慢的人群，到处都是
他们要蝴蝶停下，要花朵无数次清洗
放浪形骸的人们哦，心中
既不落尘埃，何来舍弃？
◎那道坎
这时节，河流都在想念雨水——
那些，在蚂蚁窝旁筑房子的人们，如久病不愈
他们浑身滴水，牵着骡马，打着灯笼
沿风声层层进退
远处的蜻蜓，会唱死亡的歌
关键还是夜色，剥了一层，又一层
虫子的叫声直让人犯困
◎下不完的雨
妹妹，你还在炊烟串起来的雨滴上
绣夜色吗
眼前的大青树，蕴含了丛林里雨季一般的苦闷
片片花瓣落下的时候
那一袅风，已围上了辽阔的目的地
妹妹，叶子上到处都是生命的纹路和云端
被你掰成两半的命运
有一半，溃败了
◎背枪的孩子
我见到的孩子都这么大，他们还在牧羊的阶段
他们将手中的牧鞭变成了枪，将心中的信念变成了子弹
太阳从远方的山头走过，留下一簇火
羊群在火中奔跑
草地像极软极软的船
◎中午时分
一
天空又下起了雨
雨很大，她放下手中的孩子，去收衣服
衣服像一些埋在土地下面的名字
沉重得沾满了雨水
二
她不能独自享受汗粒、悬崖边上的风和热的气流
炮声轰轰时刻她有过短暂的抽搐
她的手中握不着什么
连孩子的肌肤，都变得冰冷
三
脚下的草都是刺刀
深深地刺进肉里
阳光漏下来时，她找到缝隙，疯狂出手了
跨过悬崖
她把孩子，扔进云层
四
石头像一个沉重的包袱
在脚下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她已经想不起任何
也折腾不起任何
跑过国界的狗，跟了她两天两夜
没人时狗眼对着人眼
她流泪时狗也跟着流泪
五
现在，狗已经啃着别人扔下的骨头
摇着尾巴躲进屋里
而她手中的包子就像盛开的花朵
上面沾满了露水
六
看不见的血水在山头流淌
湮灭的叶子，灵魂如沉渣浮起
枪声嘶哑时
美丽似乎很近，却又握不着
她提着石头，狠狠滚下山坡
◎一杯酒
这已经不是一杯完整的酒了
有一半，已经倒进黑夜
风将灯光扯成了一根不规则的长条
酒杯子里面，落满了灰尘
◎黑山门抗日遗址
我去石头洼子里找影子，满洼子里都是失血的灵魂
跑着的、走着的
醒着的、睡着的
跑着的拉着走着的
醒着的扯着睡着的
◎难民营
车子开过的时候，孩子有些惊慌失措
一直躲到大树后面，才又悄悄伸出头来
他的眼睛里，有一只面包
上面涂满阳光，和生硬的微笑
◎界碑
越过界碑就是炮火连天的地界
我们不能惊飞蝴蝶，这美丽的天使，站在烟熏过的枝头
它的翅膀，拼命托住我的眼泪
山间小路陡得刚好留下我的脚步
看不到雨水结束，走不到窝棚尽头
越界的人看着停下脚步的人
落荒而逃之夜
山火在消弭
叶子变得越来越硬
◎炮火下的村庄
失眠只是暂时的，而风声却越来越强盛
大青树飞过一群白鹭——
绝美的画面，让我陶醉
云朵漫过花朵，叶子遮住虫子
身背枪支的兄弟，还在守夜么？
因为死亡，我将与你，惺惺相惜
◎丛林
潮湿的味道是逃不掉的
没有谁，能在野草中，全身而退
忘掉雨水，忘掉戾气、忘掉房子里面想你的人
秃鹰，在悬崖边上借风而飞
◎享受黑夜
云朵很白，河流很静
只有我的兄弟，爬在散兵坑里
用炮弹皮，反复刻着故人
刀子所划之处
都是有血有肉的灵魂
露水打湿了头发
而夜色，黑得很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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