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1998特大洪涝灾害（一组6个）

李不嫁

悬在头顶的洞庭湖

悬在头顶的洞庭湖，在1998年
终于扛不住了
洪峰一波一波涌来
抗洪官兵在大堤上枕戈待旦
险情出现在哪里，冲锋舟
就冲向哪里，哪里的百姓就上堤
不分男女老幼，扛沙袋，堵管涌
最危急的那天，机关枪架上了屋顶
以警戒偷工减料和临阵脱逃者
当然，谁也不敢开枪:偌大的湖摇摇欲坠
一发子弹，就可以击溃蛋壳般脆弱的堤岸
                     
平原上的花喜鹊

洪水退去了，小学校的旗子
在平原的上空猎猎作响
孩子们回到课堂，河流回到河床
——这个夏天玩得真嗨啊
白杨树比往常挺得更直
仿佛只有它们，才抵得住洞庭湖
鸟雀们也聪明地往高处挪窝
花喜鹊把巢筑得像箩筐那么大
这些地方民团，经过洪水的演练
学到了不同的生存法则
不像我们，修复大堤时，总是忘记
给人心上多压几吨奠基的石块

暴雨

浏阳河狭小得像一条海带
腌制在几十公里丘陵间
沿途的烟囱里喷出的乌云
就能覆盖住它的流域面积
暴雨一来，从源头冲下来的雨水
是金黄的，那里是黄金乡，
泥沙都有很高的含金量
前行三公里，羊角塘煤矿的黑龙
将黄流拦腰斩断，到刘家湾
造纸厂给它铺一层厚厚的白沫
当它黑不黑、黄不黄地拱到下游
两岸汇入的水终于清亮，乌云散开
天上的雨落干净了，地上的这一滩需要慢慢晾干

浑黄的漩涡中

雨落下来，浏阳河应声上涨
水位每抬高一尺
河上的鸟就飞高一丈
柳树下的渔船，慢慢高过树梢
树不见了，自沉到水底喂鱼
堤外的鱼市转移到堤内来
后撤时，那只邋遢的狗
没忘记回过身去扑咬下浊浪
南边来的火车疾速地跑过桥去
桥洞不见了！无法通行的船只
在两侧排起长龙。浑黄的漩涡中
一艘我熟悉的大船上，船员们正奋力舀水
由于过于庞大、年久失修，面临倾覆的危险
                        
河流的气味

汛期的浏阳河，泥腥味更浓些
受航电枢纽的调节
秋冬的水迟缓、瘀滞，闻起来
像死魚堆满了厨房
只在春夏，才像新洗过一遍
河底潜伏的那条黄龙，随暴雨
舒展开身躯，有时逼近洪水警戒线
但每次都有惊无险，每次
天空引领着夜鸟归来，夜鸟引领着误点的航班离开
                                 
为什么越小的河流越危险

按说水涨到这个刻度也就够了
按说，只要有一只鸟飞往对岸，再大的雨也该停下
                              
但一艘大船开过来，受它的挤压，河水哗啦啦翻过了堤岸
                           
我们沿着大堤奔跑

我们沿着大堤奔跑，平原上
大河是最高的主宰
落日紧贴着左侧的车窗
也不过是剪纸一张，风一吹
整条河也跟着摇荡起来
船只、归鸟、沙洲上吃草的牛羊
稍稍有些不安。汛期将至
河流已露出咄咄逼人的面相
而在右侧，低处的田野和村庄
升起炊烟，一台拖拉机缓缓倒车入库
一只狗跳跃，一群鹅在乡村公路上蹒跚
两旁的欧美杨，因铭记洪水的肆虐，而将身子低到尘埃
                           2016年7月

红尘一笑

庞大的一组，学习

谈笑指间

贴近现实，喜欢。

钱松子

久仰大名，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