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船：2005年部分文字

老船 · 发表于 2005-4-1 12:46

《2005年苏醒的麦地》
　　
　　1．
　　一天早上醒来，淡黄色的墙忽然变的透明
　　岁月里消瘦的光芒，它们照到我的骨头
　　使我在往日的呓语散发光彩；使得整个轮回
　　和轮回中沉淀的声音掩面而泣
　　除了悲伤，不能再在田野里收获什么，想到有一天
　　情人的皮肤脱落，大理石的河床从海边陷落；我们
　　和我们的眼神在阳光下无处躲藏——
　　在你的怀中，变得孤独；
　　我便是一个有罪的人，来自另外一个星球的人
　　足以践踏黑夜中
　　会不时萌发的优越感，让安详的
　　回归朴实
　　
　　2．
　　我曾努力让自己虔诚。水里的每一棵水草
　　都记得二月的河水
　　毫不吝惜的奔向，未知的世界。春天不是一样的
　　然而春天总被称为春天
　　时光的智慧，就是编制一件隐形的外衣
　　就象我的泪水，可以在你的眼中珍藏
　　人们不会追究：忧伤之外的忧伤
　　来自一个怎样的地方
　　
　　3．
　　潍河到了春天也没有水浪，稀薄的冰块
　　隔三差五的融化在故地
　　潍河滩的人也象潍河的水，只在温暖中
　　蒸发，又在寒冷的季节里降落
　　新土压旧土，旧土又翻起来成为新土
　　太阳换月亮，月亮又升起来换太阳
　　春天把自己种进去，秋天把自己挖出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疲倦，河边的坟场一天比一天
　　深：有的人在上面，有的人在下面
　　
　　昨天我想到一件事：我一定是最下面的几个居民
　　被新来的乡亲
　　从黄土里挤了出来
　　
　　4．
　　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躺着阅读，回忆
　　培育某种神奇的恐惧。这让春天来的恰如其分
　　不会象一个孩子一般贸然降临
　　这个偏远的海边小镇，不会象海风和船长的呵斥
　　割裂童年，割裂少年，割裂尚未成型的脸
　　甚至割裂六点钟淡淡的太阳光
　　——因为梦想，这些粗陋变形的器皿
　　它们渴望安逸，渴望由安逸中逃脱整个生命
　　灵魂安在？它若有形体，世界必曾知道它的消亡
　　并赋予人们假寐的力量，在犹豫的挣扎中
　　检视那些错失在街头的时光
　　哦，我的导师，神的恋人，天堂的导游小姐
　　谁赠给我故乡？谁赠给我的远方？若我曾出生于此
　　哪一片田野是我的村庄？
　　若我曾离开这里，哪一处沟壑是我的河床？
　　
　　5．
　　某一天我想到要做季节的征税者。将所有
　　打湿过衣服的节气裁剪得当，保留好小麦、莠草
　　山花的某一段味道；强行留下那个异乡人
　　他的舞蹈，他的简易粗犷的叫卖声
　　我会不择手段，使记忆变的真实，真实
　　如真理一样得到万世标榜
　　我知道这样会让我勇敢，那些三叶草上的露珠
　　——正村着的哭泣，哭泣着的正村永不改变
　　正如时光转到背后，情人修饰五千年的容颜
　　如果不是为了怀旧，那么现在也就是从前：我唱着古怪
　　难懂的曲子，一群麻雀围在月亮上高声叫喊
　　八卦形的风筝依旧飞在浅蓝的天空里
　　慢慢旋转，慢慢旋转
　　
　　2005-2-25完稿
　　
　　《陈旧的部分》
　　
　　1．
　　那个星期天早已陈旧。光芒脱离了海上
　　风身后的律条，所有的鱼从幸福中苏醒过来
　　它们要求得到一个冬天，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
