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读诗】卡瓦菲斯《一个老人》

墨指含香

一个老人

在咖啡店喧闹的角落，一个老人

独自坐着，头低垂在桌上，

一张报纸摊在面前。

他在老年那可悲的陈腐中想到

当年拥有力量、口才和外表时

他享受的东西是何等少。

他知道自己老得很了：他能看到、感到。

然而却好像他昨天还是年轻人似的。

间隔是如此短暂、如此的短暂。

他想到“谨慎”，它怎样愚弄他；

他怎样总是相信——真是疯了——

那个骗子，他说什么：“明天你还有很多时间。”

他想到冲动受约束，快乐

被他糟蹋了。他失去的每一个机会

现在都取笑起他那毫无意义的谨慎。

但是太多的思考和回忆

使这个老人晕眩。他睡着了，

他的头伏在咖啡桌上。

卡瓦菲斯（C.P.Cavafy,1863-1933），希腊现代诗人，生于埃及亚历山大，少年时代曾在英国待过七年，后来除若干次出国旅行和治病外，他都生活在亚历山大。

　　卡瓦菲斯是希腊最重要的现代诗人，也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其诗风简约，集客观性、戏剧性和教谕性于一身。奥登、蒙塔莱、塞弗里斯、埃利蒂斯、米沃什和布罗茨基等众多现代诗人，都对他推崇备至。

卡瓦菲斯的出现使希腊诗人难以逃避他的影响。塞菲里斯就非常推崇卡瓦菲斯。读过塞菲里斯的作品的读者，不难发现他在某些方面（例如对于历史神话的偏好，简洁流畅的语言等）跟卡瓦菲斯是很接近的。但是卡瓦菲斯同时又是不可模仿的，即使是通过翻译也仍能感到，他那种略带怀疑若即若离同时又平静如清晨的淡泊的月光的语调，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墨指含香

实际上，促使我到处找卡瓦菲斯诗集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另一首诗《一个老人》，在《城市》之后读到，与《城市》一样，它一下子击中我。
我想象，应当是在一个下午，在咖啡店喧闹角落里有一个老人，他独自坐着，面前摊着一张报纸，他想起：

当年拥有力量、口才和外表时
他享受的东西是何等少。

他觉得仿佛在昨天，“相隔这么短，这么短”的昨天，他好像还是年轻人。

他想到谨慎怎样愚弄他：
他怎样总是相信——真是疯了——
那个骗子，它说什么：“明天你还有很多时间。”

他想到被约束的冲动，被他
牺牲了的快乐。他失去的每一个机会
现在都取笑起他那毫无意义的小心。

假如诗只是到此结束，那也只是一个老人对过往的回忆与反思，感叹时光飞逝，错失的机会永不回来。别的人写，也许也是这样的思绪。但诗仍有最后一幕：

但是太多的思考和回忆
使这个老人晕眩。他睡着了，
他的头伏在桌上。

我想到纷乱的意象冲击着老人，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最终，人受限于肉身。即使他灵台清明，即使他有无数智慧想传达给年轻人，好教他们少走弯路，可是，他已经不堪重负，所有清明思绪都积在他的老心里，世上的年轻人只好一代代自己去走路，摔跤，再老去，再一代又一代，心绪繁多，但无法言传。

卡瓦菲斯囚自己的心在窗内，虽然屋子让他窒息，但是，他的屋子没有窗户，一天天寻找窗子终究让他厌倦，于是：

但是这里找不到窗子——
至少我找不到它们。也许
没找到它们更好。
也许光亮最终只是另一种独裁。
谁知道它将暴露什么样的新事物？

活在世上，是一个大屋子，所有的绿野青山只是屋中盆景，找不到窗子的结果是人们适应了窒息感觉，畅快地呼吸反而是种不知所措。就像是，熟悉了崎岖，不再能适应平坦；熟悉了病痛，不再适应健康；熟悉了畸形，不再适应正常；熟悉了忧伤，不再适应快乐。

卡瓦菲斯，忧伤的歌者，希腊现代诗人，同性恋者，水利局员工。生前未正式出版过诗集，死后，被同是希腊诗人，1979年诺贝尔获奖者埃利蒂斯评价道：“另一个极点是卡瓦菲斯，他与艾略特并驾齐驱，从诗歌中消除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达到结构简练和词语精确的完善境界。”
（转载）

钱松子

问候首席！

墨指含香

钱松子 发表于 2016-1-31 20:18
问候首席！

松子周末好。。

墨指含香

好诗共赏

慕寒秋媞

小年刚过，来看看。。。
顺祝含香版主，新春快乐！天天开心！

【妞】小醋包

画面感很强。读到最后，不禁默然。

罗小罗

也许光亮最终只是另一种独裁。
谁知道它将暴露什么样的新事物   喜欢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