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56期】《童年》（组诗）

东海乌石子

口 《讨债的女人》

那个女人总是在年关时出现
她说再不给钱就要将门下走了
凶狠的模样不亚于《白毛女》中的地主婆
妈妈的泪流干了，几乎是哀求
那时候，妈妈实在拿不出
买这茅屋欠下的最后十二块钱

对七里棚的印象是从这女人开始的
我的童年也是随妈妈下放到七里棚开始的


口 《天黑黑》

妈妈夜里要去稻场上打麦
妈妈说，乖，你先睡吧
妈妈把饼干盒放在我的枕边
把门关好

天黑得好快
那些坏人从门缝里钻进来了
他们长着翅膀，穿着黑袍
在茅屋里飞
不断向我扑来
老鼠也在床底下大声磨牙
把床脚咬得“咔嚓嚓”响

我缩在被窝里
好想妈妈
哭着吃饼干
外面有狗叫，有青蛙叫
窗子上有黑影闪过
但妈妈始终没回来

后来我挤到床里面，贴着土墙
闭上眼睛
发现黑夜原来是安静的和流动的
像一条大河
无数星星在摇晃

一直到现在，闭上眼睛
黑夜仍然有无数星星在摇晃


口 《吃罐头》

每个星期天，妈妈都要站在村口
将我托付给在搬运站开车的宋叔叔
带到县城外公家里去

外公又喝多了
明明我算术考了59分
硬说我考了95分
把姐姐骂哭了
罚跪在毛主席像前
外公叫我摸黑买来梨子罐头
怎么也撬不开，索性砸碎了
借着煤油灯在碎玻璃中捡着吃

那个夜晚，碎玻璃很甜很明亮
一点也不锋利


口 《木头手枪》

我唯一的玩具是一把木头手枪
那是城里的堂哥送我的
带着它威风凛凛，和小伙伴们打游击
到七婆园里偷香瓜
木头手枪让我成了孩子王

忽然有一天木头手枪不见了
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把村里村外找遍了
哭着不吃饭。妈妈说，傻孩子
妈妈并不知道一把木头手枪
对我意味着什么

木头手枪出现在来年春天
在我家菜园里
一脸沧桑躺在萝卜们中间
我们脸上都挂满泪水

即使回城我也舍不得扔掉
这把木头手枪
放在老屋的阁楼上
后来几经搬家，不知所终
但一定是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
期待着我们的又一次重逢


口 《小人书》

为了买小人书
我去机械厂偷过废铁
把妈妈积攒的鸡蛋偷出来卖掉
甚至到马路边的杨树下
挖蝉蛹放到抽屉里
因为蝉壳可以卖钱

有一年碰到机械厂食堂的老王
他说，你这个鬼伢呀，可还认识我
你父亲将你丢到藕塘里
是我把你救起来的

我想起了
那是在偷了妈妈的五毛钱
买《智取威虎山》后
父亲一气之下做出的举动


口 《傍晚的蚊子》

傍晚妈妈还没有收工
放学后一个人坐在门口
蚊子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咬我
嗡嗡叫
我只好门前屋后走动
但我赶不走越来越多的夜色

这时候野蜂子进墙洞了鸟归林了
猪进栏了鸡也进窝了
月牙儿也爬了上来
可妈妈还没有回家

后来我坐在门槛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妈妈把我抱上床
妈妈还要烧火做饭
还要洗衣，挑水，浇菜园

我一直记得妈妈把我抱上床的情景
搂着妈妈的脖子
这是我对七里棚最温暖的记忆


       (七里棚，长江北岸的一个小村庄，在安徽省望江县。)

钱松子

欢迎来支持

东海乌石子

钱松子 发表于 2016-10-11 20:13
欢迎来支持

你好，原来你在这里

墨指含香

语言质朴，有感染力。欢迎你。

叔苴妹子

呀，东海老师也来诗歌报了！
这里很安静，适合写诗。
热泪欢迎！

东海乌石子

墨指含香 发表于 2016-10-12 14:13
语言质朴，有感染力。欢迎你。

谢谢版主表扬。

东海乌石子

叔苴妹子 发表于 2016-10-15 21:08
呀，东海老师也来诗歌报了！
这里很安静，适合写诗。
热泪欢迎！

一直知道妹子在诗歌报，问好！

这里有阳光

石头好，草帽欢迎你，来读好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