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她们

哑然

     ◎她们
不记得了。是一个暑假
漫长而炎热。踢毽子、跳
方格——然后一起过家家
那年，我七岁，小学一年级
坏透了，喜欢欺负和我一起玩的人
以及她们：我的老师
我的母亲、我的同桌小娟
尤其是小娟，我讨厌她管我
讨厌她给老师打小报告
七岁，我回到乡下读了半年书
拉肚子、发烧、下水摸鱼被姥姥
狠狠地打。她说，六十年代
我的舅舅就是这么死的
回到城里，第一封信写给姥姥
她给我缝一件黑色的棉袄
碎碎的小花，可是我说，我不是女孩
我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
不能和母亲一起去女浴室洗澡
不能和其他孩子一起抢玩具、玩火车、堆泥巴
我感觉自己长大了
可以像一个男人一样吸烟
喝酒、找女朋友、然后和自己的死党
出没于灯红酒绿的闹市区
于是，我的第一封情书投给了梅
短头发、瓜子脸、双眼皮。她
喜欢骑自行车上下学
路途经过一家“永和”烧饼店
左侧，一直没有拆的花池停靠在我家的楼前
于是，我和梅做了邻居
她母亲从她的书包里找出我写的情书
狠狠骂了梅。一年后，
梅转学了，那年我上初三。
高中，同桌也是个女的
不漂亮，从河南来的。我们都说她是
不干净的“柴火妞”。我们看不起她
鄙视她，不和她说话。其中，也包括我。
2000年的春天，我们一起去郊游
她骑着黑色自行车，穿着一双灰色的皮鞋
我们这些男人，哎！都跑不过她
摆火堆、架炉灶、我们都是白痴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们都知道
就是不想说。高三，她去精神病院看她妈
被一辆东风卡车撞伤了头部
我们都去了，看着她，一直看
医生说，她变成了植物人
像花盆里的植物，只会喘息
不能说话
LILY，认识她只用了一分钟。
黄头发，很时髦的样子。手里拿着
黑色皮包。我见她，喊她“lily”
其实大家都这样叫她。我们互发短信
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一直称呼她lily
但她没有告诉过真实的名字
在我面前，她似乎没有想要暴露身份
红色的短裤，很性感
在公园的长凳上，她向我倾诉她的爱情
她不停地往脸上打粉饼
雪花般的脸蛋，可是她与好多男人
上过床。虽然她不会亲口告诉我
但我相信我的直觉和判断
于是，在一个凉爽的秋季，我和她
失去了联系
以后，听朋友说，一个叫王翠花的女人
被公安局抓获了。自从1998年
到2002年期间，她一共拐卖了34个婴儿
听说她的模样很像lily
还有一个女孩，我忘记了她的名字
她和我有过一面之缘
最后一次见到她，在明星电影院的楼顶
她从上面跳了下来
摔在距离水果摊3米的地方
口袋里装着一封遗书，写给一个叫“楠”的人
据说，她好像没有死
现在一直在国外，学习绘画和雕塑
我很想念她们
真的很希望某一天在拐角处能遇到：
小娟、梅、“柴火妞”、lily和那个
曾经在电影院门口殉情的女孩……
      2004-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