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顺的诗10首 《冥想》 失眠就像一首 单曲循环的歌。我躺在床上 闭着眼,冥想 一个人与一千只羊的关系 (用数羊的方法来消除失眠) 迷糊中,仿佛看见 “鸡蛋里开出一朵花” “爬满蚂蚁的一张脸”,雅罗米尔 素描本上,无头的裸体女人 这些,毫无关联的图像 像用竹签串成的冰糖葫芦 有山楂和野果。在公园里 孩子喜欢吃。有个男人 在放风筝,线的上面是一幢 房子。拉,越拉越重。他不得不 膝盖弯曲。到了夜里,他宛如 住在“鬼屋”。周遭漆黑 除了他,没其他人在这个 居民区。突然,我的下半身 肿胀。哦,需要去洗手间。瞄 一下窗外,已是微亮。 (注:雅罗米尔是米兰.昆德拉小说《生活在别处》里的主人公。) 《星期天》 星期天。楼上在装潢房子 冲电钻和钉锤在交换着 刺激我的听力。这不可 避免的噪音,仿佛顷刻 之间,在切割我的身子 就像,又一个星期天。我 躺在手术台上,主治医生 拿着手术刀,在我的身上 探索,寻找。找什么呢? 一个瘤或一节盲肠 “别弄痛我,活见鬼。” (我是人。不是一台缝纫机, 更不是一把雨伞。) 我吼着。拜托,给我 来点麻药,让我安静 一些,去触碰像手术刀一样的星期一 《幻灯片》 坐在桌子的两端。他和她 不说话。这已经是第三杯 奶茶了。在这个下午,雨 还在继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很像她的情绪:杂乱 湿润 说什么呢?激情是冷酷的 起点。床的另一边,犹如 还余留着她的身形。差不多 是天亮的时候 第二天,重复着第一天。他 在阳台,向外张望。她在卧室里 敲着键盘。与显示屏里的一些人,说着 不着边际的话题。比如爱与性在两个人 之间占的百分比,失陪族。也许 “保持体面的缄默,并不认为 这是虚伪。”客厅里,茶几上。那个 不倒翁,来回摇摆 《当然》 刮雨器在挡风玻璃上 来回移动,他坐在车内 雨一直下。像他现在的想法。 三十四不仅是 阿拉伯数字,而且还是一个 年龄段。身体里的警铃 在闹,像纠结者 每天在双回路上往返 熟悉的街,熟悉的 呻吟。还有一只名叫 “妞妞”的狗,天天看见他 甩尾巴。随后,整日就趴 在树荫底下,眯着眼 它有它的想法。当然 《夜深人静》 我能听见火车在铁轨上 摩擦的声音。只有在这样的 时间段,才能够听得很清晰 像许多电影作品中 打上字幕:夜深人静,凌晨三点三十分 抑郁孤独的人,站在落地窗边 不开灯,窗内和窗外都一样 黑。除了一闪一闪的 烟头,瞬间照亮一张 蓬垢的脸。仿佛一部惊悚片 正在上演,观众和主演是同一个人 《山行》
一天里,我都在山上转悠 尽管山路陡峭弯曲 我确信去山顶要一步步登 日子须一天天过 一处,树根层叠 网住小石子 落叶 还有我来不及抽出的右脚 仿佛我在高楼间 被许多方格隔离 二分之一的防盗窗 二分之一的我和我们 “让我们在无望的沉默中张望” 原来山峰上很空旷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裂》 我们不说话,出租车光头师傅 一直往前开。我的左边是他 右边是他。他们就是两个 有呼吸的某物。广播里: 抑郁症患者呈裂变式增长 仿佛一万个气球 在空中同时爆炸 我感觉那里面就有一个我 (再来一次绷裂也未尝不可) 在361路口 右边的他起身下去。多余的 位置方便我望着车窗外 那些路人如同按了遥控器上 后退键一样后退 《废址》
雨霏霏,我们是渐渐
落下去的微尘。挤在金枪鱼罐头
大小的地方活着,捣鼓着
电脑里的WORD。每天复制每天
寒暄粘贴寒暄。堆放在一处的
文档就像是表情一致的玩具
娃娃。空调开了又合上,沉默在
室内扩大,整个办公楼死寂一片
我想:一个地方成为废址需要多少年?
它是我们闲荡的公园,购物
广场,抑或是墓地。我静静地走上去
祭奠自己,扯下狗尾巴草
《晚安》
晨光初现,我在山腰
一处静心亭休息。上山的人
在上山,下山的人在下山
我们在上上下下中
拥挤 碰撞 摔到
冲突与猝死,或在中途
溜号终日发呆犹如僵尸
忘记这片翠绿,流水潺潺
“一切皆流,无物无驻。”
寺庙的钟声从山顶飘来
我和我们如昙花
对着清晨说:晚安
《褶皱》
又一个雨天,他像平时一样
骑着三轮车去送
快递。雨,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这鬼天气。”左转弯的时候
空气中传来刺耳的撞击声
她无声地坐在床边,七岁的
女儿在安静地写着作业。她在
整理衣服和结婚时的照片
此刻,如她褶皱的心情
(泪眼是虚空)空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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