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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鉴投稿] 玫瑰之冢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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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3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玫瑰之冢 于 2017-1-3 17:09 编辑

《芜》
于是,我以为抵达了河的对岸。我以为一切都独一无二,都属于我。于是,我俯下身子,亲吻一朵寂寞开放的花,进而看她如何无助的碎成齑粉,随风散落河中,将河水染成饱含剧毒的血红,无数窒息的鱼翻起雪白的肚皮,一些贪婪的水鸟啄食后挣扎着扑腾在水面,溅起一朵又一朵寂寞的花。而,我的幻像甚至不容我嗅到那散淡的香气,便也碎裂在逼仄的卧房,在卫生间的淋浴蓬头下,在终夜不眠猫的眼睛里,在一本经久未曾读完的书页间,在深夜可耻又骄傲的孤独里,在我这似是而非的排比句中,小心翼翼伪装成一副岁月静好安然祥和的仲夏春宫图。粘稠的忧郁无可治愈,死去的烟蒂也不能,固执凝在杯底的咖啡渍也不能,整夜单曲循环的音乐也不能。肆意妄为的猫会虽然闯至我的床沿,攀起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召唤我,他总像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他总不停提醒我那些碎成齑粉的花是真的,混杂在甜腻花香中渐腐死鱼臭气是真的,濒死之鸟拍动翅膀卷起的风是真的,弥漫绝望的血河开满的花也是真的。它们是同谋,是死党,是亲密的战友,它们共同杜撰出了我及我夜夜重复的失眠症。此刻,我已为它想好一个虚构的名字,叫做《芜》。

                                                                  2016年6月3日






《寂》
当他凫于水面,混迹在浮萍的油绿间,佯装生机勃勃。他与沉睡水底的陶俑们,保持必要的疏离,将自己隔绝,与异类为伍,纠缠在喧嚣与寂寞之间,与朝生暮死的蜉蝣为伍,与吞食死尸的鱼为伍,与候于岸边的鸟为伍,与无数游荡河面来不及哭泣也来不及诉说的蜉蝣的魂灵为伍。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同,变得轻盈而优雅,已经摆脱倦怠又沉重的部分,他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已经可以用冷漠抵御循环往复的生死。直到他终于感到筋疲力竭,仿佛有一只巨钟在半空被敲响,炸群的鸟四散开,发出刺耳的尖叫,云朵被轻易撕成碎片,露出藏于其中血色红日。此时,他随手拧断自己新生的翅,毫不在意鱼群疯狂啄食被他弃于水面的残肢。他饱含着巨大而坚定的冷漠,缓慢沉入水底,沉入无数缄默的同类中去,并别无二样的与他们挤挨在一起陷入沉睡。但不可知的是,断翅的根部在持续失血,进而染红整个河床上的泥淖,那些红、冷硬的红、铁水的红、锈的红、彼岸的红,正自无数沉睡陶俑的足下缓慢渗入他们,催生他们体内的种籽,一些莫名的动荡正在酝酿,直至临界,轰然碎开,整条河流的水都飞溅半空,被红日吞噬,进而化成遮天蔽日粘滞的云层。干涸河床上尸横遍野,青烟般的魂灵们相互挤挨着取暖,它们是食鱼的鸟、吞尸的鱼、短命的虫、妄图飞翔的陶俑。他们亲密无间,甚至彼此相爱,混乱又和谐。碎陶遍布龟裂河床,如同遍野肆意开放的春花,美的让谁想哭。谁会哭?