　　囚禁自己的日子。仿佛可以由食道而至地心
　　这个过程，能将一切成型的天气吞噬
　　
　　我与空气没有深仇大恨，因而我允许呼吸再次
　　制造虚假的迹象
　　我的父亲坐在旁边研究《苏联史》，我的母亲鼾声如雷
　　这个世界，让我有一种预谋，预谋一杯两杯的酒
　　就能让那些光彩照人的尤物消失
　　
　　2．
　　酒，女人，诗歌。然后是我——
　　为此我将亲眼目睹这个季节毛发脱落，亲眼
　　注视我的情人一个个苍老
　　我一直相信有一天，我将把自己
　　吊死在天台上
　　
　　我迷恋往事如同迷恋年的胴体，无望的爱抚
　　千篇一律的举动构成一副原始的图腾
　　对于这些在爱情中逐渐消失的人，我近乎变态的爱慕
　　爱慕他们剪掉的任何部分
　　成为一种祭祀，成为一只香气四溢的羊
　　这至少拥有一个，无限接近上苍的可能
　　
　　3．
　　具体到每片叶子，美丽不是不可饶恕的。即使
　　有些尚未到来的时光在我之前
　　便公然于纸上腐朽
　　我想我还是能够原谅这样善意的圈套，我喜欢
　　被俘获的的感觉：
　　我的女人骑在我的身上
　　我的女人和我的马一起死在远方
　　
　　2005-2-11完稿
　　
　　《留言簿》
　　
　　1．
　　其实你经常回到这个世上，成为我的一段睡眠
　　或是午后翻开的《哲学史》，会在阳光的针脚上
　　看到一些细微的爬痕；一把花白的大胡子，长的
　　好象侨居天堂的人
　　在我的皮肤上舞动着火焰，有一点焦灼感；有近乎
　　暗示的嗓音筹措一个
　　正在消失的冬天
　　
　　2
　　我有点惊讶，看到两棵树在寒风中作爱。他们毫无节制
　　以生命的名义，我此时一定也在那里。温暖的冬日
　　房子会有时间打扫那些声音
　　干净的动作，为了使得第二章的行文协调，因而女人
　　她早在夏天
　　便在我的胸前写下一篇碑文
　　
　　3．
　　但愿如此。你不会成为另一个女人，让我
　　和昆德拉的警句讥笑欲望的结构；但愿这个世界
　　不再那么烫手，如一场戏一样找个宏大的名称
　　我不喜欢，太大的东西往往太重：天空、年龄
　　乳房和热情
　　
　　4．
　　人声拥挤着的日子仿佛一些冰片
　　千姿百态的活着，大同小异的寂寞。头顶
　　会将天空吸引下来，路过泥泞的巷子
　　丢下一串串湿透村庄的脚印
　　浅灰色的鸽子把羽毛粘贴在半个月亮的旁边：
　　装饰了天空的眼睛，却无法装饰梦境
　　大地会抛下芦苇的残骸，它们将代表岁月
　　出使天堂
　　而我只是在宿命中刻画宿命，走到什么地方
　　都让街道显得
　　恍若新鲜的伤痕
　　
　　2005-2-11完稿
　　
相州往事（组诗）
　　
　　1、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铝合金门窗下
　　针孔里的光，发生一次海啸。整条街上
　　堆满尸体：一个人打醉拳；大户人家修牌坊
　　
　　豆腐西施的饼子脸；一垛
　　惨遭阉割的麦草。独轮车，四轮车
　　三轮车，两条腿的蛤蟆
　　
　　七月初七，我们的万圣节。传说我的祖先
　　与黄昏有一次对话
　　乌云密布，阴有小雪。爷爷留下遗嘱
　　
　　他说他与我无关；而我
　　与明天也无瓜葛。所以七月初七
　　我骑车赶集，买了大包大包橘子和苹果
　　
　　2、下午三点钟有雪引起的幸福之名
　　
　　冬天温暖，天空上开着矩形窗子
　　身手利索的老头在那里
　　雕刻一面镜子，那些
　　肌肤如雪的木偶
　　
　　天空下矩形天井：一边是衣下的灰烬
　　未唱完的远方小调
　　揪住
　　北风的铲子；一边
　　是炉膛里的火苗
　　这红色的麦芽，火红的植物
　　扑向黑夜和白昼，扑向
　　两根骄傲的弦
　　
　　3、黑发卡
　　
　　哭诉过一千次，夜里
　　只容得下香烟燃烧的声息。把他们
　　扔到河边的桥上
　　你的手，象每一缕干净的水
　　
　　稀释掉天空里的云。并“哼”了一声
　　前年留下的草就向我挥别
　　害羞的，象一本书的前言
　　没有签名
　　
　　4、礼花
　　
　　把纸分成两半，坐在
　　黑的一面，仰望沙洲里的湖水、鱼
　　那些身在高处的气流
　　看着影子，搅成某个星座的旋涡
　　然后就走了，不顾那只生性忧郁的狗
　　还寻找指缝里
　　遗漏的叶子。其实河边已经盛开
　　礼花
　　一朵朵，象大雪过后的山峦
　　
　　5、在黄昏掉落的地方
　　
　　使整个夜幕，歪靠在肩头，一棵
　　树长进我的脊髓
　　很多枝条，又细又黑，发质晶莹
　　在落过的城市里，你笑的
　　大雨滂沱
　　如同浆果流失的悲哀
　　
　　要捡回那些碎片，或许白色的纤维
　　已不是岁月的裙子。不过柏油路的温度
　　它始终会经历夏天
　　暗色的画框里，也总是有
　　惊讶的两片灰迹
　　在黄昏掉落的地方，我们
　　开始用沉睡
　　翻动薄薄的白天
　　
　　2005-3-4完稿

老船 · 发表于 2005-4-1 12:49

《神秘园》
　　——要在死亡中看到梦境，在日落中
　　看到痛苦的黄金，这就是诗（博尔赫斯）
　　
　　一、神秘园
　　
　　甚至要忘记那些亡灵。在阳光
　　擦掉最后一个注释时，一角春天已经出现
　　在记忆的首页；把一些逐渐坚硬的影子抻长
　　成为天空的曲线——你的腰身
　　还随水的舞姿纵情，那么残忍的看我
　　兀自收集海底的废墟。一个人，一座由神话
　　降落的城市没有一点回音——
　　偶尔拿起自己弹奏离别的曲子，还是
　　会有些懊恼。这挂在塔尖的弯形光亮
　　这红松木雕刻的小提琴，时而幽咽
　　时而高亢——凝重的突然飘忽，欢乐瞬间哭泣：
　　我必须坚持信仰某种虚无
　　才能让眼眶重新聚合一个确切的家园
　　再度痴恋河上的晨雾，记得它们——这无望的旅程
　　必须“让一块石头落地，才会有活着的理由”
　　
　　才又感到自己是一个盛满夜色的杯子，黑色里
　　闪着黑色的光
　　怎么理解来去之间的存在？那些吞噬目光的白昼
　　注定要被延长到诞生之后
　　蔚蓝色的建筑披上生命的外衣，唱着忧伤古怪的音调
　　行走在上帝的花园——如果不是为了证明轮回
　　一定还有其他美丽的借口，使得一条蛇
　　愿意在黑暗中炙烤自己的皮肤
　　以黑夜的名义，你是清白的。没有搀杂着血液的肌肉
　　是纯粹的：象一朵卧在书页间的干花
　　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器皿，我们
　　终于学会为彼此的瓷器般的光泽赞叹
　　——并以此坚定的骄傲和高贵着。
　　
　　《声声慢》
　　<1>
　　红蜡烛，推开粉红的夜
　　晶莹的红色的冰块
　　化在脚下的暗影里，没了娇羞
　　叹：一声声遥远的更
　　
　　<2>
　　纸窗发白，这萦绕的时光的铠甲
　　原来你也老了
　　一朵乌云的鸟长着黑颈的鸟
　　从月亮那里，洞穿苍穹
　　
　　<3>
　　为你的眼神所累，一个幼年的故事
　　忽然成熟在今夜山冈
　　一串串葡萄啊，虫子
　　都欢喜的无处可逃
　　
　　<4>
　　——若是从前，或者以后
　　叫卖记忆的人渐多，叫卖死亡
　　甚至出生的原由
　　我想：好在梦想还是免费的
　　