                                                                     2016年6月13日凌晨


《羸》

海水中,他的干渴与浩瀚之美对峙,他是充斥孔洞的礁与满含杂质的铅。他所渴望的永不可得,漂浮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梦的方向没有方向,没有光也没有暗,在一些簇拥在他身边细碎的砂子眼里,世界原本就该充满盐分且湿润黑暗,一些偶经的鱼所散发的微光是可有可无的,充斥摇摆与动荡的时光漫长到毫无意义。沙漠里,他饱含憧憬,对于海市蜃楼的另一边有着无穷无尽的执念,他对每一只途经小憩的飞鸟诉说,试图说服她们相信,他不只是一块充斥孔洞的岩与满含杂质的铅,他只是陷入一场梦太久,以至于遗忘梦开始的地方。他与每一粒在身边驻足过的细砂诉说,关于世界另一端的美好,美到不可方物,曼妙的、繁茂的,让他感动至绝望的美好,却又含混到没有理由再哭泣的美好。十天前或者十年前是没有分别的,一场风暴或者一场海啸是没有分别的,途径他的每一粒砂子,鱼或者飞鸟是没有分别的。在废都,他蹑足进入另一个他的秘密中去。在那里他顺利邂逅每一个不同的她,他与她们逐一在骤雨与闪电下交合,这样他便得以肆意的哭泣,排出体内沉积的杂质,愈发纯粹且柔软,最终化成一团形状多变的溶液,混杂在雨水与她们的泪水中流淌开来,离开她们,渗入瓦砾的缝隙及荒诞的梦境中去。他将再次聚集,裹胁着无数不可考的杂质凝炼成一坨巨大的沉默,向弥漫在他身边的尘埃无声诉说他的世界的羸弱的骄傲。

                                                                       2016年6月23日傍晚




《夭》

他只是一个絮叨的哑巴,有时候也会是条不知疲倦的流浪狗。这个城市总是温文尔雅,凌晨最后一家收摊的宵夜摊总会看到开工的丧葬一条龙。即便定点炸响的鞭炮也没法唤醒宿醉的人、整夜欢好的人、失眠刚睡的人。灵车与穿着有反光条马甲的环卫工人擦身而过,它不疾不徐同时透露出一点点耀武扬威。很多流浪狗在初冬第一场雪前被打死,长满癣且肮脏斑驳的皮子是无用的,被随便丢弃在马路边巨大的垃圾收集桶里。这些新鲜且饱含整个城市气息的皮子,会在凌晨之前被一些鼠辈、野猫及更小的爬虫们享用,从而他们会沾染上一些这个城市的气味,会在天空微亮的时候迅速撤离,隐匿身形,在有暖风的房间里、在一杯香浓的清晨咖啡前,等待一场注定到来的雪。而极易被忽略的是已剥去皮、剁掉头的流浪狗,他光滑、嫩红又毫无廉耻的张开四肢,袒露出形态诡吊却又张扬肆意的生殖器。但他总体看上去是无害的,且在不久后的傍晚时分,会顺利化身一锅饱含欲望与幻想火锅中的主菜。而他只是一个絮叨的哑巴,另一个身份正被他缓慢又坚决有条不紊的吃掉,他无比仔细啃净每一根骨头上的肉屑,并将骨头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桌前,它们是颈椎、脊椎、胸肋、膝骨、髌骨以及那根形状独特的阴茎骨。它们会重新趋于完整,带着温婉的热气,成为一条无头且骄傲的流浪狗,但如果凑的足够近,也许能看到火锅残汤散发的热气,缓慢又坚定的幻化成一个絮叨的哑巴的头颅,他不停开阖的嘴唇反复吟诵着八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夭。
                                                                                   2016年6月27日午后
个人简介:

玫瑰之冢本名孙刚,土生土长的新疆人。80年代末开始写诗,90年代末涉足网络写作,至今诗歌作品近三千余首,另有诗歌评论、绘画随笔、散文、杂文若干。自称“字码的太多,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了,感觉码字像呼吸一样正常。”作品多见于国内诗歌民刊,少见于国内官方刊物。著有诗剧《大风歌》、长诗《一个人的村庄》、长篇叙事诗《一个人的编年史》(六部)等。常年漂泊,现居四川自贡。



发表于 2017-1-4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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