　　<5>
　　好女人不穿裙子。她微微笑着
　　只着一片芭蕉的叶子——
　　屋子四周，雨季骤临
　　她说，让我遮挡你那把瘦伞吧
　　
　　<6>
　　小鸽子有一对绿翅膀
　　小院子有一对花喜鹊
　　小屋子有一对矮夫妻
　　小村子有一条蓝水河
　　
　　<7>
　　姐姐，我们原来是一个的
　　后来呵，后来你遇到吕布
　　我爱上了貂禅
　　我们爱的就客气了，生怕惊动
　　那两个，把我们一分为二的家伙
　　
　　<8>
　　眼睛，就是夜空里的星星
　　妈妈说。可我从没注意
　　只是每每惊叹
　　那星光之外的黑暗
　　
　　2005-03-28
冰城日记（组诗)
1。
　　经常忘记一些旅途上的对话，和人的
　　崎岖身影。——走向远方的草坪，一定
　　象我惦记这个城市的黄昏一般
　　逐渐迷恋一处无声的森林。哦真的
　　我会象喜欢谎言一样喜欢你
　　那些漂亮的鸽子，依然睡在苍穹的衣袋里
　　慢慢梳拢夕阳下，层层黑起来的头发
　　成为某个冬天的灰迹。
　　有只聪明的鸟要做唯美主义者
　　理想、爱情或者其他什么，漂浮在忘忧河上的
　　褪色的画，生活啊生活啊
　　已经这样安静，安静的如同潮湿的颜料
　　四散天涯，搞的漫山遍野
　　都是爱与不爱的消息——厌倦？离开？记忆？
　　
　　2。
　　午夜两点随便找个什么人。在松新街口
　　我想我总得拥抱点什么
　　站在钢架桥上注视松花江的水，夜里
　　裸露的女人比白天完美。
　　对于昨天的中意，大多是出于某种经验
　　本能。一个骄傲的青年每天来向我诉说
　　他的死亡，灵魂的话题解释整个冬季
　　“有完没完了你？”
　　——当你突然说你爱我，我的三月
　　充满了恐惧和寒意。
　　此时彼时，大概我们还能估计自己的真实
　　互相教导着
　　将小说，删改成一沓日记
　　
　　3。
　　夜晚象一层黑纸，有雨水的地方
　　淋漓出星星来。但这里一直干燥，唇上
　　结满了灰尘，温暖着去年的蟑螂：哪里有
　　拒绝消失的声音，哪里就有
　　证明世界的尸体——即使一再的嘶喊春天
　　双目合壁
　　还是难以祛除漫天的风絮，来了
　　只是为了被一次次舍弃。理解一次欣喜
　　理解活着，隔春暖花开的墙，看见身体里的水
　　化成一面鲜红的镜子，所有的路
　　伸向唯一的码头。掸掸衣角的纤维，每次
　　肌肉的交锋；每次摆弄前额的那块荒原
　　不再追究它的意义，整个归途
　　微笑一次，就返回天国
　　
　　4。
　　为了取悦一个失去礼物的孩子
　　将海装进一个玻璃瓶。总是希望有一天
　　天空也会有下游，而我总是在记忆沉落之前
　　赶到。总是在岁月破泣而笑的时刻
　　死去。而后
　　在中央大街上，端详每一个相貌堂堂的人，可
　　那不会是任何呼吸的证据，索非亚教堂的灰绿色穹顶
　　我所能爱你的高度，骄傲的
　　可怜的看门人——或任何你所能够触及的固体
　　他们引导你进入繁复、鄙俗，最后
　　圣歌还会在郊外的鼠洞里抛下余音——可你不知道
　　幸福，就是丢掉第一件玩具的人
　　他的余生
　　
　　2005-03-22凌晨完稿
　　

老船 · 发表于 2005-4-1 12:50

好久不来。有些名字比较生疏。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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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老船：2005年部分文字